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飼養馴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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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雲密布,朔風凜冽,四下皆被風雪所覆,真個是白茫茫一片,天地都失了顏色。
楊炯帶著麾下八千弟兄,自出了鈍恩城,便一路馬不停蹄。心裏隻想著趁這風雪尚還輕柔,多趕些路途,好早些抵達姑裏甸。
這鈍恩城到姑裏甸現今牡丹江市)的路程,乃是此番行程裏最為遙遠的一段。楊炯實實未曾料到,這暴風雪竟來得如此迅猛,來得人措手不及。瞧著周遭那些牽著戰馬、裹得嚴嚴實實,卻仍在風雪中艱難前行的兄弟,楊炯心中直想罵娘。
他暗自思忖,但凡自己領軍出征,就沒一回順遂的時候。每次皆是有驚無險,可那過程卻著實煎熬。走沙漠時,碰上遮天蔽日的沙暴,乘船時,又遭遇那駭人的海龍卷,如今這暴風雪,更是讓人心焦。
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意外,他都懶得再提,隻覺得滿心都是氣悶,無處發泄。他不禁感歎,自己這穿越之人,怎的是半點氣運都無。
這般在心中暗自腹誹一番,又瞧著身後這些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楊炯強自按捺住心頭的煩悶,深吸一口氣,可那風雪卻像是故意作對,趁機直灌進嘴裏,嗆得他咳嗽連連,半晌都緩不過神來。
待咳嗽稍歇,楊炯望著漆黑如墨的夜空,以及那能見度極低的風雪,朝身旁的陳三兩使了個眼色。
陳三兩心領神會,重重地點點頭,捋著繩子,朝著前軍快步走去。
不多時,毛罡隨著陳三兩,一腳深一腳淺,踏著積雪來到楊炯跟前。
陳三兩擺了擺手,三個親兵各自舉起大氅,將三人圍在中間,搭起了一處臨時避風之所,好讓楊炯能安心議事。
“老毛,咱們都走了一天一夜了。自出了鈍恩,過了一晝,這風雪愈發肆虐。從入夜後,咱們就下馬步行,按道理,應當快要到姑裏甸了才是,怎的到現在還沒消息?” 楊炯吐了口灌進嘴裏的風雪,率先開口問道。
毛罡也是一臉無奈,大聲回道:“大人,我在前軍之中也是滿心疑惑。老賈和阿裏齊的斥候都派出去好幾撥了,按道理早該回來了,可到現在都不見蹤影。老賈放心不下,都自己領兵出去確認路線了。
照咱們行軍的速度,應當到了特鄰城附近才對。即便因這風雪有所偏差和延誤,也該早就看到蓮花湖了。可我怎麽覺著咱們一直在這山坳裏打轉,根本就尋不著方向呢。”
“老賈走了多久了?” 楊炯皺著眉,大聲問道。
“半炷香左右。”
楊炯聽了,沉思半晌,下令道:“不能再走了,我瞧著兄弟們早就疲憊不堪了,咱們趕快得找個避風處歇息。”
“大人,如今這風雪這般大,也不知何時才能停歇。若是咱們停止行軍,怕是要被徹底封在這深山之中,一旦被困,想要再出去可就難了。” 毛罡聽了,一臉擔憂地說道。
“我猜咱們大概率是迷路了,不然怎會一個地標都瞧不見。如此再錯下去,都不知會一頭撞去哪裏。
鈍恩城和姑裏甸之間,隻有窩謀罕城和特鄰城兩座小城。除此之外,便是一座蓮花湖、一條流經姑裏甸的活羅海川即牡丹江)和一條東北西南走向的把忽嶺。這般多的地標,一個都不見,就說明咱們大概率是走進了把忽嶺。
你瞧這漸漸起伏的地勢和林海,咱們若是再走下去,怕是就要一頭紮進把忽嶺深處,咱們是要經過姑裏甸向西北折向去蘇素海甸,可不能再錯了。
快,令盧啟找一處山坳安營!全軍休整,等斥候消息!” 楊炯當機立斷,果斷下令。
“是!” 毛罡一咬牙,轉身傳令去了。
楊炯看著沒入風雪之中的毛罡,心中亦是感慨萬千。在這些兄弟裏,毛罡算是有勇有謀的佼佼者,考慮事情也最為周全。隻是他向來隻提一次意見,隻要楊炯下令,他必定會堅決執行命令,無論對錯。
賈純剛是弓箭方麵的行家,對各種弓箭的優劣了如指掌,斥候和遊騎兵戰術也是運用得爐火純青。若是放在展旗衛,日後定是熊定中的接班人。那本領和才華,少有人能及。
他膽子大,又忠心耿耿,對楊炯的命令從來不問原由,也是楊炯最為信任之人。隻要有任務交給他,他便是拚了性命也會堅決完成,赴湯蹈火,絕不退縮。
姬德龍平日裏話不多,為人理智且手段狠辣,禦下有方,治兵有術。攻城之時必定身先士卒,逢戰必是衝鋒在前,將來絕對是不亞於虢國公一般的國之柱石。
盧啟算是最為特別的一個,出身世家卻毫無架子,與士兵們打成一片。軍中事務,無論巨細,軍隊上下的協調、後勤保障、駐紮等等雜事,他都能處理得妥妥當當,分毫不差,真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這些兄弟跟著自己出生入死,曆經無數大小戰役,楊炯絕不能讓他們出事,他在心中暗暗發誓,定要護他們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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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想著,見前軍已經開始準備紮營,便知道盧啟已經選好了休整之地。
一陣忙碌之後,軍隊沿著一處背風的山坡紮下營來,全軍開始了短暫的休整。楊炯在風雪中艱難地視察了一番軍隊情況,幸而他早有預案,不但事先讓全軍學會了簡單的溝通手語,還準備了眾多物資。
見無人匯報失蹤,這才放下心來,走回營帳。
剛一進帳,楊渝幾步上前,幫著楊炯抖落身上的積雪,遞給他一杯熱水,拉著他趕忙到炭盆前取暖,那關切的眼神,好似春日暖陽,直暖人心。
“咱們應當是迷路了,我估摸大概是進了把忽嶺,不然不會一個坐標都看不見。” 楊渝坐在楊炯身旁,端起一杯水,神色凝重地說道。
楊炯點了點頭,滿臉憂色:“我也是這般認為,先休整一下吧。等老賈和斥候的消息再做打算。這風雪,也不知何時才能停。”
楊渝聽了,看著通紅的炭盆,悠悠歎了口氣:“還好你從鈍恩城搶出來不少禦寒物資,兄弟們也帶了足夠多的糧食,不然這暴風雪,怕是能要了咱們的命啊。”
“哎,我如今最擔心的是大雪封山,咱們又迷了路,若沒有當地人指引,怕是要許久才能走出去。” 楊炯喝了一口水,滿是愁苦之色。
楊渝聽著帳篷外那呼呼的大風和簌簌而落的雪聲,看著眼前這小小的炭盆,在這隻容得下三人的小帳篷中,她卻感覺格外安心。轉頭看向一臉愁容的楊炯,微笑著岔開話題:“這個場景我在夢裏見過呢。”
“啊?” 楊炯疑惑地抬起頭,眼中滿是不解。
楊渝搖了搖頭,也不多做解釋,突然靠近楊炯,小聲說道:“要姐姐安慰安慰你嗎?”
楊炯哭笑不得,無奈道:“姐姐,你總這般撩我,總有一天我會瘋的。”
“哈哈哈!沒事兒,瘋了我就打暈你。” 楊渝飛了他一記媚眼,輕輕將大長腿搭在楊炯的腿上,眼眸中滿是催促之意。
楊炯無奈,若說以前他還能毫無顧忌地跟楊渝嬉鬧,可自從那晚之後,他算是徹底不敢了。楊渝這敏感體質,再來那麽一次,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想到此處,楊炯放下水杯,輕輕給楊渝按摩起來。
“幹嘛呢?用點力呀!” 楊渝皺著眉說道,那語氣,竟然好似在撒嬌。
“哦。” 楊炯應了一聲,手上力道加重了幾分。
楊渝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很是享受楊炯這發自內心,從細微之處透出的關心和疼愛。她很喜歡,也很開心,仿佛這小帳篷獨成一片天地,世間的一切煩惱、爭鬥都與兩人無關了一般。
“以後有什麽打算?” 楊渝突然問道,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
“呃…… 對姐姐來說,那便是哄你生個孩子。男孩女孩都行,你若不想在長安,那就去江南,再不濟去西夏故地也行。
不過,我猜姐姐常在軍旅,怕是閑不住,那就一路向西,打通西域。若是還不過癮,咱倆就一同打到拜占庭,會會這個所謂的西方強國。
嗯,有一件事有些麻煩。
姐姐去哪養胎呢?興慶府不錯,但是有點遠了,我不放心。以後還要坐月子,這坐月子可得好好做,不然以後落下病根可就麻煩了。
這樣看下來,姐姐你可真給我出了個難題呢。” 楊炯一邊給楊渝按摩,一邊自顧自地說著。
楊渝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想得夠遠的,你先打贏了我再說吧。”
“啊,姐姐!咱倆都這關係了,還要打贏你呀?” 楊炯一臉苦相。
“啊什麽啊?我跟你啥關係!” 楊渝瞪著眼質問,目光炯炯,大有一副說不對就動手的架勢。
“你就嘴硬吧,我懶得理你。”
楊渝見此,微笑著調笑:“幹嘛?臭弟弟,舍不得提那晚的事,怕傷了姐姐的自尊?”
“知道還問!” 楊炯狠狠瞪了她一眼,對這個高攻低防的大姐姐滿是無奈。
楊渝得意一笑,對楊炯這般尊重和心疼自己很是感動。不過一想到兩人的將來,楊渝神色一暗,沉默了半晌,認真道:“好弟弟,神符衛不能給你,你別逼姐姐,成嗎?”
“可以,我不要神符衛,你給我生兒子。你想拉起幾個衛就拉起幾個衛,往後都給兒子,沒人能搶。” 楊炯認真地說道,眼神中滿是堅定。
“你…… 你把姐姐當傻子哄嗎?我要是給你生兒子,那我的什麽東西不都是兒子的了,更何況是神符衛!” 楊渝柳眉倒豎,厲聲喝斥道。
楊炯見此,歎息一聲:“那我問你,你打算怎麽處理咱們倆之間的感情?就這麽一直曖昧不清?”
“我…… 我……” 楊渝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好,你瞻前顧後,什麽都放不下,我幫你做決定!實話告訴你,從江華之時,我就分別給我爹和簡若去了信。你那半個神符衛現在正被簡若打散進了右廂兵,總計三萬人,新成一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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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應該是正四處鎮壓西夏故地的反叛勢力。至於你的那些親信將官,被我爹打散到了西夏故地九道之中做了文官,可以說,你的神符衛事實上已經沒了。
另外,不用等你回去了。你和我廝混,被我拐跑的消息早已經傳遍了長安,和你最初的計劃不同的是,我娘親自去天波府提親,我猜你娘肯定不會同意。
不過也沒關係,從事實上看,我收編了神符衛,我爹安排你的親信做了文官,側麵上已經做實了你脫離天波府,並將神符衛帶走做了嫁妝的事實。” 楊炯目光炯炯,語氣無比堅定。
“你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楊渝收回大腿,語氣冷到了極點,仿佛能結出冰來。
“姐姐,你不做決定,我就幫你做,我不可能就這麽永遠和你稀裏糊塗、不明不白!” 楊炯不甘示弱,大聲說道。
楊渝聽了,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怒吼道:“你混蛋!你這是逼我背叛天波府!”
“我承認,手段是卑鄙了點,那也是逼不得已。你總想著誰都不得罪,保留那三分情分,可我怎麽辦?為了你放棄家族的利益,培養一個明知道未來會脫離家族的勢力?
我做不到。
所以,你娘本來就是要逼你,如今這個謠言一出,她不信也得信,在她眼裏,你就是叛徒,往後再不會原諒你。” 楊炯針鋒相對,大聲回應。
“你…… 你找死!” 楊渝怒不可遏,一掌裹挾著全身的氣力,直直拍向楊炯前胸。
楊炯目光坦然,毫不畏懼,他既然敢做,就做好了今日被楊渝打死的準備。看著近在眼前,卻突然停止的那一掌,楊炯微笑道:“怎麽?舍不得我死?”
“啪!” 楊渝一巴掌打在他臉上,眼眸中滿是悲憤和不可置信,心中酸楚上湧,在淚崩之前,轉身逃出了營帳。
楊渝轉身的瞬間,那淚水便如決堤的洪水般噴湧而出。她衣衫單薄,隻是悶著頭狂奔。她恨,恨自己怎麽就那麽沒用,被楊炯的花言巧語哄騙,不然她也不會這麽傷心。
她承認,最初她找到楊炯是為了利用他的身份和相府幫自己脫身,這樣既保全了天波府的勢力,不會落得自相殘殺的下場,又可讓自己不至於同天波府徹底決裂。
可和楊炯相處的這些日子,兩人經曆了生死,體會到了他的好,楊渝就越發覺得愧疚和虧欠。這也是為什麽她時而對楊炯冷淡,時而又熱烈的原因。因為她也處在這感情的漩渦之中,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慢慢的,楊渝發現自己真的沉溺在了楊炯對自己的關心和寵溺之中,如此她便不知不覺地選擇了逃避,有的時候甚至會生出這次行動永遠不要結束的荒唐想法。
可今日得知楊炯這麽騙自己,她頓時感覺自己就像是個被人玩弄感情的傻子,最後什麽都沒守住。她不恨楊炯,她隻恨自己,恨自己愚蠢,恨自己這麽容易就被哄騙得昏了頭。
若是她依舊堅持和楊炯純粹的利益交換,那她即便知道楊炯用手段逼自己,她也不會這麽傷心。此時她突然對以前看過的話本中那些被騙錢騙了感情的花魁感同身受,這才明白了什麽叫心如死灰。
楊渝就這般一路迎著風雪,機械地隻顧著往前走,滿心都是悲傷和絕望,好似被全世界拋棄的孤兒,再無什麽依靠和留戀。
且說此時坐在營帳中的楊炯亦是心痛如絞。
楊炯自從在海上和楊渝共同經曆了生死,便無法再對這個風姿卓絕的女將軍、熱情似火的大姐姐等閑視之。可即便如此,楊炯也從未想過用這種手段造成楊渝背叛天波府的局麵。
實在是楊炯知道,一旦這樣做,楊渝必然會恨透了自己。
畢竟,最初楊渝之所以這麽糾結,就是不想跟自己的家徹底決裂,即便最後做出極大讓步,甚至於最後將神符衛拱手讓出去,為的就是還能有個家,多年回去後還能叫出那句 “娘”。
楊炯深知這一點,所以也一直在想兩全其美的辦法。
可一到江華,楊炯便收到了楊文和的傳訊。
天波府已經開始了謀劃大華的其他軍隊,自從老太君控製了神策衛和半個神符衛,成為大華第一將門後,觸手便開始四處伸展。那些個神符衛中,死忠於天波府的將官,被李淑和顏夫子分散打入了大華的其他軍衛之中。
楊文和敏銳地察覺到,這是想效仿皇帝組建龍朔衛培養軍官,然後將這些軍官投入大華軍衛,從而掌控軍隊的路數。
如此一來,楊炯才發現,大家都被老太君和李淑騙了。
最初大家都以為這是一場保住家族勢力,防止女子外嫁拆分家族的戲碼,誰知道實質上卻是培養軍官、收攏軍隊的權謀大戲。
從最初楊朗做了龍朔衛大將軍開始,慢慢驅逐出那些不服管教的軍官,建立新的青龍衛,看似是攬權,實則還暗藏清洗忠於先帝的軍官立威,重建大華軍官搖籃軍衛的目的。借這個理由,將神符衛拆分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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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李淑和老太君手中就有三個禁軍衛,可謂大華獨一份。
這樣,李淑在軍方站穩了腳跟,才有底氣和時間慢慢將軍官打散入其他軍衛。老太君借著這事,不但能解除家族未來的擔憂和隱患,還能成為將門中的毫無爭議的巨擘,她沒有不做的道理。
楊文和給出的解法便是:娶楊渝,從內部分裂天波府,將半個神符衛留在西夏故地同右廂重組一衛。
如此做,一是對天波府的聲譽將是一沉重的打擊,誰都知曉楊渝乃天波府的中流砥柱,如今嫁入相府,那些天波府的耆舊宿老,必然會對楊朗乃至老太君的決策正確性與權威產生質疑,此乃動搖根基之策。
二是能在北地牽製住楊朗的青龍衛,隻要右廂兵存在,楊文和便能以防止其反叛為由,將青龍衛長久地留在西夏故地。再加上李瀠從中運作謀劃,楊朗縱有翻天的本事,也難以掀起什麽風浪。
楊文和能容忍一個手握重兵的將門存在,卻絕不能容忍其對大華其他軍衛染指。這一招,恰似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向了天波府根基。如今,天波府內部已然出現信任危機與裂痕,更遑論向外攬權之事了。
楊炯滿心無奈,他實在找不出拒絕老爺子的理由。
楊文和一心謀求大華的安定,可一旦李淑和天波府掌控了大華的軍隊,那大華就必然不可能安定。這微妙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大華必將重現戰火。所以楊文和必須在這火星剛起之時就以雷霆手段將其掐滅。
雖說楊炯滿心不願,且他本也未曾主動謀劃過此事,可這事必須由他攬在肩頭。就因為這事,楊炯整日裏頭疼不已,不知該如何向楊渝開口。這般行徑,與那些哄騙 “大齡剩女” 感情,最後還騙取錢財的渣男又有何異?
盡管楊炯對楊渝的感情真摯無比,可收了她的神符衛,又逼她與天波府決裂,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如此一來,他這 “渣男” 的名號,算是徹底坐實了。
想到此處,楊炯隻覺一個頭兩個大。他原本還想拖延些時日,可每當看到楊渝對待感情時那笨拙又小心翼翼的模樣,不知如何表達內心的情感,隻能以她自認為的 “獎勵” 來傳達心意,楊炯便止不住地心疼。
他總覺得自己是在欺騙楊渝,內心的愧疚感如潮水般翻湧,那些藏在心底的話,終是忍不住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臉上被楊渝一巴掌打得火辣辣的疼,楊炯滿心皆是無奈與懊悔。他忙伸手拿起楊渝遺落在營帳中的大氅,大步跨出營帳。
尋到知曉楊渝去向的士兵,問清方向後,楊炯一刻都不敢耽擱,即刻踏入那沒過膝蓋的厚厚積雪之中。
風愈發狂躁,雪愈發肆虐,天地間一片昏暗,仿若混沌未開。
楊炯一邊艱難地在雪中跋涉,一邊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楊渝的名字。盡管一張嘴,風雪便直灌而入,可他依舊沒有停下呼喊。
“楊渝,若聽得見,就回我一聲呐!”
“姐姐!是我錯了,不該對你有所隱瞞!”
“楊渝!你別跟我耍脾氣!”
“雨隮他娘,你可千萬別嚇我呀!”
……
楊炯什麽話都說盡了,不論是求饒、憤怒、激將,在這茫茫風雪之夜,他的呼喊如石沉大海,沒有得到絲毫回應。
楊炯隻覺每走一步都愈發艱難,積雪越來越深,仿佛在故意阻攔他的腳步。可他不敢有片刻停歇,生怕自己稍一鬆懈,那如嬌豔山茶花般的楊渝,就會永遠隱沒在這風雪之中,自己將再也無緣得見她那風姿綽約的模樣,再也感受不到她那熱烈又真摯的情感。
一想到這裏,楊炯悲從中來,不禁哽咽著大喊:“楊渝!我愛你!”
“哼,愛你個頭!” 一聲嬌斥驟然傳來,雖帶著嗔怒,卻讓楊炯心中一喜。
“楊渝!我愛你!” 楊炯依舊聲嘶力竭地大喊著。
“你喊個屁!” 楊渝的怒吼聲傳來,言語中滿是怒意,可在楊炯聽來,卻如天籟之音。
楊炯尋著聲音的方向,發瘋般地朝著右邊撲去,一邊奔跑,一邊呼喊:“楊渝,我愛你!”
“你……你沒完了!” 楊渝的聲音再次響起。
楊炯欣喜若狂,準確地捕捉到聲音的來源,剛欲開口,卻一腳踩空,整個人直直地栽進了雪窟窿之中。
“啊!” 楊渝大驚失色,聲音中滿是擔憂與恐懼。
“啊!” 楊炯隻覺屁股好似碎成了八瓣,疼痛難忍,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叫聲。
“你沒事吧!” 楊渝心急如焚,瞬間撲到楊炯身前,急切地問道。
楊炯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蹭的一下翻身而起,激動得一把將她緊緊抱住,哽咽著大罵:“你可嚇死我了!”
“你…… 你給我放手!” 楊渝先是一愣,隨後冷著臉厲聲嗬斥,試圖掙脫楊炯的懷抱。
“啵 ——!” 楊炯哪管這些,狠狠地在楊渝臉上親了一口,迅速給她裹上大氅,作勢就要帶她爬出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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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 楊渝突然痛呼一聲。
楊炯一愣,隨後疑惑地看向她,可這雪窟窿中昏暗無光,隻能瞧見個大致輪廓。
當下,他便急切地問道:“怎麽了?”
“我…… 我扭到腳了。” 楊渝的聲音小得如同蚊蠅,帶著幾分羞澀與無奈。
楊炯聽了,將她輕輕放下,而後摸索著來到她的雙腿旁,沉聲問道:“哪隻腳?”
“右……右腳。” 楊渝的聲音愈發微弱。
楊炯毫不遲疑,直接褪去她的鞋襪。當觸碰到她的腳時,不禁驚訝道:“怎麽這麽冰?”
“光顧著生氣,靴子進了雪,等掉進來才發現。” 楊渝小聲解釋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委屈。
楊炯瞬間明白了其中緣由。起初他還不解,自己這三腳貓的功夫都懂得接骨之法,更何況楊渝這擒拿高手。原來是因為腳踝冰冷,視線昏暗,若貿然接骨,一旦出錯,就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
這對於尋常人而言,或許尚可接受,可對於楊渝這樣的頂尖高手來說,往後在生死相搏之際,哪怕隻是慢了分毫,都可能命喪黃泉。所以,她才不敢輕易嚐試接骨。
想通了這些,楊炯不再猶豫,直接將她那冰冷的腳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用雙手不斷輕輕揉搓她的腳踝,期望能盡快讓她的腳恢複溫度,以便盡快接骨,帶著她離開這雪窟窿。
“你……我絕不會原諒你!” 楊渝見他如此,掙紮了幾下。見自己的腳被他牢牢握住,動彈不得,便瞪著眼,狠狠地說道。
“好好好!等咱們出去了,你可勁兒地恨我,要打要罵,我絕不還手。” 楊炯手上動作不停,一邊揉搓,一邊輕聲哄著楊渝。
“你就是個騙子!” 楊渝憤怒地指責道,聲音中帶著無盡的委屈與怨恨。
“對,我是騙子!”
“你無恥,混蛋!” 楊渝繼續罵道,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對,我無恥,我混蛋!”
“你…… 你……你氣死我了!” 楊渝心中氣苦,她沒想到楊炯竟如此無賴,自己對他似乎毫無辦法。
擺出大姐姐的威嚴吧,可那一夜之後,在他麵前,威嚴早已蕩然無存;施展自己的武功,狠狠地揍他一頓吧,自己又實在舍不得傷他分毫;罵他幾句吧,他卻隻是一味地應和,根本不還嘴。
這讓楊渝頓時感到無比委屈,悲從中來。她的雙肩微微顫抖,竟小聲抽泣了起來。那哭聲,如同一把把利刃,狠狠刺著楊炯的心。
楊炯頓時慌了神,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楊渝這般委屈無助的模樣。他隻覺自己的心仿佛被千萬根針紮著,疼痛難忍。
當下,楊炯也顧不得許多,輕輕將楊渝擁入懷中,柔聲道:“好姐姐,你這是要心疼死我嗎?”
那聲音,滿是溫柔與愧疚。
“你……你騙我!騙我的感情,騙我的一切,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你好狠的心。” 楊渝一邊哭泣,一邊捶打著楊炯的後背,哭聲中滿是淒苦與絕望。
“姐姐!你娘要掌控大華所有的軍隊,我……” 楊炯試圖解釋,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
“你胡說!” 楊渝怒吼道,根本不願相信他的話。
楊炯無奈,隻得將自己收到的情報,以及她娘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說給她聽。
楊渝越聽越心驚,漸漸地,哭聲也逐漸停歇。到最後,她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 你沒騙我?” 楊渝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她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敬重的母親,竟會做出這樣的事。
“說謊也不會說這麽容易被拆穿的謊言呀!” 楊炯苦笑著說道。
楊渝沉默良久,終是長歎一聲:“這…… 這是幹什麽呀!如此下去,天波府成什麽了?掌控國家的權臣?這和你爹有什麽區別!”
“你這話什麽意思?我爹怎麽了?” 楊炯挑眉,沒好氣地反駁道。
“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我天波府向來以忠君愛國聞名天下,這樣下去,絕不是我天波府!待新君親政,我們豈能活命,難道最後要造反不成?” 楊渝無奈地說道。
楊炯翻了個白眼,嗤笑道:“還用等新君親政?我爹、李淑、李漟,哪個會放過你們!我看你娘就是被權力迷昏了頭。”
“你不許說我娘!” 楊渝厲聲嗬斥,盡管心中對母親的所作所為感到失望,但她絕不允許別人詆毀自己的母親。
“那你還說我爹呢!” 楊炯不甘示弱,大聲反駁。
“你……你給我放手,我不要你幫!” 楊渝說著,就要抽回自己的腳。
“哢嚓” 一聲脆響,楊炯趁著她分神之際,迅速將楊渝脫臼的腳踝複位。隨後,他脫下自己的靴子給楊渝換上,自己則穿上她那冰冷潮濕的靴子,開口道:“快走吧,咱們走了太久,別讓兄弟們擔心。”
楊渝深深地看了楊炯一眼,那眼神中,有感激,有無奈,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她歎息一聲,與楊炯一起爬出了雪窟窿。
兩人一路無言,楊炯是被折騰得沒了說話的力氣,而楊渝則是心亂如麻,不知該從何說起。
就在這尷尬氣氛快將兩人吞沒之際。
突然,一陣夾雜著女真語的笑聲,隱隱約約地傳到了兩人耳中。
楊炯與楊渝目光交匯,刹那間心意相通,無需多言,彼此都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二人迅速做出反應,動作敏捷且無聲,幾乎同時伸手,悄然抽出腰間的匕首。而後,他們彎下身子,腳步放得極輕,如同兩隻隱匿在黑暗中的獵豹,小心翼翼地朝著山坡攀爬而去。
好不容易抵達合適的位置,兩人緩緩伏下身子,將自己的身形完美地隱匿在山坡的陰影與積雪之後。他們微微探出頭,目光朝著山下望去。
這一看,楊炯先是一愣,而後下意識地壓低聲音,疑惑道:“飼養馴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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