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熊倒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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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單山熊緊緊攥著手中那根紅線,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穀口,神色凝重,仿若一潭深不見底的幽淵,叫人瞧不出半分喜怒。
    徒單司見狀,急忙跨上一步,朗聲道:“族長,屯河那邊傳來消息,族中兄弟已將三萬大軍牢牢掌控。其間,斬殺了二十三名冥頑不靈的軍官,其餘人等,或被咱們抓住把柄,或受威逼利誘,皆已歸降。此刻,大軍正在呼瑪城修整,隻等族長示下。”
    徒單山熊微微頷首,將徒單靜留下指示方向的紅線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繼而問道:“山穀之中,可有動靜傳來?”
    “尚無消息!楊炯和完顏撒離赫入穀已有半個時辰,要不我領些人手進去探個究竟?” 徒單司滿臉憂慮,目光投向穀口,壓低聲音建議道。
    徒單山熊略一沉吟,隨即斬釘截鐵地說道:“不能再等了!楊炯用兵固然奇譎,但屠龍一事,幹係重大,誰也無法斷言他定能成功。全軍聽我號令,即刻向穀口進發。一旦完顏撒離赫逃出,萬箭齊發,絕不可放過一人!”
    “遵命!” 徒單司聲音洪亮,轉身便要下山領兵。
    恰在此時,一抹刺目紅光自山穀深處躥升而起,直破蒼穹,旋即在天空轟然炸開,那劇烈的爆炸聲好似平地驚雷,震得人心都不自覺的跟著發顫。
    徒單山熊與徒單司麵麵相覷,眼中皆滿是驚惶。還未等他們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回過神來,更為巨大的轟鳴聲再度響起,好似萬馬奔騰,又如山崩地裂,震得他們雙腳發軟,呆立在原地,目光不受控製地死死盯住穀口。
    不多時,隻見一股渾濁洪流仿若脫韁猛獸,從穀口奔湧而出。洪流之中,裹挾著數不清的泥沙,夾雜著嘶鳴的戰馬與慌亂的兵丁,氣勢洶洶,勢不可擋。
    徒單山熊大驚失色,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不過,他畢竟久經沙場,瞬間便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扯著嗓子大吼出聲:“快!全軍速往兩邊高地!舉箭警戒!”
    號令一出,六千將士訓練有素,迅速湧向兩側山坡。待眾人在山坡站定,看清那從穀口衝擊而出的混亂場景時,盡皆鴉雀無聲,被眼前這震撼一幕驚得呆若木雞,久久回不過神來。
    徒單山熊心中震撼難以言表。
    身為金國近侍司情報工作的負責人,他對楊炯的戰報和資料了如指掌。試問天下出了這麽一位常勝將軍,哪個國家會不費心思去鑽研分析?
    起初,徒單山熊隻當楊炯是憑借相府公子的身份,才取得那些近乎完美又誇張的戰績。可當他仔細研讀過一份份詳盡戰報後,便對這個少年越發佩服。
    可誰能想到,這個自己一直暗暗欣賞的少年,竟會來攻打大金。不到半月,連破一城兩甸,千裏奔襲,犁滅祖庭,火燒上京。這般驚人之舉,竟是出自一個十八歲少年之手,實在令人驚愕。
    更讓徒單山熊驚歎的是,經過這幾次交手,他對楊炯有了更深的認識。此人對人心的精準把控,對地形的巧妙應用,以及那非凡的膽識和氣魄,當真是世間少有。也難怪民間會流傳出 “生子當如楊行章” 的說法 。
    徒單山熊來不及感慨,目光落在穀口。隻見湧出穀口的泥沙被水流衝成扇形泥沼,水流也跟著逐漸變小。他反應極快,立刻高聲下令:“舉箭,格殺勿論!”
    令聲剛落,六千將士整齊劃一地彎弓搭箭,箭矢蔽天,直朝著水中還存活的士兵攢射而去。
    一瞬間,那些在洪水中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正奮力掙紮的殘兵敗將,完全暴露在這密如驟雨的箭陣之下。他們如同待宰羔羊,在湍急水流中既無法躲避,更無力反抗。
    一金兵抱住一塊枯木,在湍急水流中艱難地探出腦袋換氣。一支利箭呼嘯而來,正中他的左肩,箭頭從他的肩胛骨下方穿出,帶出一片刺目的血肉。
    他慘叫著鬆開枯木,身體瞬間被水流吞沒。待他再度掙紮著浮出水麵時,想要拔出肩頭的箭矢,可那箭杆被水流衝擊得不斷晃動,每一下都扯動著傷口,鮮血汩汩湧出,在水麵上蔓延開來,形成一片暗紅色的漣漪。
    不遠處,一名軍官身披殘破的鎧甲,正奮力遊向岸邊。他的身旁,已有數名親兵被箭矢射中,他此時隻顧逃命,哪還管得了其他人,更沒有什麽心力去去組織反擊。
    就在他剛找到一塊巨石穩住身形,突然兩支箭矢同時射來,一支射中他的大腿,一支擦過他的臉頰,劃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劇烈的疼痛讓軍官膽顫心驚,慌亂間腳下一滑,整個人再次跌入水中。他在水中拚命撲騰,試圖浮出水麵,可水流裹挾著屍體和泥沙不斷衝擊著他的身軀,讓他根本無法起身。
    緊接著,又有一支箭矢正中其後背,他的身軀猛地一震,四肢漸漸停止了掙紮,緩緩沉入渾濁的水底。
    水麵上漂浮著各種雜物和殘肢斷臂。一些士兵被射中後,身體還掛在漂浮的木頭上,隨著水流胡亂晃動,毫無生氣。有幾個重傷未死的士兵,趴在漂浮物上,不斷哀嚎,聲音微弱,滿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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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千士兵對此視若無睹,手中弓箭不停,不斷朝水麵還有生氣的殘兵點名。
    在這血腥的殺戮中,水麵漸漸被血水染紅,渾濁的河水變得更加濃稠。原本湍急的水流,衝出狹窄的穀口,流淌得愈發緩慢,形成一片巨大泥沼地。
    徒單山熊站在高地上,麵色冷峻地看著這一切,隨著時間的推移,水中掙紮的身影越來越少,水麵上漂浮的屍體越來越多。六千將士將箭袋中的箭矢全部射光,直到水中再也沒有一個活人。
    徒單山熊目光如隼,銳利的雙眼不放過水麵上任何一個細節,急切地搜尋著那熟悉的身影。
    突然,他眼眸猛地一亮,他如離弦之箭衝下山坡,徑直朝著一棵枯樹奔去。
    眨眼間,徒單山熊便跑到了近前,俯身將昏迷在岸邊的完顏撒離赫拖拽上岸,目光落在那肩膀上觸目驚心的傷口,他的神色瞬間凝重,複雜的情緒在眼中翻湧,一時之間,千言萬語堵在喉嚨,竟不知從何說起。
    徒單山熊與完顏撒離赫相識於年少,那時,一個胸懷壯誌,立誌成為部落共主,引領眾人走向輝煌;一個心懷家族使命,渴望振興家業,重振往昔榮光。兩人誌趣相投,一拍即合,就此結為知己。
    歲月匆匆,半生如白駒過隙,本應是攜手並肩,共創君臣佳話,卻沒料到世事無常,如今竟落得這般令人唏噓的局麵。
    恰在此時,一聲聲劇烈咳嗽響起,硬生生打斷了徒單山熊的思緒。
    隻見完顏撒離赫猛地嘔出數口鮮血,殷紅的鮮血在岸邊的沙石上洇染開來,觸目驚心。他艱難地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緩緩抬眸看向眼前的徒單山熊。
    盡管全身疼痛如絞,他仍掙紮著坐起身,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虛弱,沉聲道:“山熊呀!這次是你贏了!”
    “你亡了國,我幾乎族滅,沒有誰是真的贏!” 徒單山熊神色複雜,目光黯淡,聲音也透著無盡的疲憊與悵惘,卻也隻是淡淡地回應。
    完顏撒離赫聞言,重重地長歎一聲,目光緩緩移向山下。那裏,慘死的士兵橫七豎八地躺滿一地,皆是他完顏氏最後的青壯,如今竟落得個無一生還的下場。
    看著這慘烈的景象,完顏撒離赫的眼神中滿是悲戚與絕望,深知自己已無顏麵再苟活於世。
    當下,他咬著牙,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搖晃著站起身來,臉上的神情卻漸漸變得釋然,口中喃喃道:“累啦!累啦!”
    “這便是你最後的遺言?” 徒單山熊緊盯著他,聲音不自覺地冷了幾分。
    完顏撒離赫眼眸瞬間銳利,挺直了身軀,朗聲道:“兵死陣前,君亡社稷!兵不畏死,君何懼哉!”
    徒單山熊見此,沉默片刻,緩緩將手中長刀遞到他手,嘴唇動了動,卻終究什麽也沒說出口。
    完顏撒離赫朗聲大笑,那笑聲在山穀間回蕩,透著無盡的灑脫與釋然。
    須臾,他從懷中掏出九龍玉佩,用力扔給徒單山熊,豪邁道:“山熊!下輩子你做君我做臣,咱二人再走一遍荊棘路!”
    言罷,奮袂操刃,頸直而前,決然就死,凜凜透真龍之風。
    完顏氏之大金,自肇基迄於今,享國三十有九載,數日遽亡。
    徒單山熊神色凝重,拖著完顏撒離赫的屍身,置於一深壑之中,旋即命士卒掘土以葬。
    俄而,塵沙蔽天,往昔椒圖守禦,今亦脫鎖,逢水則溺,遇土而堙,終為丘隴所覆,一如大金之盛,俱成往昔。
    徒單山熊凝視深坑,須臾之間,土已平之。遂立長刃於其上,以其女之紅線係於刀柄,神色凝重,喃喃而言:“天子崩殂,持長鋏之利,膺繞朱紱之貴,魂化於玄蒼,來世當化龍,再登九重天闕。”
    言畢,徒單山熊霍然轉身,手舉九龍佩,聲若洪鍾,高聲道:“楊炯無端構釁,毀我家國,弑我君王。徒單氏乃天子近部,守國複仇,責無旁貸!今傳告全國,天子崩於鳳水山,遺命徒單氏掌蒲與、上京城兩路。全軍整備,追逐惡賊楊炯,以靖諸部之亂!”
    “諾!” 全軍六千將士,齊聲應和,眼眸之中,盡是激昂之色。
    他們心中明白,今日過後,本該屬於韓王的大義之名,如今卻為自家族長所得。所謂追逐楊炯,不過是托詞,實則欲占蒲與路之財貨,上京城之大義。
    東北之地,椒圖身隕,風雲激蕩,熊倒乾坤,前路未卜,恐將重現三十九年前群雄紛爭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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