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仙芹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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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遼析津府,公主府內。
耶律南仙獨坐在書房之中。隻見她眉頭輕蹙,恰似春山含愁,那蔥白般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桌麵。
她眼眸之中,神色變幻不定,恰似幽潭映月,忽明忽暗。那噠噠之聲,在這靜謐的書房之內,顯得格外清晰,仿若敲在人心尖之上。
“主子,情報到了!” 門外,蕭瑟瑟的聲音如急弦驟響,劃破寂靜。
耶律南仙聞聲,如夢初醒,輕聲 “嗯” 了一聲,聲雖輕卻擲地有聲。
蕭瑟瑟腳步匆匆,推門而入,碎步緊趨案前。
未等耶律南仙啟唇相詢,她便麻利地拆開情報,語調急促而清晰:“稟主子,糧道上的草寇已被寇鎮遠將軍剿殺殆盡。隻是發現諸多蹊蹺,在寇將軍尋到賊巢前,不少草寇已橫屍就地。
現場看似是因分贓不均而火並,可經仔細查探,分明是有人蓄意布局,背後似有梁王耶律斜軫的影子。如今寇將軍已調撥三千騎兵嚴守糧道,短期內應是無虞。”
耶律南仙微微頷首,神色沉靜,邊思忖邊果斷下令:“意料之中,耶律斜軫一貫手段狠辣,留下這些痕跡,擺明了是向我示威。
你即刻去告知戶部蕭思文,趁著達魯古城的地道尚未暴露,無論用何手段,務必馬上籌備出半月糧草,速速送往達魯古城。” 她言辭間毫無猶疑,目光如炬,盡顯長公主的果敢與威嚴,直看得蕭瑟瑟一時有些恍惚。
蕭瑟瑟察覺到耶律南仙投來的目光,暗自懊惱自己的失神,忙斂了神色。心下思忖,這世上也就隻有駙馬能拿捏住公主,駙馬遠在高麗作戰,公主自然又恢複了往日殺伐果斷的模樣。
當下,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暗自警醒:駙馬不在,若犯錯,可沒人能替自己求情。
“哼,莫不是以為本宮不知你在想什麽?還是楊炯把你們慣得沒了規矩,竟敢在心裏非議本宮?” 耶律南仙柳眉倒豎,冷笑聲中,眼眸裏閃過一抹森寒的殺意。
蕭瑟瑟嚇得渾身一顫,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撲通” 一聲跪地,惶恐說道:“公主恕罪,奴才絕不敢有半分腹誹。”
耶律南仙麵色冷若冰霜,目光如刀,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自幼相伴的貼身女衛,心中滿是無奈與苦澀。
這楊炯,仿佛天生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但凡女子與他相處些時日,便都甘願為其驅使。耶律南仙對此滿心憤懣,在她看來,楊炯心慈手軟,對身邊人關懷備至,這種籠絡人心的手段,她向來不屑。
可事實卻是,她身邊之人,上至護衛、下至安撫司,從軍旅之士到隨行仆從,無一不將楊炯的好銘記於心,讚不絕口。
此次楊炯興兵伐金,她身邊眾人竟如著魔一般,爭著搶著要追隨而去。這可把耶律南仙氣得不輕,其中蕭瑟瑟表現得最為急切。自己強留她在身邊,她竟多日都擺出個死人臉。
為此,耶律南仙沒少向楊炯發火。她滿心怨憤,隻覺自己的人全被楊炯悄無聲息地拉攏了去,自己落得惡名,楊炯卻賺得好人緣。耶律南仙何等聰慧,這一切她都看得透徹,心中既氣又無奈。
見這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嚇得瑟瑟發抖,耶律南仙心中不忍,輕歎一聲:“罷了,起來吧,這般做派給誰看?楊炯又不在,可沒人會替你求情。”
蕭瑟瑟連忙起身,垂手侍立,大氣都不敢出。
“接著說吧。” 耶律南仙想起上次這丫頭被楊炯哄騙,自己當時怒極欲罰,卻被楊炯攔下。想來往後,這丫頭怕是更難管束了,當下也沒了懲罰她的心思,催促她趕快說正事。
蕭瑟瑟恭敬稟道:“第二份情報關乎朝堂。梁王耶律斜軫近日頻繁進宮,還在暗中調遣軍隊,去向不明。奴才們探得,遙輦超大將軍從遼華邊境秘密回京,且與梁王耶律斜軫密會過,不知所謀何事。”
耶律南仙秀眉緊蹙,沉思良久,而後眸光一凜,問道:“耶律跋芹最近在做什麽?”
“回主子,興國公主閉門不出,購置了大量喪葬用品,還請了許多高僧,說是要為亡夫舉辦超度法會。” 蕭瑟瑟思索片刻,將所知的興國公主消息一一說出。
“知道了,繼續吧。” 耶律南仙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不願在此事上多費心神。
蕭瑟瑟點頭,打開第三封情報,眼睛陡然一亮,鄭重說道:“高麗安撫司傳來消息,駙馬自江華登陸後,一路勢如破竹,先克江華,後取西京。還另派奇兵炮轟崔忠獻老巢豊州城,城破後崔忠獻狼狽逃竄。
駙馬入西京後,下令屠城築京觀,高麗國王王韺瘋癲成稚,長公主王槿棄西京逃往凕州,王氏高麗實已滅國。
如今高麗大亂,群雄並起,據估算,勢力不下三十股。其中較大的有崔忠獻、尹瓘、王槿,以及占據江華的駙馬心腹安仲夫。按情報往來時間推算,駙馬此刻應已踏入金國境內,想必不久便能抵達金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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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南仙聽完,輕輕揮手示意蕭瑟瑟退下。須臾,書房重歸死寂。
她緩緩起身,蓮步輕移至窗前,推開窗扉,目光投向府中結冰的湖麵。玉手輕撫楊炯所贈的水雲青木福壽佩,眼神漸漸迷離,思緒飄向遠方。
對於楊炯的軍事才能,耶律南仙向來深信不疑。可楊炯在攻打金上京途中,竟還能抽空滅掉王氏高麗,著實出乎她的意料。耶律南仙深知楊炯絕非莽撞好戰之人,他此番舉動,必有深意。
她試著從楊炯和大華的角度分析。
高麗之地貧瘠,除幾座港口城市外,其餘內陸城鎮,與大華城市相比天差地別,即便是和大遼三等縣相比,也遠遠不及。楊炯攻占江華、屠戮西京,這背後緣由,耶律南仙倒也能猜出幾分。
大華剛經曆國戰,急需立威,屠城滅國,無疑是震懾四方的絕佳手段。可楊炯還搗毀了崔忠獻的老巢,致使高麗陷入混戰。以楊炯的智謀,必定早料到如此結局,顯然是有意為之。
可高麗這般貧瘠之地,連自己都瞧不上,楊炯這位日進鬥金的 “財神爺”,又怎會放在眼裏?
“江華,江華……” 耶律南仙喃喃自語,關上窗戶,將寒風擋在屋外,轉身在屋內踱步,反複念叨著這兩個字。
她絞盡腦汁,卻始終想不透楊炯此舉的目的。不過,她深知楊炯從不吃虧,跟著他想必不會錯。念及此,耶律南仙打定主意,準備讓高麗安撫司挑選幾個港口,以備自己日後所用。
理清思緒後,耶律南仙移步至案幾前,凝視著東北遼金兩國的戰事地圖,再度陷入沉思。
“公主,公主!您不能進去啊!” 門外傳來蕭瑟瑟焦急的阻攔聲。
“滾開!惹惱了本宮,耶律南仙也救不了你!” 緊接著,一聲嬌斥傳來。
耶律南仙柳眉一蹙,迅速收起地圖,目光冷冷地盯著房門。
“砰” 的一聲,門被猛地踹開,一位國色天姿,雅韻翩然的女子大步走進來。
“耶律南仙,你什麽意思?” 女子杏眼圓睜,滿臉怒容。
耶律南仙抬手,蕭瑟瑟會意,悄然退下並掩上房門。
“這話從何說起?” 耶律南仙仿若無事,自顧自地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悠然看向這大遼第一美女耶律跋芹。
“少裝糊塗!你四處散播我與楊炯的流言,編造那些無稽之談敗壞我的名聲,如今整個析津府都傳遍了,你到底想幹什麽?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要針對我?” 耶律跋芹怒不可遏,眼中似要噴出火來,死死地盯著耶律南仙不放。
耶律南仙仿若未見,輕抿一口茶,悠悠問道:“喝酒不?”
耶律跋芹緊咬銀牙,一言不發,眼中滿是怨憤。
“給,三十年的‘天下春’,從大華帶回來的,嚐嚐吧。” 耶律南仙從案下取出一壇酒,扔給耶律跋芹,隨後自己也啟了一壇,舉壇遙敬,仰頭一飲而盡。
她身姿灑脫,儀態豪邁,盡顯張揚與驕傲,這番風姿,竟還比耶律跋芹更勝一籌。
“你早就知道我會來?” 耶律跋芹自幼便厭惡耶律南仙這副故弄玄虛的模樣,此時玉手緊攥酒壇,語氣冰冷的質問出聲。
“得知遙輦超回京後,便猜到你會來。” 耶律南仙神色平靜,淡淡地說道。
耶律跋芹聞言,沉默片刻後,緩緩低下頭,指尖發力,“砰” 的一聲,酒封崩開。仰頭灌下一大口酒,酒液滑過喉嚨,醇厚的香氣在舌尖散開,躁動的情緒漸漸平複。
耶律跋芹深吸一口氣,強壓怒火,平靜問道:“你怎知遙輦超此次回京是為向我求親?”
“很難猜嗎?遙輦超出身大遼古老的遙輦氏,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多年來,他憑借自身本事與家族助力,一直在華遼邊境與白虎衛對峙。如今回京又密會梁王耶律斜軫,那老狐狸定是想攛掇他來求娶我。但父皇怎會應允此事?
遙輦氏本就世代掌兵,權勢滔天,父皇豈會再為其添翼?咱們姐妹之中,有權有勢者,唯有你我二人。所以,父皇定會把你推出去,堵住梁王和遙輦氏的嘴。” 耶律南仙輕理鬢發,不緊不慢地分析著。
耶律跋芹眼眸閃動,疑惑道:“按理說,梁王欲將你嫁與遙輦超,意在削弱太子勢力,遙輦氏想必也同意助梁王攻打大華。若他們聯合朝臣逼迫父皇,你未必能逃脫。此等情形下,你卻四處詆毀我,莫不是你真想嫁給遙輦超,勸其助力太子?”
“哼,我苦心經營多年,豢養諸多勢力,若還被當作棋子隨意擺弄,我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一個遙輦氏,也配讓我耶律南仙委身?” 耶律南仙仰頭大笑,笑聲中滿是不屑與傲然。
“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麽嗎?裝模作樣,故作姿態!你以為自己能擺脫棋子的命運?太子如今危在旦夕,一旦達魯古城有失,你與他都將萬劫不複。
梁王耶律斜軫此時召回遙輦超,便是篤定你已走投無路,唯有遙輦氏能救你兄妹,你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耶律跋芹冷笑著,言語間滿是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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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跋芹,你實在可悲。自己身為棋子任人擺布,便以為旁人也如此。一旦有人反抗,你便心生厭惡,隻因那人的光芒刺痛了你內心的懦弱與無助。你隻能用憤怒來掩飾和麻痹自己。我大兄說得沒錯,你除了這張臉和公主身份,一無是處。” 耶律南仙言辭犀利,字字如刀。
耶律跋芹臉色驟變,深吸一口氣,冷冷道:“若再讓我聽聞你散布那些詆毀我的謠言,我烏古論氏定不會善罷甘休,拚盡全力也要將你嫁入遙輦氏。”
耶律南仙嗤笑一聲:“你以為自己能反抗父皇將你嫁給遙輦氏的旨意?你母族烏古論氏,真能為你撐腰?他們隻怕還盼著與遙輦氏聯手呢。你那為亡夫哭喪的把戲,能瞞得過誰?
咱們身處高位,看重的是權勢與利益。你名聲早已敗壞,還有什麽可生氣的?我散播謠言,坐實你為奸夫謀害親夫的罪名,這不比你那假惺惺的哭喪更有效?遙輦氏最恨背叛,對家中背叛的女子懲處極嚴,再加上你這寡婦身份,他們豈會娶你?”
耶律跋芹看著耶律南仙自信從容的模樣,心中雖恨,卻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比自己精明。
當下便隻得耐著性子冷聲道:“所以,你故意讓我知曉是你散布的謠言,就是為了引我來此?”
“還不算太笨。那現在,咱們可以心平氣和地談談了嗎?” 耶律南仙嘴角微揚,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談什麽?” 耶律跋芹警惕地問道。
“你想不想擺脫任人擺布的命運,自由自在地生活?”
耶律跋芹冷笑一聲:“有話直說,咱們自幼相識,何必拐彎抹角。”
“爽快!我給你尋了個駙馬,你嫁給他,我保你日後無人敢欺。”
耶律跋芹怒極反笑:“你們兄妹真是陰魂不散,上次不成,還來第二次,真當我是好欺負不成?”
“不不不,其實還是同一個人——楊炯。自始至終都未曾變過。” 耶律南仙神色認真,直視著耶律跋芹。
“我憑什麽要聽你的?你以為你是誰?從前太子拿我夫家威脅我,如今你又拿什麽逼我就範?簡直荒謬!”
耶律南仙見她滿臉不忿,挑眉道:“看來你還未認清形勢。我有母族蕭氏和自身勢力護佑,父皇也不會讓我嫁給遙輦氏,至於我大兄的困境,我自有化解之法。
所以,遙輦超想娶我,不過是癡心妄想。你那母族烏古論氏,真能全心護你?若父皇執意將你許配給遙輦氏,借南院兵的名頭吞並遙輦氏私兵,你又能如何?
父皇的性子你最清楚,他向來隻看重利益,怎會顧及你的感受?遙輦氏雖不會娶你,但父皇若鐵了心,你又該如何招架?所以,你當下唯有嫁給楊炯,將南院兵交予他,方有出路。楊炯的身份與才能,配你綽綽有餘。父皇與各方勢力,也不會阻攔一個手握重兵的二臣。你還有何理由拒絕?”
耶律跋芹緊盯著耶律南仙,忽然 “撲哧” 一笑,湊近幾步,直視她的雙眼,嘲諷道:“把自己的心上人拱手讓給別人,你可真夠‘大方’的,莫不是心理有問題?”
“哼,倒是小瞧你了,知道得不少。” 耶律南仙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周身氣息瞬間冷冽。
耶律跋芹見狀,非但不懼,反而戲謔道:“還真是如此!南仙,你這癖好可稀奇,要不要我找個名醫給你瞧瞧?”
“懶得與你廢話,條件已擺在這,你好好掂量,時間可不多了。”
耶律跋芹輕哼一聲,翻了個白眼,說道:“南仙,好事都讓你占盡了。我嫁給楊炯,有名無實不說,說不定哪天你一不高興,就把我殺了,搶走這駙馬。我那南院兵,怕是名義上給楊炯,實則歸了你吧。你算盤打得可真響,既要我的兵,又要搶我的駙馬,我可沒這麽大方,把駙馬拱手讓人。”
“你以為這些話就能激怒我?能不能成熟些,還像小時候搶糖果那般幼稚。” 耶律南仙滿臉無奈,對她的胡攪蠻纏不予理會。
耶律跋芹見她不為所動,也沒了繼續嘲諷的興致,冷冷道:“我不會與將死之人做交易,更不會把駙馬拱手讓人。” 言罷,轉身便走。
“哼,愚蠢至極!” 耶律南仙忍不住罵道。
“你才蠢!姐姐我有的是手段讓男人傾心,到時候楊炯愛上我,你可別哭鼻子。” 耶律跋芹大笑著,嘲諷之意溢於言表。
耶律南仙冷笑一聲,盯著她離去的方向,恨恨道:“等著吧,遲早有你求我的一天!”
耶律跋芹的笑聲漸漸遠去。
耶律南仙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煩躁,重新拿起東北的作戰地圖翻看。可耶律跋芹那句 “他愛上我,你可別哭鼻子”,卻如魔音般在她腦海中不斷回響,攪得她心煩意亂。
耶律南仙幾次試圖平複心緒,卻都以失敗告終,最終無奈放下地圖。
她低頭拿起楊炯所贈的水雲青木福壽佩,輕輕摩挲,眼前浮現出那人的壞笑模樣,嘴角不禁微微上揚,輕聲呢喃:“他才不會喜歡寡婦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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