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無盡夏
字數:8386 加入書籤
楊炯剛踏入王府,便見李漁由丫鬟攙扶著,在回廊下緩緩踱步。
月光如水,灑在她藕荷色的裙裾上,映得那腰間的繡帶愈發嬌豔。
楊炯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前去,接過攙扶的手,溫言道:“夜深露重,怎不好生歇著,反倒出來走動?”
李漁聞聲轉過頭來,瞥見他鼻青臉腫的模樣,柳眉微蹙,鼻尖輕輕一皺,似嗔似笑道:“瞧你這副尊容,莫不是又去招惹哪家姑娘了?”
“哪有的事!不過是貪了幾盞畫春酒罷了。” 楊炯訥訥地辯解,聲音小得幾不可聞。
李漁杏眼圓睜,佯作惱怒地啐了一口:“當我是好糊弄的?蘭蔻坊新製的‘風吹霧’淡香水,那股子若有似無的花香,我隔著八丈遠都能聞出來!”
說著,還伸出纖纖玉指,點了點他的胸口,直把楊炯說得麵紅耳赤,他抬起衣袖,放在鼻尖猛嗅,麵上強撐著辯駁:“休要信口胡謅!哪來的香氣?”
李漁冷笑一聲,斜睨著他,唇角勾起一抹促狹:“喲,還嘴硬呢!長安城敢這般教訓你,且你還甘願受著的姑娘,滿打滿算也沒幾個。鄭秋正為中央銀行的事兒忙得腳不沾地,哪有空來治你;簡若那性子,便是動手也斷不會下這般狠手。如此說來……”
她故意拖長尾音,眼波流轉間滿是揶揄,“這等既有手段又有膽色的奇女子,倒真是叫人猜不到呢!”
楊炯惱羞成怒,跳腳大罵:“定是阿福多嘴!看我不剝了他的皮!” 說罷擼起袖子,作勢便要去尋人算賬。
李漁猛地抽回被他攥著的胳膊,嗔道:“你就作吧!譚花那潑辣性子,你也敢去招惹,莫不是嫌家裏太平日子過膩了?當心她一怒之下,把這王府攪得雞犬不寧!”
楊炯被她嗆得一怔,半晌才憋出句:“好端端的,她掀我王府作甚?”
“好個榆木腦袋!” 李漁急得直跺腳,素手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那譚花在長安城裏出了名的暴脾氣,拳腳功夫更是少有敵手。你招惹上她,能囫圇著回來已是萬幸,怎還敢大言不慚?若真把她引到府裏,指不定要鬧得沸反盈天,到時候可如何收場?”
見她柳眉緊蹙,眼中盡是憂色,楊炯忙不迭扶著她在石凳上坐定,握著她微涼的手,溫言軟語道:“我的小魚兒,你可別瞎想。我不過是與她談些合作,借她幾分力罷了,哪有旁的心思?”
李漁狠狠剜他一眼,那目光似能剜下塊肉來,終究是懶得再與他辯駁,隻幽幽歎了口氣,斂了神色道:“且說正經的,你何時啟程去江南?”
楊炯將她輕輕摟入懷中,掌心貼著她隆起的小腹輕撫,喟然歎道:“眼下學子案未了,倭國那邊又起事端,還有新政的推進事宜,諸多事情聚到一處,最快也得清明時分才能成行。”
“這可如何使得!” 李漁眉間籠上愁雲,指尖無意識揪著他衣襟,“爹娘近日正商議你與陸萱的婚期,她為家裏鞠躬盡瘁,毫無怨言,這樁婚事再拖下去,如何對得起人家?
楊炯聞言,喉頭微動,隻鄭重地點了點頭。
李漁垂首,纖指慢條斯理地綰著鬢邊青絲,良久才幽幽開口:“謝令君一事,你作何打算?”
楊炯聞言,眉頭擰成個疙瘩,一臉茫然道:“好端端提她作甚?我與她並無瓜葛!”
“並無瓜葛?” 李漁冷笑一聲,杏眼微眯,“她不辭千裏北上接你,這番心意你權當看不見;海上遇險九死一生,你也能硬起心腸裝聾作啞?麟嘉衛的兄弟們可是受了她救命之恩,這份情債,你打算如何還?”
她頓了頓,望著遠處朦朧月色,聲音愈發沉重,“如今她又遠赴倭國,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她是想向你、向楊家表決心呢。等她歸來……”
李漁輕歎一聲,眉間盡是愁緒,“你可知娘親最是心軟,若她拉下臉來相求,隻怕這進門之事,便是板上釘釘了。”
楊炯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伸手揉了揉發脹的額頭,滿心皆是無奈:“此事你們出麵終究不妥。待倭國諸事了,我自會與娘親說個明白。”
李漁頷首應了,忽而抬眸,眼中盡是殷切:“鄭秋那邊,你可得多上上心。她是個要強的女子,最盼著你把她放在心尖上。明日一早便去瞧瞧她,莫要叫人寒了心。
還有簡若,此番同你返家,你改日定要備下厚禮,親自登門拜見潘殿帥,切不可失了禮數。”
說著,將頭輕輕倚在他肩頭,溫熱的氣息拂過他脖頸,話語裏滿是化不開的溫柔。
楊炯握緊她的手,隻覺那掌心柔若無骨,卻又似有千鈞重量。
憶起往昔,兩人初遇時劍拔弩張,她性如烈火,一點就著,動輒便要拔刀相向。哪曾想,自她有了身孕、掌了家門,竟褪去了往昔的鋒芒,舉手投足間皆是端莊賢淑,府中上下哪個不讚她治家有方。
可楊炯又怎會不知,她骨子裏的烈性從未消減半分?
就說那回,隻因楊炯未先去見她,她便拿著匕首要同歸於盡,眼裏的委屈與惱怒,至今仍曆曆在目。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這般想著,楊炯忽地吻上她紅唇,溫柔似水。
李漁嬌軀微顫,先是一怔,待感受到掌心傳來的灼熱溫度,望著楊炯眼底翻湧的情意,霎時化作了繞指柔,熱烈地回應。
良久,兩人緩緩分開。
楊炯凝望著眼前嬌俏可人的妻子,眸中盡是深情,柔聲道:“小魚兒,還記得春江樓那一回麽?你那兩拳,倒似晨鍾暮鼓,不但敲醒了我,還敲開了咱們的緣分。”
李漁聞言,心底泛起陣陣漣漪,“撲哧” 一笑:“你那時說出的話能把人氣個半死!我恨不能再打上幾拳才好!”
說著,粉拳輕輕落在他肩頭,似嗔似喜。
楊炯赧然一笑,將她的柔荑緊緊包裹,隻覺那掌心溫度,暖到心窩裏去。昔日種種過往,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此刻唯有懷中佳人,才是心頭最珍貴的明珠,叫他愛到骨子裏,疼到心坎上。
李漁對於楊炯來說,是最特殊的存在,她是楊炯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喜歡的女人,說是初戀也不為過。
之後兩人經曆種種,如今能修成正果實屬不易。細想來,這些日子他雖也盡心竭力為家奔走,卻遠不及李漁為這情分、為這府宅傾盡的心血。
想她李漁從前那肆意張揚的性子,生生磨成了持家的賢淑模樣,其中多少隱忍與付出,叫人怎不心疼。
這般想著,楊炯喉頭微哽,猛地將她摟入懷中,在她頰上落下一吻,低低呢喃:“小魚兒,好久沒看繡球花了,我心裏頭念得緊呢。”
李漁霎時紅了耳根,眼眸含嗔橫他一眼,輕啐道:“沒個正形!偏拿這些話打趣人!”
嘴上雖嗔怪,唇角卻止不住上揚。
“哪敢打趣我的心肝兒?疼你還嫌不夠呢!” 楊炯笑著攬住她的腰肢,小心翼翼扶著她往內室走去。
李漁見他這般猴急,柳眉微蹙,纖手輕輕拍在他肩頭,嗔道:“沒個輕重!我這身子已有六個月的身孕,可禁不起你這般折騰!”
楊炯頓時耷拉著腦袋,瞧著她不似作偽,語氣也軟了下來,輕聲歎道:“也不知怎的,倒念起你從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了。”
李漁唇角噙著一抹淺笑,任由他小心翼翼地扶著自己在床榻上坐下,忽而伸出玉指,輕輕勾了勾,示意他靠近些:“在外頭轉了這一遭,倒是想起我的好了?”
楊炯在她身側坐下,重重點了點頭,目光裏滿是深情:“你自然是不同的。”
李漁聞言,眼波流轉,慢條斯理地褪去繡鞋羅襪,將一雙柔荑輕輕搭在他腿上,挑眉問道:“哦?我倒要聽聽不同在何處?不都是你的女人嗎?”
楊炯順勢托住她一雙瑩潤蓮足,指腹輕輕按壓,口中緩緩歎道:“我的小魚兒,偏生這般癡傻。為了我,硬生生改了那瘋魔性子,掏心掏肺地操持這府宅,竟是半分回報也不圖。這世上若有一人肯為我舍了性命,頭也不回地跟著赴湯蹈火。除了你,還能有誰?”
李漁聽了這話,足尖微微蜷起,似被春風拂過的花枝,輕顫不已。她強忍著眼中酸澀,玉臂勾住他脖頸,聲音發顫:“原來你都明白……”
“我又怎會不知?” 楊炯將她的足捧在掌心,“你這瘋魔脾性,我早就愛到了骨子裏。可比起你這番深情,我便是傾盡所有,也難及萬一。”
楊炯見過百花爭豔,遇過千般柔情,那些紅顏知己各有妙處,可唯有懷中的小魚兒,能為他拋卻過往鋒芒,甘願藏起棱角,將滿心熾熱都化作繞指柔,這般深情,怎能不叫楊炯疼惜。
“就會拿巧話哄人!” 李漁皺著鼻子嗔怪,話音裏卻帶著哭腔。
楊炯不再言語,隻垂眸細細揉捏她酸脹的雙足,指腹一下又一下,似要將滿心愧疚與疼惜都揉進這溫柔裏。
李漁瞧他這般沉默,心下了然。平日裏那三寸不爛之舌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此刻卻半晌不言語,想來是愧疚作祟。
當下唇角勾起一抹柔笑,玉臂輕揚,將他勾到近前,吐氣如蘭:“這些日子,可念著我?”
楊炯眸中閃過一絲暖意,不假思索道:“想得緊呢,每時每刻都盼著回來見你。”
李漁眼波流轉,似藏著萬千狡黠,嬌聲問道:“且說,哪處想得最是厲害?”
楊炯一愣,目光裏盡是茫然:“嗯?”
“呆子!” 李漁忍不住 “噗嗤” 笑出聲,忽而挑眉湊近,聲如蚊蚋:“來嗎?”
楊炯望著她含情脈脈的眉眼,恍惚間憶起去年重續蘭姻之夜,當下唇角噙笑,故意逗她:“來什麽?”
“就會裝傻!” 李漁見他接了話茬,心下歡喜,小魔女的瘋癲勁兒又上來了,輕哼一聲,嘟著嘴嗔道,“你說呢?”
“天要亮了!”楊炯繼續陪她演戲,說著那夜的話。
“你不會不行吧?” 李漁笑得花枝亂顫,眼中盛滿春光。
“你這磨人的小妖精!” 楊炯笑著將她摟入懷中,“今日定要好好‘收拾’你!”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二人笑作一團,四眸相對間,情意繾綣。
李漁忽地斂起笑意,眼波流轉間盡是狡黠,蓮足輕輕一動,嬌嗔道:“整日裏油嘴滑舌,倒是真本事拿出來瞧瞧!”
楊炯一愣,望著她眉眼間的促狹,一時也有些無措。
正待開口,卻見她素手輕挽雲鬢,眼波盈盈瞥來,朱唇輕啟啐道:“變態!”
說罷,她斜倚在錦榻之上,皓腕輕揚,將月白錦襪勾起,玉足輕點,那繡著繡球花的襪尖便在空中悠悠晃動。
“不是心心念念想看繡球花嗎?” 她眼波含春,玉趾輕勾襪口,似笑非笑地睨著楊炯,那聲音婉轉悠揚,帶著說不出的撩人意味,直叫人心頭亂跳。
楊炯喉間微動,伸手握住那截纖巧的腳踝,觸手處溫軟如玉,指腹下脈搏輕顫,倒比園中新綻的繡球花苞還要鮮活靈動。
正怔忪間,李漁忽地蜷起腳趾,在他虎口處輕撓,指尖殘留的丹蔻碎屑簌簌而落,恰似春日裏揉碎的海棠花瓣,混著她身上甜膩的暖香,絲絲縷縷鑽進鼻間,直叫人心頭發顫。
見他這般呆愣模樣,李漁唇角勾起一抹促狹笑意,玉趾輕點,輕輕戳了戳他的鎖骨,足弓順勢搭在他肩頭,嬌嗔道:“平日裏總聽人說楊大將軍戰場上威風凜凜,解甲殺敵何等利落,怎的到了我這兒,倒成了個木頭人?”
說著,她眼波流轉,含情脈脈,足尖微動,已靈巧地挑開他衣襟。
恰在此時,燭花 “劈啪” 爆開,繡球花影在紗帳上搖曳成浪。
李漁玉趾輕抬,流螢拂水般滑過他胸膛,所經之處似有星火燎原,引得楊炯喉間溢出細碎顫音。
她半倚在軟緞繡被間,鬢發散亂如墨雲,指尖勾著繡襪輕輕一揚,那綴著金線繡球的綾羅便如蝶般撲至他眼前。
“仔細瞧好了!” 她朱唇微啟,足尖靈巧地勾住他腰間玉帶,腕子輕轉間綾帶已如靈蛇般抽離,“這招喚作‘無盡夏’。”
話音未落,繡襪已不知何時褪盡,一雙雪玉似的足踝婉轉遊走,沿著他腰腹曲線蜿蜒而下。
行行複停停,她忽而斂了笑意,眼波含春水,嬌嗔道:“你瞧,這花兒可要開了。”
燭影搖紅,紗帳低垂。隻聽得帳中偶有輕笑低語,伴著燭花爆響,漸漸融在這濃稠如蜜的夜色之中。
一個時辰後……
李漁歪在錦被裏,鬢邊珠翠淩亂,指尖無意識纏著楊炯的衣角,眼尾還泛著未褪的紅暈。
楊炯半支著身子,輕輕替她挽起散落的發絲,指尖擦過她發燙的耳尖,笑道:“這‘無盡夏’的招式,倒比兵法還難破。”
“貧嘴!” 李漁輕哼一聲,玉足悄悄探出來,在他小腿上輕輕一踹,卻被他反手握住,“仔細著了涼。”
他將錦被又往上掖了掖,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足尖,想起剛才情景,喉結不由得又動了動。
李漁蜷著的腳趾似無力的蝶翼,輕輕勾住他小指,慵懶得連足心黏著的幾縷濕發都嫌礙事,隨意一踢,便嬌聲呢喃:“往後這園子,須得在各處都栽上繡球才好。”
楊炯喉間發緊,啞著嗓子應道:“便種在西牆根下,那夜你摘的白繡球,不就開在西窗邊?”
李漁聞言,指尖繞起一縷烏發,像逗弄貓兒般拂過他鼻尖,眼波流轉間盡是嬌憨:“還要搭個秋千架,等花開時節,蕩起來時,粉白花瓣簌簌落滿裙裾,倒比戲文裏的景致還美上三分。”
楊炯望著她鬢發散亂、眼含春水的模樣,隻覺心尖兒都要化了。她這副小女兒家的情態,偏比任何兵法謀略都要叫人難以招架。
喉頭滾動間,眼底泛起紅意,伸手便要將她重新攬入懷中。
李漁嬌笑著輕推他肩,柔聲道:“還不快去會那‘小毒女’?人家巴巴兒等著呢!”
楊炯聞言一愣:“啊?!”
“喲,還裝傻?” 李漁柳眉微挑,杏眼含嗔,“府裏哪件事兒能瞞得過我?那倭女一回來便忙著熏香沐浴,翻箱倒櫃找凝香丸、尋胭脂水粉,這般大費周章,三歲孩童都瞧得出她的心思!”
說罷,又是一記眼波流轉的嗔怪,伸手便要推他出門。
楊炯隻覺哭笑不得,好端端溫存片刻,倒生出 “飛鳥盡良弓藏” 的無奈。
正發怔間,已被李漁半推半搡攆至房門口。
“仔細著別被毒死!” 李漁倚著門框輕笑,語帶調侃,說罷 “吱呀” 一聲便闔上了門。
楊炯被推得趔趄半步,又好氣又好笑,佯作惱怒道:“且等著!等你卸了這重擔,定要你嚐嚐‘無盡夏’的妙處!”
言畢,他整了整衣襟,徑往王修居處走去。
喜歡風流俏佳人請大家收藏:()風流俏佳人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