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裝紈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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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態緊急,千鈞一發。
    楊炯顧不得許多,腳下妙風步崔到極致,抽出匕首就朝那驚馬奔去。
    值此當口,恰紅光乍現,那驚馬正揚蹄欲踏,勢若千鈞,蹄下那早唬得麵無人色、魂飛魄散的垂髫小女兒。
    隻見譚花一身茜色勁裝,如一片灼灼紅雲倏忽飄至馬前,真個是削肩束腰,體態玲瓏,俏佳人。
    她手中那柄春神劍光華流轉,赤芒吞吐,恰似一段朝霞凝就,更映得她玉麵含威,星眸似電。
    說時遲那時快,譚花纖腰一擰,皓腕輕抖,那春神劍竟無聲無息劃出一道驚豔絕倫的弧光,不聞金鐵交鳴,隻如熱刃切脂、利剪裁帛,那碩大猙獰的馬首便已離了腔子,碗大的創口竟一時凝住,未及噴血。
    馬屍兀自前衝,譚花蓮足早已蓄力,覷得真切,嬌叱一聲,那穿著鹿皮小靴的玲瓏玉足便似裹挾風雷,狠狠踹在無頭馬屍如山傾倒的胸腹之間。
    這一踹,力貫千鈞,直踹得那數百斤的馬屍轟然倒飛,撞向道旁石礎,激起漫天塵土,汙血這才如瀑噴濺,染紅半幅街麵。
    恰在此電光石火之際,楊炯腳下那妙風步法已催至化境,身影如煙似幻,快得隻餘一道殘影。
    他舍了匕首,猿臂輕舒,在那汙血潑灑、塵埃彌漫、馬蹄將落未落之生死毫厘間,已將地上那軟作一團的女孩兒抄入懷中。
    但見他身形如陀螺般滴溜溜一轉,袍袖鼓蕩生風,卸去萬鈞衝力,複又幾個鷂子翻身,早已穩穩落在三丈開外的幹淨地界,低頭看時,懷中小女兒雖麵如白紙,氣息微弱,卻幸得毫發無損,隻是驚厥過去,楊炯這才長長籲出一口濁氣,額角早已沁出細密汗珠,心下方定。
    那馬上護衛,先前耀武揚威控馭烈馬,何曾料到瞬息間天翻地覆?
    馬首飛離,馬屍倒撞,他人在鞍上,直如斷線紙鳶,又似風中敗葉,連一聲驚呼都噎在喉頭,便已手舞足蹈,頭下腳上地直摜下來。
    “噗通”一聲悶響,重重砸在青石板路上,頭冠歪斜,錦袍沾塵,腰間佩刀甩出老遠,叮當作響,人則癱軟如泥,哼哼唧唧,半晌掙紮不起,形容狼狽不堪。
    一時間,滿街寂然。
    方才還喧鬧鼎沸的長街,此刻竟落針可聞。
    道旁行人、商賈、車夫,乃至那華麗車駕中的貴人,無不驚得呆了,個個如同泥塑木雕,張口結舌。有那膽小的婦人,早以羅帕掩了口,別過臉去不敢再看;
    更有那見多識廣的老者,手中茶盞傾覆,熱湯淋漓亦不自知,隻喃喃道:“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待得回過神來,方覺後怕,霎時間,抽氣聲、驚呼聲、議論聲、孩童啼哭聲、車馬騷動聲轟然炸響,亂作一團。
    塵埃血汙彌漫之中,唯見譚花仗劍而立,青絲幾縷散落頰邊,更添幾分淩亂風致,胸脯微微起伏,俏臉含霜,冷冷掃視全場,那玲瓏身段裹在紅裳裏,宛若浴火而生的曇花,與一旁懷抱稚女、氣息微喘的楊炯遙遙相對,目光交匯處,自有一番無須言表的熟稔與默契流淌。
    楊炯掐住小女孩人中,見她悠悠轉醒,輕笑著安撫:“別怕,沒事了!”
    那小女孩一愣,隨後竟哇哇大哭起來。
    此時那母親業已趕到,哭嚎著抱住小女孩就要給楊炯磕頭,口中連聲:“多謝侯爺活命之恩!”
    楊炯輕輕將這夫人扶起,輕聲囑咐:“不必如此,莫嚇著孩子!快去尋個郎中瞧瞧,別讓孩子留下什麽隱疾。”
    婦人還要再謝,卻見楊炯已經朝譚花走去,當下也不敢再糾纏,抱著孩子快步去尋郎中。
    楊炯來到近前,凝視著這群拔刀叫嚷的護衛,掃了一眼那“曹”字旗幟,嗤笑道:“長安什麽時候有這麽牛逼的人了?敢跟你我叫板了都?朱雀大街縱馬疾馳,非一品公傾、朝廷疾遞、前線軍報不可為,這曹家是個什麽路數?”
    譚花聳聳肩,冷聲道:“許是些不開眼的地方權貴子弟,還當長安是他們家裏呢。”
    楊炯頷首同意,見這群護衛有的張牙舞爪,有的卻嚇得麵如土色,當即就明白了有人認出了兩人。
    當下楊炯輕笑著看向譚花,調侃道:“以前你都是到處抓紈絝,今日要不要做一次紈絝?”
    “啊?”譚花一臉疑惑。
    “啊個屁!趕緊動手,別讓他們說話!”楊炯怪叫一聲,揮起拳頭就朝那幾個叫罵最歡的人砸去。
    事態瞬息萬變,楊炯那聲“動手”的呼喝尚在空氣中震顫,人已如離弦勁矢撲入護衛群中。
    他拳風呼嘯,目標明確,直取方才叫囂最凶、麵目最猙獰的幾個。
    沙包大的拳頭裹挾著淩厲風聲,眼看就要砸中當先那護衛麵門,那人瞳孔驟縮,一個“侯”字剛擠出喉嚨……
    “嘭!”
    一聲悶響,鼻梁塌陷,血花四濺。
    那護衛連慘叫都未及發出,便如破麻袋般向後倒飛,撞翻了身後兩個同伴。
    楊炯腳下妙風步踏轉如煙,身形飄忽,根本不與那些倉促拔出的刀刃硬撼,隻在間不容發之際閃轉騰挪,拳、肘、膝、肩皆化作武器,專挑關節軟肋招呼,招式雖無譚花那般淩厲絕倫,卻刁鑽狠辣,迅捷異常,打得近身幾人東倒西歪,陣腳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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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那三家貓的功夫!逞什麽強!”譚花嬌斥聲起,人已化作一道灼目的赤紅流光,春神劍並未出鞘,隻連鞘揮動。
    她身法之快,遠在楊炯之上,紅影過處,隻聞一片令人牙酸的骨肉撞擊聲和痛呼哀嚎。
    “哢嚓!”劍鞘精準無比地敲在一名揮刀砍向楊炯側翼的護衛手腕上,腕骨立折,鋼刀脫手。
    “噗!”另一名試圖從背後偷襲楊炯的護衛,被譚花蓮足如電點中膝彎,整個人向前撲跪,下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登時暈厥。
    “嗷——!”第三人被楊炯一個掃堂腿放倒,譚花看也不看,劍鞘順勢下點,正戳中其腰眼穴道,那護衛頓時渾身抽搐,癱軟如泥。
    兩人身影交錯,紅影與青影在混亂的護衛群中穿梭,快得令人眼花繚亂。
    楊炯有譚花這高手護著,索性不做防守,出手更狠辣。
    譚花護在其周身,劍鞘或足尖總能如影隨形,恰到好處地替他化解危機,或是將試圖圍攻他的護衛擊飛、或是將想要出手的人提前點倒。
    她甚至能預判楊炯誘敵深入的意圖,當他故意賣個破綻引得兩名護衛凶狠撲來時,譚花早已如鬼魅般切至其身後,劍鞘如毒蛇吐信,迅疾兩點,精準擊中後頸大椎穴,兩人哼都沒哼一聲便軟倒在地。
    而楊炯對譚花的劍勢走向亦心領神會。見她劍鞘橫掃,意圖逼退一片,他立刻矮身錯步,如泥鰍般滑入劍鞘籠罩範圍之外的空隙,拳腳並用,將那幾個被劍風逼得踉蹌後退的護衛徹底放翻。
    一個眼神交匯,楊炯虛晃一拳逼開身前敵人,猛地矮身側滾;譚花則足尖一點他後背借力,紅影騰空,劍鞘帶著風雷之勢淩空劈下,將一名高舉佩刀、試圖格擋的護衛連人帶刀砸趴在地,塵土飛揚。
    “侯爺息怒!饒命啊侯爺!”
    “鎮南侯!是小的們有眼無珠!求侯爺高抬貴手啊!”
    混亂中,驚恐的呼喊此起彼伏,那些認出楊炯鎮南侯身份的在一旁連連告饒,卻是根本不敢近前。
    而之前那些還叫囂的護衛一聽“鎮南侯”的名號,早已麵無人色,哪裏還有半分凶悍,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紛紛扔了兵器,抱頭鼠竄者有之,跪地磕頭求饒者更多。
    求饒聲與哀嚎聲混雜,場麵狼狽不堪。
    那最先認出楊炯身份、被一拳砸塌鼻梁的護衛,此刻正捂著臉蜷縮在地,血淚橫流,含糊不清地哭喊:“侯爺饒命……我是我幹的呀……小的冤枉阿姨……”
    轉瞬之間,那十幾個原本張牙舞爪、氣勢洶洶的護衛,除了幾個機靈見勢不妙早早縮到車駕後瑟瑟發抖的,其餘叫囂最歡的,已盡數癱倒在塵埃血汙之中,翻滾呻吟,再無半分戰力。
    楊炯拍了拍沾了些許灰塵的袍袖,譚花則輕輕一振手中連鞘長劍,姿態颯爽地立定,兩人目光再次交匯,一絲無需言說的快意和多年並肩形成的默契在眼底流轉。
    恰在此時,一個冰冷、清脆,如同碎玉相擊的聲音,自那華麗車駕之後響起,瞬間蓋過了場中所有的哀嚎與嘈雜:“住手!”
    人群如被無形利刃劈開,自動讓出一條通路。
    隻見一名少女緩步從車隊後走出。
    楊炯凝眸細看,見其身著月華般流瀉的雲錦宮裝,裙裾上用銀線繡著繁複的纏枝蓮紋,行動間光華隱現,流光溢彩。
    烏發如瀑,綰成精致的飛仙髻,斜插一支點翠銜珠鳳釵,珠光溫潤,更襯得她膚光勝雪,欺霜賽雪。黛眉如遠山含煙,瓊鼻秀挺,唇色是極淡的櫻粉,五官組合得毫無瑕疵,秀美中透著些許英氣,倒是極為大氣的模樣。
    然而,她一雙鳳目仿佛是凝了寒冰,眼尾微微上挑,本該顧盼生輝,此刻卻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幽邃冰冷,毫無溫度。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劇毒的冰針,越過滿地狼藉的護衛,越過抱臂而立的譚花,最終死死釘在楊炯身上。
    那目光裏沒有恐懼,沒有慌亂,隻有一種沉靜到可怕的審視,以及深埋在冰冷審視之下,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淬了毒的刻骨仇恨。
    她一步步走來,步履沉穩,環佩無聲,周身卻散發著比譚花方才斬殺驚馬時更凜冽的寒意,仿佛她所經之處,空氣都為之凍結凝固。
    整個喧鬧的長街,似乎因她的出現而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又被那冰冷的視線刺得慌忙躲閃。
    少女在楊炯身前丈許處停下,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的刀刃刮過他的麵龐,那櫻唇微啟,吐出的名字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平靜:“楊炯!當街行凶,你難道真以為自己能隻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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