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分而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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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雲低垂,楊炯踏著殘枝敗葉,一路逶迤繞至山麓。
山風呼嘯而過,卷起他衣角獵獵作響,恰似他此刻翻湧不定的心思。
經此一番變故,三件隱秘之事如三柄利劍,牢牢刺入他心間。
其一,皇太後與李澤竟結成短暫同盟,劍指梁王府。他們眼下正處心積慮削弱兩位公主勢力,妄圖壯大李澤羽翼。那二人手中握有鄒魯領軍衛、小白毛的朱雀衛,又掌控兵部,更兼李澤先帝親子的身份,背後還有半個佛門與正一淨明寶鼎兩派暗中支持,這般勢力,著實令人心憂。
其二,彌勒教屢剿不滅之謎,今日終於得解。誰能想到,那先帝竟是這邪教魁首。此等驚世秘聞,若傳將出去,怕不震動整個江湖。
其三,想到竹林中那一番旖旎,楊炯不禁啞然失笑。經此一事,李泠那冷傲性子,怕是要收斂許多,再不敢隨意與他作對。這倒成了此番風波裏唯一的慰藉。
念及此處,楊炯神色愈發凝重。
王靈樞身死,消息必定瞞是瞞不住了。當務之急,唯有先發製人。可朝堂行事,最講究師出有名。若無確鑿證據,貿然行事,隻怕會惹來諸多麻煩,反倒弄巧成拙。
這般思忖著,楊炯腳下加快,待行至約定匯合之處,但見文竹負手而立,譚花倚劍而坐。
譚花負劍起身,文竹已按捺不住性子,見楊炯踏入穀中,二人急忙迎上。
文竹劈麵便問:“此番探得如何?可是凶險?”
楊炯長籲一聲,席地而坐,將妙音閣所見所聞,自皇太後與李澤結盟,到先帝竟是彌勒教魁首的驚世秘辛,俱都細細道來。
譚花聽罷,麵色凝重如鐵,良久方歎道:“空性那禿驢的龍爪手已入化境,我雖不懼,但若加上蒼鬆子的混元劍法、華龍真人的太極玄功,以一敵三實無勝算。我帶來的三百江湖好手,縱是身懷絕技,在鄒魯五百領軍衛的強弓硬弩之下,怕也如飛蛾撲火。”
楊炯雙眉緊蹙,忽而眼中精光一閃,撫掌笑道:“咱們忒也著相了!江湖爭鬥,豈有堂堂正正擺陣對壘之理?”
說罷伸手向文竹討要人皮麵具,拽著二人便往王靈樞埋屍之處疾行,邊扒開覆土邊解釋:“我扮作王靈樞,隻說已將李泠收服,誘他們分散。鄒魯那廝回京必經樞密院、兵部查驗,料他不敢久留;蒼鬆子素來首鼠兩端,許以重利或能策反。”
他忽地轉頭看向譚花,沉聲道:“華龍真人便由你來對付,我引他入房,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取其性命。至於空性……”
又對文竹道:“你速去尋李泠,讓她將唐州孩童失蹤一案盡數栽贓於空性。那和尚既是彌勒教一黨,便非善類!再請青龍寺高僧相助,借此良機整頓長安佛寺,豈不是一箭雙雕?”
文竹與譚花二人屏息凝神,見楊炯自懷中取出牛耳尖刀,寒光映著暮色,竟將王靈樞麵皮整個剜下。
他手法利落如庖丁解牛,又以銀針穿梭、藥汁浸潤,於日光下細細鞣製那張人皮。
“這麵具至多有八分形似。” 文竹接過麵具時,指尖微微發顫。
她將麵具覆在楊炯麵上,仔細按壓每一處紋路,歎道:“尋常人皮麵具需以七日溫養,方能與肌膚渾然一體。這般倉促趕製,萬一被識破……”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楊炯按住她手背,目光如炬,“王靈樞一死,他們豈會善罷甘休?待搜出蛛絲馬跡,咱們便會陷入被動!與其如此,倒不如先發製人!”
他整了整衣襟,忽聽得遠處傳來更鼓之聲,“今日宴散,他們必在等王靈樞回報李泠動向,我隻需假傳捷報,便能分而擊之。”
文竹替他理好鬢角碎發,凝視那張似真似幻的麵容,輕聲道:“萬事當心。”
楊炯反手拍了拍她纖細腰肢,投以安心的微笑。
目送文竹消失在竹林深處,楊炯轉向譚花,沉聲道:“一會兒你藏在戊字號房,那裏地處偏僻,不易引人注意。我將華龍真人引誘到此,你找準機會,一擊必殺。”
“放心!” 譚花將腰間軟劍抽出半尺,寒光映得她眼眸如星,“早年我獨戰三個道門高手,亦未失手!”
楊炯見譚花今日竟這般溫順,心中暗生疑竇,挑眉笑道:“待你藏於床榻之上時,可莫要麵朝房門。”
“這是為何?” 譚花柳眉輕蹙,眼中滿是惑色。
楊炯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笑意,似有深意道:“李泠可不如你心胸寬廣。”
譚花先是一怔,轉瞬便明白了其中意味,冷笑一聲,長臂如電,一把將楊炯脖頸夾在腋下,寒聲道:“好個油嘴滑舌的登徒子!敢消遣起老娘來了?”
楊炯頓覺眼前一黑,身子陷入一片溫軟,可頸間傳來的巨力令他無暇他顧,隻得胡亂掙紮。
譚花與他相識已久,豈會不知這小子的鬼心眼?當下猛地鬆手,順勢往前一帶,足尖輕點,狠狠踹在他臀上。
楊炯猝不及防,一個踉蹌,狼狽地來了個 “餓狗撲食”,直摔得塵土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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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拿這張臉惡心我!” 譚花柳眉倒豎,麵色如霜。
楊炯本欲起身回嘴,聞言卻生生將話咽了回去,隻得苦著臉爬起,悶頭前行。
譚花見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幾步趕上前去,問道:“中央銀行整治四大錢莊,那筆銀子可是你給我的?”
“中央銀行規矩如山,既要懲戒錢莊,自不能厚此薄彼。你既開了口,我不墊又能如何?難不成真要看著你這‘鐵公雞’徹夜輾轉難眠?” 楊炯沒好氣地嘟囔。
譚花瞪了他一眼,氣他明明一片好意,偏要這般尖酸刻薄,冷聲嗔道:“再敢這般貧嘴,小心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哼!你不過仗著武功高強!待我尋得絕世神功,定要你跪著給我唱《十八摸》” 楊炯小聲嘀咕著,雖有不甘,卻也帶著幾分無賴的笑意。
譚花斂了玩笑之色,星眸如電:“自你回京已過八日,明日便可依計行事,後日定叫那人魂歸西天。”
楊炯深深頷首,知她辦事妥帖,並不在這話題上糾纏,反而是仍忍不住叮囑:“道門秘法詭譎多變,此番行動切不可輕敵。”
“怎的?莫不是信不過我?” 譚花挑眉輕笑,眉間英氣不減。
“擔心曇花一現罷了。” 楊炯話音未落,譚花心中忽有漣漪微漾,轉瞬又恢複冷冽:“引那老道前來便是,死在我劍下的玄門道長,沒有百數也有數十,量他翻不出掌心!”
說話間,二人行至清涼寺山牆下,楊炯望著譚花隱入陰影,方整了整偽裝,轉身往妙音閣而去。
剛一踏入,便覺數十道目光齊齊射來。
他神色如常,抱拳朗聲道:“幸不辱命,公主已言明,鎮武司絕不插手此事。”
眾人對此早有預料,雖未得鎮武司相助,倒也不算壞消息。
鄒魯率先起身,沉聲道:“既如此,便依計而行,軍中尚有公務,在下先行一步。”
楊炯心下暗喜,卻佯裝不解地望向華龍真人:“師叔,這……”
“王師侄啊!” 蒼鬆子撫掌大笑,上前拍了拍他肩頭,目光不經意掃過他衣襟下若隱若現的月白裙帶,“紅粉骷髏,紅粉骷髏啊!”
楊炯先是一愣,旋即 “恍然大悟”,老臉一紅,手忙腳亂將裙帶塞入懷中。
“哈哈哈!師侄莫要害羞!” 華龍真人亦放聲大笑,一把攬住他肩膀,“再逗留下去,可要被人瞧了笑話!”
華龍真人攬著楊炯便往外行,袍袖間檀香混著酒氣撲麵而來。
楊炯假意推拒,心中卻暗自冷笑:原還愁如何支開眾人,不想他們竟自定了章程,倒省卻許多周折。
“師侄這氣息虛浮,莫不是將一身功夫都耗在溫柔鄉裏了?” 華龍真人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猥褻笑意,活脫脫褪去了仙風道骨的皮囊。
楊炯見狀,心中鄙夷,麵上卻做出尷尬之色:“師叔有所不知,那公主性情剛烈,侄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她……”
他壓低聲音,湊到華龍真人耳邊,“實不相瞞,已將她安置在戊字號房。那女子麵皮兒薄,稍加要挾……”
“妙啊!” 華龍真人撫掌大笑,眼中閃過貪婪之色,“方才你離席,空性方丈說起後續安排,本想等你一同商議,奈何眾人急不可耐……”
話鋒一轉,意味深長地看著楊炯。
楊炯眉頭微蹙,似有為難之色,沉吟片刻歎道:“師叔,如今淨明、寶鼎兩派同氣連枝,隻是這掌教之位……”
“休要多言!” 華龍真人打斷他的話,重重拍了拍他肩膀,眼底卻閃過一絲陰鷙,“我膝下無兒無女,他日掌教之位,非你莫屬!”
楊炯心中冷笑,麵上卻大喜過望,拉著華龍真人快步至戊字號房外,附在他耳邊低聲道:“師叔,此事需用些非常手段。”
華龍真人早按捺不住欲火,猿臂一探便推開房門。
屋內燭火搖曳,床榻上裹著錦被的身影曲線玲瓏,他色迷心竅,隨口笑道:“你十一歲破身還是我安排的,如今倒來教我做事?放心,留著這公主,日後奪權還用得上!”
說罷便伸手去掀錦被。
掀開刹那,他瞳孔驟縮,隻見被褥中女子身姿曼妙,一雙寒星般的眸子冷若冰霜,周身殺氣幾乎凝成實質。
未及他反應,一道寒芒裹挾著森冷劍光破空而來。
華龍真人大驚失色,周身氣息轟然迸發,右腳猛蹬地麵,整個人如陀螺般急旋側閃。
劍鋒擦著脖頸掠過,瞬間綻開一道血痕,殷紅的血珠濺落在青磚之上,似紅梅點點。
他踉蹌著站穩身形,驚恐地盯著床上的殺手,又轉頭看向楊炯,卻見對方已反手鎖死房門。
“你……你究竟是誰!” 華龍真人怒目圓睜,聲音裏滿是駭然。
“現在才看出來?” 楊炯扯下人皮麵具,冷笑一聲,匕首劃出凜冽弧光,“堂堂一派掌教,竟如此下作,當真是枉披道袍!”
華龍真人咬碎鋼牙,眼中凶光畢露。他猛地橫舉拂塵,口中高頌道經,冷笑如夜梟:“就憑你們兩個小輩,也想取道爺性命?簡直癡人說夢!”
話音未落,道袍突然鼓脹如帆,一股無形氣勁轟然迸發。白霧驟起,金光明滅不定,隱隱結成八卦圖案。
楊炯頓感呼吸一滯,隻覺對方周身氣息如淵似海,深不可測。
譚花瞳孔微縮,手中長劍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一場生死惡戰,已然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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