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林曉張著嘴，半天合不攏。
    他知道【放學後別走】的作者？所以才確定是假的？
    “什、什麽意思？”她滿頭霧水地問。
    “就是說我知道是誰寫的啊。”王鶴重複了一遍。
    “誰寫的啊？”林曉語氣不由得急促起來。不可能，那些出名恐怖故事跟其他小說不一樣，細節描寫真實得有種讓人信服的感覺，怎麽可能是假的——
    “是我們寫的。”
    “啊？”
    “準確說，是我們這種職業的人，為了削弱超自然現象的存在感，或者說減少那些怪異異常，找了些寫手幫忙編寫的。”
    “……原來是削弱存在感啊……”
    “嗯，算是種應對法子。對付有點危險的怪異時用的。”
    林曉徹底懵了。對付危險怪異的辦法，跟【放學後別走】有什麽關係？用一種讓人害怕的方式處理稍微危險的怪異？莫名其妙嘛……
    “到底什麽意思啊？在網上寫故事能削弱危險的怪物？”
    “就是這麽回事。”
    “可這怎麽能讓超自然的力量——”
    “能削弱它的抵抗力，當然，對有某種特性的怪異管用。”
    “什麽特性？”
    “就是有名字、有特征、有強烈自我意識——也就是所謂具有高度身份認同感、歸屬感的怪異，這種辦法對它們有效。”
    ……似懂非懂。
    “意思是知道自己是誰的怪異？可你不是說怪異隻有情緒嗎……”
    剛剛王鶴明明是這麽說的。
    “低級的怪異，像剛剛那個房子裏的情況，就是這樣。普通的小嘍囉靠點情緒苟活著就不錯了。但有點危險的怪異——也就是處理起來有點棘手的，大多有身份認同感，它們知道自己是誰、是什麽樣的存在。不對，應該說，正因為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存在，才棘手。”
    ……普通的和危險的怪異的區別她勉強聽懂了，可——
    “這跟往網上寫恐怖故事有什麽關係啊？”她還是沒搞明白。
    “通過讓很多人知道它們的身份，把它們的身份搞亂、混淆視聽……”
    ……完全糊塗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聽著，就比如——”王鶴像是看出她的困惑，突然停下腳步，從地上摘了片雜草葉子，轉身對她說：
    “假設這家夥是個怪異。還是那種你不常見的、有點麻煩的。”他把葉子舉到她麵前。
    “它有身份，知道自己是誰。假設它叫四毛，也就是說，它認準自己是四毛，也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存在。”
    葉子在他指間晃了晃，就是片普普通通的雜草葉子。
    “這種危險的怪異，我們沒法徹底消滅、無法抹除，最多暫時趕跑，不過，雖然消滅不了，淡化它們的存在還是可以的。”
    “怎麽說啊……”
    “嗯……讓很多人知道它的存在，就能做到。這跟‘信仰’這概念也有點關係。比如，假設這家夥突然出現在你教室，嚷嚷著‘我是四毛‘然後大鬧一通。你的同學肯定嚇壞了，知道了它的模樣、名字和特征。”
    林曉想象了一下，畫麵有點搞笑。一片葉子蹦到教室裏，大家嚇得哇哇叫。
    “怪異通常會鑽活人的空子。這兒的‘空子’，包括疲憊的身體、崩潰的精神等等，籠統來說，就是負麵情緒……嫉妒、怨恨、憤怒、不安、惡意，還有最重要的——恐懼。怪異靠活人的這些東西來增強自己的力量。”
    林曉猛地想起昨晚在那個房子被怪東西襲擊的事。
    當時她走進房間，看到被扔在一邊的佛壇，覺得毛毛的。想離開時，又發現頭頂的遺像齊刷刷盯著她……對，她害怕了。就在那一刻，那怪東西出現了。
    難道它就是鑽了她恐懼的空子，借機現身？
    “同學們看到‘四毛’嚇得要死。它就靠這些恐懼壯大自己，吸收負麵情緒變得更強。懂嗎？恐懼產生的‘信仰’，會讓怪異存在感更強。”
    林曉腦子裏浮現出“四毛”站在講台上耀武揚威，同學們各個嚇得瑟瑟發抖。它越來越囂張，越來越恐怖。
    “就這樣，你們的班級徹底被‘四毛‘的恐懼籠罩了。每個人都親眼見過它，怕得要命。可如果有同學把這事傳到其他班會怎樣？全校開始傳‘四毛’的謠言，‘四毛’這個身份就傳播開來了……”
    她又想象了一下。其他班的人竊竊私語，傳著“四毛”的名字。謠言從教室傳到走廊，傳遍全校。
    “你們班的人知道‘四毛‘是什麽。但其他班隻聽說過名字，哪怕有人描述它的模樣和可怕之處，他們也摸不著頭腦。”
    確實，光聽“四毛”這名字，誰也不知道是啥。她知道眼前這葉子是啥樣——像撲克牌裏的黑桃，綠油油的。可其他人光聽名字，能想象出啥？什麽形狀？什麽顏色？
    “有些人還會嗤之以鼻，說‘四毛？什麽玩意兒’，壓根兒不信。結果呢？在你們班是恐怖之王的‘四毛’，到全校就成了可疑的‘四毛‘。真的假的、嚇不嚇人，都沒人搞得清，是不是在開玩笑……連你們班那些親眼見過它的人，也會跟著懷疑：‘那玩意兒是不是假的？是不是看錯了？’這樣一來，‘四毛’的力量就弱下去了。本來是恐怖的存在，卻因為被太多人知道，失去了‘信仰’，變成了玩笑。”
    想象中，“四毛”從威風凜凜變得滑稽可笑。籠罩教室的恐懼傳出去後，被外人肆意開玩笑，全校當笑話看，最後被忘得一幹二淨。
    “明白了吧？我們利用互聯網幹同樣的事。把怪異引發的事件背景模糊化，添油加醋寫得戲劇化，又誇張又假，把它們的特征和名字——身份傳播出去，當成誰誰誰在哪裏的恐怖經曆。現在網絡媒體多方便啊，怪異一下就出名了。大多數人知道後，既不信也不怕。怪異雖然沒消失，但力量大減。它們的身份被‘信仰’這東西混淆視聽。最終淪為跟路邊小怪沒兩樣的廢柴……我們就是這麽處理危險怪異的。”
    這……
    林曉心愛的【放學後別走】經典恐怖故事瞬間失去了光環，變得不切實際的膚淺。八尺神明、兩麵三刀……這些她害怕又著迷的故事，現實中可能存在，卻被加工成假故事，還因此被削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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