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閉上眼，淚水無聲滑落。她終於明白了，這村子有多黑暗，她有多無知。
    “你們就沒想過，遲早會有人發現真相？”王鶴冷冷地問。
    “我們……我們沒得選。”顧丘海抬起頭，帶著一絲絕望，“樹神的力量越來越弱，村子的未來也變得不確定。我們害怕，如果真相暴露，村子會徹底分崩離析，我們隻能一次又一次選擇掩蓋。”
    “掩蓋不了的。”王鶴冷笑一聲，“你們以為，把屍體燒了，把真相埋了，就沒事了？”
    林曉看著陳亦星，他的眼神裏滿是痛苦和自責。她知道，他一直覺得自己沒保護好妹妹。
    “你當時隻是個孩子。”王鶴低聲說，“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陳亦星沒有回應，隻是低下頭，沉默不語。
    “那顧昊呢？”林曉問，“他後來怎麽了？”
    顧丘海歎了口氣：“顧昊被嚇壞了。他一直哭，一直問我們在做什麽。我們隻能騙他，說那隻是個儀式，後來，我太太帶他回了家，給他灌了安眠藥，讓他睡了一覺。從那以後，他再也不敢提起那晚的事。
    顧丘海沒有回答，隻是低下頭……
    “那老變態最後怎麽樣了？”
    “……我把父親抬回家，給他換上睡衣，放在被褥上。第二天早上，我去查看情況，發現他已經死了，於是叫來了醫生。我心裏非常心虛害怕，結果父親的死因是心力衰竭，最終被認定為自然死亡。之後，為了防止有人來村子裏，我們隻在家人之間舉行了守夜和葬禮……”
    “切，隻有你父親辦了像樣的葬禮啊……”
    “……不管別人怎麽說，他都是我們的父親，這一點是不會變的。盡管其他人可能會說他的壞話，但對我們來說……父親的結局或許很淒涼，但願他最終能夠安息。畢竟，他最後是被樹神殺的。”顧丘海無力地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盡管他嘴上這麽說，他其實即使父親死了，也仍然恨著他。
    就在這時，
    “……他根本就沒有往生……”
    王鶴突然轉向林曉。
    林曉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
    “讓開。”王鶴不耐煩地說。
    她連忙挪開，王鶴上前一步，活動了一下脖子，發出“哢”的一聲。他卷起袖子，露出滿是刺青的雙臂，麵向左側那麵掛著水墨大蛇的牆壁。他雙手舉到身前，猛地一拍。
    “啪！”一聲脆響，震得林曉心頭一顫。王鶴雙手緊握，微微顫抖，像在灌注什麽力量。他反複拍了幾下，每一下都帶著震懾人心的氣勢。
    林曉屏住呼吸，不敢出聲。她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但那股淩人的氛圍讓她本能地感到危險。
    終於，王鶴停下動作，雙手交叉在胸前，目光鎖定牆壁。倏地，林曉感到一股寒意從背後襲來，和那天在陳家臥室一樣的感覺。
    “唔……”她低呼一聲。
    一個影子緩緩浮現，越來越清晰，最終化作一個人的輪廓。那人背對眾人，抬頭看著牆壁。
    “父親… 父親……”顧丘海驚呼，聲音顫抖。
    林曉也認出來了，那是顧元也。他站在那兒……
    “這是怎麽回事？”她轉向王鶴，聲音發抖。
    “利用我特殊體質把他吸引出來了。”王鶴冷冷地說，從口袋掏出香水，往柴刀上噴了幾下，“他死後被困在這兒，可能因為死得太慘了。”
    “父親。”顧丘海喊了一聲，帶著憤怒和哀傷。
    顧元也緩緩轉過身，臉扭曲得像被扼住喉嚨，雙眼瞪得嚇人，大口張開，發出“咯啊啊……”的怪聲——
    林曉嚇得後退一步，可王鶴卻上前，揮起柴刀狠狠劈下。“鐺！”刀砍在地麵，顧元也的影子像煙霧般散開，轉瞬消失。
    “看來你猜對了。”王鶴看向林曉，“他死在樹神廟，魂魄被困在這兒。”他走上前，扯下水墨畫，露出牆上刻著的家譜，那是一條單調的蛇形線，沒有和正常族譜一樣向左向右擴展，隻是一對夫婦延伸到一對夫婦，記錄著顧家的血脈。
    “該死的老頭子肯定很頑固，執著於延續自己的血脈，死後才出現在這裏。”王鶴丟下畫作，“死後魂魄被這家譜困住。六年前你能看到他，估計是你當時太害怕了，或者是沾染了邪氣。算了，現在他魂飛魄散了，無所謂了。”
    “父親……”顧丘海喃喃著，滿臉茫然。
    王鶴沒理他，轉向陳亦星：“結束了，全都結束了。”
    “謝謝你，王鶴師兄……”陳亦星低聲說，語氣平淡得讓人摸不透。
    林曉看著他緊閉的雙眼，心底一陣酸楚。她知道，陳亦星的傷痛遠未愈合。可就在這時，倉庫外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
    林曉慌忙爬上梯子，透過格子窗向外窺探，忍不住低呼一聲：“唔……”
    村裏的人們正三三兩兩地湧入顧家的院子。
    她眯起眼細看，發現他們全都穿著祭祀用的深衣和襖裙，宛如一群幽魂在暮色中聚集。
    夕陽已西斜，天邊泛起一層薄白，空氣中彌漫著黃昏的涼意。
    糟了，她心頭一緊。看來在盤問顧丘海的過程中，時間不知不覺流逝了不少。現在怕是已經接近傍晚六點，要開始遊行了。
    他們是來這裏做什麽準備的嗎？還是因為主持儀式的顧丘海遲遲未現身，村民們集體找上門來了？
    無論是哪種情況，事情都不妙。她心跳加速，喃喃道：“怎、怎麽辦，村裏人來了……”
    她不安地瞥向身旁的王鶴，卻見他冷哼一聲，嘴角掛著一抹不屑的笑：“哼，正好。就在這群家夥麵前，把那個樹神給祛除了吧。”
    說完，他邁開步子，走向癱坐在地、滿臉茫然的顧丘海，語氣粗暴地喝道：“喂，起來！你好歹是這村子的村長吧？去跟那幫人解釋清楚，告訴他們，你們崇拜的根本不是什麽神，而是肮髒的惡靈！”
    “父親……父親……”顧丘海低聲呢喃，神情恍惚，仿佛靈魂已被抽空。
    “喂！起來！”王鶴不耐煩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硬生生將他拽起，拖向門口。
    林曉慌忙從梯子上跳下，急聲喊道：“等、等等！你想幹什麽？祛除樹神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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