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過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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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國皇城,三大殿巍峨矗立,琉璃映日,卻隱伏無限殺機。
楊炯勒馬第一殿,目光如鷹隼掃過太極殿前開闊之地,倭寇近衛軍陣旗招展,刀槍森然,直衝我軍而來。
“火槍三段,列!” 聲如金鐵交鳴。
令旗揮出,三百火槍手踏著整齊步點,如三道鐵閘般次第排開,槍口寒光凜凜。
“麟嘉衛,左右翼護持!” 另一彪人馬迅捷穿插,占據側翼高地,手中竟是清一色的精鋼勁弩,機括緊繃,蓄勢待發。
賈純剛早已按捺不住,聽得楊炯喝令“賈純剛,率所部下馬!神臂弩,平射推進!”,立時吼應一聲,翻身下鞍,那匹跟隨他轉戰千裏的烏騅馬長嘶一聲,竟似通曉人意,自行退至陣後。
千餘健兒轟然應諾,棄馬執弩,鐵靴踏地,匯成一道移動的鋼鐵壁壘,與火槍陣相互嵌合,如巨磨般緩緩向前碾去。
倭人陣中,一條天皇身著華麗胴丸,指揮陣列嚴整,步步緊逼,毫無破綻。近衛前鋒數百名身著黑甲、頭戴猙獰鬼麵的武士發出野獸般的嚎叫,揮舞太刀,如瘋狗般撲出陣來,妄圖衝散弩陣。
“放!” 楊炯令旗斜指。
霎時間,天地失色。
麟嘉衛第一排火槍齊射,震耳欲聾。鉛彈如暴雨般潑灑而出,衝在最前的近衛軍仿佛撞上一堵無形的銅牆鐵壁,胸前、麵門瞬間爆開碗大的血洞,汙血混雜著碎骨腦漿向後噴濺,將緊隨其後的同伴糊了滿頭滿臉。
未等慘嚎聲起,第二排火槍已然遞補,又是一輪無情的收割。
倭寇衝鋒之勢為之一滯。
便在此時,賈純剛的怒吼炸響“神臂弩!平射!放!”
嗡——!
一片令人牙酸的機括震鳴。千餘支特製的三棱透甲弩矢,挾著撕裂空氣的尖嘯,貼著地麵激射而出。
這弩矢設計歹毒,專破下盤。衝至半途的倭寇隻覺腿腳一涼,低頭看時,小腿竟已被齊刷刷切斷。斷腿者慘叫著滾倒在地,旋即被後續湧上的同袍踐踏成肉泥。更有弩矢穿透前一人後餘勢未衰,接連洞穿兩三人,將其如糖葫蘆般釘死在地上。
殘肢斷臂漫天飛舞,腸穿肚爛者哀嚎翻滾,濃稠的血漿迅速浸透石板,匯成道道蜿蜒的小溪。
戰場瞬間化作修羅地獄,刺鼻的血腥與硝煙味令人窒息。
一條天皇目睹此景,肝膽俱裂,再無半分戰意。
“退!速退太極殿後!弓箭阻敵!” 聲音尖利得變了調。
倭寇殘兵如蒙大赦,丟盔棄甲,潮水般湧過太極殿高大的門檻,向殿後廣場狼狽潰逃,隻留下滿地狼藉的屍骸與刺目的猩紅。
“停!” 楊炯喝令。
火槍啞火,弩箭停弦。
戰場上隻剩下傷者垂死的呻吟與火焰舔舐木料的劈啪聲。他目光銳利如刀,掃過那幽深如同巨獸之口的太極殿門洞。
“毛罡!牛皋!”
“末將在!” 兩聲炸雷般的回應。
隻見左首一員大將,身高九尺開外,腰大十圍,麵如黑鐵,虯髯戟張,手提一柄門扇般寬闊、綴著九個碩大銅環的厚背大環刀,正是“撼山熊”毛罡。
右首那位,形貌更是駭人,豹頭環眼,鐵塔般的身軀裹在特製的加厚鐵甲裏,手中兩柄車輪巨斧寒光閃閃,正是性如烈火、悍勇無雙的“斷江蛟”牛皋!
“率重甲盾衛四百,穩步清殿!皮室軍長弓,壓陣清障!”
“得令!” 二人齊吼。
四百名從頭到腳包裹在精鋼重甲中的巨漢,左手擎起半人高的塔盾,右手緊握厚背戰刀,隨著毛罡、牛皋,組成一道移動的鋼鐵城牆,轟隆隆踏入太極殿那深邃幽暗的門檻。
皮室軍的精銳長弓手緊隨其後,弓弦半張,銳利的目光穿透殿內陰影,搜尋著可能藏匿的敵人。
殿內空曠異常,唯有幾縷天光從高聳的藻井縫隙中透下,映照出飛舞的塵埃。
四周死寂,唯有重甲兵沉重的腳步聲在巨大的空間裏回蕩,撞擊著冰冷的石柱與牆壁,發出空洞的回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腥甜腐朽之氣,令人聞之作嘔。
“他娘的,裝神弄鬼!” 牛皋啐了一口,巨斧交擊,火花四濺,“有種出來跟你牛爺爺大戰三百回合!”
毛罡卻眉頭緊鎖,他那野獸般的直覺嗅到了濃烈的危險氣息。“老牛,噤聲!不對勁!”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仿佛九天驚雷在頭頂炸開。
眾人駭然抬頭,隻見那高達數丈、彩繪著日月星辰、百鬼夜行的巨大藻井,竟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瞬間崩裂粉碎。無數鬥大的木塊、瓦礫、塵灰,夾雜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嘶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小心頭頂!” 毛罡目眥欲裂,狂吼示警。
然而為時已晚。就在那漫天墜落的碎片之中,數十道水桶般粗細、長逾數丈的恐怖黑影,挾著刺鼻的腥風,轟然砸落地麵。
塵土飛揚間,露出了它們的真容,竟是數十條鱗甲烏黑發亮、眼如血紅燈籠的巨蟒。這些畜生顯然已被秘法催發得狂性大發,剛一落地,便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匕首般的毒牙,發出令人心膽俱裂的嘶鳴,瘋狂地撲向猝不及防的重甲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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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蛇!不!是蟒!” 驚呼聲、慘叫聲瞬間撕裂了死寂。
驚呼聲此起彼伏,一條巨蟒粗壯的蛇身如鋼鞭般狠狠抽在一名重盾兵身上,那精鋼塔盾竟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凹陷下去。
士兵連人帶盾被抽得離地飛起,重重撞在石柱上,口噴鮮血,眼見不活。另一條巨蟒則閃電般纏住一名士兵,那足以抵禦刀劈斧鑿的重甲,在巨蟒恐怖的纏繞絞殺下,竟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
士兵雙目暴突,口鼻噴血,連慘叫都發不出,瞬間被絞成一團模糊的血肉鐵塊。更有巨蟒直接噬咬,毒牙穿透鐵甲縫隙,注入劇毒,中者頃刻間麵色青黑,渾身抽搐而亡。
殿內瞬間成了血肉磨坊,腥臭的蛇涎、滾燙的人血、破碎的內髒四處飛濺,將原本莊嚴的殿堂塗抹得如同阿鼻地獄。
“退!快退出去!” 毛罡須發皆張,狀若瘋熊,手中大環刀發出刺耳的呼嘯,九環齊震。
“孽畜受死!” 他看準一條淩空撲向自己的巨蟒,力貫雙臂,一招“力劈華山”,刀光如匹練般斬下。
噗嗤!
血光衝天,碩大的蛇頭應聲而落。
“老毛好刀法!” 牛皋見狀精神一振,怒吼著揮動雙斧,朝另一條巨蟒七寸處猛劈下去!
“給老子斷!” 巨斧深深嵌入蛇軀。
然而,毛罡還未來得及喘息,那被他斬落的蛇頭,竟在地上猛地彈跳而起,如同離弦之箭,一口死死咬住了旁邊一名正奮力舉盾格擋的重甲兵的脖頸。毒牙穿透護頸的鎖環,深深刺入。那士兵渾身劇顫,雙目瞬間變得赤紅,發出不似人聲的嗬嗬怪叫,竟揮刀砍向身側的袍澤。
“小心!蛇頭未死!” 毛罡駭然驚呼。
與此同時,牛皋也陷入了絕境。他那柄深深砍入蛇身的巨斧竟被堅韌的蛇骨死死卡住。那巨蟒負痛,發出淒厲至極的嘶鳴,龐大的身軀瘋狂扭動翻滾,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傳來。
牛皋隻覺雙臂劇震,虎口崩裂,再也握不住斧柄,整個人如同斷線風箏般被狠狠甩飛出去,轟隆一聲砸在遠處的石柱基座上,口噴鮮血,眼前金星亂冒。
“老牛!” 毛罡肝膽欲裂。
更恐怖的是,那崩碎的藻井深處,再次傳來密集的、令人頭皮炸裂的沙沙聲。
無數條細如手指、色彩斑斕的毒蛇,如同決堤的彩色洪流,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地傾瀉而下。它們落地後,便瘋狂地尋找一切可以噬咬的目標,順著重甲的縫隙、麵甲的孔隙,無孔不入地鑽入。
殿內頓時響起一片淒厲絕望到極點的慘嚎,士兵們瘋狂地拍打、翻滾,卻無法阻止那些冰冷滑膩的毒物鑽入體內。不斷有人抽搐著倒下,麵色青紫,口吐白沫,身體詭異地蜷縮。
“撤!快撤!” 毛罡和掙紮爬起的牛皋,聲嘶力竭地吼叫著,揮舞兵器奮力斷後。
殘存的重甲兵相互攙扶,頂著盾牌,踏著同伴的屍體和滑膩的蛇軀,拚死向殿外衝去。
當最後幾十名渾身浴血、甲胄變形的士兵踉蹌著衝出太極殿那如同地獄入口般的門洞時,殿內淒厲的慘嚎和令人毛骨悚然的蛇嘶仍清晰可聞。
殿外嚴陣以待的我軍將士,目睹袍澤如此慘狀,無不目眥欲裂,悲憤填膺。
殿門處,七八名被毒蛇咬中、自知無救的重甲兵,竟不約而同地停下了逃生的腳步。
他們相互對視一眼,眼中沒有恐懼,隻有決絕。用盡最後的氣力,將手中殘破的巨盾狠狠砸在地上,以血肉之軀為基,用肩膀死死頂住盾牌,在太極殿門口鑄成了一道搖搖欲墜卻堅不可摧的血肉鐵閘。
“侯爺——!” 為首一名被咬穿了脖頸、半邊臉已呈青黑色的校尉,奮力扭過頭,朝著遠處高坡上那玄色身影,用盡生命最後的力量嘶聲咆哮,聲音淒厲如啼血杜鵑“向我開炮!向我開炮!給兄弟們報仇啊——!”
吼聲未落,一條猙獰的巨蟒頭顱猛地從門內陰影中探出,一口咬住了他的頭顱。那校尉身軀劇震,卻依舊死死頂住盾牌,未曾後退半步。
“我艸!!!” 楊炯將這慘烈一幕盡收眼底,一股剜心之痛瞬間攫住了他。
這位轉戰萬裏、殺人無數的鎮海侯,親眼看著那些忠勇的士兵,以血肉之軀堵住蛇潮,隻為給袍澤爭取一線生機。那聲聲泣血的“開炮”嘶吼,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
“盧啟——!” 楊炯雙目瞬間變得赤紅如血,周身散發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冰,竟讓周圍親衛都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他指著那正被巨蟒噬咬的殿門,聲音嘶啞扭曲,如同受傷的孤狼在咆哮“老子的巨炮呢?!給老子瞄準那殿門!上燃燒彈!轟!轟死這畜生!!!”
恰在此時,一條體型最為龐大、渾身鱗片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黑色巨蟒,竟生生撞開了幾具堵門的屍體,巨大的蛇頭猛地探出殿門,猩紅的豎瞳死死鎖定楊炯,血盆大口張開,獠牙滴落著腥臭的毒涎,作勢欲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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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小心!” 左右驚呼。
轟!轟!轟!
回答那巨蟒的,是數聲震徹蒼穹的怒吼。
盧啟親自操炮,三門沉重的攻城巨炮早已調整到位,炮口怒焰狂噴。數枚特製的燃燒彈,拖著長長的尾焰,如同墜落的隕星,精準無比地砸向太極殿大門。
其中一發,不偏不倚,正正射入那探出殿門的巨蟒大張的口中。
轟——!!!!
一團巨大的、熾烈的火球在蛇口內猛烈爆開。緊接著是更加驚天動地的爆炸。燃燒彈內蘊藏的猛火油與特製的白磷、鐵水混合物瞬間被引爆。
恐怖的金屬射流和數千度高溫的烈焰,如同火山噴發般從那巨蟒的頭顱、軀幹內狂暴地噴射而出。
巨蟒連悲鳴都未能發出,龐大的身軀瞬間被炸得四分五裂,燃燒的碎肉、鱗片、骨骼如同暴雨般四散激射。狂暴的衝擊波裹挾著焚盡一切的高溫火焰,狠狠灌入太極殿內。
轟!轟!轟!
後續的炮彈接踵而至,狠狠砸在太極殿的梁柱、牆壁之上。這座象征著倭國至高權力的殿堂,在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劇烈顫抖。承重的巨柱被攔腰炸斷,雕梁畫棟在烈焰中扭曲變形,琉璃瓦片如同冰雹般嘩啦啦墜落。
殿內堆積如山的木料、帷幔瞬間被點燃,無數毒蛇在火海中瘋狂扭動,發出劈啪的爆響和絕望的嘶鳴,頃刻間化為焦炭。
整個太極殿,如同一個被點燃的巨大火炬,熊熊烈焰衝天而起,滾滾黑煙遮蔽了半個天空。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焦糊與木頭燃燒的刺鼻氣味。
楊炯勒馬立於火海之前,冰冷的雙眸倒映著那片吞噬了無數忠魂的烈焰,看著那些在火海中依舊死死頂住殿門、最終與毒蛇倭殿同焚的士兵身影逐漸被烈焰吞沒。
所有的悲痛、憤怒,在這一刻盡數化為了凍結骨髓的殺意。
“傳令!” 楊炯的聲音不高,卻如同萬載寒冰,清晰地穿透了火焰的咆哮和士兵的悲呼,傳入每一個我軍將士耳中“全軍!刀不封,人不留!”
“殺——!!!”
數萬軍卒同仇敵愾的怒吼,匯聚成一股撼天動地的洪流,直衝雲霄。那衝天的殺氣,竟似要將天空的陰雲都撕裂開來。
烈焰未熄,斷壁殘垣仍在劈啪燃燒。
楊炯麵無表情,一馬當先,踏過滾燙的瓦礫焦土,越過已成廢墟的太極殿。目光掃過一片狼藉,忽見一物在焦黑的木炭與蛇屍間反射著幽光。
親兵拾起遞給楊炯,乃是一麵古樸的青銅圓鏡,邊緣鑲嵌著奇異的勾玉紋飾,鏡麵沾滿了粘稠腥臭的蛇血,正是倭國三神器之一,八咫鏡。
楊炯看也未看,隨手拋給緊隨其後的王修,仿佛丟棄一件無用的垃圾。腳步毫不停留,玄色身影已踏上通往豐樂殿的禦道,嘶啞卻穿透力極強的吼聲再次響起“盧啟!給老子繼續轟!片瓦不留!”
“得令!” 盧啟雙眼赤紅,親自督促炮隊推進。
數十門大小火炮再次發出死亡的咆哮,炮彈如同冰雹般砸向稍遠處的豐樂殿。
這一次,炮火更加猛烈,更加精準。炮彈不再追求破門,而是專挑殿宇的承重結構、飛簷鬥拱。
隻見那華麗精巧的豐樂殿,如同被無形的巨手肆意揉捏的玩具。一枚開花彈精準地鑽入主殿中央,“轟隆”巨響中,整個殿頂被由內而外掀飛出去,無數雕琢精美的木構件、琉璃瓦當如同煙花般四散激射。
緊接著數炮齊鳴,狠狠轟在支撐大殿的十二根巨大朱漆圓柱上。木屑混合著磚石粉塵衝天而起,在一陣令人牙酸的、如同巨獸垂死哀鳴般的吱嘎呻吟聲中,象征著倭國富庶安樂、宴飲歌舞的豐樂殿,如同被抽去了脊梁的巨人,轟然坍塌。激起的煙塵高達數十丈,遮天蔽日,久久不散。
楊炯勒馬於煙塵之外,目光冷冽地注視著那片廢墟。然而,預想中倭寇的慘叫並未響起,廢墟之中一片死寂,隻有木料燃燒的劈啪聲和磚石滾落的悶響。這反常的寂靜,讓經曆過太極殿蛇災的將士們心頭都蒙上了一層不祥的陰影。
“小心!地底有動靜!” 軍中精通地聽之術的斥候猛地伏地,臉色驟變,失聲驚呼。
話音未落,異變再生。
隻見那豐樂殿的廢墟之下,如同燒開的沸水般,無數磚石瓦礫開始劇烈地翻滾、拱動!緊接著,一片赤紅色的“潮水”猛地從地底裂縫、瓦礫縫隙中洶湧而出。
那“潮水”移動極快,發出令人頭皮瞬間炸裂、骨髓都為之凍結的密集“沙沙”聲,如同億萬惡鬼在同時磨牙。
定睛看去,竟是無數隻指甲蓋大小、通體赤紅如血、長著猙獰口器的螞蟻。正是倭國秘傳的劇毒之物,石授紅蟻。其毒猛烈,噬咬之處,血肉立潰,見骨化膿。
這赤紅色的蟻潮無邊無際,瞬間覆蓋了廢墟,並以驚人的速度向著嚴陣以待的我軍前鋒漫卷而來。那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景象,足以讓最膽大的勇士也為之腿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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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照射下,蟻群反射出詭異的紅光,如同流動的血海,要將一切生靈吞噬殆盡。
“蟻!毒蟻!快退!” 前鋒士兵駭然失色,陣型瞬間出現騷動。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讓這數不清的毒蟻衝入軍陣,任你武功蓋世、甲胄精良,也將在頃刻間被啃噬成一具森森白骨,恐懼如同瘟疫般在軍中蔓延。
“侯爺……咱……咱們沒有炮彈了!” 盧啟看著那洶湧而來的赤色蟻潮,聲音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連續的炮擊,尤其是轟塌太極殿耗費了大量燃燒彈,此刻炮膛滾燙,彈藥卻已告罄。
“艸!” 楊炯怒罵一聲,眼中卻無半分慌亂,厲聲喝道“賈純剛!猛火油櫃!快!給老子燒出一條火牆來!”
“末將得令!” 賈純剛早已按捺不住,聞令精神大振,吼道“背櫃手!上前!快!”
三十名身材魁梧、赤裸著精壯上身的力士,吼應如雷,每人背負著一個造型奇特的巨大銅櫃,櫃後連著一根粗長的熟銅噴管,疾步衝到陣前。
力士們迅速將銅櫃重重頓在地上,兩人一組,一人奮力壓動櫃側的杠杆,一人則雙手緊握噴管末端的龍頭。
“點火!噴!” 賈純剛嘶聲下令。
嗤——!
三十道粘稠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黑色油柱,如同黑龍般從銅製龍口激射而出,瞬間潑灑在湧來的赤色蟻潮前方。
轟——!!!
一道寬逾十丈、高達丈餘的熊熊火牆,如同地獄之門豁然洞開,驟然在我軍陣前騰空而起。
熾熱的氣浪撲麵而來,空氣都被灼燒得扭曲變形。衝在最前麵的石授紅蟻如同撲火的飛蛾,瞬間被卷入烈焰之中,發出密集的劈啪爆響,化作點點焦黑的灰燼,火牆暫時阻住了蟻潮的正麵衝擊。
然而,石授紅蟻數量實在太多,且行動迅捷詭異。
正麵受阻,蟻群竟立刻分作數股,沿著火牆兩側,如同赤色的溪流般,繞過火焰,向著我軍側翼包抄而來,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火把!快!用火把驅趕!” 姬德龍嘶聲大吼。
士兵們紛紛點燃備用的火把,奮力揮舞,試圖驅散靠近的蟻群。然而,這些毒蟻悍不畏死,且體型細小,無孔不入。火把揮舞間,總有漏網之魚竄入人群。
“啊——!我的腿!” 一名士兵腳踝處瞬間爬上了數十隻紅蟻,劇痛鑽心。
他驚恐地拍打,卻引得更多毒蟻順著褲管向上攀爬!僅僅數息之間,他裸露的皮膚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起大片恐怖的水泡,水泡迅速破裂,流出黃綠色的膿血,露出森森白骨。
那士兵慘嚎著倒地翻滾,頃刻間便被更多的蟻群淹沒,慘叫聲戛然而止,原地隻剩下一具迅速被啃噬得千瘡百孔、冒著膿血的骨架。這慘絕人寰的一幕,讓附近士兵無不心膽俱寒。
眼看側翼即將崩潰,蟻群就要衝入中軍。
“哼!區區蟲豸,也敢逞凶!” 一聲蒼老沙啞卻蘊含無上威嚴的冷哼響起。
隻見一直默立在王修身側的藤原道月,這位形如枯槁、眼神卻銳利如鷹的老嫗,一步踏出。
她手中那根看似普通的蛇頭拐杖重重一頓。
“小子們!退到身後!” 藤原道月低喝一聲,寬大的灰色衣袖猛地翻飛起來。一把把細膩的、散發著奇異辛辣氣味的黃色粉末,如同天女散花般,隨著她鬼魅般飄忽迅捷的腳步,精準無比地揮灑而出。
她身形如電,繞著我軍左翼急速遊走一圈,一道寬約三尺、由黃色粉末構成的清晰界線,瞬間出現在蟻群之前。
幾乎同時,一直攙扶著她的葉枝,身法靈動如燕,在右翼同樣灑下了一道黃色粉末構成的防線。
那洶湧如潮、悍不畏死的石授紅蟻,在觸碰到這黃色粉末的瞬間,竟如同遇到了世間最可怕的天敵。衝在最前的毒蟻發出尖銳的嘶鳴,瘋狂地扭動後退,後麵的蟻群也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焦躁地原地打轉,任憑後方的蟻群如何推擠,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那兩道細細的黃線,竟成了無法逾越的天塹。
“驅蟲藥?!”
“婆婆神技!”
……
絕處逢生的我軍將士爆發出震天的歡呼,對這位神秘老嫗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危機暫時解除。
賈純剛立刻指揮火櫃手,將剩餘的火油集中噴灑,徹底焚毀了被黃線阻擋在外的殘餘蟻群。
大軍得以喘息,繼續推進。
清掃戰場時,完顏菖蒲眼尖,在豐樂殿廢墟的一角,發現一枚被燒得有些發黑、卻依舊溫潤生光的彎月形玉器,正是八尺瓊勾玉。
她不及細想,拾起便欲遞給王修。
王修目光掃過那玉,隻是微微搖頭,淡然一笑,腳步未停,緊隨著楊炯而去。
完顏菖蒲一怔,默默收起勾玉,亦步亦趨跟上。
轉眼間,皇城最後屏障紫宸殿已近在眼前。
殿前廣場上,先前懸掛的太監宮女頭顱早已腐爛發臭,引來無數蠅蟲盤旋,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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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的紫宸殿,朱漆大門緊閉,窗欞深鎖,內裏一片死寂,竟無半分聲息。
經曆過太極殿萬蛇噬心、豐樂殿蟻海驚魂,此刻這死一般的寂靜,反而讓所有我軍將士心頭都繃緊了一根弦,一股無形的壓力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楊炯勒馬殿前,眉頭緊鎖。
炮火已盡,前路莫測。這最後也是最核心的紫宸殿,是否還要如法炮製,強行炸毀?敵是否在此地布下了駭人的陷阱?
一時間,饒是楊炯殺伐果斷,也陷入了片刻的躊躇。強行破門,恐重蹈覆轍;圍而不攻,夜長夢多。
就在這死寂壓抑的當口,一個清朗而帶著決絕的聲音響起“天皇陛下!楊侯!”
眾人看去,卻是王修麾下的驍將藤原純友身著精良的胴具足,腰佩名刀,麵容堅毅,對著王修和楊炯深深一躬“我軍追隨陛下至此,寸功未立,豈能坐享其成?這紫宸殿,凶險莫測,末將不才,願率本部三百死士,為全軍先鋒,踏平此路!縱是刀山火海,亦萬死不辭!”
言語鏗鏘,擲地有聲。
“哼!” 一聲不屑的冷哼如同炸雷般響起。
完顏菖蒲身後,轉出一名巨漢,正是她麾下第一猛將鬼熊次郎。
此人身高近丈,筋肉虯結如鐵鑄,半邊臉上紋著猙獰的鬼熊刺青,手提一柄門板似的巨型野太刀,聲若洪鍾“藤原小兒!你這話夾槍帶棒,說給誰聽?當咱們北方武士就是隻會搖尾乞食的土狗不成?”
他對著完顏菖蒲單膝跪地,抱拳吼道“陛下!末將鬼熊次郎,願領三百北地兒郎,做這開路先鋒!” 他身後三百名彪悍的北方武士齊聲怒吼,聲震屋瓦。
兩方人馬怒目相視,天皇名實之爭,劍拔弩張。
楊炯冷眼旁觀,心中雪亮。此二人爭功是假,欲為王修和完顏菖蒲確立正統天皇之名才是真。
“好!” 楊炯斷然喝道,聲震全場“二位將軍忠勇可嘉!既如此,本侯準了!藤原純友、鬼熊次郎聽令!”
“末將在!” 二人齊聲應諾。
“命你二人,各領本部三百精銳,互為犄角,交替掩護,探入紫宸殿!本侯在此立誓,無論生死,凡入此殿者,皆為首功!誰能先登內殿,便是此役頭功!全軍將士,為爾等壓陣!”
“遵命!”
“得令!”
藤原純友與鬼熊次郎眼中爆發出熾熱的戰意,同時轉身,點齊本部最精銳的六百悍卒。
藤原部多為步戰精熟的武士,刀法淩厲,配合默契,擅結小陣;鬼熊部則多北地蠻勇之士,皮糙肉厚,力大無窮,擅攻堅破壘。
六百壯士,人人臉上皆帶著決死的肅穆,毫無懼色,緩緩推開那沉重如山的紫宸殿大門,身影逐一沒入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剛一入殿,殿門就突然閉合,隔絕了外界的光線與聲音。殿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唯有粗重的呼吸聲和甲葉輕微的摩擦聲。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塵土味和一種奇異的、混合著草藥與金屬鏽蝕的冰冷氣息。
“散開!火把!注意腳下頭頂!” 藤原純友低喝。
星星點點的火把亮起,勉強照亮了前方。紫宸殿內部空間極大,雕梁畫棟,卻空空蕩蕩,唯有殿柱森然林立。
“小心!” 鬼熊次郎的副將突然示警。
話音未落,隻聽“哢嚓”一聲機括輕響。
前排數名藤原部士兵腳下的金磚猛地向下塌陷,露出深不見底的陷坑。坑底寒光閃閃,竟是密密麻麻倒插的淬毒鐵矛。
“啊——!” 慘叫聲淒厲響起。
幾名士兵瞬間被洞穿,釘死在坑底。
藤原純友目眥欲裂“有翻板!避開金磚接縫!”
幾乎同時,鬼熊部側翼也遭襲。
兩側牆壁上無聲地滑開數十個孔洞,勁弩激射的銳嘯破空而至!弩矢短小精悍,力道卻大得驚人,竟能穿透輕甲。
數名北方武士猝不及防,被弩矢射中麵門、咽喉,哼都未哼一聲便栽倒在地。更可怕的是,中箭者傷口迅速發黑潰爛,顯然喂有劇毒。
“盾牌!舉盾!貼牆走!” 鬼熊次郎怒吼,巨刀揮舞,磕飛兩支射向他的毒弩。
兩軍將士瞬間紅了眼,非但不退,反而更加小心謹慎地向前推進。
藤原部武士發揮步戰優勢,三人一組,背靠背,一人持火把照亮,一人持刀戒備,一人持短弩或苦無警惕四周,如同靈巧的狸貓,在殿柱與可能的陷阱間穿梭,以同伴的生命為代價,不斷試探出隱藏的翻板、地刺、毒弩孔。
“左邊!毒煙!” 一名藤原部武士突然指著左側一根殿柱上方驚呼。隻見柱頂雕刻的狛犬口中,正絲絲縷縷地噴出淡綠色的煙霧,迅速向下彌漫。
煙霧所過之處,地上的灰塵竟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閉氣!快退!” 藤原純友急令。
然而仍有幾名士兵躲避不及,吸入毒煙,頓時雙眼暴突,雙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嚨,臉色由紅轉紫,由紫轉黑,不過數息,便七竅流血,渾身抽搐著倒下,死狀可怖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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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的!跟老子玩陰的!” 鬼熊次郎看得怒火中燒,他看準另一根正欲噴煙的殿柱,猛地一聲咆哮,如同蠻熊衝撞,竟合身狠狠撞在那根兩人合抱粗的巨柱之上。
轟隆!
巨柱劇烈搖晃,頂部的機關竟被他這蠻橫一撞震得失靈,毒煙戛然而止。他身後的北方武士見狀,紛紛效仿,或用巨斧劈砍柱身,或合力猛撞,竟硬生生破壞了好幾處毒煙機關。
然而,當兩軍艱難推進至大殿中央時,異變再起。
殿頂傳來密集的機括轉動聲。
眾人駭然抬頭,隻見藻井之上,無數根兒臂粗細、頂端帶著鋒利倒鉤的鐵鏈,如同毒蛇出洞般激射而下。
這些鐵鏈竟似有靈性,專朝人群密集處纏繞卷去。一旦被纏住腳踝或手臂,倒鉤瞬間刺入皮肉,鐵鏈上端的機括立刻收緊回拉,將人倒吊而起。
同時,地麵再次裂開,這次湧出的不再是陷坑,而是無數旋轉的、布滿鋸齒的刀輪。被吊起者,瞬間便會被下方旋轉的刀輪絞成肉泥。
慘叫聲、骨骼碎裂聲、刀輪切割血肉的恐怖聲響徹大殿,鮮血如同暴雨般潑灑下來。
“砍鐵鏈!救人!” 藤原純友目眥欲裂,揮刀猛砍纏向自己的鐵鏈,火星四濺。
他的刀法精妙,刀光如雪,竟能斬斷數根。鬼熊次郎更是狂性大發,巨刀揮舞如風車,將襲來的鐵鏈紛紛斬飛或蕩開,同時奮力劈砍吊著袍澤的鐵鏈。
然而鐵鏈堅韌異常,數量又多,救之不及。不斷有人被吊起、絞碎。
更致命的是,殿內深處,不知何時升騰起一片濃重的、帶著甜香的粉色霧氣,迅速彌漫開來。霧氣所過之處,吸入者無不頭暈目眩,幻象叢生,竟開始揮刀砍向身邊的袍澤。
“是迷魂煙!閉氣!用濕布捂住口鼻!” 藤原純友強忍眩暈,嘶聲提醒。
然而為時已晚,殿內已是一片混亂的自相殘殺。
鬼熊次郎雙眼赤紅,臉上鬼熊刺青扭曲,他猛地扯下披風,用地上同伴的鮮血浸濕,捂住口鼻,狂吼著“北地的兒郎!隨我衝!搗毀那煙霧源頭!”
說著,竟是不顧一切地向著粉霧最濃的殿內深處衝去。
藤原純友見狀,亦知到了最後關頭,厲嘯一聲“櫻町武士!玉碎就在今日!殺——!”
最後的衝鋒,慘烈到了極致。
毒箭、飛鐮、地火噴湧、落石,各種匪夷所思的陷阱被以生命為代價觸發。不斷有人倒下,屍體鋪滿了前進的道路。
藤原純友身中數箭,刀法依舊淩厲;鬼熊次郎渾身浴血,巨刀劈砍下,一道沉重的鐵閘門被他生生劈開。當他們最終衝到紫宸殿最深處,隱約看到後門光亮時,身邊隻剩下寥寥十餘人。而前方,是最後一道布滿尖刺的巨大釘板牆,正緩緩壓下。
“給老子開!” 鬼熊次郎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巨刀狠狠插入釘板牆下的機關縫隙,試圖阻止其下落。藤原純友則帶著最後幾名武士,撲向牆角的幾個仍在噴吐粉霧的銅獸首,用身體死死堵住了噴口。
轟隆隆!釘板牆依舊無情壓下。
鬼熊次郎魁梧的身軀被壓得骨骼咯咯作響,口噴鮮血。藤原純友堵住毒煙,自己卻已中毒極深,麵色青黑。
“走啊!” 鬼熊次郎朝著僅存的幾個還能動的士兵嘶吼。那幾名士兵含淚看了一眼用生命為他們爭取到一絲縫隙的將軍,連滾帶爬地撲向那道象征著生機的後門光亮……
沉重的紫宸殿大門,再次緩緩開啟。
門外,是數萬雙焦急、悲憤、期盼的眼睛。當看到隻有兩個血人相互攙扶著,踉踉蹌蹌地走出殿門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藤原純友半邊身子焦黑,氣息奄奄,全靠意誌支撐。鬼熊次郎更是淒慘,左臂齊肩而斷,僅用破布草草包紮,渾身傷口深可見骨,那柄巨大的野太刀已不知去向,唯有那雙環眼,依舊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陛……陛下……” 藤原純友聲音嘶啞微弱,“殿內……機關密布……” 話未說完,已是軟倒在地。
鬼熊次郎單膝跪地,巨斧拄著地麵,大口喘息,嘶聲道“都看到了!北地兒郎無孬種!”
說完,也轟然倒下。
六百壯士,入殿闖關,以血肉之軀,為大軍探清最後的死亡陷阱,悲壯之氣,彌漫全軍。
楊炯翻身下馬,大步走到二人身前,挺直身軀,行了個莊重的軍禮。
身後眾軍,亦整齊行禮,一臉肅穆。
“好!好個天皇!好個機關算盡!” 楊炯的聲音如同寒冰摩擦,他猛地轉身,對著身後軍陣厲聲喝道“上來吧!讓那天皇老兒看看,誰才是玩這機關的祖宗!”
話音剛落,軍陣後方一陣騷動。
隻見數十名裝束奇異的身影排眾而出。
這些人大多肢體不全,或是斷臂,或是跛足,更有甚者半邊臉都是精密的青銅齒輪構造。然其步履沉穩,眼神銳利如電,周身散發著淵渟嶽峙的高手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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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李淽送給楊炯的五十“天工”小隊。
為首一名白發蒼蒼、麵容清臒的老嫗,手持一根非金非木的奇特短杖,正是“天工”之首,人稱“千手婆婆”的巫械。
她目光如電,望向紫宸殿深處,沙啞開口“仲石、尹巧、薑杼、妊嬛,露一手吧,莫讓侯爺與死去的弟兄們久等!”
“謹遵婆婆令!” 四道身影應聲而出,與巫械並肩,緩步踏入那吞噬了六百忠魂的紫宸殿。
這五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卻無一不是身負殘疾,又以精妙絕倫的機關巧器彌補甚至超越了凡軀的極限。
殿內依舊彌漫著血腥與毒煙混合的死亡氣息。五人卻視若無睹,如履平地。
“仲石,聽地辨位!” 巫械短杖輕點地麵。
一名雙耳異常寬大、緊閉雙目的中年漢子立刻俯身,單掌按地,側耳傾聽。他雙耳竟微微顫動,仿佛能捕捉地底最細微的機簧震動。
“左三柱,地陷連環,樞機在柱礎第三塊磚下!右七步,流沙毒池,觸發絲在梁上懸鈴!” 他語速極快,精準報出方位。
“尹巧,破鎖!” 巫械令下。
一名身形瘦小、十指卻異常修長靈活、戴著精鋼指套的少女應聲而動,身如狸貓,瞬間攀上左三柱,手中幾根細如發絲的金針閃電般插入柱礎縫隙,輕輕一撥一挑。
“哢噠”一聲輕響,那處翻板陷阱的致命機括已被悄然鎖死。她動作不停,腳尖在柱身一點,人已蕩向右梁,手中飛出一枚帶細鏈的鉤爪,精準地勾住梁上一個不起眼的銅鈴,輕輕一拉,扯斷了連接下方流沙陷阱的引線。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過數息。
“薑杼,清障!” 巫械再令。
一名身材魁梧、左臂齊肘而斷,卻接駁著一具寒光閃閃、前端是巨大鐵鉗的機關臂的壯漢大步上前。
他看準前方一處布滿尖刺、緩緩蠕動的釘板牆,機關臂的鐵鉗猛地張開,死死鉗住釘板兩側。隻見他斷喝一聲,右臂筋肉虯結,機關臂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竟將那沉重的釘板牆硬生生向上抬起、卡死,露出後麵的通路。
“妊嬛,驅毒!” 最後一名麵容溫婉、跛足卻步履奇穩、背著藥箱的婦人上前。她取出幾個小巧的瓷瓶,拔開塞子,將其中粉末小心傾倒在幾處仍在逸散毒煙的獸首旁。
粉末遇煙,發出嗤嗤輕響,煙霧竟迅速由粉轉白,毒性盡消。她又取出數枚藥丸,分給眾人含在舌下,以避殘餘瘴氣。
最後,千手婆婆巫械自己則緩步走到大殿最深處、一麵繪著百鬼夜行的巨大影壁前。
影壁之後,便是通往中樞廣場的最後門戶,亦是機關總樞所在。她目光如炬,手中那根奇特的短杖頂端突然彈出數根細如牛毛的探針,閃電般刺入影壁幾處看似裝飾的鬼眼之中。同時,她袖中滑出數個刻滿符文的青銅羅盤,被她以極快的手法按在影壁不同方位。
“天地無極,機巧歸藏!破!” 巫械低喝一聲,氣力灌注。隻聽影壁內部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仿佛無數齒輪崩斷絞碎的刺耳噪音。
轟隆!
整麵巨大的影壁,連同其後隱藏的數道千斤鐵閘、毒水噴口、弩箭暗匣,竟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般,轟然向內倒塌,露出後麵灑滿陽光的廣場。
五人相互配合,兔起鶻落,各展絕技,不過盞茶功夫,已將紫宸殿內殘餘的大小機關陷阱,盡數拔除、鎖定、破壞。
其手段之精妙,配合之默契,效率之高,令人歎為觀止。殿外將士看得目眩神馳,胸中憋悶的惡氣為之一舒。
五人從容步出殿門,身上纖塵不染,唯有巫械手中的短杖尖端,猶自散發著淡淡的青煙。
她對著楊炯拱手,聲音平靜無波“侯爺,紫宸殿內,敵所布大小機關一百三十七處,已盡數拆除。前路已通,請侯爺入殿!”
楊炯的目光,緩緩掃過身後數萬雙燃燒著複仇火焰的眼睛,最後定格在那洞開的、灑滿陽光的紫宸殿深處。胸中積鬱的怒火與殺意,在這一刻終於攀升至頂峰。
嗆啷——!
一聲清越龍吟,響徹雲霄。
楊炯腰間寶刀“角宿”悍然出鞘。
“兄弟們!” 楊炯舉刀向天,聲如九天雷霆,炸響在每一個將士的心頭“滅國之功!就在今朝!隨我——殺——!!!”
“殺——!!!”
積蓄已久的戰意與怒火,化作撼天動地的咆哮。
楊炯身先士卒,身影如同離弦之箭,第一個衝入紫宸殿,他身後是如同決堤洪流般洶湧澎湃的我軍將士,刀槍如林,旌旗蔽日。
衝出紫宸後殿門,眼前豁然開朗。
巨大的中樞廣場之上,一條天皇身著金甲,立於臨時搭建的高台,麵色慘白如紙,眼中滿是絕望的瘋狂。
他身邊,九條墨守那形如骷髏的身影在風中顫抖,手中緊握著一把染血的短匕。而廣場之上,密密麻麻,是倭國最後的兩萬近衛軍。他們結成密集的槍陣、刀陣,如同困獸,發出最後的、絕望的嘶吼。
楊炯一人當先,“角宿” 刀光若青龍出海,瞬劈數首。士兵緊隨其後,同敵短兵相接,殺聲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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