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一條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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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京皇城深處,那株百年櫻花樹早過了盛花期,如今綠葉蔥蘢得遮了半扇天,隻枝椏間還零星掛著些未謝的櫻粉,怯生生躲在濃翠裏。
    堂前風過,櫻花便簌簌落下來,沾著晨露落在縁側那朱漆木板上,點點殘紅印上,倒像美人不慎蹭落的胭脂,淒豔裏透著幾分伶仃。
    清政殿深處寂靜非常,沉香木長案兩側,兩條人影相對而坐,半分不動。
    一條天皇穿件禦染直衣,顏色深得近墨的紺青,上頭暗繡的龍紋在殿內幽光裏忽明忽暗,似要掙破衣料飛出來,偏又被周遭沉沉陰翳壓著,動彈不得。
    對麵的藤原道長,紫袍玉帶襯得人如嶽峙,可那眼窩子深處藏的精光,卻像深澗寒潭底伏著的毒蛟,冷不丁就要竄出來咬人。
    案上一尊大華汝窯青瓷爐,細若遊絲的青煙嫋嫋往上飄,無聲無息纏滿了殿宇,把滿室的肅殺與猜忌都裹得密不透風。
    偏是這沉重如鐵的間隙裏,另有一抹纖弱的光影流動。
    一條媄子公主跪坐於稍遠的青席之上,正對著麵前一應茶具。
    她一身素淨到極處的淡櫻色小袿,襯得一張臉兒愈發蒼白,不見多少血色,螓首微垂間,鴉羽似的長睫在眼下投下兩彎淡淡青痕,遮住了閃爍的眸光。
    隻見其十指纖纖,正執著竹製茶筅,在青瓷茶碗中徐徐攪動。動作極輕,極緩,仿佛怕驚醒了碗中沉睡的碧波。
    那皓腕凝霜,懸在半空,弱得似不堪一縷微風,茶筅每一次攪動,都似耗盡了她全身的氣力,引得單薄肩頭微微起伏,恰如風中不勝其寒的嫩柳,惹人憐愛。
    偶有殿外風來,撩起她鬢邊幾縷散逸的發絲,拂過光潔得近乎透明的額角,愈顯其楚楚堪憐,令人觀之,心頭無端便是一緊,隻想將她納入羽翼之下,替她遮擋世間一切風雨。
    天皇的目光,便在這幽暗殿宇中,若有似無地掃過媄子攪茶的柔弱身影。那眼神深處,一絲熾熱的暗流倏忽閃過,像投入深潭的炭火,瞬間灼亮,旋即又被冰冷沉重的死亡恐懼強行壓下,隻餘下深不見底的幽邃。
    看了半晌,他終是轉向藤原道長,聲音不高,卻沉沉地壓向對方“攝關公,前線戰事,今下如何了?”
    語聲平淡,卻字字飽含試探意味。
    藤原道長眉峰不動,心下雪亮。
    天皇自有鷹犬耳目,此問不過投石問路,窺測他是否藏私,是否動搖。
    藤原道長麵上波瀾不驚,緩聲應道“賴神明庇佑,眼下尚能勉力支撐,暫取守勢。臣已傳令,將前哨兵馬漸次收束,一軍分赴若狹,扼守宮津咽喉,斷彼糧道;另一軍則固守攝津,拱衛京畿,正於平安京外構築三重壁壘,集重兵以阻強寇。”
    他略略一頓,目光如古井無波,直視天皇,“那麟嘉衛,雖則鋒銳,然其懸軍深入,千裏饋糧,士卒能不乏乎?更兼南方諸路宗藩,深明唇亡齒寒之理,已紛紛點兵,星夜兼程馳援京畿。
    陛下,彼等不過區區三千孤旅,我以逸待勞,以眾擊寡,但能持之彌久,何愁強虜不破?”
    天皇靜默,殿內隻餘茶筅攪動茶湯的細微沙沙聲,以及媄子那輕不可聞的、帶著病弱氣息的呼吸。
    半晌,他才抬眼,目光卻似被無形絲線牽引,又落回媄子身上。
    少女正專注於手中茶事,一縷微光斜映在她側臉,肌膚薄得幾乎透明,下頜線條精致脆弱,頸項纖秀如天鵝垂首。
    天皇喉結微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眼神裏掠過一絲迷離的熾熱,隨即強行扭開視線,望向窗外飄零的櫻瓣,聲音帶著一種悠遠的空茫“朕在登州、高麗所伏之眼線,亦有密報傳來。言道楊炯已親率三千龍驤衛螭吻營精銳,揚帆渡海,其兵鋒所向,至今撲朔迷離。攝關公可有更確切的消息?”
    藤原道長嘴角噙著一絲極淡、極冷的笑意,仿佛早已料到有此一問。
    “臣鬥膽斷言,楊炯用兵雖詭,然螭吻營既至,其唯一生路,便是與平安京外麟嘉衛合流,傾力猛撲京畿門戶,以求速戰速決!” 他眸中精光陡然一盛,如寒刃出鞘,“可攝津周遭,臣已布下天羅地網,掘地為塹,伏兵如林!此六千狂徒,若敢踏入一步,管教他十死無生,片甲不留!”
    那“十死無生”四字,藤原道長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恰在此時,媄子手捧茶碗,膝行至禦前。
    那茶湯碧綠如深潭春水,其上以巧技點出點點潔白星花,間有淡紫木蘭,竟似將滿園春色凝於一碗之中。
    天皇接過,目光卻並未落在茶湯的精致上,而是牢牢鎖在媄子奉茶時微抬的麵龐上。
    少女因久跪,蒼白麵頰透出兩抹虛弱的薄紅,恰似雪地裏的兩瓣殘櫻。她眼簾微垂,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輕顫,掩映著眸中一片氤氳水汽,怯生生,霧蒙蒙,仿佛受驚的小鹿,望之一眼,便足以勾起人心底最深處那點揉碎了的憐惜。
    天皇握著溫熱的茶碗,指節微微泛白,眼神裏的熾熱與占有欲幾乎要破開那層君王的威儀噴薄而出,卻又被毒女的死亡陰影死死扼住,最終化作喉間一聲幾不可聞的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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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媄子的茶技,愈發精妙了。” 天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暗啞,指尖在冰涼的碗沿上摩挲,“這星花木蘭,栩栩如生,便是大東寺的茶頭老僧,怕也難及你三分神韻。”
    媄子聞言,唇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彎,露出一抹弱不勝衣的笑意,聲如蚊蚋,卻帶著天生的氣弱與恭順“父皇謬讚,女兒惶恐……”
    那聲音輕輕軟軟,飄在沉滯的空氣裏,像一縷隨時會斷的遊絲。
    天皇死死盯著她低垂時露出的那一段雪白脆弱的頸子,眼中火焰騰起複又強行熄滅,最終仰首,將微溫的茶湯一飲而盡,那苦澀之味,不知是茶,還是騰騰而起的心火。
    藤原道長冷眼旁觀,見天皇飲罷,他方沉聲開口“陛下,攝津乃平安京之咽喉鎖鑰,不容有失。然當下防線,尚缺一萬精銳方可固若金湯。臣懇請陛下,速調禁衛軍一部,馳援攝津!”
    此言一出,殿內空氣驟然凝固。
    天皇握著空茶碗的手猛地一頓,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利箭,倏然射向藤原道長。
    那眼神中再無半分方才對媄子的迷離,隻剩下帝王被觸及逆鱗的森然與審視。
    藤原道長卻坦然迎視,腰背挺直如鬆,紫袍玉帶,氣度巍然,竟無半分人臣在君前的卑屈,倒似兩座對峙的山峰。
    殿中唯聞窗外風過櫻枝的沙沙碎響,以及媄子極力壓抑的、細若遊絲的呼吸聲。
    這死寂般的對峙不知持續了多久,天皇緊繃的嘴角忽地向上扯出一個極其冰冷的弧度,嗤笑聲如裂帛般劃破寂靜“攝政公……”
    他緩緩放下茶碗,玉瓷磕碰檀木案幾,發出清脆又驚心的一響,“你且說說,倘若那楊炯當真踏破平安京,覆了這倭國山河,你我,藤原氏,朕這一族,還有這滿殿公卿、萬千黎庶,可還有半分活路?半分未來?”
    藤原道長迎著他逼視的目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隨即被更深的決絕覆蓋,斬釘截鐵地答道“絕無生路!大華古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楊炯此人,其兵鋒所至,向來是斬草除根!毀其宗廟,絕其苗裔,築京觀以彰武功。若教其鐵蹄踏入平安京一步,臣敢斷言,舉國上下,雞犬不留!”
    “好!好一個‘雞犬不留’!攝政公真乃洞若觀火!” 天皇拊掌,臉上卻無半分笑意,眼神銳利如刀,“既如此,你我君臣,更當摒棄前嫌,同舟共濟。這國事,說到底,亦不過是你我兩家的家事。關起門來,自有主張。”
    他話鋒陡然一轉,語氣變得意味深長,“隻是,朕聽聞,那位坐鎮大華九州的梁王,平生最恨之事,莫過於遭人背棄。此番他遣楊炯率螭吻營渡海而來,雷霆之怒,已昭然若揭。攝政公啊……”
    天皇的聲音拖長了,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刺向藤原道長心底最隱秘的恐懼,“朕著實替你捏著一把汗呐!”
    這番話,已是赤裸裸的挑明藤原道長昔日背梁王而自立,如今楊炯兵鋒所指,豈能容他再存半分僥幸?梁王的報複,首當其衝便是他藤原氏。天皇這是在逼他斷了所有退路,逼他死戰。
    藤原道長心頭如遭重錘,麵上雖極力維持平靜,寬大袍袖下的手指卻已深深掐入掌心。
    敦成親王那場愚蠢至極、漏洞百出的“奇謀”,那場葬送了麟嘉衛士兵性命、徹底激怒梁王的鬧劇。此刻回想,樁樁件件,都透著精心算計的陰毒。
    一條天皇竟不惜以親骨肉為誘餌,引梁王這頭猛虎入境,隻為借其爪牙,撕碎他藤原氏。
    昔日他藤原氏借梁王之勢壓天皇一頭,如今這天皇,竟敢行此玉石俱焚的絕戶計,反手將梁王的怒火盡數引到他藤原氏身上。
    更要命的是,攝津這道平安京最後的屏障,恰恰掌握在他藤原氏手中,是藤原家的核心所在。天皇隻需坐視他的藤甲兵在攝津與楊炯拚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之際,便是一條漁翁得利之時。
    屆時一條隻需出賣足夠多的利益,楊炯必然會撤軍,可那時候藤原氏早已覆滅,待大華兵一走,一條必然成為曆史上權力最大的天皇,這招借刀殺人之計真可謂陰毒。
    念及此,一股寒意自藤原道長尾椎骨直衝頭頂,激得他渾身微微一顫。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電射向天皇那張看似平靜無波的臉,胸中翻湧的疑懼與憤怒瞬間衝垮了最後的克製“陛下深謀遠慮,臣佩服!”
    藤原道長話鋒陡轉,帶著孤注一擲的狠戾,“然則,臣之兵力,實已捉襟見肘!東海道乃五畿七道之樞要,是攝津通往平安京之命脈,沿途坦蕩,幾無險阻,此等咽喉,如今竟無一兵一卒駐防!臣鬥膽,再請陛下撥禁衛軍一萬,火速馳援東海道!”
    這已不是請求,是赤裸裸的攤牌與脅迫你天皇若不分兵,平安京大門洞開,大家同歸於盡。
    天皇眼中寒芒暴漲,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東海道平闊如砥,本應是防守重點,怎麽會缺兵?這分明是以平安京的安危為質,逼他分薄手中僅存的禁衛軍力量,更是不願獨自承擔抵抗麟嘉衛的巨大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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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 天皇怒極反笑,“攝政公當朕是深宮孺子,不識兵戈?東海道之重,朕豈會不知?你那三萬藤甲精兵,盡數布防於丹波山川、播磨泥沼、河內諸道,獨獨‘忘了’這直通平安京的東海坦途?”
    藤原道長麵不改色,迎著天皇噴火的目光,聲音平靜無波“陛下明鑒。攝津四通八達,西有丹波山巒疊嶂,南有播磨泥淖難行,東臨河內水道縱橫。楊炯狡詐,用兵如鬼,臣實難料定其主攻何處。
    三萬之兵,分守諸路要隘,已是左支右絀,捉襟見肘。東海道雖近京畿,然兵力已竭,實非臣有意疏忽,實乃有心無力!”
    他微微加重了‘有心無力’四字,目光沉沉,毫不退讓。
    殿內殺機彌漫,空氣緊繃得幾乎要迸裂。
    天皇死死盯著藤原道長那張毫無波瀾的臉,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眼中神色變幻莫測,憤怒、算計、權衡的情緒交織。
    最終,竟化作唇邊一絲更冷、更詭異的笑容。
    他緩緩點頭,聲音從齒縫裏擠出“好!攝政公思慮周詳,言之有理!東海道缺兵,確乃燃眉之急。朕準你所請!”
    這突如其來的應允,幹脆利落得超乎意料。
    藤原道長心頭猛地一沉,非但沒有絲毫輕鬆,反而警鈴大作。
    一條天皇何時變得如此好相與?這痛快背後,必有更為叵測的圖謀。難道他還是另藏致命後手?疑雲瞬間塞滿藤原道長胸膛。
    不待他細思深究,天皇已霍然起身,寬大的直衣袍袖帶起一陣冷風。他臉上那絲詭異的笑容猶在,目光卻已掠過藤原道長,再次落在角落裏的媄子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複雜難辨,糅雜著貪婪、忌憚,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冰冷。
    天皇嘴角微勾,丟下一句“朕尚有要務,攝政公請自便。”
    說罷,竟不再多看一眼,轉身拂袖而去,隻留下一個深沉莫測的背影。
    藤原道長依禮起身,拱手,聲音沉肅“恭送陛下。”
    待天皇身影徹底消失在殿外深長的廊道陰影中,他才緩緩直起身,目光如探照的鷹隼,掃過空曠清寂的殿堂,最終,沉沉地落在了依舊跪坐於青席之上的媄子身上。
    殿內殘餘的沉香氣息混著新茶的微澀,還有窗外飄入的、帶著泥土與落櫻氣息的風,交織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沉寂。
    他緩步走近,紫袍的下擺拖過光潔的地板,發出輕微的窸窣聲。
    藤原道長在媄子身前數步處停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少女依舊維持著恭順的姿態,螓首低垂,露出一段雪白纖細的頸項,柔弱得仿佛一折即斷。
    藤原道長的臉上沒有任何溫情,隻有一種審視工具般的漠然。“很久不曾見你了,” 他開口,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絲毫舅甥之情,“在這深宮之中,一切可還安好?”
    媄子聞言,緩緩抬起頭。那張蒼白的小臉在幽光下更顯脆弱,眼眸如同蒙著江南煙雨的兩泓深潭,水汽氤氳,怯生生地迎向藤原道長的目光。
    她的聲音又輕又軟,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依賴與溫順“托舅舅洪福庇佑,媄子在此,一切尚安。”
    藤原道長目光沉沉,在她臉上逡巡片刻,半晌,他移開視線,狀若隨意地踱向殿門方向,步履沉穩,邊走邊似漫不經心地拋下一問“他近日都召見過哪些人?”
    媄子依舊跪坐著,姿態柔順如初。
    她微微側首,露出凝脂般的半邊臉頰和線條優美的下頜,仿佛努力回憶,細聲細氣地回稟“我深處內闈,外朝之事實難知曉。隻是聽近身侍奉的老內侍們私下裏嚼舌,言道父皇近些日子,深夜起身的次數,似乎較往日多了些。”
    藤原道長腳步一頓,背影在殿門口的光影分割處顯得格外凝重。深夜起身?是憂思過甚?還是暗中有所動作?是調兵遣將的密令?還是與某些人私下的會晤?無數念頭瞬間在他腦中翻騰碰撞。
    藤原道長沉默地立在門檻邊,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殿外漸強的風吹動他紫袍的廣袖,獵獵作響。
    過了許久,久到媄子幾乎以為他化作石雕,他才緩緩抬起一隻手,並未回頭,隻生硬地擺了擺“知道了!莫要忘了你藤原氏的血脈!”
    話音落,那紫色的身影便再無留戀,一步跨過高高的門檻,迅疾地轉入門扉投下的濃重陰影裏,消失無蹤。
    偌大的清涼殿,徹底空寂下來。風穿過敞開的殿門,卷起地上的點點櫻瓣,打著旋兒,又無力地落下。
    媄子依舊保持著跪坐的姿態,螓首低垂,一動不動,仿佛一尊精心雕琢、供奉於神前的玉人偶。
    時間在這片死寂中緩慢流淌,唯有那風拂落櫻的微響,襯得殿宇愈發空曠幽深。
    不知過了多久,那低垂的頭顱,極其緩慢地抬了起來。那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再無半分楚楚可憐的水汽。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淬煉於無邊黑暗與劇毒中的、冰冷徹骨的寒霜。
    眉宇間凝聚的,是深入骨髓的怨毒與玉石俱焚的決絕。那雙曾如煙籠寒水、我見猶憐的眸子,此刻清亮得駭人,銳利如出鞘的匕首,直刺殿外虛空。眸光深處,是沉澱了無數個日夜的恨火,足以焚毀這金碧輝煌的牢籠和所有肮髒的血脈。
    媄子緩緩地站起身,那單薄的身體挺直了,竟也透出一股峭拔的孤絕之氣。櫻色的衣袖隨著起身的動作微微滑落,露出一截欺霜賽雪的皓腕。而就在那素白如雪的寬大袖口深處,一點幽冷的、令人心悸的寒芒,倏然一閃而逝。
    她凝望著殿外庭院中那株高聳入雲、曆經百年滄桑的古櫻。巨大的樹冠如雲如蓋,縱使過了盛期,那深翠枝葉間殘留的點點殘紅,在風中掙紮搖曳,依舊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淒豔。
    媄子冰冷的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弧度,那笑容裏沒有溫度,隻有毀滅的瘋狂與快意。
    “哼……” 一聲極輕、極冷的鼻音,如同冰珠墜地,在這死寂的大殿中清晰可聞。
    她啟唇,清冽如冰泉碎玉的聲音低低響起,一字一句
    三尺青鋒雪色寒,千秋碧血化江瀾。
    平安宮闕埋幽徑,不及苧蘿溪畔蘭!
    詩聲落,餘韻未絕。
    媄子最後瞥了一眼那飄搖著點點殘紅的巨大櫻樹,仿佛在與這禁錮她一生的囚籠做最後的訣別“姐姐,媄子過幾日就去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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