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用兵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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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隱星沉,濃墨般的夜色裹挾著無盡的海濤,倭國內海之上,風疾浪湧,鎮海號龐大的船體劈開墨色水浪,如同一條沉默而憤怒的黑色巨獸,引領著整支船隊向著堺港狂飆突進。
    船帆鼓脹如滿月,纜繩在狂風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甲板上,火把的光焰被海風撕扯得明滅不定,映照著士卒們緊繃如鐵鑄的麵龐,空氣中彌漫著鹹腥與硝煙混合的肅殺。
    “報——!”了望哨兵嘶啞的吼聲穿透風浪,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堺港!前方是堺港燈火!可……”
    牛皋正倚著船舷擦拭他那柄車輪大斧的斧刃,聞言猛地抬頭,虯髯戟張,聲若炸雷“可什麽可?他娘的,磨磨唧唧,到底怎麽回事!”
    楊炯濃眉緊鎖如川,一把抄起手邊那具精巧的黃銅望遠鏡,舉目向那燈火闌珊處望去。
    鏡筒中,堺港的輪廓在濃得化不開的夜霧裏浮現,點點燈火如鬼火般漂浮搖曳,勾勒出碼頭、棧橋、屋舍的模糊影子。
    然而,燈火通明之下,竟不見一艘泊船,不見一個活人身影,連海鳥的鳴叫都消失無蹤,透著一股浸入骨髓的詭異。
    “鬼港!”楊炯放下望遠鏡,聲音冰冷如鐵,沒有絲毫猶豫,“張峻!”
    “末將在!”張峻踏前一步,手已按在刀柄之上,眼神銳利如鷹隼。
    “傳令!右舷炮門全開!實心彈、燃燒彈混合裝填!目標——堺港碼頭及沿岸顯眼建築!覆蓋射擊!五輪齊射!給老子把這片鬼蜮轟個通透!”楊炯的命令斬釘截鐵,帶著一股焚盡一切的狠厲。
    “得令!”張峻轉身,厲聲嘶吼,“炮隊!目標港口!實心燃燒混合!五輪急速射!放!”
    “轟!轟轟轟轟——!!!”
    驚雷再起,撕裂了死寂的夜空。
    鎮海號龐大的右舷,數十門黑洞洞的炮口次第噴吐出熾烈奪目的火舌,濃煙瞬間彌漫開來,將半邊船身都籠罩其中。
    沉重的實心鐵彈呼嘯著砸向碼頭棧橋,發出沉悶如巨錘擂鼓的“咚咚”巨響,木屑、碎石如同噴泉般衝天而起。
    緊隨其後的燃燒彈拖著橘紅色的尾焰,如同地獄流星般墜落,“轟噗”炸開,粘稠的猛火油四濺飛射,瞬間將木質的窩棚、倉庫點燃,火舌貪婪地舔舐著一切可燃之物,濃煙滾滾,火光衝天,將港口映照得如同白晝。
    五輪炮擊,地動山搖。整個堺港碼頭區域化作一片火海與廢墟,斷木殘垣在烈焰中劈啪作響,焦糊的氣味隨風彌漫數裏。
    炮聲停歇,餘燼未冷。
    楊炯眼中寒光更盛,沒有絲毫放鬆“全軍聽令!靠岸!登陸序列螭吻營刀盾兵開路!神機營分列左右兩翼,皮室軍神箭手居中策應!隊列犬牙交錯,互為犄角!都給老子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這地方,邪性得很!”
    “吼——!”數千虎賁爆發出低沉的應和,殺氣騰騰。
    船隊緩緩靠上殘破的碼頭。沉重的跳板放下,身披重甲、手持巨大包鐵方盾的螭吻營士卒,如同移動的鋼鐵堡壘,踏著沉重的步伐率先踏上焦黑滾燙的土地。
    沉重的腳步聲匯聚成沉悶的鼓點,緊接著,火槍兵以五人一隊的小陣型迅速展開,燧發槍冰冷的槍口警惕地指向濃霧深處。
    皮室軍的精銳射手則取下背負的強弓勁弩,箭囊斜挎,鷹隼般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陰暗角落。
    蕭瑟瑟緊跟在楊炯身側,手中緊握著一對寒光閃閃的匕首,俏臉緊繃。白糯則如一片輕羽,無聲地落在楊炯另一側,腰間那柄古樸的長劍尚未出鞘,整個人卻已蓄勢待發。李澈的身影在隊伍後方若隱若現,氣息縹緲。
    隊伍以嚴密的陣型,如同巨大的鋼鐵刺蝟,緩緩向港口內部推進。
    四周濃霧翻湧,唯有隊伍中火把的光亮和遠處燃燒的火焰著有限的光明,將人影拉扯得扭曲變形。
    腳下是濕滑的焦土和破碎的木片,空氣中充斥著硝煙、焦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鐵鏽混合著腐朽植物的腥甜氣味,令人聞之作嘔。
    突然。
    “噗!噗!噗!噗!”
    隊伍左翼前方,看似堅實的焦黑地麵毫無征兆地猛地向上爆開,數道黑影如同從九幽黃泉破土而出的惡鬼,裹挾著腥風與沙土,厲嘯著衝天而起。
    “小心地底!”有士卒驚駭大吼。
    隻見這些黑影動作快如鬼魅,手中揮舞著奇形怪狀的鉤鐮、短叉、帶刺的鎖鏈,專攻下三路。
    鉤鐮橫掃,瞬間勾住數名螭吻營士卒的重甲縫隙,猛地發力拉扯,沉重的甲士猝不及防,重心失衡,轟然倒地。鎖鏈纏繞腳踝,帶刺的鋼叉狠毒地刺向麵門、關節,慘叫聲立時響起,鮮血飛濺。
    幾乎同時,右側濃霧中傳來令人頭皮發麻的“嗡嗡”破空聲。數十支吹箭、飛針,如同毒蜂群般從霧中攢射而出,目標直指陣中的火槍手和弓箭手。這些暗器細如牛毛,塗抹著幽藍的色澤,顯然是劇毒之物。
    “沙土掘進!毒水侵肌!”張峻經驗老道,一眼認出這詭譎手段,厲聲示警,“舉盾!護住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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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炯瞳孔驟縮,怒火瞬間填滿胸腔。他猛地拔出腰間長刀,刀鋒在火光映照下劃出一道雪亮的寒弧,聲震四野
    “全軍聽令!盾牌兵三人一組,鐵壁合圍!火槍兵五人一隊,穩住陣腳!弓箭手!換短弓平弩,無差別覆蓋前方五十步!平射!給老子掃射!”
    命令如霹靂炸響。
    皮室軍的神箭手反應最為迅捷,毫不猶豫地棄了長弓,反手摘下腰間的勁弩或臂張短弓,動作快得隻留下一片殘影。
    上弦、搭箭、瞄準一氣嗬成,根本無需看清具體目標,隻有對殺機來源的直覺。
    “嗡——!”
    “嘣嘣嘣!”
    弓弦震響如悶雷,數百支弩箭、短矢化作一片密集的鋼鐵暴雨,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呈扇麵平掃而出,覆蓋了前方濃霧籠罩的五十步範圍。
    “呃啊——!”
    “噗嗤!”
    濃霧深處,慘嚎聲、利器入肉的悶響驟然爆發。
    那些剛剛從地底鑽出、正欲擴大戰果的倭寇,以及隱藏在霧中施放毒鏢的忍者,瞬間被這無差別的死亡箭雨籠罩。
    許多人甚至來不及躲避,便被數支勁矢貫穿身體,釘死在地上,濃霧被攪動,隱約可見人影在箭雨中倒下。
    “神機營!自由射擊!”張峻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再次怒吼。
    “砰砰砰砰——!”
    燧石撞擊的火花在濃霧中閃爍,如同繁星,硝煙再起。
    早已裝填完畢的火槍兵,對著箭雨覆蓋後仍在掙紮或新冒頭的黑影,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鉛彈如狂風驟雨般傾瀉而出,近距離的齊射威力恐怖,中彈者無不血肉橫飛,肢體斷裂。
    “螭吻營!向前!搶占前方高地!穩住陣腳!”楊炯刀鋒前指,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
    “殺——!”遭受突襲損失了袍澤的螭吻營刀盾兵,此刻雙眼赤紅,爆發出震天的怒吼。
    他們三人一組,巨盾並攏如移動的城牆,硬頂著可能再次襲來的暗器與鉤鐮,邁著沉重而堅定的步伐,如同一群被激怒的鋼鐵巨獸,向著前方一處地勢略高的廢墟坡地發起了凶猛的衝鋒。
    盾牌撞擊、刀劈斧砍,將沿途零星的抵抗碾得粉碎。很快,隊伍便在這片視野相對開闊的坡地上重新穩住了陣型。
    火光與濃煙交織,映照著坡地下方那片被箭矢和鉛彈蹂躪過的修羅場。殘肢斷臂、破碎的鉤鐮鎖鏈、浸透毒液的吹箭飛針散落一地,濃重的血腥與焦糊味令人窒息。
    “八嘎——!華寇!受死吧!”一聲充滿怨毒與暴戾的咆哮從坡地下方的濃霧深處炸響。
    隻見倭國宗室皇親一條宗矩一身華麗大鎧、頭戴立烏帽,一步躍上高處,手中太刀直指楊炯,眼中燃燒著瘋狂的火焰,“黃泉軍!隨本王殺!天照大神庇佑!板載——!”
    “板載!板載!板載——!”
    伴隨著山呼海嘯般的狂熱嘶吼,坡地下方,濃霧劇烈翻湧。
    數千名身材明顯比普通倭兵高大魁梧、太陽穴高高鼓起、雙目赤紅如血的武士,如同地獄中爬出的惡鬼,洶湧而出。
    他們人人手持雙刀,刀刃在火光下閃爍著妖異的寒芒,口中發出非人的嗬嗬怪叫,無視地上同伴的屍骸,無視前方嚴陣以待的鋼鐵陣線,以一種完全超越人體極限的速度,悍不畏死地猛撲上來。
    這群倭兵迥異常人,肌肉虯結賁張,青筋如同蚯蚓般在皮膚下蠕動,顯然是被藥物催發下的非人力量。
    “艸!嗑了藥的瘋狗!”楊炯看得分明,怒罵一聲。
    眼看這支“黃泉軍”如同決堤的赤色洪流,瞬間已衝至坡地邊緣,那狂猛的氣勢幾乎要將螭吻營的盾牆衝垮。
    “轟天雷!給老子炸!”楊炯沒有絲毫猶豫,厲聲下令。
    “扔——!”
    早已準備好的擲彈兵,點燃手中黑黝黝的鐵殼轟天雷,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那洶湧而來的赤色人潮狠狠投擲下去。
    數十顆冒著青煙的鐵疙瘩,如同死神拋下的果實,落入瘋狂衝鋒的黃泉軍中。
    “轟隆!轟隆!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爆炸連成一片,狂暴的衝擊波裹挾著無數致命的鑄鐵碎片,如同死神的鐮刀橫掃而過。
    衝在最前麵的黃泉軍武士,瞬間被撕扯得支離破碎,斷臂殘肢混合著內髒碎塊如同暴雨般飛灑,強大的氣浪將後麵的人掀飛出去,筋斷骨折。
    然而,這足以讓任何正常軍隊崩潰的打擊,僅僅讓黃泉軍的衝鋒勢頭為之一滯。那些被炸斷腿腳、炸穿肚腹的倭兵,眼中沒有絲毫痛苦,隻有更加癲狂的赤紅。
    他們竟用斷腿支撐著身體,一手捂住流出的腸子,一手揮舞著長刀,口中噴著血沫,依舊嗬嗬怪叫著,以更加扭曲恐怖的姿態,繼續撲向坡頂的軍陣,如同打不死的僵屍狂潮。
    “艸!”楊炯看得血脈賁張,胸中豪氣與怒火直衝頂門。
    長刀高舉過頂,發出一聲裂石穿雲的怒吼,“隨我殺敵!”
    話音未落,他已身先士卒,如同一道離弦之箭,從盾牆後猛然躍出,刀光如匹練般斬向一個剛剛爬上坡地、半邊臉都被炸爛卻依舊猙獰撲來的黃泉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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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蕭瑟瑟驚呼一聲,銀牙緊咬,手中匕首化作兩道索命寒星,緊隨楊炯左右,專刺敵人咽喉、關節要害,動作快、準、狠辣。
    “妖邪外道!安敢逞凶!”一聲清越的叱吒響起,如同九天鶴唳。
    李澈的身影不知何時已出現在戰陣最激烈處,她身形飄忽如煙,在狂湧的赤潮中穿梭,一雙白玉般的手掌翻飛,或指、或掌、或印。
    時而一指點出,虛空生雷,一名黃泉武士眉心炸開血洞轟然倒地;時而一掌輕拂,看似綿軟無力,拍在敵人胸膛,卻發出悶鼓般的“咚”聲,那武士渾身骨骼寸寸碎裂,軟泥般癱倒。
    李澈口中念念有詞,清光咒印隱現,周身三尺之內,狂撲而來的黃泉軍如同撞上無形氣牆,動作瞬間遲滯,被她隨手拂中要害斃命。
    道家玄功在她手中使出,不帶絲毫煙火氣,卻殺伐果斷,飄逸若仙,所過之處,赤潮竟被她硬生生犁開一條空白地帶。
    “叮鈴!”
    一聲清脆如風鈴的劍鳴幾乎同時響起。
    白糯動作簡潔到了極致,甚至有些笨拙。然而,她腰間那柄錯彩長劍已然出鞘,劍身光彩奪目,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鋒銳。
    隻見其腳步輕點,如同林間躍鹿,每一次落點都妙到毫巔地避開刀鋒,手中長劍隻是最簡單的刺、削、抹、撩。
    沒有繁複的招式,劍鋒所向,無堅不摧。
    無論敵人是雙刀格擋,還是厚甲護身,那柄看似普通的古劍總能如同熱刀切牛油般輕易地穿透。每一次出劍,都精準地帶走一條癲狂的生命,或是削斷手腕,或是刺穿心髒,或是抹過咽喉。
    動作行雲流水,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卻又高效得令人發指。在她劍下,那些不知痛苦為何物的黃泉軍,如同麥草般被一片片收割倒下。
    “痛快!痛快!哈哈哈!都給牛爺爺死開!”牛皋的狂笑如同炸雷,他揮舞著那柄沉重的車輪大斧,如同人形凶獸,根本無視任何刀鋒,直接撞入敵群。
    大斧掄圓了橫掃,帶起恐怖的嗚咽風聲,擋在他麵前的黃泉軍,無論是人是刀,是甲是盾,統統被這蠻橫無匹的巨力砸得粉碎。斷肢殘軀四處拋飛,他渾身浴血,如同地獄歸來的魔神,硬生生在赤潮中撞開一條血肉胡同。
    “神機營穩住!抽刀!結成圓陣!”李飛眼見側翼一支火槍小隊被一小股悍不畏死的黃泉軍突入,陣型大亂,長槍一挺,厲嘯一聲,“兄弟們莫慌!我來也!”
    長槍如毒龍出洞,抖出漫天槍花,瞬間將幾名圍攻火槍兵的倭寇刺穿挑飛。他槍法迅捷狠辣,專走偏鋒,槍尖寒星點點,每一擊都刁鑽致命,迅速穩住了混亂的側翼。
    戰場已徹底化作絞肉機,螭吻營的重盾與長刀死死頂住正麵最狂暴的衝擊,火槍兵在掩護下用刺刀和燧發短銃近距離搏殺,皮室軍箭無虛發地狙殺著試圖突破的強敵。
    而李澈、白糯、牛皋、李飛、蕭瑟瑟這些頂尖高手,則如同鋒利的尖刀,在赤色的狂潮中縱橫捭闔,肆意切割。
    黃泉軍的瘋狂與悍不畏死令人膽寒,但大華將士的堅韌、勇猛與精妙配合,以及那幾位頂尖高手的恐怖殺傷力,硬生生將這波非人的衝擊死死摁在了坡地之下。
    楊炯身陷重圍,長刀翻飛,刀光如雪。
    他雖非絕頂高手,但一身功夫皆是當世頂尖紅顏所授,早已融入骨髓。此刻生死搏殺,潛力盡發。
    眼見一條宗矩親王狀若瘋虎,手中太刀化作一片淒厲的刀幕,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當頭劈下。
    刀勢沉猛,隱含風雷。
    楊炯心頭一凜,不敢硬接,腳下急踩八卦步法,身形如遊魚般詭異地一扭,險之又險地避開這開山裂石的一刀。
    “好賊子!”楊炯怒喝,手中長刀順勢一撩,用的卻是潘簡若所授“奪命十三棍”中“舉火燎天”的棍意。
    刀作棍使,一股螺旋向上的勁力勃發,試圖蕩開對方刀勢。
    “鐺!”金鐵交鳴。
    一條宗矩隻覺一股怪異的螺旋勁力從刀身傳來,太刀幾乎脫手,心中大駭,急忙撤刀回防,暗道這華寇將領招式好生古怪刁鑽。
    楊炯得勢不饒人,刀光一轉,由撩變刺。
    這一刺,迅疾如電,凝聚一點,赫然是楊渝“楊家槍法”中“毒龍鑽”的精髓。
    刀尖寒星一點,直取一條咽喉!殺氣凜冽。
    一條宗矩驚出一身冷汗,他乃倭國皇室有數的高手,百戰餘生,危急關頭身體後仰,太刀在身前舞出一片光幕。
    “叮叮叮!”火星四濺。
    楊炯刀尖點在對方刀幕之上,發出連串脆響。一條宗矩被這連環快刺逼得連連後退,氣血翻湧,心中又驚又怒。
    這華寇招式變化無方,時而厚重如山,時而迅疾如電,時而刁鑽如蛇,根本無跡可尋。
    就在一條宗矩被楊炯精妙招式逼得略顯狼狽,舊力剛去、新力未生之際,他眼中凶光一閃,竟猛地一個翻滾,不顧身份,如同地趟刀般滾向戰團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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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裏,楊妙妙臉色蒼白,腳步虛浮地勉強抵擋著兩名黃泉軍的圍攻。她腹瀉一夜,早已是強弩之末,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一條宗矩。
    一條宗矩臉上獰笑一閃,凝聚全身氣力的一拳,無聲無息卻又快如閃電,狠狠印在楊妙妙毫無防備的後心。
    “噗——!”楊妙妙如遭雷擊,俏臉瞬間慘白如紙,一口滾燙的鮮血狂噴而出,身體如同斷線風箏般向前撲倒。
    未等她倒地,一條宗矩的腳尖帶著淩厲的勁風,又狠狠踹在她柔軟的小腹。
    “呃啊!”楊妙妙發出一聲短促淒厲的慘呼,整個人如同破麻袋般被踹得淩空飛起,直直撞向正追擊的楊炯。
    楊炯眼眸一凝,下意識地伸手去接。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刹那,借著楊妙妙身體飛來的遮擋,一條宗矩的身影如同附骨之疽,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從楊妙妙身下的陰影中驟然閃現。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至不足一尺,一條宗矩的臉上,是計謀得逞的瘋狂獰笑。
    隻見其手中那柄淬了幽藍劇毒的肋差,快到了極致,直刺楊炯毫無防備的心口。
    這一刺,凝聚了他所有的怨毒、內勁和必殺的信念。時機、角度、速度,妙到毫巔。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楊炯全身汗毛倒豎,剛伸手欲接楊妙妙,重心不穩,舊力用盡,新力未生,根本來不及閃避格擋。
    千鈞一發之際,楊炯眼中爆發出野獸般的凶光。他猛地一咬牙,左手化掌,並非格擋,而是用盡全力,狠狠一掌拍在自己右胸心髒偏上的位置,同時身體拚命後仰,閃開要害。
    “哢嚓!”一聲微不可聞的機括彈動聲。
    “嗤嗤嗤嗤——!”
    無數細如牛毛、閃爍著詭異幽藍光芒的銀針,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從楊炯胸前衣襟內一個不起眼的暗格裏,呈扇形狂噴而出。覆蓋了身前近三尺的範圍,正是他保命的絕技——暴雨梨花針!
    一條宗矩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化作無邊的驚駭與絕望。
    他距離楊炯太近了,近到根本沒有任何閃避的可能,那密密麻麻的幽藍光點,在他赤紅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不——!”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嘶吼。
    噗噗噗噗噗——!
    無數細微卻令人頭皮發麻的入肉聲密集響起,一條宗矩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巨錘迎麵擊中,猛地一僵。
    臉上、脖頸、胸前、手臂,瞬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幽藍針孔。劇毒見血封喉的恐怖效果瞬間發作,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青黑,眼珠暴突,充滿了血絲和極致的痛苦。
    然而,倭人骨子裏的凶悍與瘋狂,在這一刻也爆發到了,在意識徹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瞬,一條宗矩憑借著最後的本能和滔天的怨毒,用盡殘存的所有力氣,將手中那柄淬毒肋差,狠狠向前一送。
    “噗嗤!”
    冰冷的刀鋒,雖然因為劇毒發作和楊炯的後仰避開了心髒要害,卻依舊深深紮入了楊炯的右胸。
    同時,一條宗矩瀕死前最後拂袖的動作,並非無用,一股濃稠如墨、帶著刺鼻甜腥氣味的漆黑毒煙,猛地從他袖口噴湧而出,直撲楊炯麵門。
    “呃!”楊炯胸口中刀,劇痛鑽心。
    緊接著,那濃烈的毒煙被他因劇痛而急促的呼吸猛地吸入了一大口,一股灼熱、腥甜、帶著強烈麻痹感的詭異氣流瞬間衝入肺腑,直衝腦際,眼前驟然一黑,金星亂冒。
    “主子——!!!”
    遠處,剛剛用匕首割開一名黃泉軍喉嚨的蕭瑟瑟,恰好目睹了這驚心動魄的慘烈一幕,眼見那刀刺入楊炯胸膛,毒煙籠罩其身,她隻覺得天旋地轉,心膽俱裂。
    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瞬間攫住了她,她發出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嘯,如同失去幼崽的母狼,手中匕首灌注了畢生功力與無邊恨意,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銀色閃電,脫手飛出。
    “噗!”
    匕首精準無比地從背後貫穿了一條宗矩那正在軟倒、布滿毒針的胸膛,透心而過,刀尖從前胸冒出,帶出一溜黑血。
    “侯爺——!”張峻、牛皋、李飛等人幾乎同時看到了楊炯中刀、被毒煙籠罩的身影,所有人瞬間血灌瞳仁。
    “牛皋!你他娘的瞎了嗎!快!快救侯爺!”張峻睚眥欲裂,聲音因極致的恐懼和憤怒而完全扭曲變形,如同野獸咆哮。
    “啊——!侯爺!”牛皋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狂吼,手中車輪大斧瘋狂地左右橫掃,將擋在身前的幾名黃泉軍連人帶刀砸成肉醬。
    他渾身浴血,如同從血池中撈出的魔神,不顧一切地向著楊炯倒下的方向衝去。所過之處,人仰馬翻,竟無人能擋他一合。
    “賊酋已死!殺!殺光他們!”張峻猛地衝到一條宗矩兀自抽搐的屍體旁,手中長刀帶著無邊的恨意與狂暴,狠狠斬下。
    “哢嚓!”一顆戴著立烏帽子的頭顱衝天而起。
    張峻一把抓住那染血的頭顱,高高舉起,用盡平生力氣,發出泣血般的怒吼“兄弟們!倭酋伏誅!殺——!屠盡倭狗!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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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
    “為侯爺報仇!!!”
    ……
    主帥重傷瀕死,如同一桶滾油澆在了熊熊燃燒的怒火之上。所有大華將士瞬間瘋狂,原本因鏖戰而略顯疲態的軍陣,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
    悲憤、狂怒、嗜血的殺意徹底淹沒了理智。螭吻營的盾牆不再固守,如同發狂的犀牛群般向前碾壓。火槍兵扔掉了笨重的火槍,揮著長刀瘋狂突刺,皮室軍箭如飛蝗,不顧消耗地傾瀉著箭矢。
    整個軍陣化作一柄燒紅的尖刀,帶著毀滅一切的狂暴氣勢,向著殘餘的黃泉軍和倭寇碾壓過去。
    所過之處,寸草不留!
    蕭瑟瑟第一個撲到楊炯身邊,顫抖的雙手想碰又不敢碰。
    楊炯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一層青黑,胸前插著那柄幽藍的肋差,鮮血浸透了戰袍,氣息微弱急促,嘴角不斷溢出帶著腥甜氣味的黑血。
    他勉強睜開眼,眼神已經開始渙散,嘴唇翕動“別……別慌!”
    “主子!主子你別嚇我!你撐住!撐住啊!”蕭瑟瑟淚如泉湧,聲音破碎不堪。
    “讓開!”牛皋如同旋風般衝到,看到楊炯的模樣,這鐵塔般的漢子虎目含淚,巨大的身軀都在顫抖。
    他二話不說,小心翼翼地避開刀柄,用蒲扇般的大手將楊炯魁梧的身軀輕輕托起“李飛!開路!擋我者死!”
    “跟我衝!”李飛長槍如龍,早已殺紅了眼,槍尖所指,血肉橫飛。
    李澈強忍心悸,與白糯對視一眼,無需言語。
    李澈雙指並劍,景鎮鐵劍嗆然出鞘,劍身嗡鳴,清光大盛。
    白糯手中那柄古樸長劍則發出一聲低沉的龍吟,劍光內斂卻更顯鋒銳。
    兩人一左一右,如同兩尊驟然降臨的殺神,護在抱著楊炯的牛皋兩側。
    李澈劍光展開,不再是飄逸的掌印,而是淩厲無匹的劍氣。青蒙蒙的劍罡縱橫捭闔,所過之處,無論是人是物,皆被無聲無息地切割、粉碎!劍氣掃過,濃霧都被斬開。
    白糯的劍則快到了極致,隻剩下淡淡的軌跡,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數名倭寇咽喉、心口爆開的血花。
    她們不再保留,將一身驚世駭俗的修為發揮到了極致,隻為在最短時間內殺出一條通往生路的血胡同。
    兩位當世絕頂高手全力施為,擋在前方的倭寇如同被無形的巨輪碾過,瞬間清空一片。
    全軍若怒濤奔湧,以牛皋所托楊炯為中,李澈、白糯為鋒,直衝和泉城。
    其後,但留殘肢斷骸、濃血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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