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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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天雪地,那率、督畔窟之地的林海雪原,仿若一片無垠的銀白世界,漫無邊際。
    楊炯與李澈二人,在樹林間如狡兔般來回穿梭,自破曉奔逃至深夜,一刻未曾停歇。
    幸而此時,那肆虐數日的暴風雪終是停止,空中一輪明月高懸,皎潔月光傾灑而下,映在皚皚積雪之上,亮如白晝。
    可完顏撒離赫卻如惡狼緊追不舍,其乘坐的狗拉雪橇,到底比人雙腿快上幾分。即便楊炯與李澈憑借著速度優勢將追兵暫且甩開,可那雪橇犬耐力超凡,不多時便又追將上來,直叫楊炯頭疼不已。
    此刻的李澈亦是氣喘籲籲,縱使她身負絕世武功,可整整一日都在滑雪奔逃,雙腿也似灌了鉛一般沉重,每抬一步,都酸痛難耐,就連平日裏看似簡單的挽劍花擊擋箭矢的動作,也遲緩了許多。
    “我娘今日怎還不來掃星星?如此大的月亮,莫不是生怕那完顏撒離赫瞧不見我們?” 李澈揮劍擊偏身後飛來的零星箭矢,語氣中滿是無奈與埋怨。
    楊炯見狀,並未作答,而是輕笑一聲,拉著李澈的手奮力向前滑去。盡管楊炯雙腿也如針紮般疼痛,可他心裏清楚,相較自己,李澈更需保存體力,以她的武功,若遇意外,定能發揮出更大作用。
    李澈能清晰地感覺到楊炯在拖著自己滑行,頓時有些羞愧,扭捏著想要抽回手,卻被楊炯牢牢握住,隻得小聲嘀咕:“我…… 我不是怪我娘,我是……”
    “我知道,你是盼著姨娘快些掃下一顆流星,好讓你許願,對吧?” 楊炯目光緊盯前方,腳下動作不停,微笑著替她把話說了出來。
    “嗯,上次在興慶府熱氣球上,我許願你平安無事,可靈驗了。” 李澈重重點頭,重提舊事。
    楊炯聽了,握著李澈的手又緊了幾分,他深知李澈從不是個輕言放棄之人,對於許願之事,有無作用,她這上清首徒再清楚不過。
    如今說出這般話,顯然是她對自身的身體狀況沒了信心。
    這般想著,楊炯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李澈握著鐵劍的右手,隻見那虎口處一抹暗紅,恰似千萬鋼針,直刺楊炯眼眸。李澈那纖細的胳膊止不住的顫抖,甚至有時不受控製地大幅抖動一下,顯然是疲憊到了極點,已然開始出現了痙攣。
    楊炯見狀,一顆心瞬間沉入穀底。
    李澈乃頂尖高手,習練內家功夫之人,平日裏靠氣息潤養身體,極難出現疲憊之態。可李澈這一整天,精神高度集中,時刻留意著各個方向飛來的箭矢,手上動作從未停歇。如今出現這種情況,便說明李澈體內氣息早已紊亂,不足以暢通全身。
    念及此處,楊炯滿心憂慮,看向身後越追越近的完顏撒離赫,一咬牙,沉聲道:“梧桐,從星辰與月亮的方位推算,咱們的撤退方向無誤。完顏撒離赫如今追得這般緊迫,甚至帶幾百人孤軍追敵,顯然是要與我不死不休。如此也好,你且轉向東北,去與完顏菖蒲的忠孝軍匯合。完顏撒離赫這幾百人難以再分兵,你有很大機會逃脫。”
    李澈對楊炯所言仿若未聞,將鐵劍換至左手,皓腕輕轉,挽出朵朵絢爛劍花。但見那劍花紛飛之處,數支疾射而來的箭矢紛紛被擊落,發出 “叮叮當當” 的脆響,墜落在皚皚雪地上。
    一番激烈抵擋之後,李澈微微氣喘,如蘭的氣息在冰冷空氣中化作一團團白霧,光潔的額頭也滲出層層細汗,在月光映照下,宛如清晨瑞香花上滾動的露珠,嬌柔之態盡顯。
    楊炯見此,心亂如麻,怒吼道:“我說話你可聽見了!”
    李澈被楊炯這一聲怒吼驚得渾身一顫,整個人瞬間愣住,大腦一片空白,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旋即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脯劇烈起伏。
    待平息情緒後,李澈深深看了楊炯一眼,的眼眸中波光閃動,恰似平靜湖麵被投入巨石,泛起層層漣漪,緊接著,眼底深處一抹決絕之色一閃而逝。
    隻見她玉手輕抬,手中鐵劍沿著自己小腿輕點數下,動作看似輕柔,卻精準無比,劍鋒穩穩地落在了那綁著雪橇的綁帶之上。
    “唰唰” 幾聲,綁帶應聲而斷,李澈腳下的雪橇瞬間失去束縛,猛地一滯,在雪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李澈瞧準時機,腳尖輕點,剛要棄橇落地,打算憑借自身武藝阻擋追兵,為楊炯爭取逃脫的時間。
    然而,她起跳的瞬間,卻被楊炯一把抓住了手臂,身體難動分毫。
    楊炯狠狠瞪了她一眼,咬緊牙關,臉上青筋暴起,奮力一扯,竟將李澈整個人背在了自己身上。
    緊接著,他雙手仿若發了瘋一般,全力揮動手中雪杖,每一下都用盡了全身力氣,帶起大片紛飛的雪花。
    “你放我下來!你這樣,咱們都跑不了!” 李澈聲音哽咽,帶著哭腔吼道。
    “閉嘴!” 楊炯聲音低沉,仿若是從喉嚨深處怒吼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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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澈怎會不知楊炯此時狀況還不如自己,如今他背著自己奔逃,又能撐得了多久?
    想到此,李澈悲從中來,痛哭罵道:“你就會哄騙我,從前拿我當小孩,如今還是沒變!”
    “世上哪有你這般厲害倔強的小孩!” 楊炯忍不住吐槽一句。
    李澈聽他還有心思打趣,哭得愈發厲害:“若是我三姐、九姐在,你定不會趕她們走!”
    “我當真欠了你們姐妹的,一個比一個倔,那倔脾氣上來,當真是能把人氣死。” 楊炯奮力將她向上提了提,無意間觸碰到她的鹿皮軟靴,摸到腳踝處的一圈凸起,神色一愣,眼眸晦暗難明。
    李澈顯然也感受到楊炯觸碰到了自己的腳鏈,起初一愣,隨即一咬嘴唇,整個人趴在楊炯後背,牢牢抱著他的脖子,麵色微紅地解釋道:“東北苦寒,不……不能穿繡鞋……我就……”
    “你不嫌硌得慌?往後不許戴了!” 楊炯語氣平淡,聽不出絲毫感情。
    李澈聽聞此言,澄澈的眼眸瞬間黯淡,心中仿若被挖走了一塊,空落落地難受。
    在大華,家中長輩親朋會送給未出閣的女子腳鏈,以表祝福或約束儀態,不過這腳鏈大多象征意義居多,一般女子都不會佩戴,待出閣嫁人後,腳鏈通常會傳給子女,或是當作私財以備不時之需。
    若是女子將這腳鏈戴上,一般都是隱晦地向自己父母或是長輩表明不願嫁人,永侍雙親之意。
    楊炯又不是呆子,李澈將自己送她的腳鏈常戴在身,恐怕其中是生起誤會了。
    一時間,兩人陷入詭異的沉默,誰都沒再多言。
    完顏撒離赫此時焦急萬分,他可沒時間跟楊炯在這林海中兜圈子。如今國內局勢錯綜複雜,他早一日解決楊炯,便可早一日回到上京穩住局勢,一旦時間拖得太久,局勢便愈發難以掌控。
    念及此處,完顏撒離赫一咬牙,沉聲問道:“還有箭矢嗎?”
    “回陛下,不足五十支!” 身旁親兵大聲回應。
    完顏撒離赫聽了,當機立斷,大聲下令:“楊炯速度明顯減緩,速速圍攏上去,若能逼停活捉最好!若他敢反抗,就地格殺!”
    “是!” 忠犬衛大聲回令,震得樹上的積雪簌簌撲落。
    旋即,完顏撒離赫一人當先,狠力抽打拉雪橇的忠犬,全速向楊炯追去。
    不多時,楊炯身旁便有兩隊忠犬衛,總計十四人追趕上來,隻見他們奮力抽打拉雪橇的忠犬,緩緩向中間的楊炯靠攏,顯然是要將他二人逼停。
    楊炯背著李澈滑行,雙腿愈發沉重,每滑一步都似踩在沼澤之中,艱難地拖動著身軀。他的呼吸急促而粗重,呼出的白氣在冰冷的空氣中瞬間消散,汗水從額頭不斷滲出,在寒夜中迅速凝結成冰碴,順著臉頰滑落。
    李澈伏在楊炯背上,雙手緊緊環著他的脖頸,感受著他劇烈的心跳和疲憊的身軀。她的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強忍著不讓它們落下。
    此時,她心中滿是愧疚與感動,愧疚自己成了楊炯的累贅,感動於楊炯在如此絕境下仍對自己不離不棄。
    “你放我下來,我不要你死!” 李澈帶著哭腔,哽咽不止。
    “休說喪氣話,正月過半,再有三個月圓便到五月了呢!” 楊炯咬著牙,聲音低沉,語氣中滿是鼓勵。
    李澈聞言一愣,想要開口卻怎麽也說不出一句話,看著楊炯那堅毅俊朗的側臉,李澈重肅精神,奮力一抹眼淚,眼底的死誌一閃而逝,左手緊緊握住鐵劍,全身殺氣四溢,死死鎖住來人。
    恰在此時,兩支利箭從左右兩側同時射向楊炯。
    李澈眼神一凜,眼底閃過一絲決然,默念起《上清請神咒》,強行梳理體內亂竄的氣息,死死壓製住那要噴出口的心頭血,鼓足氣力,手中鐵劍翻飛,“叮叮” 兩聲,兩支箭矢被精準擊飛。
    請神咒畢,李澈發絲在寒風中肆意飛舞,嬌柔的麵容上滿是蒼白之色,周身殺氣衝天,仿若實質。
    “安心趕路,我護著你。” 李澈用腦門磕了一下楊炯後腦,語氣堅定決絕。
    楊炯重重 “嗯” 了一聲,握緊了手中的雪杖,目光如炬,不斷變換著路線,背著李澈奮力滑雪。
    忠犬衛見狀,手中長弓拉滿,箭矢如雨點般向李澈射去。
    李澈毫不畏懼,輕喝一聲,鐵劍在身前舞出一道密不透風的劍網,將所有箭矢盡數擋下。每一次擋箭,她的手腕都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手臂上的肌肉也因為過度用力而緊繃抽搐,但她的眼神卻愈發堅定,沒有絲毫退縮之意。
    楊炯深知李澈此時定是用了什麽秘法透支了自己的體力,這代價是什麽楊炯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他此時唯一的信念就是帶著李澈逃出這林海,再無其它。
    李澈察覺到楊炯死死攥著自己腳踝的手,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心中再無遺憾。
    就在這時,後方一忠犬衛驅趕著惡狗洶洶追來。李澈眼眸瞬間冷厲如刀,手中鐵劍舞得虎虎生風,大開大合間,劍勢淩厲至極。一隻惡狗張牙舞爪飛撲而來,李澈瞅準時機,猛地揮劍刺出,惡狗身首分離,應聲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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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接著,她手腕敏捷地一翻,迅速脫劍換手,運足力氣猛地一劈,那束縛忠犬的韁繩刹那間被斬斷。失去控製的忠犬四散奔逃,追兵的雪橇沒了拉力,速度急劇下降。而後方的雪橇因慣性來不及停下,直直撞了上去,一時間,人仰狗翻,慘呼聲不絕於耳。
    楊炯目光如炬,手中雪杖緊握,時刻留意著忠犬衛的動向。見李澈持劍迎敵,他心領神會,趁惡狗和忠犬衛被李澈劍勢吸引之際,揮動雪杖,狠狠戳向忠犬衛的雪橇韁繩與拉橇的惡狗。
    每一下攻擊都精準刁鑽,恰到好處地配合著李澈大開大合的劍招,一時間,兩人一攻一守,動作行雲流水,宛如一體。
    在他們緊密無間的聯手攻擊下,忠犬衛們漸漸招架不住。不是雪橇被雪杖破壞,就是惡狗被劍刺傷,場麵愈發混亂,傷亡不斷增加,原本洶洶而來的追擊之勢被成功遏製,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困境。
    然而,隨著戰鬥的持續,李澈那透支的體力徹底消散,她的動作開始變得遲緩,劍招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淩厲。汗水濕透了她的衣衫,在寒夜中結成了一層薄冰,讓她的動作更加艱難。
    楊炯察覺到李澈的異樣,焦急地問道:“梧桐,你怎麽了?”
    “我沒事,你專心點。” 李澈強忍著身體的劇痛,佯裝平靜地回應。
    值此當口,一直在戰場外圍冷眼旁觀的完顏撒離赫,就像一隻蟄伏的猛獸,敏銳地捕捉到了戰機。
    他的目光緊緊鎖住李澈,心中暗自思忖:這厲害的女子連續作戰,體力怕是已經到了極限。想到這兒,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緩緩拿起一把強弓,眼中寒光閃爍,毫不猶豫地捋箭上弦,穩穩瞄準了李澈。
    此時的李澈,正與一名忠犬衛殺得難解難分。連續的高強度作戰,早已讓她體力嚴重透支,五感也變得遲鈍起來。周圍的廝殺聲、呼喊聲交織在一起,掩蓋了那細微的弓弦顫動聲,她絲毫沒有察覺到側方飛來的箭矢。
    隻聽 “嗖” 的一聲,利箭飛馳而至。
    李澈隻覺肩胛處仿佛被一記重錘狠狠擊中,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力瞬間貫穿全身,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劇烈晃動起來。她的五指下意識地痙攣,手中的鐵劍險些滑落。
    李澈緩緩低下頭,目光直直地落在那支沒入肩頭的箭矢上,瞳孔驟然收縮,眼中滿是驚惶與難以置信。殷紅的鮮血從傷口處汩汩湧出,濃稠的液體順著箭杆蜿蜒而下,在慘白的雪地上濺開一朵朵淒厲的血花,染紅了大片衣衫,在這冰天雪地中,顯得尤為刺目。
    “梧桐!!!”
    楊炯眼見這一幕,目眥欲裂,拖著李澈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我…… 我沒事。” 李澈強忍著疼痛,勉力擠出一絲笑容。
    “別說話,我帶你走,你絕對不會有事!” 楊炯咬著後槽牙,腳步不停,全力奔向不遠處內衛做下記號的雪山。
    李澈搖了搖頭,看著周圍逐漸圍攏上來的忠犬衛,眼神中閃過一絲絕望,額頭無力地蹭了蹭楊炯的側臉幾下,那動作滿是輕柔,眸中盡是眷戀:“放我下來吧,每年五月記得帶束瑞香花來看我便好。”
    楊炯不語,隻是一味地狂奔。
    完顏撒離赫看著受傷的李澈和疲憊的楊炯,陰鷙數日的臉終現暢快的笑容:“楊炯,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老匹夫!看咱們誰先死!” 楊炯怒吼一聲,摸出身上最後一枚轟天雷,點燃後奮力扔向那雪山腳的一棵樹枝打結的鬆樹之下。
    完顏撒離赫還沒來得及反應,轟的一聲巨響便在鬆樹根部響起,緊接著接連不斷的爆炸聲此起彼伏,直入雪山山頂。
    幾乎是同時,一陣沉悶的 “嘎吱” 聲從山頂深處隱隱傳來,這細微聲響迅速匯聚、膨脹,最終化作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隆巨響。
    山頂之上,積雪開始簌簌滑落,起初隻是星星點點。眨眼間,這些雪粒便匯聚成股股雪流,如脫韁的野馬般沿著山坡奔騰而下。雪浪越聚越多,越衝越快,裹挾著沿途的巨石、枯木,勢不可擋。
    “雪崩!!!” 完顏撒離赫的嘶吼劃破冰天雪地,聲線因恐懼而扭曲,他近乎瘋狂地扯著韁繩,韁繩在他掌心狠狠勒出幾道血痕,可他渾然不覺,一心隻想調轉方向逃離這場滅頂之災。
    忠犬衛不愧訓練有素,他們齊聲呼喝,動作嫻熟地驅趕著頭狗。頭狗似通人性,發出急切的吠叫,引領著隊伍,護送著完顏撒離赫全力奔逃,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雜亂而急促的腳印。
    反觀楊炯,他背著氣息奄奄的李澈,在這生死攸關之際,竟不躲不閃,迎著那排山倒海般的雪崩直衝而去。
    狂風裹挾著雪粒,如利刃般割在他臉上,他卻目光堅定,腳下步伐不停。
    待行到山底,楊炯一眼便瞧見了內衛事先找好的山洞。他咬緊牙關,雙腿發力,借著雪橇的衝力,如離弦之箭般背著李澈直接衝了進去。
    幾乎是同一瞬間,雪崩沿山體洶湧而下,好似一頭憤怒的巨獸,瞬間衝進洞口。強大的衝擊力讓整個山洞都劇烈搖晃起來,剛入山洞的兩人直接被裹挾其中,直朝著山洞深處卷去。
    楊炯雙臂如鐵鉗一般死死抱著李澈,在雪浪的衝擊下,根本無法起身。他心中焦急萬分,正思索著脫身之法,突覺後腦一陣劇痛,眼前一黑,意識瞬間消散,徹底暈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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