第336章 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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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炯攜著李澈、文竹二人,胯下良駒飛馳,憑這千裏馬腳力,兼三人俱身負武學,本需兩日行程,一日半便已趕至登州城下。
    “姐夫,你幹啥呀!我不願戴這醜麵具,難看死了!” 李澈被楊炯強行給扣上一張人皮麵具,氣得直頓足。
    “非戴不可!你倆,一個賽一個的標致,氣質更是出眾,咱此來是打探消息,為免無端生事,這醜模樣須得扮上。” 楊炯圓睜雙目道。
    “你成心欺負我!扮醜便扮醜,幹什麽還給我弄個大黑痣,我又不是媒婆!” 李澈借著文竹長劍反光瞧了瞧自己這醜態,眼眶泛紅,險些落淚。
    楊炯強抑笑意,哄騙著:“你一身道家超凡氣質,不扮醜些,怎躲得過有心人的眼?乖啦!又不是叫你一直扮,待查清狀況,湊齊船隻,就給你揭了。”
    “那你咋不戴人皮麵具?” 李澈不服氣地質問。
    “我本就生得醜,又從未到過登州,沒人認得我。”
    李澈瞧他睜眼說瞎話,沒好氣回道:“你若算醜,我姐怕真是眼瞎了。”
    “哪來這般多話!” 楊炯笑罵一聲,仔細給她撫平麵具褶皺,拽著二人進了登州城。
    入了登州,文竹低聲問:“咱先往哪兒去?”
    “去蓬萊樓。那處能望見大海,是登州各船行攬生意、雇船工、互通情報的匯聚地,先去那兒探個虛實。” 楊炯說著,隨手拉住一路人,問明蓬萊樓方位,便朝城東行去。
    文竹微微點頭,輕聲應和:“咱家的乘風速運,早有意打通登州船運脈絡,隻可惜此地勢力交錯糾纏,繁雜得很,故而一直不敢貿然行事。
    登州有四大船行,春帆船行、展波船行、餘大娘船行以及恒通船行。這幾家船行背後東家關係盤根錯節,表麵瞧著皆是大華人當家,暗地裏,卻似都有敵國勢力影子。”
    “嗯!” 楊炯微微蹙額,應了一聲,繼而沉聲道,“大華最為緊要的三處口岸,登州、泉州、廣州,這三地每年上繳賦稅,幾乎能與內地一路數州賦稅總和抗衡。登州身為北方頭號大港,各國商船往來不絕,貿易興旺。
    朝廷又怎會沒動過清剿敵國勢力念頭?不過反複掂量後,終究還是以保障賦稅為重。如今也不過多派些內衛前來,讓各方勢力相互掣肘、暗中較量罷了。那餘大娘船行,實則就是登州府支持經營的官行。
    咱此番前來,有兩個要緊目的。
    其一,查清楚究竟是何人膽大包天,敢燒軍隊船隻,揪出暗藏內鬼,肅清後方隱患;其二,要在最短時日籌措齊出海用船。咱所剩時間不多,務必趕在大軍抵達前,將這些難題解決妥當。”
    文竹神色凝重,重重點頭,繼而剖析道:“就眼下情形而言,可供咱們籌備調用的船隻實在不多。情報上說:餘大娘船行的船,大多已被征調出去,所剩寥寥。恒通船行作為登州本地商業聯盟,雖說也提供了些船隻,卻也隻是杯水車薪。
    再看那春帆和展波兩家船行,平日主營跨國海運貿易,一聽咱要籌備船隻出海,便紛紛拿各式理由,將自家大船派往海外,隻肯給些小船充數。這般行徑,觀望下來,這兩家船行及其背後東家,嫌疑著實最大。”
    楊炯不置可否,用內衛給弄的小船行掌櫃的身份憑證,帶著文竹和李澈踏入蓬萊樓三樓,點了滿滿一桌酒菜,一邊若有所思夾著菜,一邊不動聲色打量酒樓內喧鬧場景。
    文竹所言,固然不錯,卻還不夠通透。
    其一,登州說到底是大華屬地,朝廷之所以暫且放任此地肆意發展,打的是 “養肥再宰” 主意。
    之所以至今未動手,一來因大華當下正值政局動蕩,實在無暇顧及;二來敵國勢力雖有滲透,卻還未到逼得大華即刻出手的危急時刻;三來大華亦需登州這麽個對外窗口,以便搜集各國情報。
    其二,這四大船行,不論背後真正掌櫃是何人,亦或受哪方敵國勢力操控,至少明麵上,都得用個大華掌櫃坐鎮。這便引出關鍵:
    自朝廷下達籌船命令後,這四家船行反應各異。餘大娘船行與恒通船行究竟實實在在支持了多少船隻?此次大火又損毀多少?反觀春帆和展波兩家,他們當真就這般肆無忌憚,敢明目張膽陽奉陰違?難道不怕朝廷聯合其他船行予以打擊製裁?
    此事看似紛繁複雜,令人摸不著頭腦,實則要理出脈絡,也並非難事。
    其一,隻需站在此處,便能遙望登州外海,當下籌措到的船隻有多少,一目了然,通過觀察外海船隻數量、規模,便能初步判斷大火後還剩下多少船隻。
    其二,務必要摸清各個船行實際擁有船隻數量,而非僅依據他們呈報數目,萱兒家就是經營船行的,這裏麵的門道他聽萱兒講過不少,隻要船行有意隱瞞船隻和船工,有無數種辦法,這也是為什麽楊炯要親自來查看的原因所在。唯有如此,方能洞悉這四大船行背後真實意圖,揪出暗中搗鬼的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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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炯登上蓬萊樓三樓瞬間,目光便投向停在外海的船隊。放眼望去,真正能用於運兵的艨艟巨艦多是大華軍方船隻,民用商船少之又少,這便是問題症結所在。
    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到底是有人妄圖掩蓋什麽,還是敵國勢力精心策劃的陰謀?又或是二者兼有?這一切,都有待深入探查。
    就在楊炯思索之時,一聲厲喝打斷他思緒。
    隻見一位身著緋紅官袍官員,指著兩人高聲叱罵:“王修!本官問你,你春帆船行到底能不能調回外海的船隻?
    還有你萬寶路,恒通船行想幹什麽?反了天不成?朝廷明令籌措船隻,你卻這般推諉,送來的全是載運不足百人的小船,你那些大船呢?都哪兒去了?
    你們兩家先前言說困難,本官不與你們計較,畢竟有餘大娘船行湊夠船隻,可如今出了變故。本官再不容情,你們必須給出承諾,到底還能籌措多少船隻?
    若還像上次那般推諉,休怪本官翻臉!”
    話音剛落,便見一公子起身,望向這名官員,不卑不亢道:“梁府尹,您這話可有些偏頗!我春帆船行起初支援了兩一艘巨船,那可是我船行近一半家底。如今出了意外,大船被毀,怎就偏偏毀了我家的,眼下大人又要我船行湊船,實在有些強人所難,我剩下的船隻,現下都去了高麗和倭國販運瓷器,要回來怕至少得二十日。”
    楊炯循聲望去,目光落在那說話之人身上。
    但見這位公子生得極為俊美,一襲淡青色儒生長袍裹身,那衣料輕柔似春日最細膩微風,徐徐而動,隨風輕擺間,盡顯儒雅風姿。領口與袖口處,精心鑲著素淨藍邊,恰似湛藍天空與潔白雲朵交錯,單這一抹清新淡雅,便如神來之筆,給他整個人都添了幾分雅致之感。
    而最讓人過目難忘、印象深刻的,當屬公子那輕輕握著折扇的雙手。真真是“指剝春蔥腕似雪”,手指纖細修長,仿若春日剛破土、鮮嫩無比的蔥管,白皙近乎透明,日光映照下,甚至能瞧見淡淡青色脈絡,如同最精巧工筆畫細細勾勒而成。
    手腕則似冬日初雪,潔白無瑕,尋不見一絲瑕疵,盈盈一握間,盡是柔美。手指與手腕過渡自然流暢,肌膚光滑如剛打磨好的上等美玉,又似被一層薄薄素沙輕輕包裹,泛著柔和光澤,任誰瞧了,不讚一聲翩翩佳公子。
    楊炯亦是看得稱奇,暗自尋思這般一雙芊芊玉手,莫不是女扮男裝的女子?
    想到此,楊炯不著痕跡掃了眼他胸前,見平坦無物,暗啐一句娘炮,險些看走了眼。
    那喚作王修的佳公子言畢,一位老者也緩緩扶著桌子起身,聲若洪鍾附和道:“梁府尹,您也知曉,我這恒通船行是登州本地眾多小家族齊心拚湊而成。咱們船行本就沒多少大船,況且此前大多派往高麗收購毛皮去了。即便如此,我等也已竭盡全力,支援了近乎一半數量、將近三百艘中型船隻,如今實在湊不出更多船了。”
    “哼,一派胡言!” 登州府尹梁非凡麵色一冷,厲聲嗬斥,“本官告知你們,如今朝廷催辦此事甚急,你們若是還這般推諉塞責,休怪本官強行征調你們船隻!”
    王修聞言,不禁微微皺眉,輕聲道:“梁大人,草民有幾個疑惑之處,望大人能予解惑。”
    “有話快說!” 梁非凡瞧了瞧這模樣俊俏、舉手投足透著文雅勁兒,看著倒像女子的王修,沒好氣應道。
    “大人,草民想請教,為何總盯著我春帆船行與恒通船行要船?據草民所知,展波船行從一開始似乎就沒出過幾艘船吧。再者,餘大娘船行究竟籌措了多少船隻,我等三家船行全然不知,大人為何不將詳情告知呢?” 王修不緊不慢說道。
    萬寶路拄著拐杖,上前一步,沉聲道:“梁大人,我兩家船行曆經上次湊船一事,早已元氣大傷。老頭子別的沒留意,單單瞧見近來展波船行和餘大娘船行的人頻繁在外聯絡茶商與瓷器商,也不知他們打的啥主意。”
    這二人話一出口,梁非凡神色一怔,隨即問道:“果真有此事?”
    “餘大娘和李明輝都在這兒,大人親自問問便知。” 萬寶路眼中寒芒閃爍。
    梁非凡沉默片刻,轉頭看向一直未曾開口的兩人,徑直問道:“餘大娘船行籌措了多少船隻,本官心裏有數。李明輝,本官且問你,你身為展波船行掌櫃,初次籌船時為何毫無響應?如今萬掌櫃懷疑你企圖趁其他船行無船可用之機,侵占航運份額,你可有什麽要說的?”
    李明輝連忙起身,拱手行了一禮,而後高聲道:“大人明鑒!初次未籌備船隻,實因我船行接了高麗一單瓷器生意,所有船隻皆已前往高麗。待抵達高麗後,聽聞大人正在籌措船隻,我便即刻命人卸下瓷器,隻裝載保本的生藥與毛皮,匆匆趕回。
    可等船回來,大人又說船隻已然足夠。無奈之下,我便安排船隻再度載著茶葉和瓷器駛向倭國。我做生意向來講求滿載往返,這一點眾人皆知,如此聯絡些商人,本也是尋常商業往來,哪曉得竟成了萬掌櫃怨念的根源。不過大人放心,我已派人傳信,倘若一切順利,十幾日之內船隊便能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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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非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繼而望向王修和萬寶路,神色冷峻:“他所言之事,你們都聽清了?事實究竟如何,你們若想查證,自可去查。本官不管你們私下如何爭鬥,此刻本官隻要船隻!
    春帆和恒通!你們停在港口的船隻,速速清退船員,整頓妥當,準備征用。本官並非不講理之人,自會代你們向朝廷申請補償。本官此刻是通知你們,並非與你們商議!即刻回去準備!明日,本官便會帶著廂兵前去驗收!二位好自為之!”
    言罷,梁非凡再不停留,拂袖而去。
    餘大娘全程一言未發,待梁非凡走後,徑直朝樓下走去。
    李明輝輕笑一聲:“二位掌櫃,響應朝廷號召,好處在後頭呢,怎的這般愁眉苦臉。”
    “李掌櫃,既然好處這麽大,讓給你如何?” 王修皺眉冷笑。
    “年輕人!火氣別這麽大,又不是我讓你們籌的船,再者說,人餘大娘什麽背景大家都清楚,你們不去跟她鬥,老是抓著我不放幹嘛?我就算現在想要撈這份好處,也沒船了不是?” 李明輝夾槍帶棒,嬉笑而言。
    “哼!” 萬寶路用力拄了一下拐杖,冷笑著緩步下樓。
    王修默默無言,看了一眼這小人得誌的李明輝,領著丫鬟匆匆而去。
    楊炯將這一切瞧在眼裏,拉著用完飯的二人,直追那王修而去。
    “姐夫!咱去哪兒?” 李澈疑惑問道。
    “瞧見那娘…… 呃,公子沒!他應該知曉內情,跟他談談!” 楊炯邊走邊答。
    李澈皺眉,望向那坐上馬車的王修,輕聲道:“我看過他氣運,沒啥特別,命線曲折,中斷又續,本是早夭之相,後來該是被高人救了性命,紫氣稀薄,有貴不顯,不像啥大人物呀。”
    “你沒事少給人望氣!傷壽數知不知道?” 楊炯沒好氣罵道。
    “誰讓你總盯著他手看?” 李澈沒好氣回道。
    “你也覺得他是女人?” 楊炯疑惑。
    李澈白了他一眼,道:“姐夫?你這般想女人嗎?他明明是個男人,你看他除了長得像女人,聲音和體態分明是個男人無疑。”
    “我也覺得!哪有前後不分的女人。” 楊炯重重點頭。
    “啊?” 李澈一頭霧水。
    文竹聞言,趕忙捂住李澈耳朵,沒好氣瞪了楊炯一眼,惱他沒個正經。
    李澈早不是剛下山的小白兔,見文竹反應這般大,又回想起楊炯說的話,小臉瞬間一紅。
    而後鬼使神差的偷偷低下頭,反應過來後羞憤欲絕,實在想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心煩意亂下也沒了心思跟楊炯鬥嘴,默默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
    楊炯訕訕一笑,再不多言,領著二人消失在登州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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