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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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京第八日,晨曦方染窗欞。
    楊炯自小魚兒房中出來,見她鬢發散亂猶帶倦意,便斂了腳步,輕手輕腳更衣。整束妥當後,踏著廊下露水,徑往文竹居處走去。
    說起文竹與青黛,原是謝南膝下親授的義女,自小養在王府。
    青黛年長後便隨老爺子料理府中事務,文竹卻獨入了摘星處,其間生死跌宕,外人皆難窺一二。
    謝南當初著人教她倆詩書武藝,又刻意讓她倆與楊炯保持距離,本是存了不將其作童養媳的心思,生怕委屈了兩個姑娘。
    可在世家大族眼裏,在王府上下心中,這二人早被視作楊炯房中的人。她倆既掌著內宅事務,又是自小在府中長大,手段見識不輸男子。若將來少夫人沒些城府,怕是難以轄製,這般情形,在簪纓世家中倒也屢見不鮮。
    楊炯雖無妻妾嫡庶之分的執念,卻也深知身在這世道,名教綱常積重難返,絕非一己之力可輕易撼動。他所能做的,不過是盡己所能,彌補對文竹、青黛二人在名分上的虧欠。
    這般思忖間,已至文竹房前。
    抬手輕推雕花木門,晨光順著門縫蜿蜒而入,正映在屋內銅鏡之上。
    卻見文竹背對門立在妝台前,半濕的青絲鬆鬆綰了一半,幾縷烏發垂落在月白中衣上,暈開深色水痕,倒像是水墨在宣紙上洇開的痕跡。
    聽得門響,她動作極快地將銀簪咬在唇邊,雙手翻飛,緊著綰發。那平日裏殺伐果決的手勢,此刻因沾著水汽的頭發,竟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楊炯見她露出箭袖外的小臂泛著沐浴後的淡淡粉意,倒添了幾分少見的柔態。
    當即也不遲疑,行至她身後,從案上取過錦帕,輕輕拭去發梢水珠:“濕發不擦,容易落下頭風。”
    “晨安。” 文竹含糊應了聲,吐出銀簪別進發間。
    轉身時,身上降龍木的冷香混著水汽撲麵而來,讓人心裏沒來由一蕩。
    楊炯手上動作不停,眸光不經意掃過妝台,見冷透的茶盞下壓著半卷密報,又瞥見她眼底血絲,眉峰微蹙:“又是徹夜未眠?”
    “哪能呢……” 文竹垂眸,指尖無意識絞著發尾,“眯了好幾個時辰呢。”
    楊炯輕歎一聲,凝目細看,才發現她新換的竹紋襦裙肩頭洇著墨漬,想來是匆忙更衣時不慎濺上的。束腰的絛帶鬆垮半寸,隱約露出中衣青緞滾邊,倒比平日多了幾分慵懶。可她脊背依舊挺得筆直,宛如出鞘利劍,唯有眼尾那抹倦意化作胭脂色,淡淡暈染在瓷白麵龐上,叫人見了心疼不已。
    文竹自鏡中看見楊炯這神態,主動引著楊炯雙手環上自己脖頸,輕聲道:“暗樁飛鴿傳書,諸事俱備。後日行動,必不會有失。”
    說著伸手去夠案頭散落的密報,卻被楊炯抬手按住:“先歇著吧,這些不急。”
    文竹一怔,指尖懸在半空,終究輕輕點了點頭。
    楊炯握住她的柔荑細細摩挲,忽見食指第二指節處有道暗紅壓痕,再看硯台裏幹涸的朱砂墨,早沒了昨夜飽滿的殷紅。熏籠上搭著的黑色勁裝還凝著夜露,劍架旁的護腕皮甲卻擦得鋥亮,與懸著的軟劍泛著同樣冷冽的光,分明是連夜奔波後又伏案疾書的模樣。
    文竹忽的掩唇打了個哈欠,睫毛顫動,慌忙低頭整理袖口掩飾。這難得的嬌弱模樣,看得楊炯心頭一軟,輕輕在她發頂落下輕吻,柔聲道:“本想帶你去試那熱氣球,可瞧你這般勞累,不如改日?”
    說著便要攬她往床榻走去。
    文竹本是倦意沉沉,聞言卻眸光驟亮,牢牢攥住他衣袖不肯鬆,眼底盛滿期待。
    楊炯見狀無奈笑道:“今日可不成,你須得好生歇著。”
    “今日成!” 文竹忽地掙脫懷抱,幾步奔到床邊,抓起件青色裙裝。剛要換上又覺太過柔弱,指尖緊了緊,終究轉身從衣櫃裏取出平日穿的緊身勁裝。
    正要換上,卻被楊炯從身後環住腰身,溫熱氣息拂在耳畔:“小蹄子,你故意惹我是吧?”
    文竹臉頰驀地飛起紅暈,板著臉冷聲道:“若今日不去坐那熱氣球,往後可就沒機會了。”
    楊炯低笑不語,自她身後取過那件青色裙子,將她手中勁裝奪下擲入衣櫃:“就穿這個,我愛看。”
    “憑什麽你喜歡我便要穿?” 文竹嘴硬地別過臉,指尖卻無意識摩挲著襦裙上的暗紋。
    楊炯見她耳尖泛紅,愈發覺得可愛,溫聲道:“往日隻見你一身勁裝,如今這般女兒家打扮,倒比平日更添三分顏色。隻是剛才瞧你衣櫃,多是舊衣,咱家做綢緞生意,怎不多添置些新裳?莫不是手頭緊,或是有人虧待了你?”
    文竹任由他環著腰身,輕聲道:“府中無人敢欺我,隻是不愛做新衣罷了。”
    “胡說!” 楊炯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她的臀,佯怒斥責。
    文竹嬌軀輕顫,咬著唇扭過頭去,賭氣般不再言語。
    楊炯忍俊不禁,扳過她身子,目光灼灼望著她:“聽丫鬟說,你平日裏用度節儉,吃食簡單,連新衣也舍不得做。莫不是在為將來的孩子攢錢?你能攢下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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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不生!” 文竹小聲嘟囔著,垂下眼眸避開他的視線。
    楊炯聞言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的倔脾氣上來,十頭牛都拉不回,這次非得好生 “收拾”她一番不可。
    楊炯這般想著,忽然長臂一攬將她橫抱而起,幾步便至雕花漆床前。帳上青緞流蘇垂落,掃過她羊脂玉般的頸側,引得她又羞又癢,心兒似小鹿般亂撞。
    平日裏能單手勒住驚馬的文竹,此刻竟被這細碎流蘇擾得偏頭躲閃,倒泄露出幾分難得的女兒嬌態,看得楊炯喉頭發緊。
    “且慢!” 文竹撐住他肩頭,指尖無意按在他鎖骨凹陷處,“你答應過要去坐……”
    話音未落,便被楊炯噙住唇瓣。
    楊炯刻意放緩氣息,直吻得她腰間玉帶扣撞在床欄上,叮當亂響。
    趁著文竹氣息紊亂,楊炯指尖靈巧地扯開裙帶,月白襦裙鬆垮滑落,露出內裏綾羅襯褲。他卻不急著深入,反握住文竹左腳踝,三兩下褪去繡鞋。
    隻見那足弓如新月般柔美,五趾瑩潤如玉筍,常年奔波卻不見半分繭子,比深閨千金的繡足更要精巧三分。
    “好個金蓮不沾塵!” 楊炯屈指輕撓她足心,看著雪白腳背繃起青筋,故意湊近耳畔調笑道:“往日與我耍性子時的潑辣勁兒,怎不見了?”
    文竹羞得欲抽回玉足,卻被楊炯精準扣住湧泉穴。他指尖蘸了案頭龍腦香露,順著趾縫緩緩遊走,濕潤涼意驚得她腳趾蜷縮,恰似並蒂蓮收攏粉瓣,嬌怯之態更勝三分。
    楊炯眼底閃過狡黠,暗道今日定要治服這嘴硬丫頭,拇指忽地在她足心勞宮穴畫圈,酥麻之感如電流竄上腿根,直惹得文竹眼眶泛起盈盈水霧。
    “你……你好無賴!” 文竹又急又惱,揚手便要劈向他肩井穴。楊炯早有防備,側身避過的同時順勢將人攬入懷中。
    文竹掙紮間,右手不慎按上他腰間要緊處。霎時間臉色驟變,從緋紅轉為豔紅,僵在原地,羞得恨不能鑽入地縫。
    楊炯見她耳垂紅透如滴血,偏要逗弄:“怎麽,這是要反客為主?”
    話音未落,已用齒尖咬開她中衣係帶,藕荷色抹胸映入眼簾。金線繡就的螭紋盤繞其上,既襯得肌膚勝雪,又將她眉眼間的英氣烘托得愈發奪目。
    楊炯叼住抹胸邊緣輕扯,溫熱氣息拂過鎖骨凹陷處:“瞧瞧,這軟羅綢緞可比你那些勁裝好看多了。”
    文竹隻覺眼眶發燙,生平頭一遭被這般捉弄,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腔子。她雖身負武藝,此刻卻慌得沒了章法,隻紅著眼眶,又羞又惱地瞪著眼前這冤家。
    楊炯瞧她這副模樣,心下暗笑,忽地將她右腳托至唇邊,作勢要吻。
    這舉動驚得文竹心顫魂蕩,猛地抽回玉足,一咬牙翻身將人壓住,雙手牢牢扣住他手腕:“還敢胡鬧?”
    “倒學會先發製人了?” 楊炯笑著挑眉,右手卻悄無聲息握住她腳趾,輕輕揉捏逗弄。
    這一觸,文竹腳背立時繃成彎月,十趾泛起海棠般的紅暈。
    楊炯趁機湊近耳畔,語氣溫柔卻暗藏威脅:“快告訴夫君,攢錢作甚?難不成家中還短了你的用度?”
    文竹本想硬扛,忽覺腰間大手不安分起來,嚇得渾身一顫,哪裏還敢鬥氣,忙帶著哭腔求饒:“我說!我說便是了……”
    尾音發顫,卻是楊炯掌心已覆上她臀瓣,驚得她抬起頭,眼中滿是又羞又惱的嗔怪。
    楊炯收了調笑,挑眉睨她:“還不快說?莫要逼我對你這小蹄子行家法!”
    文竹橫他一眼,忽地將臉埋進他頸窩,溫熱氣息拂過皮膚:“大族興衰不過百年,我攢些銀錢,日後……日後若你落了難處,也能有口飯吃。”
    這話驚得楊炯一怔,隨即皺眉道:“你那點積蓄能頂什麽用?休要整日胡思亂想。”
    文竹輕哼一聲,聲音軟糯:“休要小瞧人!除了月錢,母親還給我藥鋪分紅,如今已攢下五百兩了。真到那地步,雖不能助你東山再起,好歹能保衣食無憂。你自小錦衣玉食,哪曉得餓肚子的滋味。”
    話音剛落,楊炯隻覺心間某處最柔軟的地方,被這番話狠狠撞開,當下猛的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滾燙的吻落上她唇瓣。
    楊炯忽然想起,文竹幼時家中遭逢饑荒,親人皆是被餓死,她不知道餓了多久,才被謝南收養。
    於文竹而言,世間最要緊的事莫過於溫飽。那段饑腸轆轆的歲月,早已在她心底刻下不可磨滅的傷痕。她不擅說情話,隻曉得要用最實在的方式護著在意的人。在她心裏,讓所愛之人免於饑寒,便是最深沉的情意。這般赤誠心思,又怎能不叫人心暖?
    良久,楊炯望著懷中軟玉溫香般的文竹,喉間發緊:“好文竹,可願與我生個孩子?”
    文竹身子猛地一僵,旋即雙臂緊緊環住他脖頸,聲音細若蚊蠅:“使不得的……我身為侍妾,哪能搶在主母前頭有孕?傳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胡言亂語!” 楊炯又急又氣,指尖戳了戳她額頭,“府中何時將你當過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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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竹卻輕輕搖頭,眸中泛起執拗:“家人待我寬厚,是府上仁善。我怎能不知分寸?名分之事,我原就不在意。隻求你歲歲平安,餐餐溫飽,便勝過世間萬千。”
    楊炯望著她眼底灼灼的堅定,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深知文竹性子要強,若強行扭轉她的心意,反倒會讓她生出隔閡。這般笨拙卻熾熱的愛意,倔強得讓人心疼。
    思忖片刻,楊炯忽地將人橫抱而起,沉聲道:“走,先去用早膳。前日吩咐下去的熱氣球早已備妥,這便帶你去雲端看日出!”
    文竹聞言雙眼一亮,臉頰還帶著未褪的紅暈,卻已迫不及待拉住他的手,腳步輕快得像春日裏的雀兒,直往府外奔去。
    二人出了府門,沒行多遠便找到一餛飩攤子坐下。
    要來餛飩後,楊炯瞧著文竹小口進食的模樣,眼底盡是寵溺。
    隻見她將餛飩湯都喝得涓滴不剩,多年饑饉養成的惜糧習性分毫未改,讓楊炯不由得心頭一軟,索性把自己碗裏的餛飩撥了幾個過去,調笑道:“多吃些,白白胖胖才好。”
    文竹橫他一眼,唇角卻噙著笑意,接過餛飩小口吃著。想到即將乘坐熱氣球觀日出,眸光裏盛滿期待,怎麽也壓抑不住。
    正說著話,忽聞一陣環佩叮當,一道清脆女音破空而來:“好個清閑自在的小侯爺,還有心思逗弄美人兒?也不瞧瞧朝堂上鬧成什麽模樣了!”
    但見一抹紅衣如流霞般飄至,楊炯抬眼一瞥,眉頭卻微微蹙起,暗道:這來者,倒真是壞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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