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院前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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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猶未了,卻見李淑身著素紗長裙,款步而來。
“大公主金安!” 眾人皆俯身施禮。
李淑斜睨了一眼裝模作樣行禮的楊炯,玉手輕抬,淡聲道:“免禮吧。”
待眾人起身,她眸光微凝,轉向李若宰,含笑道:“魏國公竟也關心起科考來了?”
李若宰挺直腰背,朗聲道:“老臣奉長公主之命,特來協助查辦科考泄題案。”
李淑聞言故作驚訝:“哦?中樞不是著鎮南侯全權負責考場治安麽?金花衛乃百戰禁軍,數千兒郎守著,難不成還需旁的人來協助?”
這話雖未明說,卻暗含鋒芒。
千牛衛數十年未經戰陣,戰力本就在禁衛軍中墊底,若無詔命私自調兵,便是犯了大忌。今日若不是顧及在場多是考生家屬,李淑怕早就要發作了。
李若宰執掌千牛衛數十載,又是宗室貴胄,如何聽不出弦外之音?頓時老臉漲得通紅,默然無語。
恰在此時,一輛華貴馬車緩緩停在登科院門前,蟒袍老者扶著車轅而下,竟是許久未見的代王。
李淑與楊炯對視一眼,上前半步,唇角微勾:“你這青梅竹馬夠狠呀,怕是想把這屎盆子死死扣在你頭上呢。”
楊炯沒好氣地瞥她一眼,見她明明是來撐場子,偏要做出副看熱鬧的傲嬌模樣,無奈歎道:“蘭陵,你且說實話。這幕後黑手究竟是誰?可是李漟?”
李淑聳肩不語,凝眸望向代王身後的一男一女,眼底驟然冷若冰霜:“我本想今日隻瞧個熱鬧,卻不想竟遇著背叛之事。你說,我平日是不是太好說話了?”
楊炯聽著她語氣裏的森森寒意,順著她目光望去,隻見宋國公章凡之子章甫釗竟與四公主李淳攜手而來。
“你的人怎麽總是叛變?不是我說你,先是顏夫子二心勾結李澤,如今又有四公主轉投李漟,你手下怎的這般人心不齊?” 楊炯指尖不著痕跡勾住她袖口,半是調侃半是試探。
李淑眸光冷如冰霜,淡聲道:“一個無實權的國公之子,再加個病懨懨的公主,怕不是宋國公在地下寂寞了,想尋些人作伴!”
“大華開國國公哪個不是人精?” 楊炯繼續撥弄話頭,“當年宋國公的定難衛最善夜襲奔襲,雖說早被先帝拆分收編,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與李漟爭破頭想拉攏他們,不就是看中這一點,這是急眼了?”
李淑狠狠剜他一眼,咬牙道:“你倒真是沒良心!”
楊炯見她眼尾泛紅,似真動了氣,正要軟語相哄,卻見代王已攜二人緩步近前。
“大公主金安。” 代王拱手為禮。
“代王不必多禮。” 李淑懶得虛與委蛇,直截了當道,“您老親臨登科院,所為何事?”
代王瞥了眼楊炯,方開口道:“老臣聽聞淳兒染病,本欲探望,不想半路撞見他們夫婦在長安街散步。閑聊間聽說登科院出了泄題之事,便急忙過來瞧瞧究竟。”
這話聲音不大不小,卻傳入外圍百姓耳中。
霎時間,人群中嘩然聲四起,如沸湯潑雪般炸開了鍋。
隻見一賣炊餅的小販擠到最前,油汪汪的圍裙蹭上旁書生的袍角也渾然不覺,扯開嗓子喊道:“俺侄子寒窗苦讀十載,就盼著這科考能改換門庭!若真泄了題,咱們這些窮書生,拿什麽去跟官宦人家的子弟爭?”
旁邊挑著糖人擔子的老漢聞言,搖頭歎道:“前日我還見著主考葉大人親自貼封條,本想著這等小事何須他親力親為,如今看來,坊間傳他性子綿軟,果然不假。
連手下人都指使不動,考題泄露倒也不稀奇。要是石介大人在,憑他那雷厲風行、剛正不阿的性子,斷不會叫這等醃臢事壞了朝廷體麵。”
這話一出,幾個頭戴方巾的書生紛紛頷首,其中一青衫學子折扇輕敲掌心,應和道:“正是!石大人若為主考,那些宵小之徒豈有活路?前些日子,他不過略施手段,便以擾亂金融秩序之罪,將四大錢莊裏倒賣助商貸的掌櫃們盡數下獄,這等雷霆手段,還怕治不了泄題的亂臣賊子?”
話未說完,早被個滿臉橫肉的屠夫搶白:“可不是!我聽權貴府上的小廝說,自打石大人主理新政,各衙門都在推行養老金和保險製度,說是專為養廉。那些官老爺們得了實惠,個個讚不絕口,都說這是千古難覓的善政!”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話題竟漸漸偏離了泄題之事,反倒爭論起石介與葉九齡誰更該入主中樞。
正吵得不可開交時,人群中突然衝出個鬢角斑白的婦人,手中佛珠被攥得咯咯作響。
隻見她朝著登科院台階瘋了般撲去,卻被衙役攔下,當即癱坐在地,哭得肝腸寸斷:“我兒為了這場考試,三天三夜沒合眼!若叫那些蛀蟲壞了他的前程,老身今日就撞死在這台階上!”
人群中忽響起一聲冷笑,綢緞莊的掌櫃撚著山羊須,陰陽怪氣道:“諸位可還記得,當年石大人輔佐梁王主持武舉,可是當場杖斃了兩個徇私舞弊的複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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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言恰似冷水澆入滾油鍋中,賣字畫的窮秀才猛地將手中《策論集注》摜在地上,罵道:“葉九齡算什麽!去年秋闈,他侄兒連《聖賢論》都背不全,竟也中了舉!這不是天大的笑話麽?”
立刻有穿補丁短褐的腳夫應和:“可不是!哪及石大人鐵麵無私?他立誓肅清吏治,終身不娶,這就是寒門子弟的典範!”
斜刺裏闖出個醉醺醺的酒鬼,酒嗝連天揪住腳夫衣領:“你們這話偏了!登科院治安是鎮南侯管的,關兩位大人什麽事?”
這話頓時點燃眾怒,賣炊餅的抄起擀麵杖便要往院裏衝,被巡防營士兵架住時仍踢蹬著罵:“讓俺看看是哪個龜孫泄的題!”
忽有銀鈴般的笑聲壓過喧鬧,胭脂鋪女掌櫃扶了扶鎏金發簪,款步擠到人前,笑道:“爺們急什麽?代王爺這不是親自來了?宗人府向來管著勳貴,先皇後還認了鎮南侯做幹兒子,自有宗室主持公道,斷不會委屈了你們。”
幾個老儒生捋著白須點頭稱是,挎菜籃的婦人卻撇嘴道:“勳貴鬥法,倒黴的還不是咱們平頭百姓?莫瞎摻合!”
此言一出,賣糖葫蘆的老嫗抹起淚來:“可憐我孫兒咳得帶血,還在熬夜謄寫策!卻不想……”
話猶未了,楊炯已大步跨出,抬手抽出一名金花衛的佩刀,揚手一擲,但見長刀如流星劃破虛空,直往人群激射而去。
圍觀百姓驚得魂飛魄散,叫嚷著四散奔逃,登科院門前霎時空出一片場地。隻聽 “噌” 的一聲悶響,刀刃入地寸許,刀柄猶自震顫,嗡嗡之聲不絕於耳。
“妖言惑眾者,殺無赦!”楊炯振臂怒吼。
“殺無赦!殺無赦!殺無赦!”金花衛齊齊抽刀出鞘,聲如洪鍾,震得人心魄俱裂。
楊炯冷眼掃過人群中幾個神色異樣、帶頭發難之人,沉聲道:“誰告訴你們考題泄露了?”
“鎮南侯!此事已人盡皆知,如今該當查明真相,暫停科考!” 章甫釗越眾而出,擋在人群前,作大義凜然狀。
楊炯斜睨他一眼,譏誚道:“你以何身份與本侯說話?駙馬都尉若無實職,按製不得幹政,你可知曉?代王,如今宗室子弟都這般目無宗法了?先皇後在世時,本侯稍有差池便要受罰,怎的如今連最基本的宗法都可輕慢?”
代王麵色不改,含笑道:“小子,莫抓著些細枝末節不放。過幾日你也是駙馬都尉了,說這些傷和氣。本王今日便倚老賣老問你,考題泄露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楊炯麵色一冷:“代王是要與我談國事,還是論家事?”
代王聞言一滯,此事明麵上是國事,私下裏卻牽扯皇家暗鬥,如何能直言?
隻得硬著頭皮道:“科舉乃國之重典,自然是國事。”
“既是國事,便請稱呼我鎮南侯。” 楊炯森然道。
“楊炯!你莫不是要忤逆宗室管束?”章甫釗跳腳喝罵。
楊炯驀地大笑,聲如金石相擊,冷眸掃過眾人:“忤逆?先皇後已駕返瑤池,當今之世,誰能管我?誰敢管我?本侯領兵北上,九死一生,滅四國、弑三皇,犁庭掃穴之時,你們又在何處?如今竟來談管束二字?可笑至極!”
“夠了!” 代王拂袖冷聲,“本王以大宗正之職問你,科考泄題之事,是否屬實?”
楊炯麵色一沉,朗聲道:“本侯不知你們從何處聽來的謠言,此刻便清清楚楚告訴你們,並無考題泄露之事!考生皆在有序作答,一切如常!”
此言一出,人群中先是一怔,旋即再起波瀾。
賣炊餅的小販舉著擀麵杖的手懸在半空,渾濁眼珠轉了幾轉,忽然喊道:“沒泄題?那俺侄兒咋說昨夜聽見有人在巷子裏嘀咕‘今年考題好做’?”
話音未落,斜刺裏跳出個短打腳夫,補丁摞補丁的衣袖掃過旁側書生:“鎮南侯說沒泄就沒泄?去年你家丁強占民田,不也說查無實據?”
挑糖人的老漢將銅勺重重磕在鍋沿,糖漿濺出幾點:“老百姓憑啥信當官的嘴?說話總得拿點真憑實據出來!”
戴瓜皮帽的賬房先生抖著算盤珠子擠到前排:“要真沒泄題,代王爺何必親自過問?登科院的門,多少年沒進過宗室了?”
這話惹得挎菜籃的婦人撇嘴道:“可不是!上回工部貪墨案,尚書大人也說‘絕無此事’,後來從他家地窖抄出三箱金錠,滿大街都傳遍了!”
賣糖葫蘆的老嫗抹著淚,將一串山楂擲在地上:“我孫兒進場前說,同號舍的考生隻看《治河論》,旁的書一概不讀,還揚言必中,這不是泄題是啥?”
綢緞莊掌櫃搖著鎏金折扇笑出聲來:“諸位可還記得,三年前北境軍餉被貪墨,主將也是這般拍胸脯保證,最後怎樣?砍了七個參將才水落石出!當官的話,能信麽?”
胭脂鋪女掌櫃的銀鈴聲又起,她撥弄著鎏金簪子瞥了楊炯一眼:“小女子昨兒聽店裏買胭脂的小姐說什麽‘考漕運’,原以為是句笑話,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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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幾個老儒生已交頭接耳起來,其中一人捋著白須低歎:“漕運真有可能是今科策論首題。”
醉醺醺的酒鬼踉蹌著撞向衙役,酒葫蘆骨碌碌滾出老遠:“沒泄題?那為何考前三日,太學先生抱著木匣子進去時,懷裏多了卷紙?”
賣字畫的秀才蹲身撿起碎石子,指尖摩挲著道:“某替富家公子抄卷時,那紈絝連‘忠孝’二字都寫反,卻偏要專攻《治河策》。某當時不解,如今看來……”
鬢角斑白的老婦再次撲向台階,佛珠散落一地:“我兒考前收過無名紙團,上麵寫著‘水患必考’,難道今科策論竟真是治水!”
正亂間,人群裏擠出個粗布貨郎,扁擔上的撥浪鼓嘩嘩響:“要我說,鎮南侯不是信口開河之人。當年他滅四國時九死一生,犯不著在這等事上誆騙百姓。”
腳夫啐道:“少拿軍功說事!燕國公當年不也戰功赫赫?還不是縱容兒子強搶民女?哪有當官的不護短?”
賣炊餅的小販突然壓低聲音:“俺聽說,昨夜有頂黑轎入了登科院,轎中人穿著繡金線的靴子,不是權貴是啥?”
“休要胡言!” 戴方巾的書生斥道,“登科院夜夜有巡防,哪來的黑轎?”
青衫學子卻拔高嗓門:“即便沒泄題,為何不讓人查看卷子?越是藏著掖著,越顯心虛!”
此言一出,眾人轟然附和,有人撿土塊砸門,有人推搡衙役要往裏闖。
楊炯臉色驟寒,揮刀劈斷半根旗杆。木屑紛飛中,他暴喝一聲:“找死!當楊某的刀是鈍的?”
他怒喝一聲,旋即下令:“全軍聽令!敢衝擊登科院者,視同謀反,就地射殺!”
“諾!” 數千金花衛轟然應命,瞬息間以燕尾陣將人群合圍。
但見一兵持神臂弩瞄準,一兵持刀護於身側,若令下則弩箭齊發,長刀斬落,頃刻間便能血染當場。
這金花衛本是麟嘉衛老兵帶出來的右廂精銳,多為黨項健兒,素日裏殺人如麻,於楊炯之令更是絕對遵從。
此刻眾人見他們眼中寒芒畢露,殺氣幾乎凝成實質,方如夢初醒,眼前這人可是大華第一殺神,連皇帝都敢弑殺,屠城亦如家常,殺他們這群草民,直如碾死螻蟻一般。
代王見狀,暗歎先皇後果真是慧眼識人,早年便說楊炯絕非池中之物,待風雲際會,必成翱翔九天的真龍,今日看來,果然不差。
當下隻得硬著頭皮道:“鎮南侯何必動怒?既有傳言流出,登科院又曾走水,百姓心有疑慮也是常理。我朝素以開明治天下,若真無泄題之事,不妨選幾個百姓代表,入內一觀究竟。”
楊炯深深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代王莫非老糊塗了?曆朝曆代,科舉開考之際,閑雜人等豈容踏入考場半步?此乃國之根基、斯文重地,豈容你當作菜市場般隨意出入?”
“你……竟敢對老夫如此說話?” 代王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少年。雖早知他今非昔比,背後更有梁王府撐腰,卻仍不慣他這般桀驁。
想當年,便是梁王見了自己,也要客客氣氣稱一聲 “代王”,何況這晚輩?
楊炯卻冷笑轉身,淡聲道:“你們不過是想知道考題?本侯成全你們。每日科考結束,便將試題張貼於登科院門前。是否泄題,等考生散場,你們自可當麵詢問!”
言罷,再不看眾人一眼,徑自踏入登科院。院內麟嘉衛即刻將神臂弩架在門檻上,刀槍如林,將大門堵得嚴絲合縫,一雙雙冷眸盯著人群,似在警告:敢越雷池半步,便是萬箭穿心之局。
李淑來時已聽了個大概,本欲幫他壓陣,想著他若有不便出手之處,自己這名義上的未婚妻倒可代勞,反正她名聲早已毀了,也不在乎多擔些閑言碎語。
卻不想楊炯竟如此強硬果決,顯見是已有成算,便也不再多事,轉身麵向眾人,含笑道:“鎮南侯既已應下,諸位便安心等候吧。科考題目究竟如何,考生最是清楚,待後日放榜,自會見分曉。”
“公主所言極是!”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紛紛俯身行禮。
李淑頷首,眸光掃過章甫釗與李淳,忽而冷下臉來,語氣卻依舊和緩:“四妹許久不曾進宮問安了。今日既在此遇見,本宮新近結識一位女神醫,正可給你瞧瞧病。走吧,隨我回宮。”
“大姐……不必了!淳兒她……” 章甫釗話未說完,便被李淑眼中冷芒逼得噤聲。
“本宮不想再說第二遍。” 李淑聲如寒霜,周身殺意四溢。
李淳自始至終神情漠然,聞言竟未反抗,默默跟在她身後,往皇宮方向而去。
章甫釗見狀,牙關緊咬,卻見代王一把將他拽入馬車,低聲道:“莫慌,李淑斷不會為難淳兒。你且守好你爹留下的軍中舊部,加緊聯絡各方。至於安全,自有本王護著你。”
章甫釗望著李淳漸行漸遠的背影,右手攥緊車簾,青筋暴起,終是長歎一聲,鬆開手閉目不語。
代王瞥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嫌惡,亦闔上雙目。
車輪滾滾而過,兩人各懷心思,麵上卻皆作平靜之態。
李淳跟在李淑身後,聽見身後馬車聲漸遠,忽而低低冷笑,自語道:“夫妻……夫妻啊……”
那聲音裏滿是死寂與悲涼,隨著午後微風散入深宮,竟似連宮牆下的苔痕都染了幾分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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