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掌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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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眉峰凝霜,手中長刀映著冷光,一襲青衫早洇得斑斑血色。他領著王府親兵雁翅排開,簇擁著南國使臣直入蘭蔻坊。
那靴底踏地之聲如催命鼓點,周遭百姓被唬得倒退數步,方才還沸沸揚揚的街談巷議,霎時間都化作噤聲的鴉雀,隻餘目光隨著這隊人馬遊移。
阿福來到近前,搶上兩步,撩袍躬身:“少爺,各國使臣聞說有新茶品鑒,皆欣然同來。唯吳哥國主使登車時不慎失儀,額角磕碰見血,已著人送往鴻臚寺杏林所安置,料無大礙。”
楊炯聞言,唇角勾起三分笑意,聲線卻似臘月冰霜:“既是愛茶之人,倒叫人掛心。遣人速去鴻臚寺,煩請皮師兄悉心照料看護,既是金尊玉貴的客,可莫要再讓他亂跑,若再有個閃失,咱們可擔待不起。”
眾南國使臣瞧著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心中早如吞了蒼蠅般作嘔。
想那方才他們正推杯換盞,忽見廊下刀光霍霍,那王府親兵蜂擁而入,口口聲聲隻道‘鎮南侯有請’,哪裏容得人分說?
做使節的哪個不是玲瓏心肝?鎮南侯剛一歸京便行此霸道之舉,豈會有甚好事?
當下吳哥國主使便出聲拒絕:“按照規矩,必須得鴻臚寺行文,再遣三名主事同往,方可見貴國朝臣。”
阿福正尋不著由頭發作,直接搶上前去,皮笑肉不笑道:“既如此,便請使者隨我往鴻臚寺取文書吧!”
話音未落,早命親兵架了人就走。
那吳哥主使掙紮間,暗處拳腳更如雨點落下,打的他哭爹喊娘,怪叫不止。
吳哥副使見狀,跳腳大罵著就要撲來,阿福目露凶光,閃身欺近,手中長刀倏忽沒入其腹。
末了還猶自笑著攬住這副使軟倒的身軀,朝親兵使個眼色:“仔細著些,莫驚了貴人,少爺還候著諸位前去品茶呢。”
眾人見此人狠辣手段,哪裏還敢造次?況現在身在大華地界,鎮南侯既有雷霆之勢,他們縱有千般不願,也隻得忍氣吞聲,戰戰兢兢隨至蘭蔻坊。
此時眾人立在堂下,皆拿不準楊炯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得抬眼望著二樓,靜等其言。
卻見楊炯負手而立,唇角噙著三分冷意。他微微抬手示意,萬娘子即刻領著一眾香娘,托著茶盞款步而出,盞中茶香嫋嫋,倒比堂中殺氣更叫人不安。
香娘們依次分茶完畢,皆是垂手退至廊下,環佩無聲,隻餘燭火搖曳,更襯氣氛壓抑。
楊炯垂眸轉著茶盞,隻見那茶湯琥珀色裏泛著金圈,熱氣翻湧,他忽而輕啜一口,抬眼笑道:“諸位且嚐嚐這盞產自南詔的普洱,醇厚回甘,香透盞壁,當真是妙品。
早年我與南詔國王閑談,便說‘守著這滿山茶園,做些利市營生,教百姓富足不好?’”
他頓了頓,指尖叩著盞沿輕敲,見眾人皆垂首不語,倒嗤地笑出聲來:“偏他說什麽‘茶樹三年方采,製茶又費功夫,貴國茶種繁多,南詔貨賣不上價。國人圖個短平快,都願種糧,等不得茶樹成蔭。’”
說罷將茶盞遞給一樣的香娘,冷笑開口:“這話倒也實在。既然他等不得,我替他等便是了。”
眾使臣聞言,麵上雖仍端著笑,眉峰卻早蹙成一團。他們這些南國藩邦山水相連,消息最是靈通。
前歲南詔犯邊,哪是什麽 “種茶種糧” 之爭?分明是段氏覬覦成都府路膏腴之地,趁著大華北境戰事起了貪心。誰料偷雞不成蝕把米,一日間國滅身死,旬月間半壁江山反並入廣南西路。
楊炯見眾人隻若有所思的默默飲茶,當即便綿裏藏針的再次提點“若哪家等不得富足,本侯便不吝援手,南詔可替種茶,占城能代種稻,便是吐蕃那片雪域,若要傳教布道,我也能幫上一二。”
話音未落,堂中茶香混著寒意,倒叫聽者喉頭直發緊。
楊炯目光掃過眾人,忽而朗聲道:“哪位是吐蕃青塘部董氈少主?”
話音方落,人群中搶出個虯髯漢子,絳紅麵膛泛著油光,聲若洪鍾的回應:“我便是!”
楊炯上下打量他一番,忽而唇角勾起,揶揄道:“怎的?這盞茶入不得少主法眼?”
董氈粗豪漢子哪裏聽不出話中試探,當即在一眾吐蕃使臣的驚呼聲裏,抄起茶盞便一飲而盡,抹著嘴大笑:“好個醇烈滋味!”
楊炯輕笑著抬手虛引:“諸位既是禮佛之國,素日誦經之餘,正該品茶論道。”
話猶未了,阿福已朝親兵遞個眼色。
一刹那,但聽得刀鞘輕響,眾兵卒齊聲暴喝:“請貴客上樓!”
使臣們心下皆知,這才是今日關鍵所在。
楊炯在大華素有信諾之名,既已亮明態度,眾人倒也鬆了三分。當下紛紛整冠斂袍,魚貫拾級而上。
剛入二樓,正中屍首便撞入眼簾。那後腰處烏青掌印觸目驚心,南國諸使素知彼此底細,目光不約而同投向了董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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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氈濃眉驟擰,大步搶至屍身側,單膝跪地細看掌印紋路,指腹反複摩挲屍身凹陷處。他越看神色越重,粗糲指節捏得咯咯作響,心中更是驚詫莫名。
“聽聞這是蓮花寺的絕學?” 楊炯倚著雕花欄杆,慢條斯理地發問。
董氈仍未起身,喉間滾出悶雷般的應答:“掌毒透骨,落點七分偏右,確是蓮花寺的絕神掌。”
張靈與洪必大交換個眼色,冷笑質問:“這絕神掌一脈單傳,向來隻在吐蕃境內授徒。青塘少主,這話可當真?”
董氈粗豪性子,倒未遮掩,聲若擂鼓:“正是!”
張靈聞言,眸光驟寒如刃,袍袖一甩喝道:“放肆!竟敢在長安城殘害大華學子,還敢如此坦然!當我大華律法是兒戲不成?來人!將吐蕃使團即刻押解大理寺!犯我天威者,定叫他宗祀斷絕!”
話音未落,大理寺衙役已拔刀出鞘,靴聲雜遝如驟雨,直衝使團之中。
“啪!啪!啪!” 楊炯擊掌三聲,忽而朗笑:“往日倒沒瞧出張大人這般血性!方才還勸我顧全邦交,這會兒倒換了副麵孔,這變臉的功夫,怕比梨園名角兒還要厲害。”
張靈額角青筋暴起,甩袖冷哼:“先前勸你是為官本分,如今凶徒自承,難道還要姑息?鎮南侯北地歸來,倒似沒了半分膽色!”
他頓了頓,昂首道:“也罷!你若怕擔幹係,自有本官擔著!大理寺掌天下刑獄,豈容外邦放肆?”
旋即,張靈轉頭厲喝:“還愣著作甚?拒捕者,按謀反論處!立誅當下!”
霎時,蘭蔻坊外殺聲四起,百餘名衙吏持刀如林,刀光映得簷下燈籠都泛著冷芒,竟比夜色更駭人三分。
各國隨行使臣哪有尋常人物?見衙役刀光霍霍,哪裏還不明白這根本就不是緝拿,分明是要斬草除根,殺人滅口。
霎時間喝罵聲四起,大越國降頭師猛地扯碎衣襟,滿背符咒刺青泛著幽藍詭異的冷芒,手中降魔杵搓得火星迸濺,一化二、二生四,四柄杵影如風車般旋在使團身前;占城四姝嬌叱著甩裙,腰間鉤蚌軟鞭倒刺翻飛,裙裾掃過處竟卷得木屑紛飛,三丈內無人敢近;孔雀國眾人更就地結陣,七人如七寶蓮台般扭轉騰挪,手印變幻間指風嗚嗚,且戰且往柱後退去。
吐蕃這邊最是驚險,來時就是三人,此時隻剩下一老僧與一少女。見大華不問青紅就要發難,老僧大吼一聲,一聲佛號震得梁間積塵簌簌,少女尖嘯如鷹,隱晦咒語頻頻而出,二人竟要踏著桌凳,攀這樓梯,直撲二樓。
“反了!” 李澤暴喝,玉色欄杆被他拍得咚咚作響,“京畿之地容得外邦撒野?神臂弩!”
話音未落,三十親兵齊刷刷自袍底抽出弩機,弦聲錚錚如裂帛,弩箭泛著寒芒已然上膛,黑洞洞的弩口正對著使團眾人。
楊炯麵色沉得似要浸透墨汁,靴底重重踹在雕花欄杆上。但聽得 “喀喇” 裂響,檀木碎塊紛揚如雨:“都給老子住手!我看你們誰敢動手!”
阿福見狀,刀鋒寒光一閃,轉身朝廊下疾呼:“韓將軍!還不動手?”
話音未落,金吾衛大將軍韓約頂盔摜甲搶入門來,手中金瓜銅錘映得燭火亂顫,身後千餘甲士如黑潮漫湧,鐵靴踏地聲震得地磚砰砰。
頃刻間,兵刃相交的錚鳴、使臣的呼喝都被壓了下去。
李澤額角青筋突突直跳,攥著的玉帶扣硌得他掌心生疼:“楊炯!北地一趟倒把你嚇破了膽?小小番邦敢在天子腳下撒野,你竟攔著自家兄弟揚威?怕死便直說,本王一人擔著!”
這番話激得圍觀百姓胸膛發熱,雖不敢高聲,卻都攥緊拳頭,怒目直瞪楊炯。
楊炯斜倚著斷欄,眸光冷得能削鐵:“魏王殿下好威風,你的親兵什麽時候竟個個背上了神臂弩?你有軍功?你身領軍職?”
“休要顧左右而言他!” 李澤牙關咬得咯吱響,眼尾血絲暴起,“敢犯天威者,殺無赦!你若縮頭,本王親自動手!我大華的臉麵,容不得番邦踐踏!”
楊炯負手轉向韓約,聲調陡然拔高:“韓將軍!長安內城守備皆歸金吾衛節製,若無軍勳而私動軍械者,該當何罪?”
韓約猛地抱拳,金盔流蘇晃得人眼暈:“押解樞密院勘問!禦史台、都察院徹查軍械來路,敢有抗命者——” 他銅錘重重磕在青磚上,迸出道道火星,“立斬不赦!”
話落,千餘金吾衛轟然撲上。
李澤親衛尚不及抽弩,早被按得麵朝地,麻繩捆得粽子也似。神臂弩 “當啷” 墜地聲裏,李澤暴跳如雷:“楊炯!你這是怯戰!本王為國揚威,你反倒攔著,究竟安的什麽心?”
楊炯慢條斯理撣著袖上木屑,唇角勾起三分譏誚:“魏王殿下的手段,倒和一年前一般無二。莫不是想哄著我挑起同南國的戰爭?屆時掛帥之人,是你?英國公?杞國公?亦或是你那好妹妹李溟?看來這兵部你是真的呆夠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為國揚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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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休得含血噴人!” 李澤甩袖震得玉帶環叮當作響,玄色蟒紋袍擺掃過打翻的茶盞,怒目圓瞪,“鎮南侯不願擔責,本王自領三軍!保家衛國,何罪之有?”
楊炯嫌惡地瞥一眼李澤,忽而轉頭看向張靈,眸中寒星點點:“張大人這大理寺的屬吏,倒個個似行伍出身。不知道吏部可曾注過籍?兵部可有過備錄?改日倒要尋我那石師兄說道說道,他那吏部的眼睛,最是容不得沙子。”
他頓了頓,漫不經心轉著腰間玉佩,“聽說新晉禦史中丞丁凜大人最是鐵麵,大理寺這番用人,怕得細細查上一查這流程。”
張靈麵皮漲得發紫,官帽翅子都跟著亂顫:“楊炯!休要血口噴人!眼下正辦學子命案,更要扞衛國威,你卻東拉西扯,莫不是有意混淆視聽?”
楊炯忽而冷笑,眸光轉至靜立一旁的董氈,意味深長道:“少主倒是好定力。這般亂象裏竟能沉得住氣,既不見分辯,亦不露怯色,倒不愧是青塘掌舵之人。”
董氈粗糲左手隨意一攤,言語爽利如刀切酥油:“大華若鐵了心要興兵,我便是舌綻蓮花,怕也是對牛彈琴。何苦費那唇舌?”
楊炯頷首,袍袖輕揚,步入正題:“方才少主言‘從位置與掌痕看是蓮花寺絕神印’,這言下之意,別處瞧來卻另有蹊蹺?”
董氈濃眉一挑,在眾人正驚愕間,卻見這吐蕃漢子竟徑直俯下身去,舌尖重重舔過屍身腰際的烏青掌印。繼而鼻尖湊近細嗅,喉間發出老牛反芻般的低吟,雙目闔起似在凝神分辨,模樣怪異得令周遭之人皆倒抽冷氣。
半晌,董氈猛然睜眼,直視楊炯:“若我說這並非蓮花寺的絕神掌,鎮南侯可願信?”
楊炯眉頭一蹙,沒好氣道:“少打啞謎!有話直說。”
董氈喉頭滾動,似咽下塊冰碴,忽而問道:“你嚐過人肉滋味麽?不,該問,你可曾嚐過沁著屍油的腐肉?”
楊炯目光微凜,轉瞬笑道:“你吃過?或是辨得出來?”
董氈不答,慢條斯理褪下右腕鹿皮手套。
眾人的目光皆被這動作吸引,但見那手掌竟生得玉潤修長,與布滿繭子的左手判若兩人,便是閨閣女子的柔荑怕也不及這般細膩。
董氈也不多言,五根手指稍稍活動幾下,忽地暴喝一聲,皓白手掌如蒼鷹撲兔,直直按向死者後腰之上。
楊炯眯起眼細細觀瞧,隻見那新掌印初時泛著淡紅,轉瞬如浸墨般發黑,不過幾息便與舊痕別無二致。
“鎮南侯請看仔細。” 董氈利落地套回鹿皮手套,粗糲手指點向屍身。
譚花旋即不著痕跡地挪至楊炯身畔,腰間軟劍已隱有出鞘之勢。董氈卻恍若未覺,隻抬了抬下頜:“勞駕湊近些,聞聞可有蹊蹺?”
楊炯強忍惡心,屏著氣屈膝俯身,鼻尖在兩團烏青間遊移。
良久,他直起腰來,喉間似壓著塊鉛般沉重:“腐臭味倒相似,唯獨……”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董氈,“你這掌落下的手印,倒透出一絲檀木香氣。”
董氈撫掌讚歎:“鎮南侯果然好見識!”
說著他背過雙手,緩步湊近壓低嗓音:“我吐蕃蓮花寺的絕神掌,所煉屍油皆有秘法,毒性需循次漸加,方能保修煉者無虞。可這掌下氣息雜亂,絕非我寺路數。某願以青塘部之守護神起誓,此事與吐蕃無關。”
楊炯垂眸思忖片刻,忽而輕笑出聲:“單憑這番說辭,恐難洗脫嫌疑。這樣,驛館住著怕不安生,皇城司最近倒是空著。十日後,本侯自會查個明白。”
董氈聽了,心中立刻明白楊炯已經基本上信了自己的話,將自己送去皇城司,名為羈押,實則是周全。
現如今,大華沒有天子,這皇城司就成了一個特別尷尬的衙門,本來皇城司就隻聽命於皇帝,權力也都是來源於皇帝的臨時詔令,可現在卻隻剩下書麵上寫的‘宮禁守衛’,著實令人唏噓。
一個部門想要有實權,除了要穩固自己本來有的權力,更要去爭取那些可以確定的權力,而皇城司的‘防諜肅奸,監察百官’的權力便是眼下譚花的首要之重,不然她也不會出現在此處。
譚花聞言眸光一轉,立刻領會了楊炯深意,當即湊近悄聲道:“改日請你吃飯。”
楊炯唇角噙著笑,出口揶揄道:“難得譚大人肯破費,說好了,這次你再摳門我可要掀桌子了!”
譚花杏眼一瞪,偏過頭去不再搭腔,隻揚手喚來皇城司眾人:“還愣著作甚?照鎮南侯吩咐,將諸位貴客好生‘護送’回司裏。”
話落,直接帶著眾使臣揚長而去。
張靈見此,用力一甩官袍,眉峰擰做一團,寒聲質問:“鎮南侯!董氈乃學子命案首犯,依律當押刑部,由大理寺提審,送去皇城司是何道理?”
楊炯聽了,慢條斯理轉著腰間玉佩,悠悠回道:“張大人這是忘了皇城司的差事?防諜肅奸、監察百官,哪條不合規製?倒是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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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炯故意拉長聲音,沉默半晌,忽而抬眼,“不如多操心操心明日吏部的質詢、禦史台的參本,別到時候顧頭不顧尾,露了馬腳!”
洪必大見狀,忙搶步上前,捋著花白胡須朗笑解圍:“鎮南侯果是我大華柱石!這般亂麻似的案子,三法司數日理不清頭緒,你一出手便撥雲見日,倒教老夫這把老骨頭慚愧。”
這般說著,他眯起雙眼,眼角堆起層層笑紋,繼續道:“中樞委你總領三法司,當真是慧眼如炬。待此案水落石出,憑這等奇功,日後入主中樞,怕也是指日可待!”
洪必大這一番話落,廊下百姓早如驚蟄的蟻群,嗡嗡私語便漫了開來。
簷角燈籠搖晃著昏黃光影,將一人影投在青磚之上,碎成點點斑駁:“哎,我聽前街茶館的夥計說,這案子怕是牽扯到了梁王……”
“作死的!” 鄰人慌忙捂住他嘴,袖口沾著的油漬蹭了滿臉,“詔獄的鎖鏈子可不長眼!沒見大理寺張大人的嫡子還在裏頭吊著?咱們這些平頭百姓,少瞎嚼舌根!”
一老漢搖頭歎氣,搓搓手附和道:“自古便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呀。”
“呸!” 賣花娘子白他一眼,鬢邊絹花跟著亂顫,“該是‘一相權傾千僚黯’!整日價蹲牆根聽書,倒聽岔了文墨。”
眾人磨磨蹭蹭往蘭蔻坊外挪步,鞋底蹭著青石板沙沙響。
有提著燈籠的老叟,燈籠罩裏的火苗被穿堂風一撩,映得周遭人臉忽明忽暗。
這邊廂還在議論書生掌印稀奇,那邊廂已有人嘀咕皇城司插手古怪,待眾人全部而出,細碎話音便漸行漸遠,隱隱沒入夜色。
楊炯平靜的目送百姓離開,待一切平靜,便深深看了洪必大一眼,小聲道:“老倌兒,這點事就想壞我父子名聲?那老東西是不是糊塗了?”
“哈哈哈!鎮南侯萬不可如此說話,豈不聞風起於微末,浪生於涓滴。”洪必大朗聲大笑,旋即眼眸精光閃爍,低聲耳語,“那不開口的犬最會咬喉,豔極的花多帶毒刺,病虎磨牙時,才最是凶險。”
話音未落,早揚聲吩咐刑部衙役:“還不速速收拾屍首!莫教髒了這蘭蔻坊的地!”
轉身時,紫袍下擺掃過滿地碎瓷,踏著燈光消失在了巷陌深處。
“楊炯,可慧極傷身,有時候沒必要事事都弄個清楚明白。你可同蛟龍言辯,可同應龍相交,亦能給鼉龍體麵,為何就不能同夔龍懾軍呢?幼龍未長成,成龍已在天,世人皆選穩妥,你又何必……”李澤言辭懇切,目光灼灼的看向楊炯。
楊炯嗤笑一聲,眼底滿是嘲諷和不屑,隨即緩步踏下樓梯,冷聲回應:“扶龍我不擅長,屠龍倒是幹過幾回,有時間咱們切磋切磋!”
言罷,仰笑震衢,聲懾百獸,踏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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