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獸！”林曉咬緊牙關，拳頭攥得生疼。她感到一陣惡心湧上喉頭，顧元也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他哪裏是為了村子，根本就是借機滿足自己的私欲。
    “那個老變態！”王鶴罵道，“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飾他的下流念頭，真他媽惡心。”
    顧丘海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我和顧雲海勸了半天，他就是不聽。其他人不敢吭聲，全指著我和顧雲海。可他死活要當宿主，還拿起了準備好的白蛇麵具。顧雲海急了，一把搶了過去，我父親就辱罵他不配，說他是沒有經過祭祀同意的異類……
    顧雲海怒不可遏，直接戴上了麵具。”顧丘海閉上眼，不願回憶那一幕，“然後……樹神就附到他身上了。那雙白眼掃過來，我們全都動不了，連喊都喊不出聲。樹神的力量即便減弱，再加上我們慌亂不已，根本抵抗不了這股力量。我爹站在最前麵，被瞪一眼，直接口吐白沫倒下了。”
    “哼，色心不減，身體撐不住了吧。”王鶴冷哼道。
    “……我們嚇傻了，顧雲海站在能看到所有人的地方，所有人連跑都跑不了。我以為自己也要死了，可就在那時，門開了，樹神吼了一聲，我被推倒撞了頭，暈乎乎地一看……陳家的小女兒站在那兒……然後……”
    林曉猛地一顫。那是她無法忘記的噩夢——樹神廟裏看到的幻影，陳爾雅驚恐的臉和血腥的場景讓人膽寒
    “後麵不用說了，我們都知道了。”王鶴打斷了他。
    顧丘海偷偷瞥了陳亦星一眼，見他毫無反應，才鬆了口氣。
    林曉卻注意到，陳亦星的眼神裏藏著一絲危險的光芒，像暴風雨前的烏雲。她心裏一緊，生怕他會做出什麽。
    “……那天晚上，爸媽去樹神廟後，陳爾雅來找我。”陳亦星突然開口，仿佛從地底傳來，“她說她的哮喘好了，想養隻貓，叫‘咪咪’。我告訴她得問醫生，可她不聽，說要立刻去問爸媽。我沒攔住，她就拿了個玩具手電筒跑出去了。我追她，可她跑得比以前快多了……
    到了樹神廟，我看到一個戴白麵具的人站在裏麵。他一吼，我就動不了了。爾雅倒在我旁邊，那人踩著爸媽的屍體朝我走來，然後……爾雅也……”陳亦星不由地哽住了。
    “不要勉強自己……”王鶴皺眉打斷他，陳亦星輕輕地點頭說：“我以為自己也要死，可那人突然被打倒了，我能動了。我害怕了，嚇得大叫著逃跑了。我拋下一切，從樹神廟跑出來，鑽進後山的黑暗裏，一直跑，一直跑……最後醒來時，已經在醫院了。據說他們發現我倒在山路上，渾身是泥，就把我帶到了那裏，但我一點也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麽”
    林曉愣住了。醫院？從這內陸山村到那邊，至少幾十公裏，陳亦星一個小男孩，怎麽可能跑那麽遠？可她看著他空洞的眼神，又覺得那是真的，說不定他被恐懼驅使著，逃離了那個地獄。
    “……我聽那禿子說過。”王鶴接過話頭，“他當時在市裏驅邪，受了傷住院，正好碰到一個虛弱的神智不清的孩子被送進來。那孩子滿身邪氣，情況危急，他就臨時做了驅邪。成功後，那個孩子卻呆呆的，也不說話，也沒身份證明。他不放心，就帶回了寺廟，真沒想到，這個孩子就是陳亦星。”
    陳亦星經曆了那樣的恐怖，最後卻奇跡般活了下來。林曉看著他瘦弱的身影，突然覺得自己那些所謂的苦難，根本不值一提。
    “……我運氣好。”陳亦星低聲說，“老師帶我回了老家，還收留了我。救了我很多次，我覺得這肯定是奇跡，不然我早死了。”
    倉庫裏再次陷入沉默。林曉不知該說什麽，隻能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直到王鶴粗聲打破了沉寂：“別說晦氣話，臭小子。活著就行，明白嗎？”
    陳亦星點點頭，算是回應。
    “繼續說。”王鶴轉頭看向顧丘海，“那天之後呢？”
    顧丘海歎了口氣，如同泄了氣的皮球：“……樹神走了後，我們才敢動。我爬起來，拿了木槌，從後麵砸了顧雲海一棍。麵具掉了，他清醒了，可他知道自己幹了什麽。戴上麵具時，意識還在，隻是身體不受控製，像做夢一樣。”
    “村裏人沒被殺，是因為你們是祭祀生的？”王鶴問。
    “可能是吧。”顧丘海苦笑，“也可能是樹神把陳家人當成了當年殺它的仇人，都是一對夫婦，兩個孩子，和陳家一模一樣。”
    曆史竟以這種方式重演。
    “顧雲海清醒後，大家亂成一團。那個男孩尖叫著跑了，顧雲海去追，我攔住了其他人。可沈磊嚇得逃了，他本來就膽小，靠酒壯膽才來的，哪裏受得了這個……”
    林曉回憶起沈磊逃走時淚流滿麵的樣子。他是不是早就反對這場儀式？後來酗酒會不會是為了逃避愧疚？
    “後來呢？”王鶴催促道。
    “……顧雲海回來了，卻拖著顧昊回來了。”顧丘海的聲音低了下去。
    林曉一驚。她差點忘了，那晚顧昊也在。
    “他爬到樹神廟後麵偷看，結果嚇得摔下來，被顧雲海發現了。”顧丘海歎了口氣，“我們沒辦法，隻好跟他說了實情。他嚇得一直哭，我們哄了好久才讓他閉嘴。後來叫來我太太帶他走，我們把陳家夫婦和一隻野貓的屍體扔進燒爐燒了，又去他們家拿了東西偽裝成夜逃……”
    原來那年夏天，林曉被關在家裏的真正原因，不是樹神跑了出來，而是村裏人在掩蓋罪行。她想起父親帶著煙味回家，奶奶在門口撒鹽——那些細節，原來都是謊言的一部分。
    “你們為什麽不處理屍體？”王鶴冷聲問。
    “……沒人敢碰。”顧丘海低聲說，“我們連燒三天三夜，輪流守著，誰也不敢看。警察來時，顧雲海教我們怎麽應付，直到最後也不了了之。可屍體……我們誰也不想麵對自己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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