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青山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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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楊炯聞得安撫司傳來完顏撒離赫身死的消息,當下不敢耽擱,即刻領兵向西而去,直逼青山、白山兩鎮。
    一路馬不停蹄,連續奔襲一晝夜,所到之處,青山鎮周遭大小數十部落皆被掃蕩一空。軍中眾人四下搜羅,將健壯青年抓了五百有餘。梁洛瑤緊隨其後,細細挑選一番,將一百人編入克烈。
    待行到青山鎮,楊炯高聲喚來阿裏奇與耶律倍,沉聲說道:“咱們時間緊迫,三日之內,務必要將兩鎮一甸掃蕩完畢。在部署作戰任務之前,我有幾句心裏話,要與你們私下說說。”
    二人見楊炯一臉鄭重,當下趕忙站直身子,屏氣斂息,靜待楊炯下文。
    楊炯深吸一口氣,麵色愈發凝重,緩緩說道:“當下,咱們有兩件極為要緊之事。其一,需設法迷惑遼皇,攪亂他的判斷;其二,得做出向東撤退、進入胡裏改路的假象。雖說這看似是兩件不相幹的事,可實際操作起來,二者相輔相成,實則一體兩麵。”
    楊炯目光緩緩掃過二人,接著說道:“如今,咱們的一舉一動都被無數雙眼睛盯著。大多數人都認定,咱們會借道遼國撤退。倘若咱們大張旗鼓地進入遼國,遼皇必定會提前部署,張網以待。
    如此一來,想要出其不意地救出南仙,解除耶律兄的後顧之憂,那可就難如登天了。所以,咱們必須反其道而行之,利用他們這種先入為主的認知,提前布局。”
    這般說著,楊炯看向耶律倍,沉聲吩咐:“被子,你即刻率領安撫司,迅速向北勘探撤退路線。途中要巧妙地留下些許蹤跡。待我們完成對青、白兩鎮的掃蕩後,便可循著這些蹤跡,做出分兵北撤的假象。記住,行動務必隱秘,卻還要讓探子察覺到你的蹤跡,不然咱們可就白忙活了。”
    “姐夫放心,我心裏有數,誘敵騙敵本就是安撫司的拿手好戲,斷然不會出岔子。” 耶律倍自信滿滿地回應。
    楊炯微微頷首,旋即又轉頭對阿裏齊道:“阿裏齊,你即刻前往馬上回頭甸。到了那裏,少量派遣斥候向東側胡裏路改方向探查。咱們要讓各方探子摸不著頭腦,搞不清咱們到底是向北,還是向東撤退,是去和林還是去胡裏改。”
    “好,咱皮室軍斥候那可是探路留痕的行家,糊弄這些探子綽綽有餘。” 阿裏齊重重地拍著胸膛,一臉鄭重其事地保證道。
    楊炯拍拍他的肩膀,繼續說道:“我會親自率軍向南,對青、白兩鎮展開掃蕩。在此期間,你們二人,一個向北,一個向東,分別做出探查後路的樣子。
    如此一來,各方探子根本搞不清楚咱們最終會從哪裏撤退,他們之前認定咱們會撤退到遼地的想法便會動搖。等我完成對馬上回頭甸的掃蕩後,會佯裝與木海一同北返和林。
    這時,咱們的兵力經過一路向遼地的潛入,早就所剩無幾。而阿裏齊也已布置好了大軍東撤胡裏改路的行軍蹤跡。咱們便可迅速向西折返,撤入遼地,打他們個防不勝防。
    此時,留給敵人的便是一道難以抉擇的難題,北方和東方都有咱們的行軍蹤跡,北方有木海的軍隊做餌,東方有徒單靜信物指示路線。我料定徒單山熊定會向東進入胡裏改路追擊,畢竟之前他在鳳水山已經驗證了情報的真實性。
    如此一來,徒單山熊便會在不經意間,成為咱們此次行動最好的掩護,為咱們爭取足夠的時間進入遼地。”
    “駙馬好計策,卑職這就去辦!” 阿裏齊麵露激動之色,對楊炯這招聲東擊西的計策讚歎不已,見楊炯沒再多說,便一拱手,匆匆領兵離去。
    楊炯見耶律倍站在原地不動,麵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於是輕聲問道:“有事?”
    “嗯!” 耶律倍重重地點了點頭。
    楊炯上下打量他半晌,見其麵露尷尬,神色扭捏,便輕笑著摟過他的肩膀,問道:“是徒單靜的事?”
    “姐夫,我現在有些糾結,不知道該不該放她回去。” 耶律倍滿臉都是愁苦之色。
    楊炯一邊摟著他走上山坡,一邊說道:“你是心疼她了?”
    耶律倍跟楊炯步上山坡,一同望向遠處的青山鎮,幽幽一歎:“她晚上躲在被子裏偷偷哭,我知道她是想家了。這種滋味不好受,我在大華做質子時也是這樣。”
    楊炯聽了這話,心中不禁泛起一陣酸楚。他一直將耶律倍視作自己的親弟弟。這孩子雖說性格跳脫了些,卻心地善良,懂得反思,更難得的是沒有那些權貴的臭架子,也沒什麽壞毛病。生在皇室,又是南仙一手帶大,能有這般性格,當真是稀奇得很。
    這孩子第一次情竇初開,便喜歡上了仇人,好不容易熬過了最初的破冰之艱,正處在感情突飛猛進之時,卻又陷入了兩難的境地,這對他一個孩子來說,確實難以抉擇。
    念及此,楊炯輕歎一聲,反問道:“被子!有人說,愛是放手;有人說,愛是堅守;更有人說,愛是順其自然。你覺得愛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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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夫,我……我也說不清楚,我隻知道我想將她帶回遼國,可一想到她夜晚那小聲的抽泣聲,我就覺得自己特混蛋。” 耶律倍長籲短歎,眉頭皺成了一團,滿是愁苦之色。
    楊炯輕輕搖頭,拍拍他的肩膀,語氣平淡地說道:“這愛啊,最難定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和感悟。我最初給你的辦法,是站在你的立場考慮,覺得你可以引導著徒單靜找到所謂的愛。
    可現如今看來,這個想法好像並不是那麽周全。我忘了,你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你不是南仙,也不是耶律兄,無法那般堅定地朝著一個方向前進,這是我思慮不周。
    不過,被子!你既然今日開口問我,我大概也猜到了你想給徒單靜自由。對於此,我不給你做決定,但是我要告訴你。一段感情中,總得有一個人引領方向,若兩個人都跟著感覺走,最後大多都是無疾而終。
    我要說的是,你若放走了徒單靜,那很可能你們這輩子都再難相見,即便再見,她可能早就成了別人的妻子,那種物是人非的遺憾,你做好這心理準備了嗎?”
    耶律倍聽了這話,眼眸中神色複雜,良久,他強顏歡笑道:“姐夫,我不想她今後永遠躲在被子裏掉眼淚。我姐說了,娶妻子要娶愛笑的姑娘,整日愁眉不展,可是會壞了家裏風水的。”
    楊炯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許久,那眼眸中分明滿是不舍卻又故作灑脫,這讓楊炯看了歎息不已。
    當即,他重重地拍了拍耶律倍的肩膀,開解道:“姐夫支持你的決定。人生在世,總會有遺憾,這對你也不一定是壞事。你能做出放手的決定就已經勝過旁人許多,姐夫為你驕傲!”
    耶律倍羞澀一笑,隨後認真地說道:“姐夫,我這就去北地安排撤退事宜,等誘騙到了徒單山熊,我再將她放走。”
    楊炯拍了拍他的肩膀,調笑道:“去吧,等以後有機會,我給你介紹個好姑娘!”
    耶律倍隻當楊炯是在打趣自己,並未放在心上,微笑著回應後便上馬離去。
    楊炯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之中,又見蕭小奴匆匆趕來,當下搶先問道:“聯係上青山鎮的安撫司了?”
    “聯係上了!青山鎮守軍不足一千,因其地處金遼兩國商貿主要通道,雖無魚牧之利,卻靠著給往來商旅提供賭場和青樓生意,多年下來積攢了不少錢財。不過,因這次完顏撒離赫舉全國之兵攻打遼國,蒲與路更是兵員盡出,所以常備軍隻剩下了一千。” 蕭小奴詳細稟報。
    楊炯聽了,看向那燈火通明、城門大開的青山城,滿是疑惑之色:“他們難道不知道完顏撒離赫身死的消息?也不知道我就在附近?深夜竟然都不關城門?我瞧著那陸陸續續進出的商旅,難道他們真的要錢不要命?”
    “還真讓主子給猜對了,這幾日大食商人從北地趕來貿易,青山城主哪能放過這個撈錢的好機會,他動員城內所有妓院和賭場接客,就想著能狠狠宰他們一筆,哪裏還會在意咱們何時趕到?” 蕭小奴輕笑著回應。
    楊炯聽後冷笑連連,旋即朗聲道:“告訴克烈軍,青山城主備好錢財等他們去拿,還跟他客氣什麽?”
    “哈哈哈!小子說得極是!兒郎們,財貨就在眼前,還不快去取!” 木海高坐馬上,大笑著下令。
    “吼 ——!” 一千五百將士齊聲怒吼,隨即拍馬揚鞭,如洶湧潮水般直衝青山城的城門而去。
    前排的克烈兵張弓搭箭,動作整齊劃一,刹那間,弓弦響動如雷鳴,密密麻麻的箭雨仿若一張漆黑的幕布,直朝著青山鎮城頭撲去。
    城牆上的守軍原本還沉浸在這幾日大賺一筆的喜悅之中,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渾然不覺。直到馬蹄聲如雷貫耳,箭雨撲麵而來,他們這才如夢初醒。
    “敵襲!敵襲!” 城頭士兵亂作一團,大吼著就要關上城門。
    此刻,城門處恰有數十名牽著駱駝的大食商隊。
    這些大食人,身著異域服飾,神色匆匆,本正欲趁著夜色入城。陡然間,身後傳來尖銳呼嘯,眾人忙回頭望去,隻見密密麻麻的箭矢仿若黑色蝗群,裹挾著死亡氣息撲麵而來。
    刹那間,恐懼如潮水般將他們淹沒,大食商隊瞬間亂作一團,怪叫聲此起彼伏,全然沒了平日裏的精明模樣。他們慌不擇路,發了瘋似的一同朝著城門湧去,牽在手中的駱駝也受了驚,昂首長嘶,掙斷韁繩,在人群中橫衝直撞。
    眨眼間,城門便被大食人和駱駝堵得水泄不通,嚴嚴實實,任憑城內士兵如何用力,都無法將城門關閉分毫。
    城內的士兵們見狀,心急如焚,一邊高聲咒罵,一邊揮舞長刀,試圖驅散堵在門口的人群。可他們卻驚愕地發現,平日裏看似怯懦的大食人,在生死存亡之際,竟爆發出了驚人的求生欲。
    大食商人們雙眼通紅,牙齒緊咬,紛紛從懷中掏出防身匕首,嘶吼著與守門士兵廝打在一起。城門口瞬間陷入一片混戰,喊殺聲、慘叫聲交織回蕩,血腥氣息迅速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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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烈軍馬不停蹄,進攻節奏緊湊且迅猛,一波箭雨過後,緊接著便三路騎兵衝鋒。
    梁洛瑤一馬當先,她那瘦弱的身軀在戰馬上挺立,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令人膽寒的狠厲,高聲喝道:“殺!”
    克烈騎兵得令,一千五百人仿若一把鋒利無比的尖刀,直插入青山鎮的城門。
    城門口的守軍,雖說人數寥寥,可他們絕非愚笨之輩。瞧著城外那如狼似虎、來勢洶洶的軍隊,又聽聞過黑水三城慘遭屠戮的慘狀,心中已然明白,眼前這便是楊炯的軍隊。
    他們深知,城破之日,便是身死之時,逃無可逃,避無可避。一股決絕的死誌,恰似熊熊烈火,在他們心底陡然燃起。
    刹那間,守軍們雙目盡赤,此起彼伏的呐喊聲從他們口中傳出,雙手好似鐵鉗一般,死死握住長槍,憑借著這點微薄的武器,相互簇擁,艱難地組成一道道並不堅固的防線,試圖以此抵擋克烈軍的鐵騎衝鋒。
    在梁洛瑤那高亢激昂的鼓舞聲中,克烈騎兵鬥誌昂揚,熱血沸騰。眨眼之間,他們便已衝到了城門之下。
    就在抵達的瞬間,克烈軍後排的弓箭手們迅速張弓搭箭,動作一氣嗬成。一輪精準而猛烈的齊射之下,原本擁堵在城門、混亂不堪的大食商隊,無一幸免,盡數被射殺當下。
    緊接著,左側的克烈騎兵們反應迅速,紛紛翻身下馬,他們身姿矯健,毫不畏懼地越過那堆積如山的屍體,呐喊著徑直朝著城門守軍衝去。
    與此同時,右側的騎兵們則人手一柄飛爪,隻見他們熟練地揮動飛爪,精準地勾住地上的屍體和駱駝,而後猛夾馬腹,戰馬嘶鳴,奮力向遠處拉扯。
    在巨大的拉力之下,那些堵塞路障的屍體和駱駝被迅速拖開,為後軍開辟出了一條寬廣通道。
    至此,克烈軍後軍再無阻礙,暢通無阻地直入青山鎮。
    先鋒騎兵的衝擊力極為強勁,直接將前排的守軍撞飛無數。緊接著,克烈軍騎兵們揮舞著長刀,對著周圍的守軍瘋狂砍殺。
    在激烈的廝殺中,一名克烈軍騎兵正與一名守軍士兵對峙。那名守軍士兵雖然滿臉驚恐,但仍緊緊握著長槍,雙臂顫抖著試圖刺向對方。
    克烈騎兵冷笑一聲,猛地一夾馬腹,戰馬向前一躍,同時他手中的長刀奮力揮砍,直接將那名守軍的頭顱砍了下來。頭顱高高飛起,鮮血如噴泉般從脖頸處湧出,噴灑在克烈軍騎兵的身上,將他的鎧甲染得通紅一片。騎兵對此卻渾然不覺,發出一陣癲狂的大笑,隨後再次衝入了兵群,繼續砍殺。
    梁洛瑤挺立亂軍,長刀高舉,目光似霜刃,掃視著負隅頑抗的守軍,眸中戰意熊熊。寒風呼嘯,她的紅披風烈烈作響,翻飛衣角如燃燒的火焰,與血腥戰場相融一處,耀眼奪目。
    就在此時,但見梁洛瑤猛地振臂高呼,聲音穿透了戰場的喧囂,直直刺入眾人耳中:“勇士們!奮勇殺敵,錢財任取!”
    克烈軍士兵聽聞此言,眼中凶光畢露,僅存的憐憫蕩然無存,隻剩殺戮的癲狂。他們瘋狂嘶吼,揮舞長刀直撲守軍而去,每一擊都裹挾千鈞之力,步步踏在鮮血之上,將屠殺演繹得血腥至極。
    隨著克烈軍的不斷推進,青山鎮的城門很快便被攻破。
    克烈軍全軍湧入鎮內,開始了更加瘋狂的劫掠。他們挨家挨戶地闖入民宅,將裏麵的財物洗劫一空。遇到反抗的居民,便毫不猶豫地揮刀砍殺。一時間,鎮內哭喊聲、慘叫聲、求饒聲交織在一起,慘烈至極。
    在一條逼仄昏暗的街道上,幾名克烈軍士兵如惡狼般踹開了一戶人家的門。
    屋內,一家人驚恐地緊緊擠在一起,渾身瑟瑟發抖,眼中滿是恐懼。克烈軍士兵們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徑直衝向屋內,粗暴地翻箱倒櫃,四處搜尋財物。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瞧見士兵們就要搶走裝著老伴救命錢的錢袋,哪還顧得上自身安危,拚盡全力撲了過去。他雙手死死抓住錢袋,瘦弱的身軀因用力而微微顫抖,口中不停哀求著:“求求你們,那是我老伴的救命錢啊!”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名士兵凶狠的一腳。老人佝僂的身子被踹飛,重重摔倒在地,發出痛苦的悶哼。那士兵見狀,惱羞成怒,揮舞長刀就要了結老人性命。
    可就在刀舉至半空之時,士兵的手腕像是被鐵鉗緊緊夾住,動彈不得。他滿臉驚愕地轉過頭,待看清來人麵容,瞬間臉色煞白,驚恐與敬畏交織。他忙鬆開長刀,“啪” 地一聲挺直身子,扯著嗓子大喊:“侯爺!”
    楊炯麵色冷峻,上前一步,俯身撿起地上的長刀,遞還給那名士兵。他目光如炬,冷冷掃向屋內仍在翻找的克烈兵,怒聲罵道:“一群沒出息的東西!在這兒能撈幾個子兒?還不快去妓院和賭坊,去晚了,連根毛都撈不著!”
    幾名克烈兵聽聞,神色一凜,他們深知楊炯治軍嚴苛,今日這般斥責,已是格外留情。當下不敢多言,手忙腳亂地將錢袋扔回衣櫃,匆匆敬了個軍禮,灰溜溜地朝著賭坊方向飛奔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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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炯抬眸,看了眼炕上那位緊緊抱著癱瘓老嫗、滿臉悲戚的老人,心中泛起一絲酸澀,卻終究未發一言。他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門,向等在一旁的李澈頷首示意,二人並肩默默走出院子。
    一路上,風聲呼嘯,仿若在為這場人間慘劇低吟悲歌,李澈雙唇緊閉,麵色凝重,滿心的憤懣在胸腔裏翻湧。
    終於,在踏出院子許久後,李澈再也按捺不住,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這些克烈兵,簡直毫無軍紀可言,所作所為與強盜何異!”
    楊炯神色平靜,目光深邃而複雜,輕聲說道:“草原之地,向來物資匱乏,長久以來,弱肉強食便是生存的常態。更何況,這本就是一場掠奪之戰,在這殘酷的戰爭之下,又哪有絕對的對與錯呢。”
    李澈聞言,滿臉疑惑地看向楊炯,追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出手幫那老人?依你所言,這不過是順應‘常態’罷了。”
    楊炯腳步頓了頓,聲音低沉道:“隻是恰好看見了,便順手幫一把。這青山鎮的賭坊和妓院,金銀財寶堆積如山,克烈兵們就算長了八隻手,也搶不完。對那兩位老人而言,那一袋子銅錢,或許就是他們在這亂世中活下去的最後一絲希望。”
    言罷,二人再度陷入沉默,唯有沉重的腳步聲在街道上回響。
    不知不覺間,他們行至鎮中心,一座高聳的妓院映入眼簾。
    楊炯抬眸望去,隻見門前一片混亂嘈雜,他的眉頭瞬間緊緊皺起,眼中閃過一抹怒色,腳步也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
    在鎮中心那座高聳妓院前,克烈軍士兵仿若從地獄爬出的惡鬼,將一群瑟瑟發抖的妓女圍堵在中間。
    這些士兵們滿臉猙獰,手中長刀在昏暗的天色下閃爍著森冷的光,他們肆意辱罵,汙言穢語如同汙水般從口中噴出,伴隨著陣陣令人作嘔的哄笑。
    其中一名年輕女子,眼中滿是絕望與恐懼,瞅準時機,猛地發力試圖逃跑。可還沒跑出幾步,便被一名身形粗壯的士兵一把揪住。
    那士兵臉上掛著令人膽寒的獰笑,像拖拽一隻無力反抗的羔羊般,將女子拖到一旁。他不顧女子拚命掙紮,雙手粗暴地撕扯著她的衣服,女子的慘叫劃破夜空,可這慘叫在士兵們聽來,卻如同助興的音符,讓他的眼眸都興奮得顫抖。
    周圍的士兵見狀,不但沒有絲毫憐憫,反而笑得愈發張狂,叫嚷聲、口哨聲此起彼伏,將這原本就混亂的場麵推向更醜惡的深淵。其餘士兵更是有樣學樣,紛紛拉扯著人群中的其他女子,試圖一同取樂。
    楊炯目睹此景,臉色瞬間陰沉如墨,他緩緩抽出長刀,每一步前行,都沉穩有力,帶著令人膽寒的壓迫感。
    他的眼神冰冷如刀,直直地刺向這群獸性大發的克烈軍。士兵們隻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心髒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雙腿也開始微微顫抖,原本囂張的氣焰在楊炯的氣勢壓迫下,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那正撕扯女子衣服的士兵,動作猛地一滯。他察覺到周圍氣氛陡然變化,那股子令人膽寒的寂靜,讓他頭皮發麻。他停下手動作,滿心疑惑地轉過頭。當看清來人竟是楊炯,且對方提刀步步逼近時,他的雙腿一軟,“撲通” 一聲,直接癱倒在地。
    他的嘴唇劇烈顫抖,想要說些什麽,卻仿佛被恐懼扼住了喉嚨,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楊炯越走越近。
    “錢都搶夠了?” 楊炯冷聲問道。
    “夠…… 夠了!” 士兵顫抖著回應。
    楊炯冷笑一聲,繼續問道:“你的作戰任務是什麽?嫖妓?”
    “不……不是。” 士兵趕忙否認。
    “我不管你們草原上那一套規矩!如今既在我麾下,便得聽我號令!咱們此番作戰,首要之事是掠奪錢財。你們倒好,正事不幹,竟跑來這兒尋歡作樂?莫不是嫌命長!” 楊炯的怒喝仿若平地驚雷,震得周遭空氣都跟著嗡嗡作響。
    話落瞬間,他手中長刀寒光一閃,帶著凜冽殺意迅猛揮出。那正癱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士兵,連一聲求饒都來不及出口,便已身首異處。
    其餘克烈兵見狀,嚇得亡魂皆冒,雙腿好似篩糠般抖個不停。他們望向楊炯的眼神裏,恐懼如濃稠的墨汁,幾乎要將瞳孔淹沒。
    此時的楊炯,周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肅殺之氣,目光掃向眾人,無人敢與之對視,生怕楊炯盛怒之下將屠刀指向自己,小命就此斷送。
    “滾去幹你們該幹的事!作戰期間擅離職守,再有下次,定斬不饒!” 楊炯冷冷地掃視著眾人,厲聲喝罵。
    “是!” 克烈兵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大吼一聲回應。
    他們慌慌張張地握緊手中長刀,腳步踉蹌,卻又不敢有絲毫耽擱,紛紛朝著鎮上其他賭坊、妓院的方向狂奔而去。眨眼間,便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木海高坐於馬上,身姿沉穩,緩緩驅馬來到楊炯身前。
    他目光幽遠,輕聲歎道:“在這世間,強者掠奪弱者的財富,勝利者處置失敗者,這便是戰爭亙古不變的本質。你今日救下這些女子,不過是一時之舉,又如何能保她們一世周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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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炯冷哼一聲,看向木海身後那群紀律渙散的克烈兵,冷冷說道:“瞧瞧你克烈軍的軍紀!作戰期間,士兵們擅離職守,在大街上公然行那醃臢之事。若克烈的兵皆是這般德行,依我看,走向衰落不過是早晚的事。”
    木海聞言,並未動怒,嘴角浮起一抹似有若無的輕笑,語氣平淡卻又帶著幾分苦澀:“你們大華人久居富庶之地,日子過得安穩愜意。可我們部落呢,每日都在為明日的吃食發愁。在這殘酷的生存環境下,為了活下去,人往往會不擇手段。
    並非每個軍隊都能如你的麟嘉衛那般衣食無憂。你們聖人有雲:‘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可我們部落倉廩空虛,衣食難繼,一切都隻是為了在這亂世中求得一線生機罷了。”
    楊炯聽後,實在無心與他辯駁,寒聲下令:“盡快清點財物,即刻出發前往白山鎮!”
    言罷,他大手一揮,帶領麾下皮室軍,馬蹄聲起,塵土飛揚,浩浩蕩蕩地揚長而去,隻留下木海在原地,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好一陣兒,木海緩過神來,毫無感情地冷聲下令:“放火燒城!”
    克烈士兵們得令,紛紛抄起火把,依次點燃街邊房屋。寒風呼嘯而至,火勢愈發凶猛,眨眼間,星星之火燃成洶湧火海。火舌如惡龍肆虐,以驚人速度吞噬青山鎮。
    房屋在炙烤下 “嘎吱” 作響,隨後成片倒塌,塵土漫天。
    居民們在火海中奔逃,身影慌亂。男人嘶吼、女人尖叫、孩童啼哭交織,一片淒慘。有人瞬間被大火吞沒,發出淒厲慘叫;有人被梁柱砸中,倒地掙紮,鮮血染紅土地。
    楊炯勒住韁繩,緩緩調轉馬頭,回身望向那已然淪為一片火海的青山鎮。此刻,火光衝天,濃煙滾滾,熱浪撲麵而來。他麵容冷峻如霜,雙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沉默不語,唯有寒風吹過,披風烈烈作響,一如他心底翻湧的複雜情緒。
    “他們不是已經搶到了那麽多財寶?為何還要對無辜百姓下此毒手?” 李澈跟在楊炯身旁,原本義憤填膺的神情已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困惑與悲憫,語氣中盡是探尋之意,她聲音微微發顫,足見眼前這殘酷景象對她的衝擊之大。
    楊炯眯起雙眼,凝視著那片火海,語氣平淡得近乎冷漠:“在草原部落的世界裏,隻有征服與被征服,效忠和族滅這兩種關係。
    一旦部落間起了衝突,他們的第一反應便是將對方徹底消滅,用盡各種手段讓對方心生恐懼,從此不敢再有反抗複仇的念頭。”
    言罷,楊炯輕歎一聲,正要揮鞭催馬,率領軍隊離去。
    突然一聲微弱的犬吠,如同一根細針,穿透重重嘈雜,悠悠傳入眾人耳中。
    楊炯下意識地循聲望去,隻見廢墟之中,一隻棕色獵犬正狼狽不堪地四處逃竄,它口中緊緊叼著一隻幼崽,身形踉蹌搖晃,顯然是受傷不輕。
    獵犬的眼神裏滿是驚惶與無助,皮毛上沾滿了塵土和灰燼,顯得髒亂又淒慘。突然,變故陡生,一根粗壯的房梁毫無預兆地轟然倒塌,裹挾著滾滾煙塵,不偏不倚地砸向獵犬。
    刹那間,獵犬被壓在了廢墟之下,口中的幼崽也掉落一旁。它的身軀劇烈地掙紮扭動了幾下,很快便氣息奄奄,顯然已是命懸一線。
    楊炯見此情景,迅速翻身下馬。他腳步急促,快步朝著獵犬奔去。
    起初,他剛想著招呼手下一同搬開房梁,將這可憐的獵犬救出來。可待他靠近,與獵犬那滿是哀求的目光對視的瞬間,頃刻呆愣原地。
    “你是想讓我照顧你的孩子?” 楊炯輕聲開口,聲音不自覺地放柔,仿若眼前的並非一隻普通的畜生,而是一位正承受著生離死別之痛的母親。
    “嗷~!” 獵犬虛弱地回應了一聲,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用頭將身旁的幼崽朝著楊炯的方向推了推。
    隨後,一滴晶瑩的眼淚從它眼角緩緩滑落,順著滿是塵土的麵龐淌下,在汙垢中劃出一道清晰的淚痕。緊接著,它發出一聲低低的、帶著無盡遺憾的哀嚎,就此氣絕身亡。
    楊炯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俯身,抱起那隻瑟瑟發抖的獵犬幼崽。
    他輕聲歎道:“再看看你孩子一眼吧。”
    可獵犬已然沒了氣息,再也無法回應分毫。
    楊炯呆立良久,回身看了眼火光衝天的青山鎮,懷抱幼崽,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是夜,青山鎮,人畜皆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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