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險象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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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如濃墨浸透窗紙,燭火忽地一跳,在牆上投出三道扭曲的人影。
    華龍真人冷喝一聲,拂塵驟然炸開,三千銀絲根根倒豎,化作漫天銀針,直取譚花麵門。
    譚花黛眉一挑,長劍挽出半輪寒月,叮當之聲不絕於耳,竟將那銀絲盡數蕩開。她足尖輕點,踏著九宮八卦方位疾進,劍尖嗡鳴間,一招“穿雲破霧”直取咽喉要害。
    楊炯見狀,就地一滾,匕首寒光如電,直削對方腳踝。
    不想華龍真人左腳倏忽縮入道袍,右袖鼓風如帆,“拂雲手”挾著風雷之勢,直拍楊炯天靈蓋。
    這一招攻守兼備,端的是老辣無比。
    譚花嬌叱一聲,長劍陡然變招,劍尖顫動如奔雷掣電,嗤地一聲挑破對方袖袍。
    楊炯趁機滾至香案下,抄起銅香爐奮力擲出。
    華龍真人拂塵橫掃,銅爐應聲炸裂,香灰如霧彌漫。
    就在這煙霧繚繞間,楊炯猛地竄出,施展六幺拳中的“纏絲手”,閃電般扣住對方腕脈,緊接著就要使出小擒拿絕技。
    譚花見楊炯製住老道腕脈,心中暗喜,長劍龍吟出鞘,直取對方心窩。
    卻見華龍真人獰笑一聲,被扣住的手腕突然如靈蛇般扭動,竟自滑脫,反手揪住楊炯腰帶,猛地朝劍鋒甩去。
    “當心!” 譚花驚呼,手腕詭異翻轉,本是淩厲的殺招生生化作守勢,左掌運力拍出,生生將楊炯推開三尺。
    華龍真人趁機拂塵橫掃,銀絲如電,堪堪削落她鬢邊幾縷青絲。
    楊炯跌坐在床榻上,剛要起身,忽見老道舍了譚花,徑直撲來。
    情急之下,楊炯抄起錦被當頭罩去。
    華龍真人袖中罡氣迸發,拂塵一掃,錦被瞬間化作漫天棉絮。
    楊炯滾地遊身貼近,匕首上撩,卻被拂塵纏住手腕,整個人險被拽向對方。
    千鈞一發之際,譚花飛起一腳踢翻八仙桌。桌麵如飛輪般撞向老道後心。
    那老道聽風辨位,竟抓著楊炯手腕掄作盾牌,硬生生用他身軀去擋。
    譚花大驚失色,手中長劍險些脫手,急忙收勢側踢,將飛旋的桌麵踹得偏移三寸。
    楊炯在空中哇哇亂叫:“姐姐救命!”
    話音未落,華龍真人突然鬆手。
    楊炯如斷線風箏般朝譚花撞去,譚花又急又怒,接住他時玉指如鉤,狠狠掐在他腰間軟肉上:“你個豬頭!淨給我添亂!”
    華龍真人見狀仰首大笑,拂塵一抖,一招“銀河倒瀉”使出,浮塵化作萬千寒星鋪天蓋地而來。
    譚花瞳孔一縮,將楊炯猛地推向身後,手中長劍旋舞,織就一道銀芒光幕。金鐵交鳴之聲密如驟雨,火星四濺中,她足尖輕點,靈巧閃避各個方向的攻擊。
    楊炯踉蹌退至牆角,忽見老道腳下青磚寸寸龜裂,知他全力施為下盤必虛。當即拾起地上碎瓷片,暗運從完顏菖蒲處學得的暗器手法,抖腕如鞭,三枚瓷片破空而出,竟是全真派暗器秘法“吹花斷水” 之術。
    華龍真人瞳孔驟縮,心中大駭:這小子看似外家功夫,怎的這手暗器如此精妙?
    當下腳步連退,拂塵橫掃,堪堪將瓷片擊飛。
    卻不想譚花趁機欺身而上,長劍化作一道白虹,直取他膻中要穴。
    老道慌忙側身閃避,劍鋒擦著肋下劃過,道袍頓時裂出尺許長的口子。他怒喝一聲,左手突然甩出三枚金環,成品字形急襲譚花後心。
    楊炯見勢危急,抄起矮凳奮力擲出,隻聽 “當啷”兩聲,擊落兩枚金環。
    第三枚金環卻如靈蛇般繞過障礙,直取譚花後心。
    千鈞一發之際,楊炯合身撲上,將她撞開。
    隻聽得“哢嚓”一聲脆響,金環重重砸在他肩頭,頓時骨斷筋折,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誰要你多事!”譚花嘴上嗔罵,眼中卻閃過一絲慌亂。心中更是怒火騰騰,手中長劍愈發狠辣,招招直取老道要害,劍風所至,竟將屋內桌椅劈得木屑紛飛。
    幾番惡鬥下來,華龍真人漸感吃力,額間豆大汗珠滾落。他深知眼前女子劍法精妙難敵,反觀那肩傷未愈的楊炯倒成了破綻。
    當下迅速改變策略,虛晃拂塵,銀絲如浪逼退譚花,陡然旋身撲向牆角。
    楊炯正撕衣裹傷,忽覺腦後生風,忙施“鷂子翻身”躲過鋒芒。豈料老道左手暗藏殺招,五枚透骨釘破空而出,直飛向楊炯周身。
    譚花美目圓睜,嬌叱聲中長劍脫手,化作一道銀虹施展“飛簪折花”,叮叮當當將暗器盡數擊落。
    華龍真人等的便是此刻,拂塵銀絲如靈蛇纏上劍柄,猛地一拽,長劍竟反向譚花疾射而回。
    譚花不慌不忙,纖腰輕擰施出“玉女淩虛步”,身姿曼妙如蝶,玉掌翻飛間七十二路小擒拿手已至老道麵門。
    楊炯見狀,強忍著肩頭劇痛,匕首寒光一閃,直取對方腳踝。
    二人前後夾擊,老道突然怪笑一聲,道袍轟然鼓起,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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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花暗呼 “不好”,一把扯住楊炯疾退三步。
    隻見華龍真人須發盡張,拂塵柄端“嗤”地噴出紫霧,霎時間屋內毒氣彌漫。
    楊炯躲避不及,吸入半口,頓覺天旋地轉,眼前金星亂冒。
    譚花屏息凝神,足尖勾起木凳,玉足輕點間木凳如流星般砸向窗戶。“嘩啦”一聲,夜風卷著寒意灌入,毒煙頓時四散。
    老道卻趁機飛身而起,枯爪如鉤,直取楊炯咽喉要害。
    電光火石間,譚花玉手如電,抓起地上長劍奮力擲出。
    破空之聲驟響,華龍真人本能側首避讓,卻見一抹倩影已如驚鴻掠至楊炯身前。
    老道獰笑一聲,掌心黑芒大盛,重重拍在她肩頭。
    譚花悶哼一聲,嘴角滲出猩紅血珠,右手卻如鐵鉗般扣住華龍脖頸,左掌挾著十成內力直取天靈。
    千鈞一發之際,老道突然張口噴出數枚毒針,譚花不及細思,偏頭讓過要害,一枚毒針擦著耳垂劃過,頓時滲出黑血。
    楊炯此時已強撐著清醒,見譚花遇險,目眥欲裂。抄起斷凳腿便如瘋虎般撲上,照著老道後頸狠狠砸下。
    華龍真人欲待閃避,卻被譚花死死纏住,隻聽得“哢嚓”一聲脆響,脖頸以詭異角度扭曲,眼中凶光漸漸黯淡,癱軟在地。
    譚花鬆開手時,身形晃了晃,耳垂處傷口已黑如墨玉。
    “快走!”她話音未落,窗外忽有衣袂破風聲傳來。
    楊炯背起譚花撞開後窗,卻見月光下寒光一閃,三枚柳葉鏢成品字形襲來。他勉力側身,躲開兩枚,第三枚卻深深沒入左臂,鮮血噴湧如泉。
    恍惚間,隻見牆頭黑影一閃而逝,背後譚花的體溫卻在迅速變冷。
    楊炯背著譚花跌跌撞撞紮進後山竹林,月光透過枝葉碎作銀斑,灑在滿地蒼苔之上。他哪裏顧得上欣賞這清冷景致,隻覺背後佳人氣息漸弱,肩頭被她耳垂滲出的黑血浸得冰涼。
    “往……往左!”譚花勉力掐住他耳垂,氣若遊絲,“竹節發白處有潭水……”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自竹梢倒掛而下,雙掌泛著詭異青芒,直取楊炯後心。
    楊炯本能地向前撲倒,抱著譚花在泥地上連滾數圈,後背衣衫被利爪撕開五道血痕,火辣辣的劇痛直鑽心脾。
    落地時抬眼望去,一黑衣刺客龍行虎步,五指如鉤,抬手就攻向譚花咽喉。
    楊炯反手甩出匕首,那人竟不閃不避,左袖輕輕一卷,匕首便如泥牛入海般沒了蹤影。
    譚花強提力氣,玉指化作劍勢點向對方腕脈,卻不想這刺客後撤一步,輕鬆化解了這致命一擊。
    楊炯四下搜尋,抄起一根竹枝橫掃過去,黑衣人冷笑一聲,抬腳輕踏,竹枝應聲而斷。
    千鈞一發之際,譚花突然拽住楊炯腰帶往懷中一帶,兩人堪堪躲過這黑衣人緊隨而至的一掌。
    黑衣人眸中怒火騰騰,袖中寒光暴起,三枚柳葉鏢如天女散花般激射而來。
    楊炯暴喝一聲,用力竟將身旁翠竹生生彎折,竹枝如鞭狂舞,將暗器盡數掃落。
    黑衣人首領見狀,雙掌竟泛起金鐵般的光澤,挾著風雷之勢再次拍來。
    譚花瞳孔驟縮,驚呼:“小心他指節!”
    話音未落,楊炯胸前已多出五道血痕。他踉蹌後退,背靠青竹嘔出一口鮮血,卻將譚花往竹叢深處一推:“走!”
    他顧不上擦拭嘴角血跡,如困獸般反身撲向黑衣人,作勢就要拚命。
    黑衣人見楊炯竟如市井潑皮般撲上抱腰纏腿,不禁嗤笑一聲,右膝狠命頂向他小腹。
    楊炯悶哼著十指如鉤,死死扣住對方腰間玉帶,猛然揚頭撞向膻中穴。
    黑衣人翻掌拍向他天靈蓋,楊炯眼前金星亂冒,卻突然張口狠狠咬住對方手腕。
    這等不要命的打法,倒叫黑衣人微微一怔。
    恰在此時,譚花已折下三尺斷竹,竹枝破空如劍,直取對方“肩井穴”。
    黑衣人揮袖格擋,竹枝擦過皮肉帶起血珠,月光下袖口金線微微一閃。
    譚花瞳孔驟縮,厲喝出聲:“你是空性!方丈袈裟的金線還在!”
    黑衣人渾身劇震,陡然扯下麵罩,赫然是清涼寺方丈空性那張慈悲麵孔。
    此刻那麵上雖仍帶著笑意,眼底卻泛著森然寒意。
    “好個老禿驢!” 楊炯怒喝著掙紮起身,“竟敢對我下殺手!”
    “阿彌陀佛。” 空性雙手合十,語氣卻冷如寒冰,“楊炯,我不殺你,你就會放過我?如今有華龍真人做替死鬼,老衲豈有不殺之理?”
    楊炯咬牙切齒道:“你這禿驢,當真以為殺了我便能高枕無憂?”
    空性悠然一笑,眼中盡是嘲諷:“你未免太小瞧老衲了。想當年,老衲十一歲便追隨先帝征戰,二十三歲潛入清涼寺為暗樁,數十年經營,豈會沒有後路?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假死脫身之事,老衲早已駕輕就熟,連自己都記不清究竟有多少個身份了!”
    說罷,雙手緩緩結印,周身氣息陡然變得森然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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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炯聽得空性言語狠絕,便知這老禿驢存了必殺之心,當下疾如閃電,抄起地上青石便朝對方膝彎砸去。
    空性怒極反笑,聲震竹林:“冥頑不靈!老衲今日便送你二人往生!”
    話音未落,他身形化作虛影,竟棄了楊炯,直撲身中劇毒的譚花。雙掌探出,龍爪手勁氣縱橫,直取天靈要害。
    楊炯目眥欲裂,抓起兩把沙土揚手擲出,趁空性揮袖格擋之際,背起譚花便往崖邊狂奔。
    空性緩步逼近,冷笑如夜梟:“懸崖無路,還是束手就擒為好,老衲慈悲,可給你二人留個全屍。”
    楊炯低頭望去,見崖下瀑布轟鳴,白浪翻湧如千堆雪,忽而回頭冷笑:“老禿驢!有膽便來水裏較量!”
    說罷抱緊懷中譚花,縱身躍入飛瀑之中。
    空性追至崖邊,隻見月光灑落,瀑水飛濺如雪,哪還有半個人影?他怒喝一聲,掌心運力劈斷碗口粗的羅漢竹,身形如鷹隼般俯衝而下。
    潭水冰冷刺骨,楊炯死死摟住譚花,任急流裹挾著二人順流而下。懷中佳人氣息微弱,體溫漸冷,他咬牙抓住一根浮木,借著水流之勢漂流。
    抬眼四下搜尋,忽見岸邊凸起巨石,強忍著周身劇痛,拚盡全力扣住石棱,怒吼一聲,拖著譚花奮力爬上岸邊。
    原來自黑衣人現身,楊炯便知不是其對手,所以便一邊纏鬥,一邊暗自盤算退路。
    這清涼寺後的瀑布,看似凶險,實則落差不過三丈,潭水清澈,下遊直通山腳。他故意引著空性周旋,便是在等這縱身一躍的時機。
    夜色如墨,楊炯背著譚花在山道上跌跌撞撞。
    譚花散落的青絲拂過他脖頸,氣若遊絲:“笨蛋!這毒快要入膏肓,你快放下我逃命去吧。你身負重任,還有大事未了,我孤身一人,死不足惜。”
    楊炯雙臂驟然收緊,指尖微微發顫:“放屁!我楊炯行走江湖,講究的就是個義氣,豈有拋下同伴獨自求生的道理?”
    譚花聞言輕笑,玉指輕輕撫上他臉頰,嗔道:“都這時候了,還這般貧嘴!"
    說著,她突然緊緊抱住他,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方才為何不獨自逃走?”
    “說什麽傻話!” 楊炯喘著粗氣,腳步卻絲毫不亂,“你當我是貪生怕死之徒?就算要死,也得死在一處!”
    譚花心中一暖,雖無力氣打鬧,仍用指尖輕輕摩挲他臉頰,嗔道:“你替我討回銀子,便是救了我的命,你不欠我的。”
    楊炯大翻白眼,小聲嘀咕:“我以為憑我們兩個人的交情,可以講點感情,想不到還是一筆買賣。”
    譚花見他故意作怪模樣,噗嗤一笑:“那你想怎麽講感情?喝奶喝不喝?”
    楊炯聽了這話,差點沒栽倒在地,撇嘴道:“你別跟我嘴硬,等你好了,若說話不算數,我跟你沒完!”
    譚花白了他一眼,突然覺逗弄一下他真的很有意思,隻是恐怕以後就沒這個機會了。
    這般想著,譚花抱著楊炯的脖子緊了又緊,無力道:“你恨不恨我以前總是針對你?找你麻煩?”
    “我這人不記仇,以後讓我多喝點奶就原諒你!”楊炯故意說這些話氣她,生怕她堅持不住。
    譚花想要捏楊炯的臉撒氣,可卻終是因無力作罷,輕歎一聲,囈語道:“我其實很怕挨餓!那感覺不好受!會讓人變成鬼,讓人失去做人的尊嚴!”
    楊炯早聞譚花身世坎坷,知她八歲隨流民輾轉千裏至長安,個中苦楚可想而知。
    此刻聽她提及舊事,雖心懷悲憫,卻因未曾親曆饑饉,終難感同身受,隻得默默點頭以應。
    譚花半闔星眸,聲若遊絲,恍若憶起塵封往事:“你可曾見過人食觀音土腹脹而亡的慘狀?那肚腹鼓脹如足月孕婦,臨死時十指摳喉,想要將腹中泥塊嘔出,奈何早已無力回天。”
    楊炯神色凝重,沉聲道:“雖有所耳聞,卻從未親眼目睹,隻願世間再無此等慘事。”
    譚花慘然一笑,語氣平靜得令人心驚:“當年我爹將最後半碗麩皮粥推給我,自己嚼食草根充饑。七日後清晨,我於磨盤旁見他屍身,喉嚨被抓得血肉模糊,就是吃了觀音土,腹脹難捱,生生抓撓至死。”
    她蒼白的唇輕擦楊炯耳畔,續道:“之後我隨母親逃荒那夜,村口槐樹上懸著三具屍身,月光下似對我慘笑。那是王屠戶家的雙生子,還有裏正家童養媳。他們的腳踝都係著繩索,你知道為什麽嗎?”
    楊炯忽覺喉頭腥甜,扶著山石劇烈咳嗽,喘息道:“莫再說了!”
    言罷強撐起身,繼續趕路。
    譚花卻執意傾訴,似要將前半生血淚盡數傾吐:“因要倒吊放血!血入瓦罐,可暫解饑腸。母親將我藏入墳塋時,那些人……正在分食……”
    說到此處,她渾身劇顫,嘔出數口黑血,氣息愈發微弱。
    楊炯心下一緊,用力緊了緊兩人之間的距離,指尖觸到她後背嶙峋的蝴蝶骨,恍若隔著歲月,觸到那個蜷縮在墳塋中、驚恐無助的小小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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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炯喉間似堵著團棉絮,強壓下酸澀啞聲道:“後來又如何?”
    譚花嘴角扯出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星眸蒙著層水光:“後來呀,我便與野犬爭食為生。你可知那腐肉雖腥臭,卻比樹皮頂饑?隻是得趕在蠅蛆孵出前囫圇咽下。有次我摳出半隻死雀……”
    “別說了!大華以後絕不會再出現這種事!”楊炯突然低吼,死死箍住她大腿,咬著牙奮力狂奔。
    “你且聽我說完……”譚花氣息微弱如遊絲,滿是哀懇,“這世上唯有你肯聽我說話,若你也忘了,譚花便真成孤魂野鬼了。
    譚花語氣微弱,滿是哀求之意,繼續道:“那年大雪,破廟裏闖進個錦衣公子,嫌我醃臢,偏要用玉帶鉤挑我衣衫,說要瞧清賤民如何挨餓。”
    楊炯渾身劇震,知道這便是長安城裏傳得沸沸揚揚的“安樂侯虐乞案”。
    沒等接話,卻聽她接著道:“幸得師父及時趕到,用竹筷刺穿了那惡徒手掌。當夜,師父變戲法似的端出滿滿一桌吃食。瓦罐裏的糙米粥浮著三莖醃芥菜,井水浸了三日,咬起來脆生生的;還有半把炒黃豆,在火堆裏爆得焦香,他總挑最飽滿的塞給我;從野墳邊刨來的蓼子杆,用桃木劍挑著在香燭上烤,說吃了能避邪祟。”
    她頓了頓,忽地輕笑出聲,帶著幾分癡意:“最妙的是那碗米飯底下,竟埋著塊豬胰子。師父說是白玉糕,我哪裏肯信?可咬下去時,那漚透了的油腥氣,竟比蜜水還甜。”
    憶起往事,她聲音漸低:“誰知師父同我吃過飯,便獨闖入侯府,殺得府中雞犬不留。可憐他老人家,終究沒敵過皇城司的第五奇。”
    話音未落,又嗆出幾口黑血,在楊炯衣襟洇開朵朵墨梅。
    楊炯聽了,沉默良久,輕歎道:“所以你就總找我麻煩?就因為我是長安第一紈絝?”
    譚花指尖輕輕撫過他眉骨,眼中滿是愧疚:“從前的我,實在是糊塗。不分青紅皂白便遷怒於你,口口聲聲懲奸除惡,卻與那作惡多端的安樂侯又有何分別?如今想來,若真傷了你性命,豈不是誤殺了這世間少有的心懷百姓之人?”
    言罷,她忽然張口咬住楊炯脖頸,氣息微弱道:“對不起”
    楊炯隻覺頸間一涼,觸到她漸冷的體溫,心中大駭,強作鎮定道:“我可不原諒你!這事若不多給幾口奶,跟你沒完!”
    譚花輕笑出聲,此刻聽他插科打諢,反倒覺得格外親切:“罷了罷了,若有來世,你早早尋我,莫再讓姐姐挨餓,姐姐什麽都依你便是。”
    楊炯急得眼眶發紅,悶聲道:“你還說要請我去壓樊樓飽餐一頓,可不能食言!”
    譚花牽動嘴角,咳出些許黑血:“不食言,早訂好了大後天的雅間,你隻管去吃便是,銀子我早付過了。”
    “我最不喜獨酌獨食,你既說要請,哪有缺席的道理?”楊炯耍起無賴。
    “你這冤家,臨了還要鬧我!” 譚花嗔怪道,語氣裏卻滿是眷戀。
    二人正自說話,忽聽得身後腳步聲如急雨般逼近。
    楊炯麵色陡變:“那禿驢追來了!”
    聲猶未落,三道寒芒破空而至。
    譚花美目圓睜,在楊炯脖頸上輕吻一記,猛然運力一推。
    楊炯身不由己向前撲去,驚駭轉身,卻見譚花已經合身撲向了暗器。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卻聽得“叮叮叮”三聲脆響,三顆菩提子如流星趕月,將來勢洶洶的柳葉鏢盡數擊落。
    緊接著,遠處夜空劃過一道黑影,宛若隕星墜地,轟然巨響中碎石紛飛。
    來人身披赭黃袈裟,手持九環錫杖,杖頭青龍紋在月色下竟似活物遊走。
    來人落地便是一個極衝,錫杖挾著龍吟之聲當空劈下,一股雄渾無比的勁力迸發而出,竟將空性硬生生逼退三丈開外。
    “好個老雜毛!”雷鳴般的怒吼震得竹林簌簌作響,“王府乃是我青龍寺最大的施主,你竟敢斷我財路!”
    楊炯背靠青竹,氣喘籲籲,見得救星到來,又驚又喜:“廣亮大師!您可算來了!再晚片刻,你青龍寺往後佛祖都得跟著吃土了!”
    話音未落,廣亮方丈迅速轉身,反手擲出紫金缽盂。缽盂旋轉著擦過譚花耳垂,帶出一串黑血,隨即袈裟猛地一揮,一股勁風卷起黑血,釘入竹幹之中。
    隻聽得青竹發出 "滋滋" 聲響,竟被毒血腐蝕出焦黑痕跡。
    廣亮瞪了楊炯一眼,扯下念珠擲向楊炯:“拿菩提子碾碎敷傷口,半刻鍾後放血三合!”
    空性見此,雙手攥緊,人都說長安臥虎藏龍,佛門更是說廣亮武功早通神佛,可誰卻都沒見過他出手,如今這種局麵,自己怕是想走也走不了。
    當下,他心一橫,奮力震袖,數枚金環驟發,直撲向三人。
    廣亮冷喝一聲,錫杖橫掃竟將金環盡數吸在杖頭青龍口中,袈裟鼓蕩間周身騰起白霧,霧中隱現青龍纏繞。
    “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廣亮咆哮震落片片竹葉,身形極動,錫杖直取空性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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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性袖中佛珠暴雨般激射,廣亮袈裟翻卷如盾,佛珠撞上袈裟竟迸出道道火星。
    廣亮左掌拍地,青石應聲碎裂,碎石裹著氣勁破空而去。
    空性閃身避讓,袈裟卻被碎石撕開三道裂口。
    “老子今日就替佛祖清理門戶!”廣亮錫杖點地騰空而起,月光在杖頭映出寒芒,杖尾橫掃,氣勁磅礴,將空性抽得口吐鮮血。
    空性咬牙甩出三枚金環,環後緊隨數根毒針。
    廣亮怒目圓睜,張口竟將毒針盡數咬住,呸的一聲毒針反刺空性麵門。
    “狗艸的陰損玩意兒!”廣亮錫杖插入地麵,雙掌合十間氣勁如潮,身後仿佛現出道道金光,“讓你見識見識真正的龍爪功!”
    說罷,右手成爪徑直扣向空性天靈,五道氣勁如龍探爪,空性慌忙舉臂格擋,臂骨立時傳來碎裂聲。
    廣亮左手捏佛印,山呼海嘯般拍在他膻中穴:“這一掌為清涼寺百年清譽!”
    空性踉蹌後退,廣亮旋身飛踢正中胸口:“這一腳為你斷我財路!”
    錫杖呼嘯著砸斷他右腿:“這一杖為你褻瀆佛祖!”
    空性癱在血泊中喘息,廣亮單掌按在他百會穴:“阿彌陀佛,老衲這就送你去西天見佛祖!”
    掌心勁力吞吐,空性頭顱碎裂,腦漿崩裂四處。
    楊炯和譚花在後麵看得目瞪口呆,都說青龍寺方丈廣亮脾氣暴躁,如今看來,果真名不虛傳。
    廣亮轉身,一把揪起楊炯衣領,瞪眼道:“你小子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再敢以身犯險,老子連你一起超度!”
    說著,甩袖擲出玉瓶,“每日辰時喂她服三粒!”
    楊炯雙手顫抖著接過玉瓶,呐呐道:“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此刻猶自驚魂未定,腦海中還盤旋著廣亮方丈雷霆萬鈞的出手之威。
    廣亮將九環錫杖往肩頭一扛,赭黃袈裟在夜風中獵獵作響,朗笑道:“回去告訴梁王,青龍寺的香油錢可不能再拖欠!再賴賬,佛祖可就真得吃土了!”
    說罷長笑一聲,身形忽起忽落,幾個縱躍間已沒入竹林深處,唯有錫杖銅鈴的叮當餘韻,還在夜風裏悠悠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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