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葉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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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金前線,達魯古城。
耶律光於陣前力退金國皇帝完顏撒離赫的進攻,此時他周身浴血,神色疲憊不堪,拖著沉重的身軀,緩緩踏入自己的帥帳之中。
耶律光久曆戎馬歲月,早已慣了軍旅營帳的日子。一則為顯與麾下士卒同甘共苦之心,二則為能隨時把控戰局、指揮作戰,即便身處達魯古城,他也從不曾為自己謀取半分特權。
倒也不是說他多麽體恤手下,一來是多年軍旅生涯養成的習慣,二來也是身為上位者,必要的籠絡人心之策。
耶律光獨坐於帥帳內,久久不語,他麵色沉鬱如墨,恰似暴風雨將至的天象,陰沉非常。
在今日守城一役中,他猛的發現自己身邊竟隱匿著叛徒與諜子,更要命的是此人竟是追隨自己多年的得力戰將耶律謝十。這一驚人發現,好似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令他寒徹骨髓,滿心皆是驚惶與憤懣。
自戰事開啟,耶律光便覺諸多蹊蹺之處。
按道理而言,他既已成功克下達魯古城,解了黃龍府被圍之困局,戰場形勢理應一片向好,即便不能實現戰局的驚天逆轉,至少也該有所起色。
此後,隻需穩紮穩打,揮師進攻金國皇帝的行營江州,攻其要害,令其不得不救。倘若一切順利,江州城破,金國必將遭受重創,大敗而歸;即便戰事不順,也應是僵持不下的局麵。
然而,現實卻令人大跌眼鏡,最終竟是自己被金軍圍困於達魯古城之中。
憶起當時,耶律光下令耶律謝十率領五萬兵馬先行出發,取道北方山區,迂回奔襲,意圖繞至江州後方,對金軍形成兩麵夾擊之勢,一舉蕩平狼浪山上的金國駐軍。
怎奈天有不測風雲,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將耶律謝十所部困於山中。部隊在風雪中行進,一路死傷枕藉。最終,在風雪交加之夜,他們迷失了方向,待走出大山時,竟意外出現在江州的正前方。
如此一來,原本精心策劃的奇襲、穿插、包圍之策,瞬間化為泡影,變成了毫無勝算的強攻與冒進。
金國皇帝反應極為迅速,即刻親率大軍出城迎敵。在城外狼浪山金兵的合圍之下,遼軍反而陷入了重重包圍。
耶律光無奈之下,隻得率部且戰且退,最終退守至達魯古城。即便遭遇如此大敗,當耶律謝十表示願以死謝罪時,耶律光念及舊情,隻是下令打了他三十軍棍,降職一級,命他戴罪立功、以觀後效,壓根兒未曾懷疑過耶律謝十會背叛自己。
畢竟,耶律謝十不僅是他一手栽培提拔起來的猛將,且身為一個出身低微、根基淺薄的破落貴族,不緊緊追隨他這個太子,實在難以尋得更好的出路,更別說背叛能帶來什麽好處了。
然而,世事往往出人意料。
達魯古城中藏有地道這一絕密之事,僅有耶律光的親兵以及寥寥幾位高級將領知曉。這條地道,乃是安撫司多年來為以防萬一、預備後路而挖掘的。即便當初攻打達魯古城時戰況慘烈至極,耶律光也始終未曾啟用。
可如今,這地道卻接二連三地被敵軍發現,這讓耶律光不得不懷疑,軍中有奸細在暗中作祟。為此,他秘密責令安撫司的親信展開徹查,然而,經過多日的明察暗訪,卻始終未能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無奈之下,耶律光隻得推測,要麽是梁王耶律斜軫泄露了機密,要麽便是金國皇帝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地道。
直至今日守城之時,負責南城防守的耶律謝十所部防線險些崩潰,他竟親自前來,極力勸說自己從地道撤離。這一番言語,恰似一道晴天霹靂,令耶律光的心瞬間墜入冰窖。
首先,耶律謝十所負責的南城,乃是整個城防的重中之重,部署了大量兵力。前兩次金國皇帝攻城時,南城皆安然無恙,此次敵軍攻城所用策略與之前並無二致,隻不過攻勢愈發猛烈了些,南城怎會突然之間就險些失守,甚至還需主帥棄城而逃?
再者,耶律謝十此人一向以儒將風範示人,平日裏沉穩持重,聲名遠揚於全軍上下。此番說出這般動搖軍心的話語,實在讓耶律光震驚與不解。
當下,耶律光顧不得許多,即刻帶領親兵衛隊,火速奔赴南城。在他的親臨指揮下,士兵們士氣大振,眾將浴血奮戰,終於成功擊退了金軍的這次進攻。
在反擊過程中,耶律光表麵不動聲色,暗中卻始終密切留意著耶律謝十及其親兵的一舉一動。表麵上看,一切似乎都與往常無異,然而,他卻敏銳地察覺到,南城箭矢的消耗量遠遠超出了正常水平,甚至一度到了無箭可用的窘迫境地。
至此,耶律光已然有八成把握斷定,耶律謝十及其麾下兩萬兵馬,便是那隱藏在暗處的叛徒。
擊退敵軍後,耶律光強壓心中的怒火與疑慮,麵帶微笑地對耶律謝十說道:“此番辛苦你了,若不是你提前壓製住金軍的進攻勢頭,恐怕後續登上城頭的敵軍還會更多。”
耶律謝十神色恭敬,連忙回應道:“不敢居功,實在是當時戰況緊急,不得已才大量使用箭矢鋪城禦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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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光微笑著輕輕拍了拍耶律謝十的肩膀,一切看似與往日並無不同。
耶律光看著營帳中跳動的篝火,回想起今日發生的一切,不禁長歎一聲:“唉,人在說謊且即將被拆穿之時,往往會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不自覺地急於為自己辯解。我並未詢問緣由,你卻如此迫不及待地解釋作戰時的箭矢消耗情況,真是個聰明蠢人。”
言罷,耶律光起身離開營帳,朝著達魯古城的城主府緩緩走去。
一路上,耶律光沉默不語,待尋到葉枝後,他引領著葉枝步入內室,二人相對而坐,一時竟無言以對。
葉枝心中暗自納悶,不知耶律光突然前來所為何事,手不自覺地悄悄放在藏於大腿處的貞潔衛上,麵上卻依舊神色鎮定,輕聲問道:“太子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耶律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拐彎抹角,直言道:“公主,你我夫妻一體,如今事急,我也便不與你客套了。當下,我需要你去做一件關乎你我生死存亡的大事。”
葉枝聞言,微微一怔,隨即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正色說道:“太子請說。”
“耶律謝十已然背叛,我猜測他應是皇帝安插在我身邊的棋子。如今他手中握有兩萬死心塌地的部落軍隊,而我軍如今總共剩下不到六萬人馬。我不能貿然對他下手,一旦引發內部火並,達魯古城必將瞬間淪陷。
我推測,皇帝此番是鐵了心要置我於死地,並且應該是開始著手構築黃龍府和長春州的防線。從耶律謝十近來那急不可耐的舉動來看,皇帝那邊的準備恐怕已基本就緒。” 耶律光麵色陰沉如墨,語氣雖竭力保持平穩,卻難掩其中的憤怒與焦慮。
葉枝聽聞此言,心中大驚,深知此事幹係重大,當下毫不猶豫地說道:“太子但說無妨,需要我做些什麽?”
耶律光微微有些詫異,暗自感歎不愧是大華的公主,在這等危急關頭,竟有如此氣魄與膽識,絕非尋常女子能有。
耶律光也不扭捏,坦誠說道:“跟了我這麽多年的耶律謝十都被皇帝收買,我實在不敢想象身邊究竟還暗藏著多少叛徒與諜子。如今,我能信任的人已然無幾,而能助我破除這困局的,唯有公主你了。
還望公主今夜便從地道出發,南下趕赴黃龍府。帶上我的信物,找到黃龍府守備蕭伯仁。他現在應該已經為皇帝募集了不少契丹部族的私兵,想必是打算等我戰敗後,負責收拾殘局、穩住防線。
你出城之後,務必即刻派人前往鹹州,找到鹹州將軍蕭嗣先,令他秘密北上,前往黃龍府統領兵馬,支援達魯古城。蕭嗣先與蕭伯仁乃是舊相識,且蕭嗣先是我母族蕭氏的主脈,憑借這層關係,說服蕭伯仁出兵解達魯古城之圍,想來應當不會太過困難。”
葉枝聽完,沉思良久,隨後麵露疑惑之色,說道:“我聽小妹提及,蕭嗣先是駐守鹹州的中流砥柱,若他就此離去,一旦金國強攻鹹州,大遼的南線豈不是危在旦夕?到那時,金國大軍倘若合兵一處,這局勢可就……”
耶律光聽了,凝視著葉枝,心中暗自思忖,這位和親而來的大華公主,果然心思縝密,見識不凡,比起自己那囂張跋扈的表妹蕭崇女,不知要強上多少倍。隻是如今大華早已變了天,她的身份已然大不如前,失去了往昔的分量。
但眼下形勢危急,自己實在無人可信,當下也不再隱瞞,沉聲道:“所以,這一切行動都必須秘密進行,切不可走漏半點風聲。鹹州由蕭嗣先與蕭兀納共同駐守,蕭兀納雖無出眾的統帥之才,但守城的能力還是有的。再者,咱們此番解圍的另一個關鍵人物,便是小妹費盡周折、輾轉千裏尋來的幫手。”
葉枝神色平靜,靜靜地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此人便是楊炯,此刻他已然深入金國腹地,不日便可抵達金上京。”耶律光鄭重其事地說道。
“楊炯?!” 葉枝聽聞此名,瞳孔急劇收縮,身軀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耶律光隻當她是太過震驚,畢竟自己當初收到小妹的密信時,同樣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於是,他耐心解釋道:“楊炯率領八千精兵,從高麗登陸,一路隱秘奔襲,很快便能兵臨金上京。
我那楊兄弟戰功赫赫,曆經百戰而無一敗績,尤其擅長奔襲作戰、攻城拔寨,對於攻打敵方國都更是經驗豐富。金國上京會寧府,乃是金國人的根基所在,不僅聚居著眾多金國皇族與部落顯貴,更是他們的祖庭宗廟之所在。一旦楊炯揮軍攻打金上京,完顏撒離赫即便有心繼續圍困達魯古城,他手下的將士們也定然不會答應,必定會回師救援。
但如今局勢瞬息萬變,實在難以預料。內有耶律謝十這等叛徒暗中謀劃,外有金軍虎狼環伺,我實在不知自己能否堅守到楊兄弟攻城的那一天。所以,咱們必須做好多手準備。
達魯古城距離黃龍府並不算遠,若全力奔襲,快則一天,慢則一天半便能抵達。公主,此番重任便托付於你,實在是辛苦你了。” 耶律光言罷起身,朝著葉枝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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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枝見狀,急忙從聽到楊炯名字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起身回禮,態度堅決地說道:“太子不必如此多禮,你我夫妻一體,休戚與共,此事我自當全力以赴,義不容辭。”
“好,公主此番大恩,我必定銘記於心。我這便去安排親信,護送公主出城。” 耶律光神色凝重,說完便匆匆離去。
葉枝獨自站在原地,心中暗自冷笑。
她雖早已對上位者的冷酷無情、唯利是圖有所認知,可今日親見耶律光這般僅僅口頭感激,卻毫無半點實質承諾的模樣,心中還是不免泛起一陣寒意,頓覺心灰意冷。
她與耶律光之間本就情分淡薄,自從得知他和南仙有意扶植蕭崇女為皇後,以此來拉攏蕭氏一族後,葉枝便已然斷了念想,不再抱有任何奢望。
如今耶律光懇請自己前往黃龍府求援,卻連一句哪怕是敷衍的承諾都沒有,顯然在他們眼中,自己這個父母雙亡的和親公主,即便付出再多努力,也依舊無足輕重。
或許他們日後會念及一絲舊情,饒自己一命,但那也不過是未知之數。一旦蕭崇女代表的蕭氏對自己發難,南仙和耶律光又怎會顧念往日的情分?
“啪!” 葉枝突然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她滿心憤恨,恨自己為何還心存幻想,奢望這些上位者能講半點情分;恨自己曆經諸多磨難,卻依舊不長記性,竟還妄圖將未來寄托在這虛無縹緲的情分之上,實在是愚不可及。
感受著臉頰傳來的陣陣刺痛,葉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著心緒。
若說此前她還對南仙和耶律光抱有一絲幻想,期望他們能念及些許情分的話,那麽今日耶律光的態度,以及自己這一巴掌,已然徹底將她打醒。
從今往後,她將不再輕信世間所謂的情分與人心,尤其是在這爾虞我詐、弱肉強食的上層社會。就在今夜,她那顆原本還殘留著幾分溫熱的心,徹底變得冰冷堅硬。
葉枝穩住心神,收拾好隨身物品,跟隨耶律光安排的親兵,趁著夜色,悄然來到一處破舊的民房。眾人找到灶台,掀開之後,便露出一條葉枝此前從未知曉的密道。
葉枝見狀,也不多言,徑直跟隨親兵踏入了密道之中。密道內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潮濕腐朽的氣息。她借著微弱的火光,在這狹窄逼仄的地道中艱難前行,心中暗自思忖:這想必便是耶律光所說的秘密退路,如今他身邊實在無人可信,才不得不將如此重任托付於自己這個和親公主。
而自己,雖明麵上懷有耶律光的子嗣。可實際上,自從大華帝後相繼離世,自己在大華的依仗便已蕩然無存。日後上位的那個所謂侄皇帝,又怎會顧念一個遠在他鄉的姑姑?更別指望他能為自己撐腰、提供幫助了。所以,在耶律光眼中,自己除了依靠他,依靠肚子裏的孩子,已然別無他法,這也正是他信任自己的緣由。
事實上,如今的形勢也確實如此。
自己與耶律光已然是命運共同體,他若遭遇不測,自己也絕無活路可言,更別提什麽日後爭奪皇後之位了。所以,她實在沒有理由拒絕,當下唯有全力以赴,保住耶律光,才是保住自己的唯一希望。至於將來,待局勢穩定之後,便是她葉枝反擊之時。
這般想著,葉枝在密道中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在一處拐角處停了下來。隻見親衛熟練地擺弄了幾下機關,麵前的石門緩緩開啟,眾人魚貫而出。
葉枝回頭望去,隻見此處竟是達魯古城外的一處石山,地道的出口巧妙地隱藏在山腳下的一處石壁之上,若非親眼所見,實在難以察覺,當真是鬼斧神工,隱蔽至極。
當下,葉枝也來不及感歎,立刻下令道:“一隊即刻前往鹹州,傳令蕭嗣先速速趕往黃龍府;一隊作為先鋒,快馬加鞭,即刻奔赴黃龍府,找到蕭伯仁,暗中探聽他的虛實,看他是否真有出兵相助的可能,亦或是已然徹底投靠了皇帝。待得到確切消息後,切不可輕舉妄動,等我與蕭嗣先趕到之後,再做定奪。”
“遵命!” 親兵們低聲領命,隨後四人兩兩一組,翻身上馬,揚塵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葉枝看了看身旁僅有的一男一女兩名安撫司親衛,心中暗自感歎,耶律光如今所處的局勢當真危急萬分,如此重要的任務,竟隻能托付給這寥寥幾人,看來此番真的是命懸一線了。
這般想著,三人也翻身上馬,朝著黃龍府的方向疾馳而去。
在外人看來,葉枝懷有身孕,定然無法快行。實際上也差不多,葉枝雖然是假懷孕,可這幾個月來,因服用丹藥催動氣血,身體早已落下病根,變得極為孱弱。稍有冷風一吹,便渾身燥熱難耐;可一旦血崩發作,又會瞬間如墜冰窟,寒冷徹骨。
葉枝深知其中利害,不敢有絲毫大意。若是快馬加鞭,稍有不慎,便極有可能引發血崩,到那時,不僅自己的計劃將徹底敗露,就連性命能否保全,都還是個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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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正是她提前派人前往黃龍府的原因,提前收集情報,以免自己到達之後再浪費寶貴的時間。
三人一路快馬加鞭,行至一處枯樹林時,三人對視一眼,心領神會,直接打馬繞路而行。
“這是要去哪兒呀?太子妃!” 一個突兀的聲音驟然響起,仿若夜梟啼鳴,打破了寒夜的寂靜。
三人聽聞此聲,頓覺脊背發涼,冷汗瞬間濕透了衣衫。
安撫司的男衛反應迅速,大聲吼道:“快走!”
說罷,用力抽打了葉枝和那女衛的馬匹兩下,自己則放緩速度,緊緊護在兩人身後,拚盡全力朝著東南方向奔去。
“太子妃!我勸你還是別跑了,兄弟們可都等候多時了!” 那為首之人扯著嗓子大喊,一馬當先,身後馬蹄聲陣陣,竟有十人之多。
葉枝回頭望去,隻一眼,憑借著她這段時間練就的眼力,便看出這十人皆是訓練有素的殺手。這一發現,令她驚恐萬分,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心中暗自思忖,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們為何會發現自己的行蹤,還提前在此設伏?一時間,葉枝隻覺心亂如麻,氣血翻湧,幾近失控。
葉枝嚇了一跳,趕快鎮定下來,強迫自己冷靜思考。
從這群人的人數來看,應當並非是專門針對自己設下的埋伏。按理說,若他們知曉自己的真實目的,必定會派出更多人手。如此看來,最大的可能便是,皇帝在達魯古城四周布下了眾多眼線,分散各處巡邏,旨在防止耶律光逃脫,所以兵力才這麽分散。
也就是說,他們應是意外撞見自己一行人。那人反複喊著 “太子妃”,想必是不確定自己身份,妄圖通過套話來確認。
這殺手倒是有些心眼,猜到來自達魯古城方向、帶著護衛的女子,極有可能是太子妃。隻是他也在糾結,本是伏擊耶律光,卻碰上自己,故而才這般叫嚷,應該是怕錯失伏擊耶律光的時機。
“太子妃!怎麽不說話呀?你若是不承認,兄弟們到時候可說不上能幹出什麽來!” 追兵首領的聲音再度傳來,滿是威脅之意。
葉枝冷笑一聲,朝女衛道:“他不知咱們是誰,這是在試探我的身份。”
女衛先是一怔,旋即心領神會,大聲回應:“既然知道本宮是誰,為何還追?你們意欲何為?”
那首領見其中一人搭話,心中一喜,回應道:“天寒地凍,兄弟們知道太子妃懷有身孕,這不是要請您回去好好養胎嗎?”
“哼,以下犯上,不知死活的狗東西!” 女衛厲聲叱罵。
殺手首領眼眸一寒,怒喝道:“給老子射箭!隻留太子妃一人。”
女衛見狀,大吼:“分散突圍!”
男衛心領神會,一刀刺入女衛胯下戰馬的馬臀,而後守在她身後,奮力奔逃。
葉枝見狀,撥馬朝另一個方向,頭也不回地喊道:“蠢貨,我才是太子妃!”
說罷,顧不得被戰馬顛得氣血翻湧,狠狠抽了幾下馬臀,消失在夜色之中。
“老大,這哪個是太子妃?” 一殺手疑惑大喊。
“艸,你他媽問我,我問誰?這黑燈瞎火的,我能看清楚啥?” 首領瞪眼怒吼。
“那咋辦?”
首領咬牙切齒,大聲道:“四人去追那單騎女人,其餘人跟我去追那兩個人,要抓活的!”
“是!” 十人領命,分散朝各個方向追去。
且說葉枝一路疾馳,朝著黃龍府的反方向狂奔。從午夜跑到破曉,天色漸明,看著身後緊追不舍的四人,心中焦急萬分。
她能明顯感到胯下戰馬速度漸慢,而自己甚少出遠門,對周邊地形一無所知,這般奔逃,全然不知前方有何危險。
葉枝清楚,一旦被抓,最好的下場也是被砍死在這荒郊野外。最壞的下場,她想都不敢想。這群殺手敢追殺自己,甚至原本是要伏擊太子耶律光,他們深知事成後的後果,若無所顧忌,自己怕是求死都難。
這般想著,葉枝隻能不斷催促胯下駿馬,聲音也滿是急切:“快些,再快些”。
“二哥,咋辦?咱們已經離開伏擊地點很久了,若是壞了大事,恐怕咱們的家人和部族都會被……” 一殺手滿臉焦急。
那被叫做二哥的麻子,看了眼奮力奔逃的葉枝,眸子一冷,咬牙道:“管不了那麽多了,射箭!就算她真是太子妃,死了也便死了,咱們本就是意外發現他們,抓住了不一定有功,可若擅離職守,讓耶律光跑了可就完了。”
“二哥,可老大說……” 另一殺手拍馬進前,一臉愁容。
麻子臉色一寒,大罵道:“說個屁,他什麽性子你們不知道?以前咱們暗殺那些官員,那些個貴族小姐和官夫人哪次不是被他給禍害了。這次心更大,想玩太子妃了都,真是……!艸!”
眾人聞言,皆是沉默。
“都他媽別裝死,告訴你們,皇帝既然讓咱們幹圍殺太子的事,咱們絕沒有活命的可能。成功了,咱們的部族和家眷世代榮華,失敗了,咱們就等著被滅族吧!” 麻子怒吼一聲,率先張弓,嗖的一聲,弓箭直朝葉枝胯下戰馬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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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見狀,再不糾結,紛紛舉箭,朝著葉枝射去。
葉枝大驚,奮力抽馬,控製著馬韁繩,朝著眼前的山坡樹林衝去。
“艸!兄弟們,別留手了。若是再不解決這娘們兒,被發現咱們擅離職守,必然是死路一條!快,射箭!朝人射!” 麻子撕聲大吼。
葉枝隻覺耳邊箭聲呼嘯,死亡從未如此逼近。她無暇多想,也不敢想,依靠著樹林遮掩,奮力拍馬朝山頂奔去。此時她已抱定必死之心,若天要亡她葉枝,她便給自己選個體麵的死法。
這般想著,葉枝掏出自己的貞潔衛,長歎一聲:“聽說你到了金國,這大概是咱們分別後,距離最近的一次。”
說完,葉枝跑馬到山側,抬眸看到眼前的懸崖和下麵已經結冰的河流。心中淒苦萬分,聽著身後嗖嗖的箭雨聲,剛要拔刀自戕,突然感覺身子一歪,馬腿一偏,衝勢不停,馬匹直接衝到了懸崖之下。
葉枝則是被這一帶,整個人重重摔進了遠處的一個地洞之中,她隻覺整個人像是被什麽狠狠撞了一下,而後劇痛傳來,讓她險些暈厥。待她穩住身形,抬眼看向那洞口,卻發現已經被自己砸得坍塌,毫無光亮。
葉枝強自鎮定,忍著全身的疼痛,四肢並用,摸索著朝洞口爬去。
“砰 ——!” 一聲巨響傳來,讓黑暗中的葉枝愣在原地,不敢動彈分毫。
“艸!二哥,那女人跳崖了!真他媽狠呀!” 一殺手看著沒入冰窟的戰馬,滿臉驚愕。
麻子看著緩緩沉沒入水的馬腿,神色晦暗不明。
“二哥,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這麽高落下去,砸在冰麵上,馬都活不了,何況她一個女人?別浪費時間了,且不說她是不是太子妃,就算是,也沒命活了。
咱們趕緊返回,莫要讓人知道咱們擅離職守,周邊那幾組殺手本來就和咱們不對付,若是讓他們抓住了咱們的把柄,後果不堪設想!快走!” 麻子說著,直接調轉馬頭,拍馬而去。
葉枝在漆黑的山洞中聽得真切,大氣都不敢喘。此時她明白兩點,一是這封住洞口的土應該不多,不然自己不可能聽到外麵的動靜,第二便是自己福大命大,逃過一劫。
即便如此,她身軀依舊緊繃,不敢有絲毫大意,生怕外麵的人再來個回馬槍。四周伸手不見五指,隻有自己輕微的呼吸聲,好像那心跳也能聽見一般。
突然,一股血腥味傳來,緊接著葉枝隻覺一股劇痛從小腹傳來,而後便是血崩如注。
葉枝大驚失色,小腹的劇痛讓她幾近暈厥,那一直壓抑的情緒瞬間決堤,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淚水如噴湧的泉水,怎麽也止不住。
她心裏好氣、好苦、好委屈,此時不是月末,自己血崩,這假懷孕再也裝不下去,非但如此,她這次血崩,怕是要徹底要了自己的命。
葉枝捂著嘴,死死咬著嘴唇,緩緩癱倒在地,她能感覺到自己那隆起的小腹正隨著血崩漸漸變得平緩,而那劇痛卻絲毫未減。淚水在她眼角滑落,氤氳身下土地,她閉上雙眼,靜靜等待著死亡。
她腦海中思緒萬千,卻又一片空白,那疼痛之感漸消,轉而是徹骨的寒意,眼前又突兀地出現了那日的場景。
“給我些防身的東西,一旦事不可為,讓葉枝有尊嚴的死!”
“不必如此,我會護你周全。”
“世事無常,葉枝需要那點僅存的尊嚴。”
“能抱抱我嗎?”
那日的話語在葉枝腦海不斷重複,她咬著嘴唇,伸手緩緩拔出楊炯那日送給自己的貞潔衛,意識已經模糊不清:“你沒保護好我呢,下輩子早點來,讓我做一回我自己。”
說著,剛要用力捅向自己的心窩,卻怎麽也抓不住匕首,全身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葉枝淒然一笑,攤開雙手,意識恍惚,漸漸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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