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丘海嗎？不管你怎麽逼他，到了警察麵前我們一口咬定不知道就行了。誰會信你們這些外來人？說不定，反倒是你們會被懷疑，你們怎麽知道這些的？”
    林爸爸避開林曉的視線，口若懸河地狡辯，試圖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不是顧丘海，”王鶴冷笑，“我說的是那天晚上，親眼看見你們在樹神廟裏幹了什麽的證人。而且，不是你們村的人。”
    話音剛落，陳亦星從倉庫中緩緩走出，站在王鶴右側，與林曉遙遙相對。
    “你們大概都忘了，”王鶴指向陳亦星，“這小子是被你們殺害的那家人的幸存者。六年前那場慘劇裏，唯一逃出來的孩子。”
    人群再次騷動，比林曉現身時更加劇烈。
    他們顯然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個人出現——那個被他們遺忘的、曾作為惡靈祭品的幽魂，如今活生生站在眼前。村民們或捂嘴，或僵住，或瞪大眼，驚恐地顫抖著。
    陳亦星卻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哼，想起來了吧？”王鶴低吼，“你們跑不掉的。為了個垃圾惡靈，為了你們自己的私利，殺了一家人。現在，給我認罪吧，混賬東西！”
    他聲如洪鍾，震懾全場。人群霎時鴉雀無聲，再無人敢反駁。王鶴的氣勢徹底壓倒了他們。
    林曉緊握拳頭，心跳如鼓。她告訴自己，她和他們不一樣。她站在正義這邊，即使她出生在這被惡靈玷汙的村子。
    “喂，林曉，去樹神廟把白蛇麵具拿來。”
    “啊？”
    王鶴首次直呼她的名字，又拋出這突如其來的命令，讓她愣住。
    “就在這群家夥麵前，祛除樹神。小心點，拿的時候用你那條毛巾，別直接碰。盡量別看，最好包起來帶過來。”
    “知、知道了。”
    林曉摘下脖子上的毛巾，準備動身時——
    “不用了。”
    人群後方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白蛇麵具在這兒。”
    說話的人從人群深處走來，是顧雲海。他掀開深衣，解下腰間的布袋，高高舉起。袋子裏鼓鼓囊囊的形狀，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你、你怎麽……”
    林爸爸驚呼，沈磊嚇得後退一步。
    “剛才在樹神廟準備時，我偷偷拿出來的，”顧雲海平靜地說，“想毀了它。從此不用再搞什麽祭祀了。”
    “什、什麽……”
    或許是聽到白蛇麵具，或許是弟弟開口，癱軟的顧丘海猛地抬頭。
    “顧雲海，你……”
    “哥，夠了。”顧雲海疲憊地看向顧丘海，“我沒種田，從來不懂你們為什麽為了個莫名其妙的怪物，做這麽下作的事。什麽為了村子？強占女人，殺人，這村子值得這樣守護嗎？當然……我也被附身過，我也殺了人……”
    他垂下眼，似在自嘲。村民們低頭不語，仿佛他代表了他們的心聲。唯有顧昊，仍用兒時那般純真的眼神看著林曉。
    “都是父親的錯。他把我們都綁在這村子裏，拚命守著田地，想讓村子興旺……什麽顧家當家人，什麽傳統，全是過時的東西。靠一個來曆不明的怪物，更是癲瘋了。不隻是哥，你們所有人，”他猛地回頭，掃視人群，“在我眼裏都像被附身了。包括父親在內。全被樹神耍得團團轉。”
    村民們——尤其是男人們——紛紛低頭，似有所感。
    “我從小被排擠，最清楚。一直被罵沒受樹神庇護，是個廢物。可正因如此，六年前我被附身時，才看明白。什麽樹神？根本不是神，就是個吞噬村子的惡靈！”
    顧雲海厭惡地瞪著布袋，轉向顧丘海：“哥，停下吧。別讓顧昊他們再背負這些。我們這代結束它。過去的事能不能挽回我不知道，但……”
    “顧雲海……”顧丘海低聲喚道，語氣虛弱。
    林曉從未見過兄弟倆這樣對話。往日針鋒相對，如今卻似有未盡的心意。
    她忽然憶起幼時，和顧昊闖入祠堂，被顧雲海怒斥的場景。那嚴厲的責罵讓她多年不敢靠近，或許，他那時就在保護她——因為他早就察覺樹神的詛咒。
    “喂，你，”顧雲海瞥向王鶴，“抱歉，讓你受苦了。那時我猶豫過，但現在決定了。殺人的是我，掩蓋證據的也是我。所以，我會自首，把一切攬下。我哥他們沒罪。”
    “顧雲海…你……”顧丘海愕然。
    “事實如此。我下令殺人，抹去他們的存在。全是我幹的。警察不會信什麽惡靈，我隻說結果——我殺了人，逼村裏人幫我掩蓋。隻要說是我威脅他們，他們的罪就能輕些。”
    顧雲海神情決然，卻帶一絲悲涼，轉向村民：“沒人反對吧？我一人承擔。你們就像六年前那樣，統一口徑，說被我威脅就行。哈哈，反正你們早就討厭我了，我走了你們也清淨。”
    他自嘲一笑。
    “叔叔……”顧昊低呼，村民們神色複雜。
    “顧昊，對不起。你還小，卻背了這麽多。你不用摻和，說你什麽也不知道。這是我們大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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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向林曉和陳亦星：“林曉，對不起，為了我們的私欲害了你。還有你，那晚我們若能攔住父親，或許不會有今天。被附身也好，我殺了你家人，又隱瞞真相，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但我代表村子，向你道歉。對不起……”
    他深深鞠躬。
    林曉不知如何回應，隻能沉默。片刻後——
    “……請抬起頭。”
    陳亦星打破寂靜。顧雲海遲疑抬頭。
    “……我無法原諒。那天，我失去了一切。父親、母親、陳爾雅。我至今夢見那天，家人被殺，我隻能逃跑。每每醒來，都無能為力……”
    夕陽沉入山影，蟬聲幽幽響起，襯得陳亦星的聲音更顯沉重。
    “但我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壞。所以……我原諒你們。但請贖罪，為殺我家人的罪。”
    他平靜卻堅定地說。
    “……對不起。”
    顧雲海再次低頭，村民們隨之默然。陳亦星冷眼旁觀。
    許久，顧雲海抬頭，問王鶴：“你說能處理樹神，是真的嗎？”
    “……是。”王鶴語氣生硬，顯然還未釋懷舊怨。
    “那拜托你，了結它。”
    顧雲海伸手入袋，想取出白蛇麵具——
    “等等！”
    王鶴突然一喝，身形微動。
    “林曉！陳亦星！退後！”
    “誒——”
    刹那間——
    “砰！”
    一聲爆竹般的巨響，在眼前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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