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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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炯的怒喝如同平地驚雷,震得滿船燭火簌簌亂顫,燈影裏眾人神色各異,一時竟無人敢作聲。
    廳中那幾個錦衣富商本就被元嘉逼得麵如死灰,此刻驟聞變故,嚇得魂飛魄散,有的直接癱在椅上,手腳冰涼。
    幾個酸腐書生初時還為楊炯的《鵲橋仙》擊節,此刻見他翻臉如翻書,個個瞠目結舌,手裏的折扇都掉在了地上。
    倒是幾個膽大氣傲的官家小姐,早聽聞鎮南侯楊炯少年成名、平叛定邊的事跡,此刻見他掀簾而出,雖衣著尋常,卻自有一股殺伐戾氣,竟忘了害怕,睜著杏眼直勾勾地打量,竊竊私語:“這便是鎮南侯?果然英氣逼人!”
    釋慧芽見楊炯撕去偽裝,念珠落地猶自不覺,那張寶相莊嚴的臉瞬間扭曲,驚怒交加:“楊炯!你真是陰魂不散呀!”
    “禿驢廢話!” 楊炯尚未接話,一道清叱已自簾後響起。
    眾人隻覺眼前白影一閃,李澈已飄身而出,衣袂翻飛如月下驚鴻,落地時纖塵不起。她本就氣質清冷如謫仙,此刻眉眼凝霜,更添幾分凜然,右手捏訣胸前,指尖隱有微光流轉,正是道家靈官印起手式。
    “妖僧作祟,殘害孩童,今日便讓你嚐嚐上清派的手段!” 李澈聲若冰泉,話音落時身形已動,直撲釋慧芽而去。
    釋慧芽雖驚,卻也不是易與之輩,猛地抖開身上金襴袈裟,喝一聲:“來得好!”
    那袈裟看似輕薄,展開時卻如鐵板般堅硬,反麵的灰布布袋豁然顯露,袋口一張,一股黑沉沉的毒霧 “呼” 地噴出,直罩李澈麵門。
    “小心!” 楊炯急喝。
    李澈卻不慌不忙,左掌翻起,結成誅邪印,掌心白光一閃,竟將毒霧硬生生擋在三尺之外,毒霧觸到白光便化作縷縷黑煙消散。
    她足尖點地,身形如陀螺般旋轉,避開袈裟橫掃,右掌直劈釋慧芽肩頭,這一掌看似輕柔,卻帶著道家綿柔之力,掌風過處,燭火都被壓得矮了半截。
    釋慧芽見毒霧無效,心頭一凜,袈裟回卷,堪堪擋住掌風,隻覺手臂一陣酸麻,暗道這少女武功竟如此了得。
    他深知自己重傷未愈,硬拚定是不敵,眼珠一轉,猛地側身撞向旁邊的富商,那胖員外本就嚇得發軟,被他一撞,頓時向李澈撲去。
    “無恥!” 李澈眉頭一蹙,隻得收掌側身,避開那富商,錯失了良機。
    釋慧芽見狀獰笑,布袋再張,這次卻不是毒霧,而是數道烏黑的毒針,借著布袋掩護,悄無聲息射向李澈周身大穴。
    李澈足尖輕點,步法靈動,身形飄忽如蝶,毒針盡數落空,釘在紫檀木椅上,竟 “嗤” 地冒出白煙,將木椅蝕出一個個小洞。
    這邊李澈與釋慧芽纏鬥不休,那邊楊炯已盯上了青衫書生慈無量。
    慈無量見楊炯目光如電,想起兩個弟弟都喪在他手,恨得牙癢,卻也暗自忌憚,掣出腰間一柄軟劍,劍身烏黑,顯然喂了劇毒:“楊炯!殺弟之仇,今日便要你血債血償!”
    “就憑你?” 楊炯冷笑一聲,不退反進,腳下踏著妙風步,瞬間欺至慈無量近前。
    慈無量軟劍急抖,化作一團劍花,直刺楊炯心口,招式陰毒,專挑要害。
    楊炯卻不閃避,左拳使出六幺拳的 “柔雲式”,看似緩慢,卻恰好搭在軟劍劍身,一股內勁順著劍身傳去,慈無量隻覺手腕一麻,軟劍險些脫手。
    他驚怒交加,軟劍回抽,改刺為削,直斬楊炯手腕。
    楊炯右腳後撤半步,右拳陡然變剛,“崩山式” 一拳轟出,拳風獵獵,竟將軟劍逼得偏了方向。
    慈無量見狀,猛地張口噴出一口黑血,那血在空中化作數點血珠,直射楊炯麵門,竟是他苦練的 “血毒”。
    楊炯早有防備,身形一晃,使出完顏菖蒲所傳的閃避之術,堪堪避開血珠,同時雙指並作槍狀,使出楊渝所授的 “鳳點頭”,直點慈無量咽喉。
    慈無量驚覺,急忙後仰,指風擦著他鼻尖掠過,將他頷下胡須削斷數根。他心頭大駭,知道楊炯武功駁雜,且招招狠辣,當下不敢再輕敵,軟劍舞得密不透風,周身竟泛起一層黑氣,招式愈發詭譎。
    此時毛罡已大步流星衝出艙外,他身高八尺,體壯如牛,自懷中掏出一枚紅色信號彈,拇指一按引信,“嗤” 的一聲,信號彈拖著紅色尾焰直衝夜空,在秦淮夜色中炸開一團紅光。
    周圍畫舫上的人見狀,頓時一片驚呼,卻不知一場廝殺已在官船內展開。
    毛罡回身入艙時,恰好撞見五六個彌勒教高手從側艙衝出,個個手持兵刃,麵目猙獰。
    為首一人見毛罡體型壯碩,大喝一聲:“哪裏來的莽夫!找死!”
    說著揮刀直劈毛罡肩頭。
    毛罡不閃不避,左臂一擋,“當” 的一聲,彎刀砍在他胳膊的護甲上,竟隻留下一道白痕。
    那高手大驚失色,尚未反應過來,毛罡右手已如鐵鉗般抓住他的手腕,大喝一聲 :“去你娘的!”
    隻聽 “哢嚓” 一聲,那高手的手腕被生生折斷,緊接著毛罡一拳砸在他胸口,“噗” 的一聲,那高手胸骨塌陷,口噴鮮血倒飛出去,撞在柱子上便沒了聲息。
    其餘幾人見同伴慘死,皆是心驚,卻也悍不畏死,一擁而上。
    毛罡夷然不懼,如猛虎入羊群,左手抓住一人的發髻,右手一拳砸在他麵門,頓時腦漿迸裂;又有一人從背後偷襲,毛罡回身一腳踹出,那人體重百斤,竟被他踹得騰空而起,撞破艙窗落入秦淮河中,濺起一大片水花。
    不過片刻功夫,五六個高手便被毛罡殺得幹幹淨淨,他身上濺滿鮮血,卻毫不在意,抹了把臉,又向裏艙衝去。
    一寸金則比毛罡更顯從容,她雖為老嫗,身形卻靈動如少女,見兩個彌勒教高手守在樓梯口,當下不退反進,身形一晃,已到兩人身後。
    那兩人隻覺一陣風過,尚未回頭,便覺後心一涼,低頭看時,隻見兩支三寸長的透骨釘已穿透胸膛,鮮血汩汩而出。
    兩人悶哼一聲,倒在地上氣絕。
    又有三個高手聞聲趕來,一寸金袖中一抖,三枚梅花針激射而出,分別命中三人眉心。那三人連哼都沒哼一聲,便直挺挺地倒下。
    她緩步前行,目光掃過艙內,見有個高手正欲從背後偷襲毛罡,當下手腕一翻,一枚毒針飛出,正中那高手後頸。
    那高手身形一僵,緩緩倒下,毛罡回頭見了,咧嘴一笑:“好功夫!”
    一寸金微微頷首,身形再動,如鬼魅般消失在走廊盡頭,隻留下一路屍體。
    艙內廝殺聲、慘叫聲不絕於耳,那些富商、書生早已縮在角落,瑟瑟發抖,連頭都不敢抬。
    元嘉見勢不妙,悄悄挪到屏風後,想趁亂逃走,卻被一寸金一眼瞥見。
    一寸金冷笑一聲,一枚飛針射出,正中元嘉的左腿膝蓋,元嘉 “啊” 的一聲跪倒在地,再也動彈不得。
    釋慧芽見手下一個個被毛罡和一寸金屠戮,心中已是驚懼交加。他與李澈纏鬥數十回合,早已力不從心,李澈的靈官印、誅邪印等玄妙印掌輪番施展,掌風越來越烈,他的袈裟已被掌風撕裂數處,肩頭也中了一掌,隱隱作痛。
    待見毛罡一拳將最後一個心腹砸死,釋慧芽知道今日大勢已去,當下嘶聲大吼:“吾兒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慈無量本就被楊炯逼得左支右絀,聞言如蒙大赦,虛晃一招,便要向艙外逃去。
    “想走?沒門!” 楊炯冷哼一聲,腳下步伐加快,如影隨形般追上慈無量,六幺拳 “翻海式” 使出,左拳輕柔纏上軟劍,右拳剛猛如雷,直轟慈無量後心。
    慈無量避無可避,隻得回身硬接,“嘭” 的一聲,兩拳相交,慈無量隻覺一股剛猛內勁湧來,氣血翻湧,口噴鮮血,身形踉蹌後退。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猛地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瓷瓶,拔開塞子便要向楊炯擲去,瓶中裝的正是引以為傲的 “化骨散”,沾之即腐。
    一寸金在不遠處見了,心中一驚,當即手腕一揚,三枚透骨釘激射而出,直取慈無量手腕。
    慈無量見狀,隻得棄了瓷瓶,側身閃避透骨釘。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楊炯已欺至近前,雙指並槍,再次使出 “鳳點頭”,這一次勢大力沉,再也容不得慈無量閃避。
    “噗嗤” 一聲,雙指精準無誤地戳入慈無量咽喉,隻聽 “哢嚓” 一聲脆響,喉骨碎裂。
    慈無量雙眼圓瞪,雙手捂住咽喉,嗬嗬作響,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身子緩緩倒下,抽搐了幾下便沒了氣息。
    “慈兒——!” 釋慧芽見兒子慘死,目眥欲裂,嘶聲怒吼,一口鮮血猛地噴出,濺在袈裟上,觸目驚心。
    他舊疾本就未愈,此刻悲痛交加,更是氣血逆行,卻不管不顧,拖著受傷的身軀便要衝向楊炯,同歸於盡。
    就在此時,畫舫外突然傳來震天殺聲,夾雜著火槍聲和神臂弩的 “咻咻” 聲,還有彌勒教教徒的慘叫聲。
    釋慧芽心中一沉,知道是朝廷援兵已到。
    片刻後,艙門被一腳踹開,賈純剛一身盔甲,手持景鎮鐵劍,帶著一隊士兵衝了進來,見李澈赤手空拳對戰釋慧芽,當即大喝:“公主接劍!”
    說著手腕一甩,手中鐵劍化作一道寒光,直向李澈飛去。
    李澈仰頭看時,鐵劍已至近前,她足尖點地,身形騰空而起,纖手一抄,穩穩接住劍柄。
    落地時,她雙目金光四射,口誦誅邪咒:“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聲音清越,道家威嚴溢滿周身。
    釋慧芽見李澈得劍,心中已是絕望,卻仍作困獸之鬥,猛地抖開布袋,一股濃稠的黑毒霧噴湧而出,同時袈裟橫掃,想要擋住李澈。
    李澈卻不避毒霧,長劍一揮,一道淩厲劍氣劈開毒霧,直斬布袋。“嗤啦” 一聲,那堅如鐵板的布袋竟被劍氣生生攪碎,袋中毒針、毒粉散落一地。
    釋慧芽大驚失色,轉身便要逃。
    李澈怎會給他機會,身形如電,追上釋慧芽,長劍一送,“噗” 的一聲,劍尖從釋慧芽後心穿入,前心穿出。
    釋慧芽身形一頓,緩緩轉身,難以置信地看著李澈,口中喃喃:“上清派……一個……一個女娃……都如此厲害?!”
    李澈麵無表情,手腕一翻,長劍橫斬,“哢嚓” 一聲,釋慧芽的頭顱滾落地上,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周圍的紫檀地板。
    賈純剛見狀,鬆了口氣,揮手道:“來人!將船中所有人都控製起來,一個都不許放跑!”
    士兵們齊聲應諾,迅速分散開來,將縮在角落的富商、書生和元嘉等人一一控製。
    楊炯走到慈無量和釋慧芽的屍體旁,踢了踢慈無量的屍體,眼中滿是冰冷。他轉頭看向癱在地上的元嘉,元嘉早已嚇得魂不附體,見楊炯看來,急忙爬起來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侯……侯爺饒命!小的是被釋慧芽脅迫的,並非真心與彌勒教勾結啊!”
    “脅迫?” 楊炯冷笑一聲,“你身為轉運使,公然懸掛人皮燈籠,挾持孩童勒索富商,樁樁件件,哪一樣是脅迫能做出來的?勾結邪教,背叛朝廷,你狗膽包天!!!”
    元嘉嚇得渾身發抖,語無倫次:“侯爺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求侯爺給小的一條活路!”
    “活路?” 楊炯一腳將元嘉踹翻在地,“你殘害孩童的時候,怎麽沒想過給他們活路?你出賣軍隊,意圖助邪教攻城的時候,可曾想過給士卒們一條活路?一寸金!”
    “老身在!” 一寸金快步上前,臉上帶著獰笑。
    “帶回去!好好審問,讓他好好嚐嚐叛國謀反的下場!” 楊炯冷聲道。
    “是!” 一寸金應了一聲,上前一把抓住元嘉的右臂,隻聽 “哢嚓” 一聲悶響,元嘉的肩胛骨被生生捏斷。
    “啊——!” 元嘉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痛得渾身抽搐。
    一寸金卻毫不在意,又一腳踹在元嘉的右腿膝蓋上,“哢嚓” 一聲,膝蓋骨碎裂。
    她像拖死狗一樣拖著元嘉向外走,冷笑道:“別急著喊,後麵有你受的,保證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元嘉的慘叫聲漸漸遠去,艙內一片死寂。
    那些富商、書生縮在角落,看著滿地屍體和鮮血,嚇得渾身發抖,冷汗浸濕了衣衫。
    楊炯掃了他們一眼,沉聲道:“賈純剛,將這些人都帶回去,仔細盤問,看看他們與彌勒教有沒有牽連。”
    “是,侯爺!” 賈純剛躬身應道,揮手讓士兵將眾人帶走。
    待眾人走後,賈純剛才湊近楊炯,臉色凝重地低聲道:“侯爺,出大事了!”
    “何事?” 楊炯見他神色不對,心中一沉。
    “安順郡王、長樂侯等七位身在金陵的宗室貴胄,今夜全被滅門,府中上下,無一生還!” 賈純剛沉聲道。
    “什麽?!” 楊炯猛地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