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宮廷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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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軍休整半辰,日頭正盛,大雨過後的潮氣混雜著血腥氣隨風撲麵,直叫人嘔。
    楊炯毫無廢話,見巨炮已經調試完畢,大聲下令“給老子轟!”
    賈純剛得令,高聲唱號“高五,一百三十步,三發齊射,放!”
    轟轟轟——!
    炮聲在遠方沉悶地滾過,如同夏日天邊積鬱的雷霆,震得倭國皇宮深處那雕花窗欞上的金箔都在微微呻吟。
    春櫻宮榻上,那被宮人私下喚作“瘋後”的藤原定子,霍然睜開了眼睛。方才還一片混沌空茫的眼底,此刻銳利如淬火的針尖,哪還有半分癡傻?
    她猛地坐起,動作利落得帶起一陣風,目光死死釘著站在窗前踮腳張望的女兒藤原媄子臉上。
    “媄子!”藤原定子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撕裂了寢殿內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翻身下榻,赤足踩在冰冷光滑的金磚地上,幾步搶到女兒身前,枯瘦卻異常有力的手指如鐵鉗般抓住了媄子的肩膀,指甲幾乎掐進她的皮肉。
    “聽真了!”定子語速快如驟雨,“炮響了!楊炯的兵到了,你姐姐來了,這是你唯一的活路!”
    不等媄子從那巨大的驚駭中回神,定子已粗暴地撕扯起女兒身上那套象征尊貴身份的繁複十二單衣。華美的錦緞在裂帛聲中化為碎片,珠玉瓔珞叮叮當當滾落一地。
    她不知從何處變出一套早已備下的、沾著陳年油汙的粗布宮女服飾,幾乎是硬塞著套上媄子單薄的身體。同時,一個沉甸甸的、用油紙仔細包裹的小包被狠狠塞進媄子冰冷顫抖的手心。
    “拿著!”定子盯著女兒慘白失魂的臉,眼中是孤狼般的決絕與一絲深藏的痛楚,“這是‘枯骨酥’!劇毒,沾唇即死!門外有人接應你,出宮後,混進西華門那邊逃命的宮女堆裏!
    一定要看準了,守門的近衛兵若是被炮火驚亂了心神,或是隻忙著盤剝搶掠宮女身上的細軟,就尋機會,把這毒,下在他們飲水的桶裏。或是……直接揚進他們張開的嘴裏!”
    藤原定子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深深掐著媄子的手腕,“記著!毒死守門的,門才有空隙!你才有活路!活著出去!去找你姐姐,告訴她我……我不是個合格的母親!”
    最後一句,帶著一絲渺茫的期盼和難以言喻的酸楚。
    又是一聲更近、更駭人的巨響轟然而至。仿佛就在頭頂炸開,整個宮殿簌簌震動,梁柱間撲簌簌落下陳年的積塵。
    媄子被震得一個趔趄,喉間發出一聲短促的嗚咽,巨大的恐懼終於壓垮了她,淚水洶湧而出。
    定子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隨即被更堅硬的冰層覆蓋。她猛地將女兒往殿外混亂的方向一推,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聲音卻淹沒在驟然爆發的、席卷整個皇宮的巨大喧囂之中“佐佐木希子!護送我兒出宮!”
    話落,守衛春櫻宮數十年的老宮女渾濁的眼眸陡然一亮,在周圍護衛還沒有在炮火的震撼中回過神來之際,手上五枚苦無激射而出。
    例無虛發,門口五守衛,皆是不可置信的癱倒氣絕。
    佐佐木希子看也不看這五人,拉著裝扮成宮女的藤原媄子就朝宮外奔去,一路暗器頻出,如入無人之境,很快便沒入了四處亂竄的宮女太監之中。
    被囚禁數十年的皇後藤原定子看著自己女兒逃出這魔窟,站在門口回身看了這困了自己數十年的牢籠,冷笑一聲“懦弱了數十年,今日我要做回真正的母親!”
    話落,拾起地上太刀,曳刀直奔深宮而去。
    皇城,徹底炸開了鍋。巨大的恐慌如同瘟疫,瞬間吞噬了這座曾經象征著無上秩序與威嚴的堡壘。
    宮女們鬢發散亂,釵環歪斜,昔日訓練出的優雅儀態蕩然無存,像一群被烈火燎了巢穴的麻雀,尖叫著、哭喊著,在迷宮般的回廊庭院中無頭蒼蠅般亂撞。
    有人懷中死死抱著沉重的金銀器皿,那冰冷的金屬硌得生疼也絕不鬆手,腳步踉蹌,在光滑的地磚上不斷跌倒,器皿砸落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太監們更是醜態百出,平日弓腰低眉的謙卑蕩然無存,臉上隻剩下赤裸裸的貪婪與求生欲。
    有人將成串的珍珠項鏈胡亂塞進寬大的袖管,塞不下的便塞進嘴裏,鼓起的腮幫子活像藏食的碩鼠;有人撕扯下華麗的帳幔,裹著沉重的玉器古玩,臃腫地拖在地上奔跑,不斷被絆倒,又掙紮爬起,身後留下狼藉的痕跡。
    更有甚者,為爭奪一隻掉落的金壺,竟在雕欄畫棟下、在轟隆炮聲的背景裏,如同市井潑皮般滾作一團,互相撕咬踢打,汙言穢語不絕於耳。
    “我的!是我的!”
    “滾開!你這閹狗!”
    “快跑啊!城要破了!楊炯要打進來了!”
    ……
    哭喊聲、咒罵聲、器皿破碎聲、沉重奔跑的腳步聲,還有那越來越清晰、越來越令人膽寒的炮火轟鳴,交織成一曲末世崩潰的狂亂交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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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苑內精心修剪的奇花異草被踐踏成泥,池中錦鯉被驚得躍出水麵,複又沉重地砸落。空氣中彌漫著塵土、硝煙,和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氣息。
    這股瘋狂潰逃的濁流,最終無可避免地湧向宮城各處緊閉的宮門。然而,守在那裏的,是號稱天皇最忠誠獠牙的近衛軍。
    兩萬披甲之士,已被嚴令死死釘在宮牆防線之上,如臨大敵地麵對著城外楊炯那沉默如山、炮口森然的數萬大軍。此刻,他們腹背受敵,前方是即將破城的強敵,後方卻是自己人瘋狂的衝擊。
    “站住!奉陛下嚴旨!擅闖宮門者——殺無赦!”一個近衛軍官聲嘶力竭地吼叫著,嗓音因緊張和用力而劈裂,手中的長刀在混亂的光線下反射著冰冷的寒芒。
    然而,求生欲驅使下的人群如同決堤的洪水,哪裏聽得進這微弱的警告?絕望的宮女太監們依舊不顧一切地向前推擠、衝撞,試圖撞開那道象征著生路的門閂。
    “衝出去!開門啊!”
    “放我們走!我們不想死在這裏!”
    ……
    宮門前,瞬間形成了可怕的對峙。
    一方是刀劍出鞘、麵目猙獰的近衛兵,一方是徹底陷入歇斯底裏的逃亡者。推搡、叫罵、哀求、刀刃劃破空氣的尖嘯,場麵瀕臨失控的邊緣。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冰冷、威嚴、如同淬了冰的聲音,穿透了鼎沸的人聲和遠處的炮響,清晰地砸在每一個人的耳膜上
    “朕,還在。”
    宮門正對著的“紫宸殿”前寬闊的白玉丹陛頂端,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
    一條天皇未著冕服,隻一身素黑常袍,卻比任何華服都更顯肅殺。他一步步走下丹陛,腳步沉穩,踏在光潔如鏡的白玉石階上,發出單調而沉重的回響。那張臉,如同戴著一張精心雕琢的寒冰麵具,沒有絲毫表情,唯有一雙深陷的眼窩裏,燃燒著兩簇幽暗、冰冷的火焰。
    他手中,提著一柄出鞘的刀,刀身狹長,弧度優美,刃口在晦暗天光下流轉著令人心悸的青色寒芒,正是倭國最高權力的象征——天叢雲劍。
    天皇並未看那些近在咫尺、因他出現而瞬間僵住的混亂人群,目光仿佛越過了眼前的一切,落向宮牆之外那看不見的敵人。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威壓
    “朕的宮城,容不得爾等豕突狼奔。”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身後如影隨形般湧出一隊黑甲近衛。他們沉默得如同從地獄爬出的修羅,動作迅捷劃一,猛地撲入那擠在宮門前、因天皇突然降臨而短暫失神的逃亡人潮之中。
    沒有審問,沒有猶豫,隻有刀光霍霍,帶著沉悶的破風聲和撕裂布帛血肉的可怕聲響。
    “噗嗤!”
    “啊——!”
    “饒命!陛下饒命啊!”
    ……
    驚呼、慘叫、哀嚎驟然拔高到淒厲的。血光迸射,溫熱的、猩紅的液體如同突然降下的暴雨,瞬間染紅了潔白的玉石丹陛,順著台階蜿蜒流淌,滴滴答答,匯入下方金磚鋪就的巨大廣場。
    一顆顆驚恐凝固的頭顱滾落在地,眼睛兀自圓睜著,寫滿難以置信的絕望。方才還擁擠推搡、喧囂鼎沸的宮門前,瞬間被一種極端殘酷的死寂所取代。
    濃重的血腥味如同實質的幕布,沉沉地壓了下來,蓋過了硝煙,蓋過了恐懼,隻剩下令人作嘔的鐵鏽味和死亡的氣息。
    三十七具無頭的屍體,姿態各異,倒在血泊之中。三十七顆頭顱,散落在廣場冰冷的金磚地上,空洞的眼神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成為這場血腥鎮壓最觸目驚心的注腳。
    整個皇宮,仿佛被這慘烈的一幕瞬間抽走了所有聲音,隻剩下遠處炮聲的悶響和粗重壓抑的喘息。鮮血蜿蜒著,緩緩滲入金磚的縫隙,勾勒出無數詭異的、蛛網般的暗紅紋路。
    天皇站在那血泊的源頭,丹陛之上。他手中的天叢雲劍,一滴濃稠的血珠正順著那奇異的青色刃鋒緩緩滑落,“嗒”的一聲,砸在他腳邊一塊潔淨的金磚上,暈開一小朵刺目的血花。
    他緩緩抬起眼,目光掃過下方廣場上黑壓壓、因恐懼和震懾而鴉雀無聲的近衛軍陣列,以及更遠處那些縮在角落、抖如篩糠的幸存宮人。
    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冰冷的洪鍾一般,撞在每一個人的心頭“看到了嗎?”
    廣場上數萬近衛軍,連同那些僥幸未死的宮女太監,無人敢應,無人敢動,唯有無數雙眼睛,或驚恐、或絕望、或狂熱、或麻木地,聚焦在那血染丹陛上的黑色身影。
    “城外華賊楊炯,”天皇的聲音清晰地傳遞到每一個角落,冰冷中帶著一種煽動性的力量,“倚仗火炮之利,妄圖踏破我神國千年之基業!那些懦弱的牆頭草,那些背棄皇恩的貴族,早已屈膝投降,搖尾乞憐!他們,隻配在楊炯的腳下舔食殘羹冷炙!”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腳下粘稠的血漿發出細微的聲響。手中的天叢雲劍高高舉起,劍尖直指陰霾密布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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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你們不同!”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鐵交擊,帶著一種撕裂一切猶豫的決絕,“你們,是朕的近衛!是守護神國最後的脊梁!你們的刀,飲過叛逆的血!你們的甲胄,沐浴過神國的榮光!今日,皇城若在,爾等便是再造乾坤之功臣!朕以天照大神血脈立誓——!”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下方一張張因激動和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
    “凡守城有功者,公侯之位,唾手可得!賜萬石封地,世代榮華!賞萬金之資,富甲一方!你們的子孫,將永遠銘記你們今日的忠勇!你們的名字,將刻在神國的豐碑之上,萬世流芳!”
    “吼——!”
    近衛統帥北條宗時率先帶頭怒吼回應。
    他身材雄壯如鐵塔、臉上帶著一道猙獰刀疤的悍將,猛地拔出自己的佩刀,那刀身寬厚,刃口上還沾著方才砍殺宮人時未幹的血跡。
    他竟伸出舌頭,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虔誠和凶戾,狠狠舔舐過那冰冷的、帶著腥鹹鐵鏽味的刀鋒。血珠染紅了他的嘴唇和牙齒,使他看起來如同剛從血池地獄爬出的惡鬼,更襯凶戾。
    “陛下!”北條宗時雙目赤紅,額頭青筋暴跳,聲音因極致的激動而嘶啞變形,“北條宗時在此!此身此命,盡付陛下!神國不滅,忠魂不散!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願為陛下效死——!”
    “效死!效死!效死——!!!”
    主帥的瘋狂瞬間點燃了早已被血腥和重賞刺激得近乎沸騰的軍心。兩萬近衛軍,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狠狠攥住,又猛地釋放開來。
    他們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手中的長矛、太刀瘋狂地頓向地麵,或是高舉過頭頂,發出震耳欲聾、直衝雲霄的呐喊。
    那吼聲匯聚成一股狂暴的颶風,卷過血流成河的廣場,壓過了遠方的炮聲,甚至讓整個皇宮都在這同仇敵愾的聲浪中顫抖。絕望和恐懼似乎被短暫地驅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孤注一擲的瘋狂戰意。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扭曲的狂熱,眼中隻剩下對封賞的貪婪和對死亡的蔑視。
    天皇看著下方這如同熔岩般翻騰的激昂軍陣,那張冰封的臉上,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卻絕非笑意,更像刀鋒劃開冰麵的冷痕。
    他緩緩放下了高舉的天叢雲劍,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儀式感。劍尖垂地,一滴殘留的血珠滴落塵埃。
    他並未再看那些狂熱的士兵,而是微微側過頭,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一直如影子般侍立在他身後三步之外、一個身著深紫色內侍袍服、須發皆白的老宦官耳中
    “九條墨守,”天皇的聲音平淡無波,如同在吩咐一件尋常的灑掃小事,“絕死皇城,就在今日了。”
    那老內侍渾身猛地一顫,仿佛被無形的冰錐刺中。他那張布滿深深皺紋、如同幹枯樹皮般的臉上,瞬間褪盡了最後一絲血色,隻剩下死灰般的慘白。
    渾濁的老眼中,翻湧起極其複雜的情緒,有深入骨髓的恐懼,有對眼前這位主子的刻骨忠誠,更有一種大廈將傾、玉石俱焚的悲涼。
    九條墨守深深地彎下腰去,動作遲緩而沉重,如同背負著萬鈞山嶽。最終,他那枯瘦的身體幾乎完全匍匐在了冰冷、沾滿血汙的金磚地上,額頭重重地叩下,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
    “陛下……”老內侍的聲音嘶啞哽咽,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破碎的肺腑中艱難擠出,“奴……遵旨!陛下……萬望……保重聖體!老奴……老奴誓與皇國……共存亡!”
    最後幾個字,九條墨守幾乎是泣血般嘶喊出來,帶著一種殉道者般的悲壯與絕望。
    話音未落,他已掙紮著爬起,甚至不敢再看天皇的背影一眼,如同一個被無形鞭子抽打的幽靈,用盡全身力氣,異常迅疾地朝著皇宮深處那象征著最高權力核心的“三大殿”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天皇背對著廣場上氣勢如虹的軍陣,緩緩抬起手,動作沉穩有力“上甲!”
    幾名侍從如同早已演練過千百遍,無聲而迅捷地為他披掛上一副沉重的玄色甲胄。
    那甲片並非金屬,而是以堅韌無比的桐木為基,外覆金漆,打磨得光可鑒人,再以五彩絲絛密密束緊,樣式古樸森嚴,肩吞、胸護處皆鑄有猙獰的鬼麵浮雕。
    當沉重的兜鍪被戴上,隻露出他那雙深陷的、燃燒著幽暗火焰的眼睛時,一股源自上古蠻荒的、冰冷而暴戾的氣息,如同實質般從他身上散發開來。
    一條天皇握緊了手中的天叢雲劍,劍鞘上纏繞的古老藤紋仿佛活了過來,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流動。
    就在這時。
    “轟!!!”
    一聲遠超前次的、撕裂天地的恐怖巨響,如同九霄神雷直接在頭頂炸開。腳下的金磚劇烈地跳動起來,整個紫宸殿仿佛都在呻吟、顫抖。
    巨大的聲浪帶著毀滅性的衝擊波席卷而過,震得廣場上無數士兵耳膜刺痛,頭暈目眩,甚至有人站立不穩,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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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的目光,不受控製地轉向巨響傳來的皇城正門。
    隻見那巍峨矗立了數百年的巨大城門樓處,一團混雜著死亡氣息的、濃得化不開的赭紅色煙塵,如同巨魔噴吐的毒息,驟然膨脹、翻滾著衝天而起。
    煙塵中,無數巨大的、燃燒著的磚石木塊被狂暴的氣浪裹挾著,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拋向四麵八方,劃過一道道致命的拋物線,帶著淒厲的呼嘯砸落下來。
    城樓那宏偉的輪廓在煙塵中劇烈地扭曲、變形,然後在一陣令人牙酸的、仿佛巨獸骨骼斷裂的刺耳呻吟聲中,轟然垮塌下去一大片!無數碎石瓦礫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
    “城門!城門破了——!”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尖叫,如同鬼魅的哭嚎,瞬間刺破了因爆炸而短暫陷入的死寂。
    這聲尖叫,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
    “殺——!!!”
    “破城!活捉倭皇——!!”
    “殺啊——!!!”
    ……
    宮牆之外,那沉寂壓抑了許久的數萬大軍,如同決堤的怒海狂濤,積蓄已久的殺氣和戰意在這一刻轟然爆發。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匯成一股毀滅性的洪流,帶著踏碎山河的氣勢,排山倒海般向著那被炸開的、煙塵彌漫的城門巨口,洶湧澎湃地席卷而來。
    那聲音是如此狂暴、如此密集,仿佛有十萬天兵在擂動戰鼓,又似九幽地獄的萬鬼齊哭,直衝雲霄,震得整個皇城都在瑟瑟發抖,連空氣都在這恐怖的聲浪中劇烈地震蕩。
    剛剛被天皇血腥手段和重賞許諾所凝聚起來的那股狂熱戰意,在這天地變色的炮火轟擊和排山倒海的喊殺聲中,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肉眼可見地開始消融、瓦解。
    近衛軍士兵臉上的狂熱瞬間被巨大的驚恐所取代,眼神中充滿了茫然和動搖。那震天的“效死”聲浪,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嚨,戛然而止,隻剩下粗重的、帶著恐懼的喘息。
    身披桐木金漆玄甲的天皇,此刻終於緩緩轉過身,直麵那煙塵漫卷、殺聲震天的破城方向。
    巨大的兜鍪陰影下,那雙眼睛裏的幽暗火焰,非但沒有因這末日般的景象而熄滅,反而燃燒得更加熾烈、更加瘋狂。
    他不再言語,隻是猛地拔劍。
    “鏘——!”
    天叢雲劍徹底出鞘,青幽如冥河之水的劍身在晦暗天光下驟然亮起一道妖異的冷芒!。劍鍔上鑲嵌的八咫鏡碎片,竟也仿佛被這凶戾的劍意所激,反射出一縷穿透塵霧的、令人心悸的寒光。
    一條天皇一步一頓,沉重的桐木甲胄發出沉悶的摩擦聲,玄色的身影,如同從亙古冰封中走出的魔神。
    他邁開腳步,一步踏下高高的白玉丹陛,靴底踩在粘稠未幹的血泊中,發出“啪嗒”一聲輕響,留下一個清晰的血色足印。
    一條天皇履血徐行,天叢雲劍斜指於地,青鋒微顫,劍尖曳血,朱殷蜿蜒如蛇,滲於金磚之隙。
    前方塵礫蔽日,城闕崩摧,紅騎漫城,戈矛耀日,殺聲裂雲。
    後方屍骸枕藉,積血沒踝,萬眾股栗,或瞠目結舌,或麵如死灰,或神思渙散,或狀類癲狂。
    天皇獨向萬軍,奮甲逆流,直趨敵纛。
    宮垣雨漬猶濕,玄赤交兵,鼓角裂雲,兩軍懸命,存亡決於鋒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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