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團花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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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戲台上,那大青衣屠嬌娘跌坐在猩紅氍毹上,雲鬢散亂間,一雙丹鳳眼蒙著層水光。
    她盯著腳邊那碗咕嘟冒泡的紅糖水,糖汁泛著詭異的白沫,在日光下滋滋作響。嬌軀止不住地發顫,羅裙下露出的繡鞋尖兒,也跟著抖個不停。
    台下書生們見狀,頓時炸了鍋。
    但見有人甩了折扇,跳著腳大罵:“好個狗奴才!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謀害屠大家,當這冰雪城是閻羅殿不成?”
    人群中又暴起一聲怒喝:“快說!是誰在背後指使?莫不是活膩歪了!”
    這一嗓子,恰似熱油鍋裏潑了瓢冷水。
    不知哪個好事的酸秀才,搖著破扇子陰陽怪氣道:“我早有耳聞,鎮南侯三番五次想納屠大家做小妾,人家愣是沒鬆口!”
    “當真?” 立刻有人伸長脖子湊過來,“可別瞎編排!”
    “我豈會亂說?晚香園戲班敲鼓的是我二叔,這些醃臢事,戲班裏哪個不知?”
    “哎喲!這麽說來,莫不是鎮南侯求親不成,便要殺人滅口?”
    眾人七嘴八舌間,議論聲浪幾乎掀翻樓頂。
    卻有個穿月白襴衫的書生蹙眉反駁:“休得胡言!鎮南侯何等身份?那日‘滿樓紅袖招’的風流韻事,誰人不知?這戲子若真攀得上高枝,怕是早就巴巴兒地送上門了!”
    “呸!” 立刻有人啐了一口,“屠大家心係晚香戲班,班裏上上下下幾十口人都指著她吃飯。她這般心善的妙人兒,豈會屈從權貴?”
    “正是!我們屠大家可不是任人把玩的物件!” 人群越聚越密,書生們漲紅著臉,袖子擼得老高,活像鬥架的公雞。
    恰在此時,不知誰喊了聲:“走!押這奴才去京兆府!我倒要看看,這京城到底是誰家的天下!”
    “同去同去!鎮南侯回了幾日,整日會些嬌滴滴的小姐,哪曾用心查案?依我看,背後主使定是那梁王!” 眾人推推搡搡,有人撞翻了茶盞,有人踩掉了鞋子,場麵亂得如同沸鼎翻漿。
    書生們紅著眼湧上台去,將那夥計團團圍住。
    有人揮拳砸向麵如土色的夥計,有人扯著他頭發往台柱上撞,哪裏是要送官,分明是要將人活活打死,來個死無對證。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忽聽得 “砰” 地一聲悶響,人群中一個揮拳最凶的書生如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摔在青磚地上慘叫連連。
    眾人定睛一看,隻見楊炯陰沉著臉立在樓梯口,周身戾氣仿若實質,一身華貴錦袍被穿堂風鼓得獵獵作響,氣勢逼人。
    他每踏下一級台階,書生們便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冷汗順著脖頸直往下淌。
    外圍幾個起哄的見勢不妙,剛要腳底抹油,卻聽得 “轟隆” 一聲巨響,冰雪城的雕花大門重重闔上。
    緊接著,數十個膀大腰圓的夥計手持棍棒衝入人群,眨眼間便將幾個帶頭鬧事的書生如拎小雞般提到戲台中央。
    楊炯眯起眼,森冷目光掃過眾人,怒喝道:“好一群膽大包天的狂徒!私設公堂、毆打良民,莫不是把聖賢書都喂了狗?”
    “侯爺明鑒!” 人群中閃出個身著月白襴衫的書生,正是楊叔。
    他整了整衣冠,高聲辯解道,“此仆毒害屠大家在先,我等激於義憤,不過是想扭送官府,絕無動用私刑之意!”
    楊炯盯著他,殺意更濃三分,冷笑一聲:“宣德門前的教訓,看來還不夠深刻!”
    楊炯冷笑一聲,目光掃向被按在地上的書生:“方才不是口口聲聲說你二叔在戲班,知曉本侯要強娶戲子?好!今日當著眾人的麵,把你那二叔叫來對質!休說本侯以勢壓人!”
    那書生嚇得臉色煞白,兩股戰戰,卻仍硬著頭皮喊道:“我二叔前幾日……前幾日染了重疾,已然離了戲班!”
    “放你娘的狗屁!” 楊炯怒喝一聲,靴底重重踹在書生腰腹,將人踹得倒飛出去,摔在台柱上發出悶響,“這晚香戲班明明是蘇州班子,你一口關中土腔,難不成你二叔是從蘇州漂來的?”
    說罷甩袖吩咐,“拖去皇城司,治他個誹謗公卿之罪!”
    “侯爺且慢!” 楊叔跨步擋在書生身前,袍角帶起一陣風,“依《大華律》,縱有罪名,也該先交刑部勘察,怎能私送皇城司?您方才還斥責我等濫用私刑,如今卻……”
    楊炯忽地笑出聲,學著他之前的話,冷笑道:“此人誹謗本侯在先,我激於義憤,不過是想扭送官府,絕無動用私刑之意!”
    楊叔麵色驟變,結結巴巴道:“侯爺……您這分明是強詞奪理!”
    “強詞奪理?本侯要與你們講理時,你們撒潑耍賴。等本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們倒想起聖賢道理了?”楊炯毫不留情嘲諷出聲,眸光掃向場中人,氣勢之盛,壓得眾人麵麵相覷,諾諾不敢言。
    楊叔咬碎後槽牙,強壓下眼底翻湧的怒意,沉聲道:“侯爺,屠大家遇刺一事,事關人命,還望您給在場眾人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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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炯斜睨他一眼,譏諷道:“想栽贓便直說!遮遮掩掩的,哪還有宣德門前那股子潑皮勁頭?莫不是想說本侯強娶不成,便要殺人滅口?接著是不是還要編排我沉迷女色、荒廢公務,再扣個‘學子案主謀’的帽子?”
    這番直白戳破,驚得楊叔麵色驟變。他萬萬沒料到楊炯竟在此處現身,更不知這局已被拆得七零八落。
    思忖間,後背冷汗浸透衣袍,此刻若再激怒這煞星,莫說功名,怕是連性命都難保。
    念及此處,他忙堆起笑臉,深深一揖:“侯爺明察!學生們絕無此意!”
    “本侯說幾日查清學子案?” 楊炯突然逼近,周身寒氣直撲人麵。
    台下書生們如寒蟬噤聲,無人敢應,唯有粗重喘息聲此起彼伏。
    “回答我!” 楊炯暴喝如驚雷,震得戲樓梁上積灰簌簌而落。
    楊叔雙腿發顫,擠出聲音:“十……十日!”
    “大聲點!”
    “回侯爺!十日!” 楊叔扯著嗓子吼出,額頭青筋暴起。
    楊炯冷哼連連,轉頭看向場中學子:“宣德門前饒你們一命,真當本侯怕了?本侯爺領兵縱橫數萬裏,死在我手裏的人不計其數,上至天子,下至王公,你們覺得殺你們這些蠢貨,會有人給你們喊冤? 你們該慶幸本侯是個講理講法之人,若不是現在大華急需官吏,你們焉能站在此處跟本侯聒噪?”
    眾書生麵色如土,雖滿心怨憤,卻不得不認,若不是梁王父子守著國法,他們這些寒門子弟,在權貴眼中不過螻蟻,碾死連聲響都不會有。
    可正因深知此理,他們才更要賭上一賭。政治這玩意兒,說好聽是權衡妥協,說難聽便是豪賭,就看誰的籌碼更重、手段更狠。
    正僵持間,忽有個愣頭青顫聲開口:“那……那屠大家遇刺一事,侯爺不查了?”
    楊炯聞言冷笑,刀鋒般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戲台上一直垂首不語的屠嬌娘。
    隻見其纖指仍扣著水袖瑟瑟發抖,月白織金雲肩下露出一截玉頸,恰似晚香玉莖亭亭擎雪。雲鬢浸霜壓著點翠頭麵,眉間花鈿將碎未碎,倒映著那雙含煙籠霧的眸子,恰似夤夜初綻的晚香玉,花瓣凝著冷露,眼波流轉間春水橫斜,偏生花萼處隱著青黛,簡直同那戲文裏的薄命紅顏一般無二。
    紅胭脂暈染的眼尾微微上挑,本該是勾魂奪魄的媚,偏生被驚惶碾作碎玉,恍若她此刻眸光,明明噙著驚懼,偏要綻出三分倔強的清豔,將萬種情思都凝縷縷柔風。
    楊炯自恃閱人無數,見過的美人更是不知凡幾,可眼前這屠稔稔雖非傾國之色,一雙含煙籠霧的眸子卻令人印象深刻,流轉間盡是萬種風情。
    楊炯片刻便定了心神,冷然開口:“姓甚名誰?”
    屠稔稔直勾勾盯著他,半晌才冷冷吐出三個字:“屠稔稔!”
    “我們可曾相識?”
    “第一次見!” 她語氣冰寒,眼尾微微上挑,眼神複雜難言。
    楊炯劍眉一挑,嗤笑道:“既不相識,本侯為何要強納你?難不成你比宸公主更美?”
    “侯爺折煞我了。” 屠稔稔水袖掩麵,眼波流轉間似有春光乍泄,“我這戲子賤命,怎敢與金枝玉葉相比?隻是前日……”
    說到此處,她忽地頓住,纖指死死絞著錦緞,指節泛白。一滴清淚順著臉頰滑落,啪嗒墜在戲服上,洇出深色痕跡。
    “接著說!” 楊炯目光如電,語氣冰冷如霜。
    屠稔稔咬著下唇,猛地抬起頭,淚珠在睫毛上搖搖欲墜。她似是鼓足勇氣,顫聲道:“您府上穿墨綠比甲的嬤嬤,說晚香園新排的《夜來香》詞曲逾製,要…… 要呈報教坊司!”
    話音未落,月白披帛滑落肩頭,露出腕間青紫掐痕,在雪白肌膚上觸目驚心。
    台下眾人見狀,皆是倒吸一口冷氣,竊竊私語聲頓時此起彼伏。
    楊炯欺身上前,鼻尖幾乎要觸到屠稔稔額間花鈿,冷笑道:“本侯倒不知,府中嬤嬤何時管起教坊司的閑事?那嬤嬤姓甚名誰,你且細細說來,我倒要查查,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
    屠稔稔忽然嬌笑出聲,染著丹蔻的指尖輕飄飄點向楊炯腰間玉佩:“侯爺當真要問?那日那嬤嬤腰間絲帶,可也是修著螭龍紋呢!這等王府獨有的配飾,旁人可戴不得。”
    此言一出,台下頓時炸開了鍋。
    楊炯猛地攥住她廣袖,綢緞被扯得簌簌作響:“好個戲子!不知教坊司歸禮部轄製,卻認得王府的螭龍紋?長安王府又不止我一家,莫不是瞧著我好欺負?”
    屠稔稔順勢癱軟在地,點翠鳳釵 “當啷” 墜地,碎鑽散落滿地:“侯爺饒命!稔稔不過是個下九流的戲子,哪懂什麽朝綱法度?隻記得那嬤嬤說,若從了侯爺,晚香園明年便能在朱雀大街開分園。”
    “照你這麽編排,是本侯強娶不成,便要殺人滅口?” 楊炯氣得渾身發抖,反倒是笑出聲來。
    屠稔稔忽地抬眼,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稔稔哪敢揣測侯爺心意?許是……許是我誤會了?” 說罷,指尖撫過頸間可疑的紅痕,話鋒一轉,“隻是《夜來香》這出戲,我們排了整整三月。若是被禁演,戲班裏十幾口人可就斷了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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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就栽贓到本侯頭上?” 楊炯死死掐住她下巴,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侯爺說是,那便是吧。” 屠稔稔忽然轉了腔調,柔得像戲台上的水磨唱腔,“反正我這條賤命,在侯爺眼裏比螻蟻也強不上幾分。” 話音未落,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殷紅的鮮血順著嘴角流下,在衣襟上綻開妖冶的紅花。
    眾人驚呼四起,楊炯卻紋絲不動,嗤笑道:“就你這點把戲,也想糊弄人?若這等拙劣演技都能在長安混飯吃,你當感謝長安市民心善!”
    屠稔稔伏在地上,指節摳進雕花木板,口中鮮血淋漓仍嘶聲喊道:“侯爺要殺便殺!我雖是戲子,卻也是憑本事養活戲班幾十口人,便是做鬼也不服這冤枉!”
    楊炯啐了一口,彎腰撿起地上瓷碗,徑直杵到她鼻尖:“仔細聞聞!這刺鼻的硫磺味兒,分明是砒霜!真中了這毒,你此刻早該滿地打滾、痛不欲生,哪還有閑心在這兒裝腔作勢?”
    “誰信你胡謅!” 屠稔稔翻著白眼,嘴角還掛著血絲。
    楊炯陡然沉下臉,攥著碗便要往她嘴裏灌。
    屠稔稔嚇得鯉魚打挺,跳開三尺遠,發髻散亂間釵環叮當亂響:“你…… 你要幹什麽!”
    “該問的是你!” 楊炯猛地扣住她手腕,眼眸森冷,“說!哪個狗膽包天的指使你栽贓本侯?”
    屠稔稔麵色煞白,卻仍梗著脖子:“確有個嬤嬤逼我做侯爺的妾室!我若不從,便要拆了晚香園!”
    “不見棺材不掉淚!” 楊炯冷笑一聲,揚手示意:“拖去皇城司!”
    “且慢!我有證據!” 屠稔稔突然尖聲大叫,顫抖著從腰間扯下一物。但見那玉佩青黃相間,上雕戌字,周圍晚香玉,一看就是不凡物件。
    楊炯瞳孔驟縮,心頭劇震:這玉佩分明就是正一派祖物十二時辰團花佩,更是王府內院之物,怎麽會在她手中?
    念及此,他麵上卻不動聲色,冷嗤道:“一塊玉佩也算證據?”
    “那嬤嬤說了,這是王府少夫人的信物,總共十二枚,還是正一派地祖傳下的寶貝!” 屠稔稔忽地挺直腰杆,眼中閃過狡黠的光,步步緊逼,“侯爺,難道這也是我信口胡編?”
    她衣衫上的血跡未幹,卻笑得花枝亂顫,倒像是捏住了天大的把柄。
    楊炯望著那枚青黃玉佩,忽覺近日諸事如走馬燈般在腦中輪轉。
    自王修當眾戳破誣賴女子,亮出韜光寺花水佩後,坊間便流言四起,皆傳梁王府崇佛抑道,府中少夫人皆以佛門聖物為信物。
    這話如野火燎原,燒得正一派道觀實在是坐不住,堂堂道門魁首,豈容佛門壓過風頭?
    京城出雲觀當即出麵辟謠,言之鑿鑿稱王府少夫人皆以正一派至寶 “十二時辰團花佩” 為信物,還特意點出陸萱持辰字牡丹佩、鄭秋佩申字菊佩。
    此言一出,長安市民皆等著佛門回應,偏生那邊悄無聲息,倒教正一道的說法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兒。
    此刻楊炯方知,原來這樁樁件件,皆是為今日設的局!
    若他否認團花佩的信物之說,便是打了道門的臉,平白傷了與正一派多年的交情;可若認下,這戲子手中的玉佩,豈不是坐實了栽贓?
    楊炯眉頭緊鎖,正待開口,卻聽 “轟隆” 一聲巨響,冰雪城大門豁然洞開。
    眾人聞聲皆驚,齊齊將目光投向大門。
    隻見暮色之中,一道青影款步而入。但見那鄭秋身著月白襦裙,外罩天青比甲,青絲挽作淩雲髻,斜插一支羊脂玉簪,手中白玉扇輕搖,踏著滿地碎金般的夕陽餘暉,徐徐走來。
    她眉目清冷,周身縈繞著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朗之氣,那些原本還在交頭接耳的學子們,竟不自覺地紛紛退讓,如潮水分流般讓出一條通路來。
    此時殘陽正好,將她的身影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輝,更顯得風姿綽約。
    鄭秋款步邁上戲台,眸光淡淡掃過屠稔稔手中的玉佩,朱唇輕啟,擲地有聲:“你這戌字佩,是假的。”
    屠稔稔聞言先是一怔,隨即掩唇嬌笑起來:“鄭夫子這話可說得蹊蹺。小女子雖出身低微,於這玉器一道卻也略知一二。您瞧這玉佩上的沁色,宛如春水初生,溫潤細膩之處恰似凝脂,少說也有百年以上的年份,豈能由您一句話便斷定是假?”
    她邊說邊輕輕晃動手中玉佩,那青黃相間的色澤在夕陽下流轉,倒真有幾分寶光四溢的模樣。
    鄭秋聞言,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啪” 地一聲展開折扇,扇麵上的《扇子銘》露出,更襯得她風姿颯爽,氣勢非凡。
    她揚了揚眉,語帶不屑:“不錯,我說它是假的,它便絕無真的可能!”
    屠稔稔麵色不變,眼中沒有一絲慌亂,輕聲歎道:“小女子身份卑微,既然鄭夫子如此斷言,那我便告辭了。”
    說罷,蓮步輕移,作勢便要轉身離去。
    “慢著!” 鄭秋輕喝一聲,手中白玉扇一橫,攔住了屠稔稔的去路,眼中寒芒一閃,冷笑道,“你若就這麽走了,旁人還道是我家夫君傾心於你這伶人,我堂堂王府,可丟不起這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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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稔稔咬了咬唇,抬眸直視鄭秋,目光中帶著一絲挑釁:“那鄭夫子意欲何為?莫非要將小女子也押去皇城司不成?”
    鄭秋微微眯起眼,目光銳利如刀,上下打量了屠稔稔一番,輕嗤道:“倒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你不過是個被人當槍使的蠢貨罷了,還不值得勞動皇城司。你隻需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便放你走。”
    屠稔稔心中惱怒,最恨別人將她看輕,尤其是這些出身顯貴之人眼中的傲慢,更是令她憤懣。
    當下她強忍著怒火,咬字清晰地說道:“鄭夫子請講。”
    鄭秋也不繞圈子,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剛才口口聲聲說這玉佩至少有百年,可確定?”
    屠稔稔聽了此問,毫不猶豫地高高舉起手中的戌字佩,聲音清脆響亮:“在場諸位皆是飽學之士,眼光獨到,自然能看出這玉佩的不凡之處。正一派傳承數百載,這鎮派之寶,又豈是凡品?小女子所言,絕無虛假!” 她話語間帶著幾分自信與傲然,將手中玉佩不斷以各種角度展示給眾人觀看。
    鄭秋鳳目微眯,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揚聲說道:“世人皆知正一派有十二時辰佩,卻不知其中另有乾坤。這玉佩來曆,原是正一第八代祖師留下首塊‘子’字佩,距今已有二百春秋。此後每隔十二載,便新製一枚,湊成十二之數。在座皆是飽學之士,不妨一同推算推算,這戌字佩該是何年份?”
    楊炯聞言,心中暗喜,忙接口道:“依我算來,不過七八十年光景罷了。”
    話落,抬眸望著鄭秋,眼中難掩讚賞之意,隻覺自家夫人聰慧過人。這無中生有的說法,看似荒誕,卻巧妙利用了眾人對道門秘寶的知之甚少。隻要坐實玉佩是假,既能彰顯王府與道門的親厚,又能將這場風波輕輕揭過,當真是妙極。
    眾人聽聞此言,皆將目光投向屠稔稔手中玉佩,麵上俱是疑惑之色,一時也不知該信誰的話。
    屠稔稔麵色驟變,強自鎮定道:“鄭夫子膽子不小,竟如此編排正一派!”
    鄭秋冷笑一聲,輕輕抬手,朗聲道:“長風道長,您乃正一長老,又是出雲觀觀主,且評評,我說的可對?”
    話音方落,隻見一位鶴發童顏的老道緩步而入,拂塵輕揚,含笑道:“鄭姑娘所言不差,正是如此。”
    鄭秋見狀,微微聳肩,目光似笑非笑地掃過屠稔稔,語帶譏諷道:“你且聽好了!我姐妹手中的十二時辰佩,皆是梁王親手相贈,乃是身份信物。堂堂王府,豈會假手於一個嬤嬤授受?你這等心思,當真是可笑至極!” 說罷,輕搖折扇,眉眼間滿是傲然之色,端的是風華絕代,令人不敢逼視。
    屠稔稔麵色青白交加,貝齒幾乎要將下唇咬出血來,十指死死攥著那枚團花佩。
    正待開口辯駁,忽覺手腕一陣酸麻,玉佩脫手而出,“啪嗒” 墜地,應聲裂作三段。
    鄭秋眼角餘光輕瞥長風道長,轉瞬便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原以為是個識趣的,不想這般沉不住氣。縱使被人當槍使,留著這‘百年古玉’,好歹還能換些銀錢度日,何苦摔了這生財之道?”
    屠稔稔怒目圓睜,胸中怒火幾欲噴薄而出,卻見鄭秋欺身上前,鳳目含霜,壓低聲音冷笑道:“在這梁王府,掌家法的是我,管事的是我。有我一日,你便休要存著妄想。不管你與正一派有何勾連,又同顏夫子做了什麽醃臢交易,都給我記好了,下次碎的,可就不是玉佩了!”
    屠稔稔死死盯著鄭秋,忽而破顏一笑,轉而望向楊炯,柔聲道:“侯爺當真沒什麽話要與我說?”
    “我娘子說的,便是我想說的。” 楊炯冷著臉,語氣不帶半分溫度。
    屠稔稔忽而湊近,眼波流轉間滿是狡黠:“既然是誤會,那小女子學聲狗叫賠罪,可好?”
    楊炯挑眉嗤笑:“這倒真是新鮮要求,有本事便叫!”
    不想屠稔稔忽地模仿起他的腔調,嬌聲笑道:“我娘子的話就是我的話!”
    說罷仰首大笑,裙擺一甩,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楊炯望著那遠去的身影,又氣又惱,轉頭向鄭秋抱怨道:“這戲子莫不是失了心瘋?好生莫名其妙!”
    鄭秋睨了楊炯一眼,眼波流轉間含著三分嗔怪,七分淩厲,隨即將目光掃向台下學子,冷聲道:“事不過三,我梁王府為著大華社稷,曾忍一時之氣;今日為著黎民百姓,再受一回委屈。隻是往後,還望諸位好自為之。”
    說罷,輕輕扯了扯楊炯衣袖,眉梢眼角俱是柔情,二人攜手並肩,緩步出了冰雪城。
    二樓雅座上,眾女子望著那對璧人相攜遠去的背影,神色各有不同。
    楊然見庾信眉雙目熠熠生輝,忙湊上前去,眉飛色舞道:“信眉快瞧,我嫂子方才那氣勢,可還帥氣?”
    庾信眉雙手微微發顫,麵上滿是傾慕之色:“何止是帥氣!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壓得那些自詡清高的學子都抬不起頭來!”
    眼中光芒大盛,似已瞧見自己他日這般風采。
    楊然正自得意,忽見令狐嬗眼波盈盈,麵色緋紅,心下暗驚,這神情,怎似懷春少女一般?
    當下試探問道:“你也覺得帥?”
    “帥!太帥了!這般氣魄,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令狐嬗脫口而出,眼中盡是激賞。
    楊然急得跺腳,抓住她手腕嗔道:“我問的是我嫂子!”
    “我說的也是鄭夫子!” 令狐嬗麵不改色,謊話張口就來。
    “好你個令狐嬗!我拿你當知心姐妹,你卻要當我嫂子!” 楊然杏眼圓睜,揚起粉拳便要追打。
    令狐嬗嬌笑著躲閃,邊跑邊喊:“好妹妹莫急!嫂子日後替你寫功課!”
    “誰要你假惺惺!”
    “往後逃課,嫂子定幫你遮掩!”
    “你閉嘴!我楊然絕不是這種人!”
    “嫂子有辦法讓你早些離開太學!”
    “嫂子!我哥他最喜……”
    聲音漸小漸微,漸失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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