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白山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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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山鎮,地處金遼兩國邊境,放眼望去,不見水流潺潺,亦無林木蔥蘢。此地之所以得名,源於地下那數座石膏礦脈。
    在廣袤的東北大地,一座城邑若要發展興盛,要麽憑借漁獵資源的便利,要麽依靠商貿往來的紅利。唯獨白山鎮是因礦場而興,在金國境內,這般城鎮著實少見。
    青山鎮事後,楊炯再不願過多摻和克烈軍掠奪財物之事,隻是將安撫司所掌握的關於白山鎮詳細的財產調查情報,一並交給了木海。而後,便親自率領麾下士兵,徑直朝著鎮外的礦山進發,抓捕壯丁。
    楊炯對木海秉持的那套理論,心裏能夠理解,卻實在無法苟同。
    從軍事行動角度來看,每一次出兵作戰,都必定要有一個清晰明確的戰略目標,所有後續的戰術安排,都應當緊緊圍繞這個核心目標來謀劃與實施。
    以此次對兩鎮一甸的軍事行動為例,既定的戰略目標本就是掠奪錢財和抓捕壯丁。在楊炯看來,除此之外,那些無端製造的殺戮以及肆意施加的淩辱行為,純粹就是為了發泄私憤和尋求低級的感官刺激。
    雖說兩軍對壘,生死傷亡在所難免,可一旦既定的戰略目標已經達成,卻還依舊這般肆意妄為,完全不顧及軍紀約束,長此以往,這支軍隊遲早會有徹底失控的一天。
    在行軍的日子裏,楊炯經常會拿出楊文和當年撰寫的《行軍記》反複研讀。那時正值天下大亂,群雄並起,屠城劫掠之事屢見不鮮。
    楊文和並非那種食古不化的迂腐之人,在他的觀念裏,不管是屠城之舉,還是其他極端行為,都必須要有切實的戰略意義和實際效果。若是僅僅為了單純的泄憤而為之,實在是不可取。
    楊炯清楚地記得,在《隨州篇》中,通篇沒有講述具體的事件經過,而是用濃重的筆墨,反複塗改後寫下了這樣一段話:
    夫士卒不遵將令者,法所不容;然弓矢失準,筋骨之拙也,非心術之過。克敵全勝之際,仁者猶存哀矜之心。縱控弦之力有餘,當存抬鏃一寸之權。此非軍律所載,實為天理良知所命。
    昔聖人有雲:惻隱之心,人皆有之。
    若將令與天理相悖,寧違金符,不欺方寸。
    兵者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以生生為德。戢刃一念,可證吾輩非止甲胄之奴,實為禮義之卒。
    楊炯對此深以為然。
    就這般思索著,楊炯依照安撫司給出的指引,一馬當先,率領隊伍疾馳而去,目標直指鎮外礦山。
    一時間,馬蹄翻飛,所經之處,塵土滾滾揚起,遮蔽了整片天空。
    還沒行多久,楊炯便瞧見前方道路旁,孤零零地站著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小姑娘。她身著一件紅布棉襖,上麵補丁層層疊疊。可那棉襖卻被收拾得極為幹淨,湊近細看,袖口和衣角處的紅色已然被洗得褪色發白。
    小姑娘那粉嘟嘟的小臉,在寒風中凍得通紅。她雙手緊緊攥著一個竹籃,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察覺到楊炯投來的目光,小姑娘瞬間慌了神,雙腳一軟,“撲通” 一聲跪在地上。
    她腦袋拚命往下埋,恨不得將自己整個人都塞進土裏。小小的身軀在寒風與恐懼中瑟瑟發抖,好似一隻受驚的小鹿,試圖把自己隱匿在馬蹄揚起的漫天煙塵之中,滿心期盼著能躲開眾人的視線。
    楊炯目光銳利如鷹,不經意間掃到小女孩裙腳上沾染的點點石膏,心中不禁歎了口氣。他迅速轉頭,神色冷峻地吩咐士兵繼續前往礦山執行抓捕壯丁的任務,自己則翻身下馬,腳步沉穩地來到小姑娘身前。
    楊炯努力扯出一絲溫和的微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柔,輕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呀?”
    小姑娘撲閃著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楊炯,眼中滿是疑惑。待聽到他身後的蕭小奴用女真語翻譯後,她緊咬下唇,雙手不自覺地揪著衣角,怯生生地回道:“知母。”
    楊炯聞言一愣,隨即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他微微俯身,伸出雙手,動作輕柔地將知母扶起,然後抬手輕輕拍去她衣服上沾染的塵土。
    緊接著,他自然地拉起知母的小手,朝著不遠處那座石膏礦山走去。一邊走,一邊溫和地開口:“好名字,石膏清解,知母清潤,兩藥相須為用,效用最佳。是你母親給你取的名字嗎?”
    知母心裏害怕極了,眼前這個說著奇怪話語的人讓她滿心忐忑,完全猜不透對方意圖。可她又想起母親平日裏的諄諄教誨,外出要恭順聽話,千萬別惹是生非。
    這般想著,她用力地點了點頭,腦袋低低垂下,聲音小得如同蚊子嗡嗡:“我娘說我爹時常發脾氣,自從有了我以後就好了很多,於是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說罷,知母那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她先是偷偷抬眼,而後迅速垂下眼瞼,僅用眼角餘光,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楊炯。與此同時,她那隻被楊炯握住的小手,在楊炯寬厚的大手中微微顫抖著,每一絲顫動都泄露了她心底對眼前這個陌生人深深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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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炯聽了知母的回答,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副 “果然如此” 的表情。緊接著,他的目光順勢落在知母緊緊攥著的竹籃上,心中有了猜測,輕聲問道:“你爹是采石膏的礦工吧?你這是要去給他送飯?”
    知母聞言,原本就攥著竹籃的小手陡然間又緊了幾分,那凍得通紅的小手,此刻因用力過度而泛起了慘白。
    她抬起眸,對上楊炯那灼灼的目光,隻覺芒刺在背,實在承受不住這份注視,聲音帶著濃濃的怯懦,卻又似鼓足了勇氣道:“今日是我爹的生辰,我娘起了個大早,做了三個饅頭給他慶生,我……我不能給你。”
    話一出口,她的眼神裏滿是緊張與防備,生怕眼前這人會強行奪走竹籃。
    楊炯見狀,忙不迭地連連擺手,神色間閃過一絲尷尬,解釋道:“我不餓,不吃你的饅頭。”
    知母聽到這話,緊繃的神經微微一鬆,眼眸緩緩低垂,任由楊炯拉著自己的手。隻是,她那原本緊緊握住竹籃的手,不自覺地輕輕搓動了幾下,顯然是因方才拒絕楊炯而心生內疚。
    楊炯將她的小動作瞧在眼裏,也就不再多言,拉著她朝著已經開始挑選壯丁的礦場走去。
    知母緊緊跟隨楊炯的步伐,猶豫了好一會兒,微微抬起眼眸,滿是為難地說道:“你……你要是真的餓了,我可以把我做的紅饅頭分給你一半,另一半我要給我爹,這是我采了半年的桂荏才染的紅呢。”
    說這話時,她的目光在楊炯臉上小心翼翼地遊移,生怕惹他不快。
    楊炯停下腳步,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神色認真,語氣柔和地說道:“我真的不餓,你們三個饅頭是一家三口求福之意,我不搶你們的福氣。”
    知母聽了這話,原本高懸的心悄然落下,可當她抬眸,瞥見楊炯略顯瘦弱的身形時,心中不禁泛起一絲不忍。每次母親重病,她前往姨母家求接濟時,自己何嚐不是這般窘迫模樣,那種滋味著實難捱。
    這般想著,知母的小手輕輕探入竹籃,指尖摩挲著饅頭,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塊。她瞧了瞧手中的饅頭,眉頭微微皺起,輕咬薄唇,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小手又往前伸了些許,而後用力一掰,大半個饅頭便被扯了下來。
    她毫不猶豫地將饅頭遞到楊炯身前,臉上帶著幾分豪爽,脆生生地說道:“給!你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楊炯一愣,心中好笑不已,敢情這小丫頭把自己當成采石膏的礦工了。可再看向知母,那大眼睛中滿是真誠,實在讓人難以拒絕。
    楊炯無奈,扯下她一開始掰到一半的那小塊饅頭,放入口中咀嚼起來,邊吃邊讚:“好吃,知母好手藝!”
    知母的臉頰瞬間飛起兩朵紅暈,她手中緊握著剩下的半個紅饅頭,腦袋低垂,腳尖不自覺地在地上輕輕畫著圈,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楊炯見此情景,心中那股憐愛之情愈發濃烈,聲音不自覺地放柔,輕聲問道:“你家住在哪?我以後發達了,好去報答你這一飯之恩。”
    “不用不用!” 知母一聽,連忙擺手,手臂揮動得像撥浪鼓一般。
    楊炯麵色一沉,佯裝生氣道:“你這是看不起我嗎?覺得我在向你乞討?”
    “沒……沒有!” 知母急得眼眶都紅了,大眼睛裏滿是真誠與焦急,握著饅頭的小手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不拿我當朋友?” 楊炯乘勝追擊,目光緊緊盯著知母。
    知母不過是個單純的小姑娘,哪裏經得起這般言語 “施壓”。她的嘴巴張了張,像隻受驚的小鹿,慌亂地回應道:“我家住在白山鎮最東頭倒數第三家,門口有兩棵大柳樹的就是。”
    楊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不著痕跡地看向身後的蕭小奴,見她已經派人前往青山鎮保護知母的母親,心中便有了底。
    當下,他便牽著知母的手走入礦場,聲音溫柔道:“一會兒去找你父親,你們一家三口好好過個生辰。”
    知母眨了眨眼睛,用力地點點頭後,迅速在礦工中搜尋自己父親的身影,眼神中溢滿了期待。
    楊炯大步流星走到礦工們麵前,身姿挺拔,聲若洪鍾道:“吾乃大華鎮南侯楊炯!今日到此,隻為征兵。但凡願追隨之人,可保衣食無憂!”
    此言一出,原本被嚇得戰戰兢兢的礦工們瞬間炸開了鍋,嘈雜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楊炯目光如炬,見此情形,果斷下令:“將行軍幹糧速速取出,擺在諸位麵前!”
    身後親兵迅速行動,一袋袋幹糧被整齊碼放在礦工們眼前,那堆積如山的食物,瞬間吸引了眾人的目光,直讓他們移不開眼。
    楊炯深知,初次與這些礦工打交道,必須先以雷霆手段展示武力,讓他們心生敬畏,不敢輕舉妄動;而後再加以安撫招攬,在死亡威脅與吃飽飯的選擇間製造巨大落差,如此一來,往後管理起來,便能少些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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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完這一切,楊炯敏銳地察覺到有幾個年輕礦工眼中閃爍著猶豫,腳步也微微躊躇搓動。他嘴角微微一笑,俯身抄起幾塊幹糧,精準地朝著那幾個年輕人扔了過去,隨後高聲喊道:“別磨蹭!去登記,跟著老子,保你們光宗耀祖!”
    話音剛落,身後的士兵立刻上前,帶著那幾個年輕礦工帶入軍隊,任由他們吃食。
    其他礦工見狀,瞧瞧四周寒光凜冽、蓄勢待發的箭頭,再看看眼前散發著誘人氣息的幹糧,對比平日裏沒日沒夜挖礦卻依舊食不果腹的日子,這般待遇簡直是天壤之別。
    當下,他們再不遲疑,一個接一個走出人群,主動前往登記處報名,登記完畢後便迫不及待地開始大快朵頤。
    楊炯見恩威並施這一招奏效,心中稍感欣慰,轉頭看向身旁正不斷踮著腳尖、滿臉焦急張望的知母,輕聲問道:“找到你爹了嗎?”
    知母小腦袋如撥浪鼓般搖了搖,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焦急之色愈發濃重。
    楊炯見狀,立刻朝士兵們使了個眼色。士兵們會意,迅速將礦山礦長拖到楊炯身前。
    這礦長平日裏腦滿腸肥、作威作福,此時被這般粗暴對待,臉上的橫肉抖個不停,往日的威風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楊炯目光如刀,冷冷問道:“你認識這丫頭嗎?”
    礦長聽了這話,眼睛下意識地看向知母,刹那間,眼神猛地一縮,不過轉瞬,他便強裝鎮定,連連搖頭,矢口否認道:“不認識,我不認識這丫頭。”
    “您怎麽會不認識我呢?您之前不還想讓我去您家裏做丫鬟嗎?” 知母滿臉疑惑,純真的大眼睛裏滿是不解,直直地盯著礦長問道。
    楊炯聽聞此言,心中 “咯噔” 一下,他麵色一沉,動作利落地抽出腰間長刀,寒光一閃,刀刃已然架在了礦長的脖子上,聲音冰冷道:“你隻有一次說實話的機會!”
    礦長嚇全身一軟,“撲通” 一聲趴在地上,身體抖如篩糠。他偷偷用餘光掃了掃四周,見沒人注意,便不著痕跡地從腰間摸出幾顆金豆子,雙手哆哆嗦嗦地塞向楊炯的腰帶,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眼中滿是哀求之意,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楊炯冷冷一笑,一把掏出金豆子,高高舉過頭頂,扯著嗓子大喊道:“誰認識這丫頭,誰能帶她找到她爹,這金豆就是誰的!”
    此話一出,礦工們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人群便像炸開了鍋一般,議論紛紛。
    這時,一個身形健壯的礦工眼睛猛地一亮,他腳下生風,以極快的速度衝出人群,直直地朝著楊炯跑來。
    他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楊炯手中閃爍著誘人光澤的金豆子,大聲叫嚷道:“我認識知母!礦長強令她爹去檢查老礦坑,那老礦坑年久失修,就在剛剛坍塌了,知母他爹已經被埋在裏麵四個時辰了!”
    知母聽聞此言,瞳孔驟然放大,握著竹籃的手瞬間失去力氣,竹籃 “啪” 的一聲掉落地麵,那幾個鮮豔的紅色饅頭也隨之滾落出來。
    她眼前一黑,雙腿發軟,整個人直直向後倒去。好在蕭小奴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穩穩地將暈倒的知母抱住。
    楊炯麵色陰沉如水,目光如刀般射向那礦長,隨即將手中金豆子朝那礦工一扔,寒聲道:“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生死不論!”
    身後親兵得令,拖著礦長就往礦工群中扔去。數千礦工瞬間明白了楊炯的意思,壓抑已久的憤怒瞬間爆發,群情激憤地將礦長團團圍住。
    一時間,叫罵聲、拳腳聲交織在一起,礦工們毫不留情地對著礦長拳打腳踢,肆意地發泄著心中的憤恨。
    楊炯對此情景仿若未見,他緩緩蹲下身,輕輕撿起地上的紅饅頭,仔細地拂去上麵沾染的泥土。而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中的知母,眼神中滿是複雜的情緒。
    隨後,他找到那老舊礦坑,將饅頭小心翼翼地放到坍塌的坑口前,嘴唇微微顫動,欲言又止,良久,才輕聲說道:“我吃了你女兒的紅饅頭,搶了你的福氣,你莫要見怪。”
    說完,楊炯神色落寞地緩緩轉身,待走到蕭小奴身旁,輕輕將知母抱在懷中,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直朝著白山鎮疾馳而去。
    還未到白山鎮近前,衝天的火光和滾滾濃煙便已映入楊炯眼簾。他心急如焚,馬不停蹄地按照之前知母所說的位置奔去。
    待找到知母所說的兩棵大柳樹,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的心瞬間沉入了穀底。此時,一名安撫司士兵匆匆跑來,神色焦急,在馬前單膝跪地,恭敬稟報道:“主子,卑職趕到的時候,這裏就已經被大火吞噬。兄弟們想看看有沒有活人,可火勢實在太大,根本無法靠近。兄弟們無奈,隻能一邊救火,一邊大聲呼喊,屋內始終無人應答。
    等火勢撲滅,卑職在坍塌的炕上發現了一具燒黑的屍體,經辨認是具女屍。屍體沒有中毒跡象,身上也沒有掙紮的痕跡,推測應該是在大火燃起前就已昏迷,所以才沒能逃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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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炯神色凝重,從安撫司手中接過那支從屍體上取下的鐵釵。他低頭看向懷中的知母,隻見她雙唇緊緊抿著,身軀好似秋風中的落葉,止不住地顫抖。
    楊炯心中一酸,輕歎一聲,動作輕柔地將鐵釵緩緩插入知母的發髻之中,聲音低沉而又溫柔:“再看你娘一眼吧,以後跟著哥哥一同生活。”
    知母聽聞這話,身體猛地一震,顫抖愈發劇烈。她下意識地緊緊抱住楊炯,將頭深埋在他懷裏,怎麽也不敢抬眼去看那已然燒得麵目全非的母親。
    此時的她,內心被恐懼與悲痛填滿,雙腿發軟,若不是楊炯抱著,恐怕早已癱倒在地。
    楊炯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自己翻湧的情緒。他用力握緊韁繩,調轉馬頭,大聲道:“撤!”
    士兵們心領神會,迅速整隊,默默離開了這片滿是灰燼與悲傷的廢墟。
    馬蹄噠噠,一路無言。
    許久,知母小小的聲音從楊炯懷中傳來,帶著哭腔,又滿是落寞:“大哥哥,我和我爹是一天生辰。”
    楊炯聞言,身體微微一僵,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半天才艱難開口:“是…… 是嘛!那……那祝你生辰快……安……”
    說到 “安” 字時,後麵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心中的沉悶愈發濃烈。
    “我以後不過生辰了。” 知母聲音很輕,卻仿若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楊炯心上。
    楊炯聽聞此言,腦海中瞬間閃過楊文和當年寫下《隨州篇》時的心境。那時的楊文和,想必也經曆了這般生死離別、人間慘狀,這才會那般反複塗改,筆墨濃重的寫下那句話。
    當下,他神色鄭重地自文竹手中接過那本被摩挲得有些破舊的《行軍記》,於《隨州篇》後的空白處,緩緩提筆,落下一行行濃墨:
    知母石膏,白虎之配,清陽明熱,猶天地陰陽相濟。
    然歲氣異常,戾氣橫行,或逢寒暑逆亂,或遇七情鬱結,致使藥道壅塞,二物竟成參商。
    寫完這段話,隻覺周身被一團戾氣縈繞,當下深吸一口氣,筆鋒濃重的寫下:
    雖君臣佐使失序,然藥性自在,如《素問》所言:邪去則正安。
    待戾氣消散,三焦通利,自可複見金水相生之象。
    寫畢,再不停留,直奔馬上回頭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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