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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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畢歸府,楊文和率族中子弟於祠堂行三獻禮畢,楊炯便匆匆往尤寶寶居處而去。
及至屋內,隻見案上茶盞尚溫,卻不聞人影聲息。他挑眉喚來隨房丫鬟,問道:“尤姑娘呢?”
丫鬟福了福身,低聲回道:“回少爺的話,尤姑娘天不亮就去藏書樓了。她說府中藏有醫書殘卷,上次來便一頭紮進去整日不肯出來呢。”
楊炯點頭,轉身便往藏書樓而去。
這藏書樓乃梁王府文脈所係,楊家世代書香,楊文和又癖好聚書,曆經數次擴建,早成宏大規模。
遠遠望去,飛簷鬥拱間雲氣繚繞,朱漆大門上 “琅嬛福地” 四個鎏金大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楊炯拾級而上,穿過層層疊疊的書架,隻聞得滿室墨香混著陳年楠木氣息。行至頂樓醫書典籍處,正自環顧,忽聽得轉角處傳來極輕的“沙沙”聲。
正午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磚地上織就一片碎金。楊炯循聲望去,隻見第三層東南角,一襲杏黃裙裾如流雲般垂落在地,裙角繡著的鳶尾花似被風揉皺,正沾著陽光輕輕搖曳。
尤寶寶蜷坐在木質地板之上,脊背靠著紫檀書架,青絲間一支銀步搖斜斜簪著,三寸流蘇隨著她低頭翻書的動作,在雪白的頸側劃出細碎光影。
膝頭攤開一卷古舊醫書,紙頁泛黃如陳年琥珀,字裏行間的批注皆用朱筆寫成,在陽光下泛著暖紅。
那些晦澀難懂的醫理條文映在她眼中,竟似春風拂過春水,漾起粼粼波光,模樣說不出的嫻靜溫婉。
楊炯足尖輕點,悄然停在五步之外,隻見她蔥白似的指尖正順著藥方上的朱批輕輕遊走,口中喃喃:“這方子大黃五錢,會不會太峻猛了些?”
話音未落,搖頭輕笑,梨渦裏盛著碎金般的日光,將眉間的專注化去幾分,倒像是哪家偷讀話本的千金小姐,偏要裝出個老成模樣。
簷角銅鈴 “叮鈴” 輕響,尤寶寶這才抬起頭來。額前碎發被細汗黏在肌膚上,反而襯得一雙杏眼愈發清亮。
見楊炯走近,她將書卷輕輕合在掌心,眼波流轉,唇角勾起抹促狹的笑:“昨兒夜裏就該來尋我,如今可是被人笑話成懦夫了?”
這一笑,哪裏還有半分方才的嫻靜?眉梢眼角俱是狡黠,活脫脫一隻偷了腥的小貓。
楊炯望著她指尖卷著的書頁邊兒,忽又想起昨夜她給自己下的什麽阻陽散,口口聲聲說要禁欲三月,偏生自己與小魚兒昨夜宿在一處,素得不能再素。更兼那青雲真人設的什麽 “鎖陽陣”,也不知這丫頭究竟是胡鬧,還是真有幾分門道。
這般想著,忙趨步上前,壓低聲音道:“寶寶,你那阻陽散究竟是真是假?”
“你喚我什麽?” 尤寶寶挑眉側首,指尖卷著一縷發絲輕輕打轉,唇角似笑非笑,眼波裏盡是促狹。
“自然是寶寶。” 楊炯麵露困惑,又重複了一遍。
尤寶寶忽而輕笑,朝他勾了勾手指:“湊近些,我告訴你真話。”
楊炯不疑有他,剛俯身靠前,手腕猛然一緊,竟被她纖巧的手指扣住脈門。
還未及反應,一股劇痛如利箭般直鑽心脾,疼得他渾身一顫,失聲呼道:“你做什麽!”
“叫尤姑娘。” 她冷笑鬆手,袖中金針一閃而沒。
“你這人怎的如此……” 楊炯甩著手腕後退半步,怒意上湧,“有話不能好好說?何苦動手!”
尤寶寶挑眉聳肩,素白裙裾掃過青磚:“罵得好!那便讓你做足半年懦夫!”
話音未落,忽又斂了笑意,“我千裏迢迢從蘇州趕來,可不是為了聽人隨意喚小名的。”
楊炯揉著發疼的手腕,隻覺眼前這人端的是喜怒無常。
論起淵源,尤寶寶乃陸萱至交,家中世代經營生藥行,富甲江南,向來對王府有求必應。可兩人素未謀麵,這般沒來由的敵意究竟從何而起?
定了定神,楊炯望著她垂首時額前晃動的步搖,暗歎江湖奇人多有怪癖。人家既肯不遠千裏來為家人診病,自己縱受些委屈,又何必與女子計較?
念及此,語氣便軟了幾分:“是我唐突了,尤姑娘莫怪。方才多有得罪,還望海涵。隻是你我無冤無仇,幹嘛剛見麵就給我下藥?”
“我喜歡!” 尤寶寶仰著臉笑出梨渦,那無賴模樣倒像是孩童得了糖,偏要在大人跟前晃上一晃。
楊炯見她這般,麵色陡然一沉,沉聲道:“尤姑娘若覺王府招待有疏,盡可明言。你是萱兒摯友,我梁王府斷不會失了禮數。”
“少拿王府架子壓人!” 尤寶寶挑眉冷哼,指尖撥弄著鬢邊步搖,“我就是瞧你不順眼,怎的?”
楊炯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強壓怒意道:“在下無需姑娘順眼,但勞煩姑娘解了那阻陽散,莫要失了大家閨秀的體統。”
“偏不解!你能奈我何?” 尤寶寶環臂而立,杏眼微眯,活像隻豎起利爪的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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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不解?” 楊炯眸光驟冷,周身氣壓陡降。
尤寶寶卻朝他扮了個鬼臉,脆生生道:“耳朵聾了不成?要不要本姑娘紮幾針治治?”
這無賴模樣直如火星落進油桶。楊炯忍無可忍,出手如電,五指成爪直取她咽喉。
尤寶寶眸光一冷,皓腕輕抖,三枚銀針已從袖中激射而出,針尖泛著幽藍,破空聲中帶著刺骨寒意。
楊炯旋身急避,銀針 “噗” 地釘入身後紫檀書架,尾端猶自震顫不已。
尤寶寶趁勢旋身躍起,杏黃裙裾掃過層層書冊,掌風挾著淡淡藥香撲麵而來。
楊炯沉肩錯步,龍脊微開,險險避過這一掌,隨即抬膝橫掃,直取她腰腹。
尤寶寶卻輕笑一聲,足尖點地如乳燕穿簾,翩然側翻而出。
楊炯這一腿重重踹在書架上,隻聽 “嘩啦” 聲響,數十卷古醫書如雪花般紛揚墜落。他借勢伏地旋身,卻見漫天泛黃紙頁中,七道寒芒破空而來,竟是七枚銀針穿透紙頁,直取他足三陰經。
藏書樓內忽聞布帛撕裂之聲,楊炯踉蹌間撞在《內肝經》書架上,低頭見褲管裂出三道口子,臀側冷風颼颼灌入,好不狼狽。
尤寶寶指尖撚著銀針在唇邊輕吹,琉璃窗透來的碎金般日光為她睫毛鍍上光暈,眼波流轉間盡是促狹:“侯爺這招‘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當真是讓小女子眼界大開呢。”
說罷扶著腰肢笑彎了眼,步搖輕顫晃動。
“好個刁鑽丫頭!且讓你瞧瞧什麽叫‘屁股向前鳶尾搖風式’!” 楊炯怒喝一聲,扯下腰間玉帶。
那看似溫潤的軟玉鑲金腰帶,此刻甩動間九節鋼環錚然作響。原是他上月從潘簡若處學來的 “纏雲鞭” 功夫。
寒光過處,尤寶寶竟被逼得連退三步,裙裾掃過滿地書冊,眸中滿是警惕。
楊炯再不搭話,運力揮鞭,鋼環竟勾住她腰間絲絛。猛力回扯間,“刺啦” 聲響中半幅杏黃裙擺應聲而裂,露出雪白中褲上繡著的半朵紫色鳶尾花。
尤寶寶麵上飛紅轉瞬即逝,足尖勾起地上的《百草經》,以左腳為軸旋身,待書本落下時右腳猛地踢出,那書冊便如飛輪般砸向楊炯麵門。
書頁翻飛間,尤寶寶忽見對方竟將兩卷《鬼遺方》殘本護在胸前當作盾牌,身形頓時一滯,急得瞪眼罵道:“你給我住手!那是《鬼遺方》!全天下就這一本!”
話音未落,楊炯手中玉帶鋼環已破空飛出,正中她曲池穴。
尤寶寶右臂酸麻之時,忽見漫天書頁如驚蝶四散,楊炯竟將整座醫典書架轟然推倒。她望著空中飄落的古版《瘟疫論》,驚呼著撲上前去搶奪,卻冷不防後腰一麻,整個人軟軟倒進對方懷中。
“你……” 她鼻尖撞上楊炯溫熱的胸膛,抬眼便是楊炯微喘的麵容。隻見他食指輕戳自己腰眼,正是完顏菖蒲親授的 “遊龍戲鳳” 絕技,專破女子防身術的刁鑽招式。
“還敢紮針麽?” 楊炯喘著粗氣,將她按在《金匱要略》堆成的書山上,扯下她腰間絲絛反綁雙手,又用自己的玉帶縛住她雙足,這才坐在對麵平複氣息。
尤寶寶奮力掙紮,鵝黃肚兜上金線繡的鳶尾花擦過他手背,惹得人心頭一跳。
她見楊炯發愣,忽將臀部用力一抬,被困的雙足直取他要害。
楊炯側身急避,伸手按住她腿彎,咬牙道:“還敢撒野?今日定要治治你這脾氣!”
說著故意扯開衣襟,目光灼灼盯著她。
尤寶寶盯著他小腹處若隱若現的青色紋路,吃吃笑出聲來:“鎖陽陣配阻陽散,若你還能逞強,我這醫書算是白讀了十數年!”
說著還故意扭動腰肢,散開的裙裾下露出繡著牡丹的繡鞋,足弓彎起時,羅襪邊緣一點嫣紅蔻丹若隱若現。
楊炯聽了這話,氣得差點沒把後槽牙咬碎,見這小無賴吃定自己的模樣,心下一橫,猛地握住她腳踝扯掉繡鞋:“看來不給你點教訓,你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冷笑一聲,指尖如靈蛇般劃過她足底湧泉穴,驚得尤寶寶渾身酥軟,喉間溢出半聲驚呼。
尤寶寶隻覺足心傳來滾燙觸感,楊炯的拇指正重重碾過那處敏感穴道,麻癢之意順著脛骨直竄心尖。
“你……你可知女兒家的腳……” 她聲音發顫,尾音卻被對方俯身時的熱氣灼得消散。
隻聽他在耳畔低笑:“尤姑娘連男子要害都敢踢,怎的這會兒倒害起臊來?”
說罷,竟將她月白羅襪褪至腳踝,露出瑩潤如玉的腳趾,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尤寶寶渾身劇顫著想要蜷縮,卻被死死壓在書堆上動彈不得。
楊炯掌心順著她小腿緩緩上移,在膝窩處打著旋兒,指尖蹭過她細膩的肌膚:“怪道滿室藥香,原是連腿彎裏都藏著香粉?”
“登徒子!” 尤寶寶掙動間,步搖 “當啷” 墜地,青絲如墨潑灑在《婦人良方》封麵上。
她杏眼圓睜,眼波流轉間盡是慌亂與惱恨,偏生唇角還沾著方才笑出的梨渦,倒添了幾分別樣的嬌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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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炯見她這般氣鼓鼓的模樣,索性扯開她肚兜金線係帶,指尖掠過她腰窩時忽然輕笑:“瞧這朱砂痣的位置……寶寶莫不是對《洞玄子》頗有研究?”
話音未落,又點中她腰間大穴,直教尤寶寶如無根浮萍般軟倒在懷,隻得眼睜睜看著他眼底翻湧的戲謔。
“最後問你一次!” 楊炯摟著她纖細的腰肢,指腹摩挲著她腕間脈搏,“給不給解藥?”
尤寶寶眼中泛起水光,貝齒一咬下唇,忽然屈膝頂向他肋下。
楊炯不防她這招 “玉兔搗藥”,悶哼一聲滾落書堆,手中卻仍攥著那方鵝黃肚兜,上麵繡的鳶尾花被攥得變了形。
尤寶寶趁機起身,拖著被縛的雙足蹦跳著欲逃,卻聽身後 “唰” 的一聲,楊炯扯住她半幅裙裾,將她如斷線紙鳶般拉回懷中。
這一跌撞得極狠,尤寶寶額頭重重撞上他下巴,兩人俱是猛然僵住。
藏書樓內寂靜如潭,唯有彼此紊亂的呼吸聲混著墨香,在雕花窗欞投下的碎金光影裏纏纏繞繞,叫人耳熱心跳。
楊炯攥著那方鵝黃肚兜逼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尤寶寶跌坐在書堆之間,青絲如瀑般鋪散在地,忽見左腳羅襪被他輕輕扯落半截,羊脂玉似的足尖正落入他掌心。
楊炯指腹摩挲著她足底,雕花窗欞透來的碎金落在她汗津津的足弓上,恰似春風中的鳶尾花,顫巍巍立在《婦內經》殘頁上,說不出的嬌柔晶瑩。
“寶寶可曾聽說,前朝太醫令著有《玉房指要》,專論婦人足底紋樣與房中之樂?你這雙足……” 楊炯二指鉗住她踝骨,拇指抵著湧泉穴緩緩施力,眼底盡是促狹,“倒像是專為入畫而生。”
話音未落,他並指如劍,猛地戳向那處穴道。
尤寶寶隻覺一股酥麻從足底竄至心尖,渾身發軟,掙動間裙裾翻卷,露出藕荷色襯褲邊緣。
“下流坯子!” 尤寶寶咬牙罵道,卻見他趁勢纏上她膝彎,俯身貼近耳畔,聲線裏裹著怒意:“昨日你給我下藥時,怎的沒想到今日?”
說著,楊炯猛然扯開她右衽襟口,鵝黃小衣的金線係帶應聲而斷。
尤寶寶驚呼著側身閃躲,楊炯卻抄起《醫書》殘卷,輕佻地拍打她足心:“書中言,湧泉穴通腎經!寶寶平日給人施針,可曾想過今日遭此報應?”
泛黃的書頁碾過她足底,與她足尖的胭脂蔻丹交疊出曖昧紋路。
尤寶寶咬破朱唇強忍酥癢,偏要梗著脖子譏諷:“懦夫!除了欺負女子,你還能如何?”
“嘴硬!” 楊炯見她這副倔強模樣,心頭火起,一把扯下她發間銀杏木簪。溫潤的木簪滑過她腿彎,挑開裙角,順著足三裏穴緩緩上移,“你當我不敢治你?我長安探花郎,有的是手段教你乖巧!”
說話間,那銀杏木簪已滑至鳶尾花深處。
尤寶寶顫聲嬌叱:“住手!你若敢……敢毀我清白,我便是做鬼也不放過……”
話音未落,忽見楊炯揚著一卷《洞玄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書頁間 “素女九法” 的春宮圖赫然入目,直教她麵若塗丹,喉間餘下的話都化作了嗚咽。
楊炯滾燙的掌心覆上她後腰,指尖摩挲著腎俞穴,聲線低啞:“寶寶可知道‘魚接鱗’該如何解?”
尤寶寶渾身戰栗,忽覺腰間穴道被製,終是撐不住,“哇” 的一聲大哭起來:“你欺負人!嗚嗚……我要告訴陸萱去!讓她瞧瞧你這登徒子行徑……”
楊炯何曾見過這陣仗?方才還如帶刺的貓兒般張牙舞爪,此刻卻哭得梨花帶雨。
他一時怔愣,滿肚子火氣竟化作了無奈,一把將人抱起,冷聲道:“再哭?再哭便真的辦了你!”
“你、你沒良心!” 尤寶寶抽噎著捶打他肩膀,“我千裏迢迢從蘇州趕來為你家病人瞧病,你卻這般折辱我……”
她越哭越凶,鬢邊碎發沾著淚水貼在臉上,梨渦裏盛著水光,恰似雨打鳶尾,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楊炯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攥緊那支銀杏木簪作勢要敲她腦袋:“再嚎?信不信我——”
話未說完,卻見她猛地閉嘴,淚汪汪的大眼睛裏滿是驚恐,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偏偏梨渦裏還凝著委屈,叫人又好氣又好笑。
“我且問你,” 他強壓下唇角的笑意,板著臉道,“為何這般針對我?我與你素未謀麵,何曾結下這梁子?”
尤寶寶聞言瞪眼,抽泣著梗聲道:“誰教你……教你說話不算數!”
“荒唐!” 楊炯挑眉,“我二人今日才見第二麵,何時許過你承諾?”
尤寶寶聽了,忽而柳眉倒豎,珠淚未幹便張口罵道:“你還記得說驚蟄時分要去瞧陸萱嗎?如今都什麽時節了?你可知道她多少回晨起眼腫如桃,卻仍要強撐著替你督造船隻、打理生意?”
楊炯聞言一怔,繼而長歎出聲,眼底滿是愧疚:“是我負了萱兒。但並非我有意爽約,實在是朝中事務纏身,脫不得空。眼下家中正籌備我與她的婚事,待科考畢、倭國事了,我必親赴江南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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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寶寶瓊鼻微動,見他神色鄭重,便將音量放軟幾分:“你不去倒也……”
“嗯?你說什麽?”
“沒什麽!” 她別過臉去,“我隻問你,最晚何時能去?”
“七月初七前必到。若倭國事宜進展順當,六月便能行大婚之禮。” 他話音未落,尤寶寶已重重點頭,眼波流轉間似有決斷。
“放開我。” 尤寶寶忽而垂眸低語,指尖捏著被扯亂的裙帶。
“須得答應我不再胡鬧。” 楊炯盯著她泛紅的眼角,語氣裏藏著警告。
“誰胡鬧誰是小狗。” 她仰頭望著雕花棚頂,睫毛上的淚珠已悄然幹涸。
見她這般乖順,楊炯不禁莞爾,伸手解了她腕間的玉帶和雙腳的束縛。
尤寶寶揉著泛紅的手腕,忽覺他指尖觸到自己裙帶死結,正欲開口,卻見他已俯身替她拆解,指節在金絲繡紋間翻動,認真得緊。
“有兩件事勞煩你。” 楊炯頭也不抬,“其一,替我夫人調理身子。她常年茹素,體弱難支,如今想備孕卻屢屢不成。”
尤寶寶望著他低垂的睫毛,心底無端煩躁,脫口便道:“莫不是你自身不濟?”
“你這張嘴!” 楊炯抬眼瞪她,卻見她唇角微翹,梨渦裏藏著促狹,便將後半句罵語咽了回去。
尤寶寶忽又冷著臉問道:“你有幾房夫人?”
“所謂‘夫人’,不過代稱。” 楊炯係好裙帶,抬眸與她對視,“在我心中,但凡我認定的女子,皆是妻房。”
尤寶寶聞言,銀牙幾乎要咬碎,麵上卻隻冷笑:“我真替陸萱不值。她那樣的人物,竟叫你這般糟踐心意。”
“大約是因著我生得俊俏吧。” 楊炯挑眉一笑,眼底盡是玩世不恭的意味。
尤寶寶狠狠剜了這厚臉皮的登徒子一眼,卻見他竟將自己的裙帶係成個精巧的淑女結,一時倒不好發作,隻冷聲道:“說的是那個契丹女子吧?我已瞧過了。”
楊炯聞言一怔,忙追問道:“她身子如何?可還有調理的法子?”
尤寶寶反手將青絲挽成鬆髻,玉指掠過鬢邊碎發,娓娓道來:“素食日久,穀肉不進,脾胃運化失司,氣血生化無源,是以形銷骨立,神疲氣短,不耐勞作,此乃氣血虧虛之象。須得先以四君子湯加減調理七日,觀其脾胃納化之能,再行變方。依我看來,半載之內當可大安。”
聽了這話,楊炯卻擰緊眉頭沉默不語。
尤寶寶見狀,冷笑一聲:“怎的?為了子嗣,竟連她的性命都不顧了?”
“休要胡說!” 楊炯長歎一聲,“她一心想盡快有孕,好盡快去北地忙事。我正琢磨著如何勸她放寬心呢。”
尤寶寶見他神情懇切不似作偽,便不再多言,轉而問道:“你方才說兩件事,第二件呢?”
楊炯聽了,正色道:“此事頗為複雜,且牽連甚廣。有位孕婦懷胎不足四月,你可能斷出胎兒性別?可看得出是否畸形?”
“可是李清公主?” 尤寶寶挑眉反問。
“你知道?”
尤寶寶聳肩嗤笑:“陸萱早與我提過了。她頭一回診脈,便是我瞧的。”
楊炯聞言又是一愣,原隻當她是陸萱尋常閨友,卻不想這般隱秘之事,陸萱竟也盡皆托付。看來這尤家姑娘,倒是個極可信賴的人物。
當下也不繞彎子,直言道:“若能斷定是女胎或畸形,便如實相告;若是男胎,你便尋個由頭推說看不真切。”
尤寶寶眼波流轉,忽而湊近他,壓低聲音道:“來之前陸萱便交代,一切聽你調度。不瞞你說,我有千百種法子讓這孩子無聲無息地沒了,何須這般麻煩?”
這話驚得楊炯後退半步,目光灼灼打量眼前女子良久,方沉聲道:“你從前……也曾做過這般事?”
她聳肩一笑,語氣平淡如水:“許多女子身子早不宜有孕,卻被家中逼迫著懷胎,這分明是拿性命相搏。我通常會暗中除去胎兒,再替她們調理身子。不過,三月之內尚不成形,在我眼中不過是一團血汙,算不得殺嬰。”
這般驚世駭俗之論,直教楊炯半晌說不出話來。
原以為尤寶寶是個循規蹈矩的醫家女,卻不想竟有這般超前見識,當真是小覷了她。
想到此,楊炯沉聲問道:“若胎兒康健,你可還會下此狠手?”
“那決然不會!” 尤寶寶杏眼圓睜,“損陰德的事我不做。但凡胎兒安穩、不礙母體,便是天王老子來求,我也斷不會動他分毫!”
楊炯頷首,凝視著她認真的神情,忽覺心底湧上幾分異樣的感佩。
他定了定神,又問:“你有幾成把握?”
“這卻難說。” 尤寶寶指尖摩挲著袖中銀針,“尋常脈象我瞧得十之八九,卻也有例外。譬如母體染病或服藥,便會攪亂胎象 。”
楊炯默然頷首,深知縱是神仙也難逆陰陽造化。眼前女子雖行事乖張,卻在醫道上守著難得的清正底線,倒叫人不由得心生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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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他輕咳一聲,溫聲道:“時候不早,先用午飯吧。李清晚間才至,不急在這一時。”
“且慢!你還我東西!” 尤寶寶見楊炯將自己的鵝黃肚兜與銀杏木簪往袖中藏,急得直跺腳。
楊炯充耳不聞,加快腳步往樓下走,惹得她裙擺飛揚著追上來:“登徒子!給我站住!”
“偏不站住!” 楊炯笑著躲過她揮來的粉拳,不想後腰一痛,尤寶寶竟揚手將三枚銀針紮在他臀側。
楊炯捂著屁股跳腳驚呼:“你小狗!”
“本姑娘正是戌年生!” 尤寶寶叉腰怒喝,發間步搖隨著動作晃出細碎金光。
尤寶寶顧不上穿繡鞋,足尖點地飛身撲來。
“再鬧我可要還手了!” 楊炯笑著閃過,卻被她扯住半幅衣袖。
兩人在樓梯間推搡間,尤寶寶忽然瞥見自己的肚兜一角從他袖中露出,裏頭竟裹著個繡鞋形狀的硬物,可不正是她方才遺失的那隻牡丹繡鞋。
“天殺的!” 尤寶寶又氣又羞,抓起書架上的《千金方》就砸過去,“敢拿我的貼身物事作耍,我定要告訴陸萱,教她好好治治你這登徒子!”
“去告便去告!” 楊炯舉著肚兜在廊下跑成一道風,聲音裏滿是無賴意味,“屆時我便說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看她信誰!”
尤寶寶氣得渾身發顫,待要再追,卻見他已拐過遊廊,隻餘笑聲混著簷角銅鈴響,散在了清風之中。
她低頭看見腳踝上那道淺淺的紅痕,想起方才被他握過的觸感,耳尖不由得發燙,跺腳罵道:“好個無賴!竟敢輕薄本姑娘,定要你做足半年懦夫!”
這般說著,提上繡鞋時,忽聞遠處傳來小廝通報開飯的聲音。
她望著楊炯消失的方向,指尖摩挲著空空的發間,忽而冷笑:“且由著你得意,待晚間診過脈,看我如何收拾你!”
說罷拂袖轉身,裙角掃過滿地醫書,一蹦一跳的狼狽出了書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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