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善惡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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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如流,葉枝隻覺自身仿若踏在半空,隻覺得周身徹骨寒意,諸般知覺皆已消散,就連自身生死,亦渾然難辨。
她悠悠轉醒,眼簾輕啟,卻見周遭黑漆如墨。正欲微動手指,探一探生死境況。
陡然間,腳底突然被什麽重物猛力一撞。
葉枝頓感渾身僵凝,那原本渙散飄離的思緒,刹那間仿若百川歸海,匯聚一處,精神緊張到了極點,大氣都不敢出。
俄而,那物又頂了頂她的腰際。緊接著,一股溫熱裹挾著如芒刺般的觸感,自腰間突然襲來。
“熊!” 葉枝瞬間反應過來,那舌頭上的倒刺,每一下舔舐,都令她身軀止不住地簌簌顫抖。
她心裏明白,自己這是誤陷熊窩了。所幸,從那觸感和動作推測,應是一隻熊崽子無疑。
葉枝心下稍安,輕動右手,雖仍氣力微弱,卻驚喜地發覺能握住匕首了。當下,她一寸一寸、極為徐緩地抬起匕首,全神貫注地感受著熊崽子所處方位 。
那熊崽似在確認葉枝是否還有生機,用力拱了幾下她的腰後,便緩緩爬到她的頭邊。先是用爪子輕輕拍了拍,見毫無動靜,便欲探頭去舔她的臉頰。
葉枝見此,瞳孔驟縮,左手如鐵鉗般死死扣住熊崽子的身軀,右手持匕奮力刺出。整個人仿若癲狂,傾盡全力,一刀又一刀,朝著那掙紮不休的熊崽子狠狠紮去。
“吼 ——!” 熊崽子在葉枝手中拚命掙紮、撕咬,發出淒厲嘶吼,四肢瘋狂抓撓著葉枝的雙手。
葉枝仿若陷入癲狂,渾然不顧手臂傳來的劇痛,一刀緊接一刀,奮力戳刺。鮮血飛濺,噴滿她的上身和麵龐,可她似乎不知疲倦,仿若要將心底積攢的所有委屈與苦楚,都借由這狂暴的方式宣泄而出。
熊崽子氣息漸微,沒了動靜,葉枝全身脫了力。
她眼神空洞,腦海一片空白,此時唯有一個念頭在心底反複回蕩。一定活下去,頑強地活下去。她要去見那個人,對他打罵、埋怨,做什麽都好。總之,此刻葉枝那死寂般的心,再度燃起熾熱火焰,她發誓定要活著與他相見。
葉枝深吸一口氣,一手提匕首,一手拖起熊崽子的屍身,一下又一下,奮力扒開堵在洞口的封土。
那封土本就不算多,沒費多少工夫,一道刺目的陽光便傾瀉而入。葉枝下意識抬手遮擋,待適應光線後,拖著孱弱無力的身子,艱難地爬出了熊洞。
葉枝緩緩起身,舉目四望。
此時約莫正值晌午,陽光熾烈耀眼,她也不知自己在這熊洞之中熬過了多久。低頭看向滿身被鮮血與泥土沾染的自己,悲意頓生,幾欲淚崩。
她深吸幾口氣,深知此地斷不可久留。這可是熊窩,也不知這熊崽子是否還有同伴,若是成年熊歸來,自己絕無生機。
念及此處,葉枝拖著沉重的步伐,朝著山下踽踽而行。她一邊走,一邊感受自身狀況,發覺除了頭暈目眩、渾身乏力,血崩竟似已止住。
對此,她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她曾聽李漁說過,若在月末前提前血崩,往後不但無法再假裝懷孕,還極有可能因失血過多而丟了性命。即便僥幸存活,因氣血大虧,日後恐也難再生育。
葉枝苦笑著,隻覺內心空落落的,她已然失去太多,如今連為人母的機會或許都沒了。如此看來,除了那無人在意的貞潔,自己似乎已沒什麽可再失去的了。
她佇立在河畔,凝視著被陽光映照得刺目的冰麵,一時間滿心茫然,不知該去往何處。
若是返回,自己沒了身孕,對耶律光而言,怕是再無一絲價值。假懷孕時他都未曾善待自己,如今又怎會例外。若是前行,可前路茫茫,這廣袤曠野,何處才是她葉枝的歸宿呢?
正思忖間,一陣眩暈感猛然襲來,她身形一晃,險些栽倒在地。葉枝趕忙扶住岸邊的一株枯木,待緩過神來,心中陡然湧起一股就此離去的念頭。
她實在是苦不堪言、疲憊至極,不想再過這種提心吊膽、頂著別人之名苟活的日子,這日子壓得她喘不過氣,身心俱疲。
這念頭一起,便如野火燎原,迅速吞噬了她的理智。葉枝越想越覺得生無可戀,當下無力地鬆開緊攥著的熊崽子屍身,取出自己的貞潔衛,手指輕輕摩挲著刀鞘。
不知為何,她下意識地便去摸索綁在大腿上的綁帶。
當確認綁帶還在時,葉枝心中沒來由地心安,凝視著手中的貞潔衛,怔怔出神:
“這是我隨身攜帶的匕首,削鐵如泥,銳不可當,送給你算是臨別禮物。”
“我聽說草原女子都有一把自己的貞潔衛,你這是擔心我被人侮辱?”
“你混蛋!憑什麽安排我?憑什麽讓我做別人的替身!憑什麽!”
“你休想甩開我,我纏你一輩子!”
葉枝想著想著,淚水就模糊了雙眼,她緩緩跪地,一刀一刀分割著熊崽子的屍體。一邊哭泣,一邊將帶血的肉送入口中,強忍著嘔吐的衝動,用力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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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知自己失血過多,命懸一線,此刻唯有一個信念支撐著她活下去。一定要見那人最後一麵,讓他知道,自己是葉枝,不是任何人的替身,隻是葉枝。
“嘔 ——!” 許是情緒過激,又或是從未吃過帶血的生肉,沒吃幾口,葉枝便劇烈幹嘔起來。
她一手撐著枯樹,一邊嘔吐,一邊強咽,直至將熊崽子的肉全部咽下。
葉枝望著滿是鮮血的雙手,以及那已然辨不出模樣的熊崽子,神情落寞地站起身,移步至河邊。看著冰麵上那形容憔悴、仿若鬼魅的自己,悲從中來,朝著遠處聲嘶力竭地大吼:“我定要纏著你一輩子!”
“嗚嗚嗚!” 葉枝的情緒在生死邊緣徘徊,在尊嚴與屈辱、委屈與不甘間跌宕。再瞧著自己這狼狽不堪的模樣,她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悲慟,放聲大哭。
時值正午,冬日暖陽傾灑而下,冰河波光粼粼。曠野之中,唯有葉枝那悲切的哭聲悠悠回蕩。
遠處,幾隻停在岸邊飲水的麻雀,聞聲紛紛側首,眼中滿是疑惑,仿若被這哭聲深深觸動,就那樣呆呆佇立,忘了低頭飲水。
哭聲漸歇,直至悄然無聲。
葉枝用力握了握手中的貞潔衛,起身走向薄冰漏水的岸邊,驚飛了那群失神的麻雀。她重新跪地,捧起冰冷的河水,輕柔地擦拭著滿是血跡的麵龐。
那冰冷觸及臉頰的瞬間,葉枝渾身一顫。稍作適應後,她開始仔細清理麵龐與衣物上的鮮血。脫下滿是血汙的褻褲,取出錦帕,細細擦洗身體。衣服上的血跡已然幹透,她隻能盡力拭去泥土。
待一切收拾停當,看著水中那熟悉又陌生的麵容。她深吸一口氣,將貞潔衛重新綁在大腿內側,勉強扯出一抹微笑,自我鼓勵道:“葉子,你一定能活下去。”
言罷,抖擻精神,輕聲哼唱著不知名的小調,迎著暖陽,朝著東南方前行。
葉枝實已別無選擇,在以冰冷河水洗臉時,她便已權衡利弊。當下,唯有朝著黃龍府的方向行進。她此時雖然無法再偽裝懷孕,倒是可推脫為被殺手追逼所致,隻是往後的日子,愈發沒了依靠與依仗。
不過,對於曆經生死、飽受磨難的她而言,似乎也並非不可承受。她無人可依,唯有靠自己,這道理,她自幼便有深刻的體會。
就這樣,葉枝思緒紛亂,一邊前行,一邊思索,憑借著一股執念和僅存的氣力,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黃龍府趕去。
行至深夜,凜冽寒風如無數利刃,肆意割向葉枝。她本就身負重傷,尚未痊愈的身軀,在這狂風肆虐下,脆弱得仿若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每一陣風刮過,都似要將她的皮肉一寸寸撕裂。葉枝的衣衫早已被狂風扯得破碎不堪,露出一道道尚未愈合、滲著血絲的傷口。寒風直直灌入傷口,鑽心的疼痛仿若無數鋼針在骨縫間穿梭,痛得她幾近昏厥。
她的嘴唇幹裂起皮,因長時間緊咬抵禦疼痛,已然滲出絲絲鮮血。蒼白如紙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眸還透著倔強的光芒,可這光芒,也在寒風的侵襲下,逐漸黯淡。
葉枝的雙腿仿若灌滿了鉛,沉重得難以抬起。每邁出一步,都要耗盡全身力氣,身形也隨之劇烈搖晃。她的雙手緊緊握住從路邊撿來用作支撐的木棍,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即便如此,狂風仍試圖將她手中的支撐奪走。
此刻的她,全憑內心一股頑強的執念苦苦支撐。她本就體弱,如今又長途跋涉,加之失血過多,她清楚地意識到,今夜或許便是自己在人間的最後時光。
對此,她倒也顯得頗為坦然,沒了先前的崩潰與癲狂。相反,她還暗自慶幸在河邊洗淨了麵容。聽聞人死時的模樣,便是在地府的模樣,如今自己這般潔淨,也算是能做個體麵地鬼呢。
若說還有遺憾,那便是沒能成為讓楊炯仰望的人,沒能親口告訴他:我是葉枝,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一想到此,本已稍顯平靜的內心,又泛起波瀾。楊炯那日對自己不屑一顧的神情,葉枝始終銘記於心,難以釋懷。
“下輩子吧,下輩子再找他討還。” 葉枝喃喃自語,似在寬慰自己,又似在驅散心頭執念。
話一出口,葉枝緊繃的心弦瞬間斷裂,全身力氣仿若被抽空,被狂風一吹,便搖晃著栽倒在路旁。耳邊風聲呼嘯,眼前漆黑一片,葉枝嘴角含笑,緩緩閉上了雙眼。
“哎!老頭子,你快看呐,那莫不是個人?” 一老嫗的聲音驟然響起。
“休要胡說,這荒郊野外,哪會有人?” 一老頭沒好氣地回應道。
老嫗聞言,滿心狐疑,待老頭趕著驢車靠近,她那昏花的眼眸陡然一亮,趕忙拉住老頭的胳膊,沉聲道:“老頭子,真的是個人呐。”
“籲 ——!” 老頭猛地拉緊驢韁繩,目光審視地看向倒在路邊的人。
“老婆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條路咱們常走,從未見過這般事,要是流寇打撚,那可就糟了。” 老頭說著,便欲繼續驅趕驢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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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急忙伸手拉住老頭,低聲道:“我瞧著像是個女子呢。”
老頭一聽是女子,先是一怔,隨即看向老嫗,見她眼神閃爍,瞬間明白了她的心思。
隻見這老頭轉身拿起車上采藥用的鋤頭和柴刀,將鋤頭遞給老嫗,自己則手持柴刀,小心翼翼地朝那人走去。
待走到近前,老嫗用鋤頭輕輕掀開倒在地上的人,老頭將火把湊近。二人先是一愣,旋即那布滿皺紋的臉上,竟泛起詭異的喜色。
“這姑娘生得可真標致,跟那仙女下凡似的。” 老嫗驚歎道。
老頭連連點頭:“誰說不是,比那謀克百夫長)的小妾還美上不知多少呢。”
“那……” 老嫗滿是褶皺的臉上,擔憂與貪婪交織。
老頭沉思良久,探了探女子的鼻息,咬牙道:“還有氣,先救了再說,若能活下來,再做計較。”
二人像是下了莫大決心,將女子抬上驢車,裹緊棉被,喂了幾口水,便趕著車消失在東北方的夜色之中。
“咳咳咳!” 葉枝隻覺頭昏腦漲,身體仿若被巨石壓著,止不住地咳嗽。
待回過神,看清眼前緊盯著自己的老頭和老嫗,心中一驚,強自鎮定道:“是您二老救了我?”
“可不是嘛。為救你,我家老頭子把那百年老山參都給你用上了。” 老嫗見這姑娘聲音悅耳,心中歡喜,忙不迭地回應道。
“多謝二位救命之恩,不知該如何稱呼您二老?” 葉枝一臉感激,恭敬問道。
老頭見這姑娘這般懂禮,暗自慶幸自己救對了人,當下和藹笑道:“老漢姓彭,這是我老伴,你喚她菊大娘便好。我倆住在蘇素海甸,平日裏靠上山采藥、采山貨為生,常往來於蘇素海甸和納裏渾莊之間,正巧就救下了你。
姑娘,你叫什麽名字?怎會孤身一人倒在路邊,還渾身是血?若不是看你是個姑娘,我倆可真不敢救。”
葉枝聞言,滿臉感激之色,掙紮著起身,向二老恭敬作揖,不著痕跡地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一輛驢車之中,此時正值晌午,車上彌漫著濃烈的草藥味。
當下,笑著回道:“彭大叔,小女子姓楊,單名一個葉字,您二老叫我葉子便好。我家本是往來遼金兩國做綢緞生意的商人,隻因兩國交戰,生意耽擱了。此次本是隨家裏商隊去遼國黃龍府探親,途中遭遇草寇,多虧鏢師舍命保護,我才得以逃脫,卻不想中途迷失方向,這才暈倒在路邊。”
葉枝說著,不動聲色地留意二人神色變化。
隻見這二人,起初聽葉枝說話時還算正常,可當聽聞她家是往來遼金做綢緞生意的商人,眼神瞬間起了變化。這細微的變化,讓本就警惕的葉枝,心中愈發戒備。
葉枝早已不是往昔遊龍巷中懵懂無知的少女,曆經諸多生死考驗,她一醒來便覺這二人眼神異樣。
那眼神中,有欣喜、激動、興奮,更夾雜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貪婪。這讓葉枝滿心疑惑,尤其是菊大娘提及用百年人參給自己吊命時,她更是覺得事有蹊蹺。
在太子府時,南仙沒少送她補品,莫說百年人參,便是千年人參她也曾見過吃過。起初,她還覺稀罕,見得多了,便也不以為意。她深知,人參年份越久,藥力越醇厚,服用時隻需切兩小片放於舌下噙化便可。若二人真給自己用了百年人參,她口中怎會毫無味道?顯然,他們在說謊。
起初,葉枝隻當他們是想借救命之恩索要些好處。
於是,她編造家中做綢緞生意之事,暗示自己家境殷實。又因擔心他們心懷不軌,特意提及鏢師,能請得起鏢師的,必定是富貴之家,既表明自己有酬謝的能力,也意在震懾。
即便如此,葉枝仍放心不下。
從彭老漢的言語中,她推斷自己應已身處金國,因隻有金國會有 “甸” 這般地名,這是多個村莊或城鎮的聚集之地,有的有主城,有的則無。
她不知這兩個金國人對遼國的態度,所以模糊稱自己是往來金國與黃龍府的商人,還稱去黃龍府探親,以拉近與他們的距離,暗示自己也算半個金國人。
這些話看似平常,實則暗藏玄機,處處皆是試探。一旦對方對某些信息感興趣,便會出言詢問,如此便能知曉他們的關注點,從而推斷出諸多關鍵信息。
果不其然,話一出口,葉枝便捕捉到二人眼底閃過的一絲擔憂,這讓她愈發謹慎小心。
二人沉默片刻,菊大娘笑著拉住葉枝的手,親昵道:“葉子呀,你這姑娘生得這般標致,一看便是大戶人家出身。巧了,咱們都是女真人,你家在何處?等抵達蘇素海甸,讓你彭大叔去給你家裏報個平安。”
葉枝微笑以對,同樣親昵道:“菊大娘,我家住在皇城靜瓶巷,最東頭的楊府便是。我爹最是疼我,若是知曉您二老救了我,不知該多高興。彭大叔,您若有什麽需求,盡管開口。”
“哎!你這孩子,把我們當成什麽人了,救你不過是舉手之勞。” 彭大叔眼底閃過一絲慌亂與恐懼,匆匆看了葉枝一眼,便專注趕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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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枝見狀,心中一沉,他這神情與動作,分明是投鼠忌器。
菊大娘見狀,笑著拿出水袋,取出一個破碗,將些許人參粉倒入其中,衝開後遞給葉枝:“葉子,你身子虛弱,快把這人參粉喝了,補補氣血,好好睡一覺,咱們很快便能到蘇素海甸了。”
葉枝並未推辭,連聲道謝。待湊近碗邊,她敏銳地嗅到一股混雜在人參味中的檀香氣息。
她心中冷笑,看來這參湯裏加了纈草粉,這是想迷暈自己。看著菊大娘那殷切催促又故作關切的眼神,葉枝仰頭,將參湯一飲而盡。
“好孩子,快睡吧。” 菊大娘見此,滿臉笑意,扶著葉枝躺下,細心掖好被子,輕輕拍著葉枝,哼著不知名的小調,目光緊緊盯著背對著自己的葉枝。
葉枝不動聲色,偷偷從懷中暗兜取出醒腦丸,趁著驢車顛簸,借被子遮掩,迅速放入口中吞下。
而後,在菊大娘的輕聲哄勸中,佯裝打起了鼾聲。
菊大娘的哼唱聲漸輕,直至無聲。她輕輕拍了拍葉枝,輕聲喚道:“葉子?葉子?”
見葉枝隻是微微打鼾,並無回應,這才小聲說道:“老頭子,怎麽辦?這可是個有錢人家的姑娘,還是京城來的。”
彭大叔聽聞,一邊趕著車,一邊冷哼道:“怕什麽,等回了家,就算她是公主,我也有法子讓她做咱們兒媳婦。”
“哎,可要是她家裏人找來怎麽辦?” 菊大娘一臉擔憂。
“找什麽找,上哪兒找去?你沒聽她說嗎?保護她的人都死了,就她一個逃出來的。你慌什麽,聽我說,咱兒子癡傻,這輩子都娶不上媳婦,更別說這麽漂亮的姑娘了。咱們老兩口還能活幾年?死了誰照顧咱兒子?我老彭家可不能絕了後。
你記住,進村後把姑娘捂得嚴嚴實實的,誰都別讓瞧見。等回了家,先跟她好好談談,她要是不同意,就關在地窖裏,拴上鐵鏈。等她懷了孕、生了孩子,要是還不老實,就往死裏打,日子久了,她自然就聽話了。
你看老孫家那媳婦,前幾年鬧災荒,他們不就是這麽撿了個大姑娘,在地窖裏關了幾年,打了幾年,現在放出來,比狗還聽話。”
菊大娘重重地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附和道:“就這麽幹,實在不行,等生了孩子,就宰了她,咱們自己把孫子拉扯大。等孫子長大了,照樣能照顧他爹。”
“對嘍!這就是老天爺賜給咱老彭家的兒媳婦,不收下可不行。駕 ——!” 彭老漢一揮鞭子,大笑起來。
葉枝躺在被褥裏,靜靜地聽著這一切,手緊緊攥著大腿邊的貞潔衛,心中怒火中燒,但理智告訴她,此刻必須要冷靜。
殺了這兩個惡人倒不難,可難的是在這荒山野嶺,她身體如此虛弱,孤身一人上路,絕無可能再這麽幸運被人救下。
思及此,葉枝強壓怒火,靜下心來思索今後的打算,想了沒多久,她便決定先隨這二人去蘇素海甸,安頓下來後再做計較。
驢車嘎吱嘎吱地前行,不知過了多久,彭大叔的聲音傳來:“要進村了,趕緊把兒媳婦藏好。”
菊大娘手腳麻利,迅速將葉枝的頭蒙住,而後自己將手背在身後,看似安睡,實則時刻留意著四周動靜。
“嘿!老彭,你那瘋兒子偷看王寡婦洗澡,被追得滿山跑呢!” 一個懶漢靠在牆根,大笑著調侃。
“滾你娘的蛋,有那閑工夫看看你兒媳婦跑了沒!” 彭老漢麵不改色,佯裝發怒地回懟。
“她敢跑?這不剛喂完牲口,就忙著做飯呢。不是我跟你吹,在我老孫家,我可是說一不二,我一抬手,她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老孫一邊說,一邊揮舞著手臂,滿臉得意。
“駕 ——!” 彭老漢不想跟他多囉嗦,一抽鞭子,趕著驢車快步前行。
老孫碰了一鼻子灰,看著驢車上裹著的被褥,幾步追上來,問道:“老彭,這次賣藥材帶啥好東西回來了?給咱開開眼唄。”
“啥好東西,沒賣出去的甘草。我擔心兒子,就早點回來了。” 菊大娘睜眼,淡淡地解釋。
“嘿,真的假的?我看看!” 老孫本就是個無賴,說著就要去掀被子。
彭老漢見狀,“啪” 的一聲抽了一鞭子,怒喝道:“老不死的東西,你想幹啥?欺負我婆子不成?”
老孫被鞭子嚇了一跳,正要破口大罵。
恰在這時,一個幹瘦的女子小跑過來,怯生生地對老孫說:“公公,飯做好了。”
“啪!” 老孫毫無預兆的一巴掌扇在女子臉上,狠狠地瞪了彭老漢一眼,轉身便走,一邊走一邊指桑罵槐:“真沒眼力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姓彭呢。”
幹瘦女子低著頭,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決絕,默默地跟在老孫身後,任憑他辱罵,一同消失在村尾。
且說彭老漢一路不緊不慢地在村裏穿行,看到山腰下自家的房子,這才狠狠地抽了幾下馬鞭,迫不及待地把驢車趕到了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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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大娘叫醒裝睡的葉枝,滿臉笑容地哄她進了屋子,然後裏裏外外忙活起來,開始準備晚飯。
葉枝走出屋子,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見這裏地處山中,遠離村莊,心中便有了主意。於是,她又回到屋裏,和菊大娘有說有笑,還不時幫著打打下手。
菊大娘看在眼裏,喜在心頭,暗自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天仙般的兒媳婦留在家裏。
通過和菊大娘一番閑聊,葉枝基本上摸清了村裏的情況,也就沒了再繼續演戲的必要。
她背過身,悄悄抽出貞潔衛,藏在身後,走到正在灶坑燒火的菊大娘身邊,微笑著說:“想讓我當兒媳婦?你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命。”
“噗噗”兩聲悶響。
葉枝一手捂住菊大娘的嘴,在她驚恐的目光中,連續兩刀刺進她的後心。
“噗!” 又是一刀,直直紮進她脖頸,用力一攪,將菊大娘的食管和氣道攪得稀爛。葉枝眼神冰冷,看著她的瞳孔逐漸渙散,直到她的身體徹底癱軟。
葉枝起身,把匕首藏進袖口,走出屋門,看到正在喂驢的彭老漢,微笑著走上前搭話:“彭大叔,我來幫您吧。”
“你這富家小姐哪會幹這個,快回去吧!等我兒子回來,咱們就開飯!” 彭老漢一邊喂著草料,一邊笑著回應,越看這個兒媳婦越滿意。
“我在家看我爹喂過馬,應該差不多。對了,您還有兒子啊?之前都沒聽您說過。” 葉枝不著痕跡地靠近,拿起一把草料,裝作疑惑地問道。
“哈哈哈!有啊,等他回來,給你們介紹認識,以後你們就熟了。” 彭老漢話裏有話。
“噗噗!”兩聲悶響,葉枝出手如電,猛地在彭老漢後心連刺兩刀。
彭老漢一臉震驚,扶著驢槽,勉力支撐著身體,驚恐怒吼:“你……你忘恩負義!”
葉枝冷笑一聲,眼中寒意逼人,又對著他的前胸刺了兩刀,不屑地說:“太子都不配讓我給他生孩子,你們算個什麽東西!”
說完,似乎還不解氣,又對著已經奄奄一息的彭老漢,一刀接一刀地猛刺下去。
“嘿嘿嘿!王寡婦,王寡婦,你又在和我爹打架呀?” 一個流著鼻涕泡的少年從外麵跑進來,看著瘋狂刺砍的葉枝,傻嗬嗬地問道。
葉枝全身一震,猛地轉身,看到這個癡傻的少年,便知道這就是彭老漢的傻兒子。
她立刻換上一副笑臉,說:“是啊,我在和你爹玩遊戲呢,你要不要一起來?”
“啊?你們每次打架都不穿衣服,這次怎麽穿這麽多?還跑到外麵來了?” 少年傻裏傻氣地問。
葉枝聞言一愣,隨後微笑著走近少年,“噗噗” 兩刀刺進他的前胸,冷漠地說:“去下麵問你那畜生爹吧。”
葉枝不再多說,關上院門,把兩具屍體拖到灶坑邊,和菊大娘的屍體放在一起。看著坑內跳動的火苗,她麵色平靜地做起了晚飯。
這一夜,在蘇素海甸靠山村發生了兩件事。
山上的彭家,燒了一整晚的炕,黑煙滾滾。
山下的孫家,剁了一整晚的骨頭,狗吠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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