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月光異常蒼白，照亮了那條老舊隧道。
    薑安安放慢了車速，昨天在隧道口看到的那隻貓的屍體今晚可能還在。
    那是一隻被車軋得支離破碎的三花貓，內髒外露，幹癟的腸子攤在地麵上，周圍聚集著無數嗡嗡作響的蒼蠅。
    盡管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那股刺鼻的腐臭味鑽進鼻腔時，她還是忍不住皺緊了眉頭，胃裏一陣翻湧。
    “才一天而已，夏天這麽熱，腐爛得也太快了……”薑安安目光盡量避開那團模糊的血肉，加速通過隧道。
    沒人會來處理這東西，誰會願意觸碰一具幹癟、惡臭、慘不忍睹的貓屍呢？她甚至懷疑，連動物保護組織都不會管這種事。
    真可憐……薑安安歎了口氣，卻又覺得自己無能為力。
    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想確認昨晚見到的那隻三花貓是否又會出現。那隻貓昨夜待在屍體旁，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著她，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喵——”。但現在，隧道裏空蕩蕩的，隻有風聲在耳邊回蕩。
    到達便利店後，薑安安稍微鬆了口氣。店裏的燈光驅散了些許不安，她開始整理貨架，準備迎接深夜的顧客。
    今晚的搭檔是李雲，他是店裏的老員工，總是對她照顧有加。
    一切如常，直到一陣刺耳的摩托車轟鳴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薑安安猛地抬頭，隻見一群穿著花哨衣服、麵相凶惡的年輕人推門而入。他們的頭發染得五顏六色，有人鼻子上掛著鼻環一樣的飾物，有人戴著墨鏡，個個散發著一股殺馬特氣息。
    “喂，給我來十個黃油芥末味的炸雞塊……”一個短發青年懶散地敲著熱食櫃台。薑安安愣了幾秒，腦子裏一片混亂。
    她掃了一眼店內。十幾個不良少年已經分散開來，有的翻雜誌架，有的在酒類區徘徊，有的直接抓起零食塞進嘴裏，完全不打算付錢。
    她偷偷瞄向旁邊的收銀台，李雲正在忙碌地應對另一撥人，忙得團團轉。薑安安咬緊牙關，盡量讓聲音平穩：“不好意思，炸雞塊現在隻剩兩個了……”
    “那就現炸。”青年不耐煩地打斷她，鼻環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薑安安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如果現在炸的話，大概需要二十分鍾……”
    “啊——？”青年猛地俯身靠近她，高大的身影投下陰影，語氣裏滿是不滿，“就不能快點？”
    薑安安的額頭滲出冷汗，手指微微發抖。她比對方矮了一大截，那寬闊的肩膀和粗壯的胳膊讓她感到壓迫感倍增。“我……我會盡量快的。”
    青年丟下一句“炸好送外麵，我在門外等著”，便轉身走出店門。
    這群不良少年像蝗蟲一樣席卷了店鋪。熱食幾乎被搶購一空，杯麵貨架空了大半，商品被隨意丟棄，店內一片狼藉。幸好有李雲幫忙，店裏終於恢複了安靜。
    她疲憊地靠在櫃台上，看著窗外。那些人並未走遠，摩托車轟鳴著停滿停車場，他們大搖大擺地坐在地上，吃著搶來的食物，喝著酒，抽著煙，大聲喧嘩。
    突然，肩膀被一雙大手抓住，用力揉了揉。薑安安嚇得一顫，轉身一看，是李雲。“安安，你看起來很累啊，我給你按摩一下！”
    “謝謝……”薑安安鬆了口氣，接受了這份好意。李雲的手勁恰到好處，竟讓她感到一絲放鬆。
    “沒事，這種事在這兒偶爾會發生。”李雲安慰道，“夏天尤其多，他們一鬧，其他顧客都不敢靠近。”
    薑安安點點頭，那些不良少年的囂張模樣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而隧道裏那隻貓的屍體，更像一個不祥的預兆，悄然纏繞著她。
    薑安安揉著酸痛的肩膀，結束了與李雲的短暫交談。
    她瞥了一眼窗外，那群殺馬特少年還在停車場嬉鬧，摩托車的轟鳴聲不時刺破夜空。她強迫自己不去理會，埋頭整理貨架。
    然而，那隻貓的屍體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幹癟的內髒、嗡嗡作響的蒼蠅，還有昨夜那隻三花貓貓詭異的眼神，像一根刺紮在心底。
    “雲姐，你來的時候……看到隧道口的貓了嗎？”
    李雲停下手中的活，皺了皺眉：“看到了，差點沒把我嚇死。估計是哪個混蛋軋的。”他頓了頓，拍了一下薑安安的頭，“別想太多，這種事在這兒不稀奇。小心點。”
    薑安安苦笑了一聲，卻沒告訴她昨晚三花貓的事。她總覺得那隻貓不像普通的野貓，似乎在盯著她。
    夜深了，殺馬特少年們終於散去，留下滿地的煙頭和空酒罐。薑安安拿著掃帚清理垃圾，熱風吹過，帶來一股淡淡的腐臭。
    她皺眉環顧四周，確定不是垃圾的味道。那氣味……像極了隧道口的貓的屍體。
    她正要回店裏，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喵——”。
    猛地轉身，黑暗中，一雙幽綠的眼睛在停車場邊緣閃爍。是那隻三花貓！它靜靜地蹲在那裏，尾巴緩慢地擺動，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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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安安的心跳加速，握緊掃帚的手微微發抖。“你……想幹什麽？”她不敢靠近。
    那隻貓沒動，隻是發出了一聲從喉嚨深處擠出的怪叫：“喵啊啊——”。聲音刺耳得像指甲劃過玻璃，讓她頭皮發麻。
    “安安，快進來，別傻站著！”李雲在店門口喊道。
    薑安安如夢初醒，趕緊跑回店內。那隻貓卻沒離開，始終蹲在原地。
    摩托車引擎的轟鳴聲震得玻璃窗嗡嗡作響，他們更加囂張，有人甚至拿棍子敲打著路燈。
    薑安安的胃裏一陣翻騰，她認出了那個鼻環青年——他昨晚點過炸雞塊，今晚的眼神卻多了幾分惡意。
    “安安，他們又來了啊？”李雲探出頭，輕聲問道。
    “嗯……小心點，別惹他們。”薑安安低聲叮囑，心裏卻沒底。
    果不其然，店門被猛地推開，鼻環青年帶著幾個跟班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他一腳踩上櫃台，俯身靠近薑安安，嘴角掛著挑釁的笑：“剛才的炸雞塊挺香啊，再給爺來十個。”
    薑安安強壓住怒火：“不好意思，隻剩三個了。”
    “三個？”鼻環青年冷笑一聲，猛地一拍櫃台，“那就快點炸，爺等著呢！別跟傍晚似的磨磨蹭蹭，不然……”他故意停頓，眯起眼打量她，“後果自負。”
    薑安安咬緊牙關，手指攥得發白。
    她不想示弱，但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正當她準備妥協時，李雲突然插話：“不好意思，我們這兒不是餐廳，想吃現炸的自己回家做吧。”
    店裏瞬間安靜下來。鼻環青年轉過頭，盯著李雲，眼神陰鷙“你說什麽？”
    李雲毫不畏懼，笑眯眯地重複：“我說，這裏不是餐廳，麻煩你們別為難我同事。”
    薑安安想拉住李雲，卻被她輕輕擋開。鼻環青年愣了幾秒，突然爆笑起來：“哈哈哈！有種！老子今天就看看你們能撐多久！”他揮手招呼跟班，十幾個人開始在店裏打砸，貨架被推倒，零食撒了一地。
    薑安安急忙按下櫃台下的報警按鈕，卻發現線路不知何時被剪斷了。這些人有備而來。
    就在混亂中，一聲尖利的貓叫從店外傳來，刺耳得讓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薑安安抬頭一看，那隻三花貓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綠幽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鼻環青年。它張開嘴，發出低沉的“喵啊啊——”，聲音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
    鼻環青年皺眉罵道：“哪來的野貓，滾遠點！”他隨手撿起一罐啤酒砸過去，卻沒砸中。三花貓靈巧地一躍，消失在黑暗中。
    她盡量讓自己忙碌起來，避免去想那隻貓和不良少年的事。
    深夜一點，摩托車的轟鳴聲再次逼近。這次，殺馬特少年們不再嬉鬧，而是帶著明顯的敵意衝進店裏。鼻環青年走在最前麵，手裏拿著一根鐵棍，臉上掛著猙獰的笑：“剛才挺囂張啊，現在我讓你知道惹我們的下場！”
    薑安安退到櫃台後，手指顫抖地摸向手機，卻被一個跟班一把搶走。“別掙紮了，乖乖聽話，不然……”他話沒說完，鼻環青年已經揮起鐵棍砸向櫃台，玻璃碎片四濺。
    薑安安嚇得蹲下身，腦海中一片空白。她後悔逞強留在這鬼地方。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完蛋時，店外的風突然變得異常猛烈，卷起地上的垃圾，發出嗚嗚的怪響。
    “喵啊啊——”那熟悉的貓叫聲再次響起，帶著一股陰森的回音。
    薑安安抬起頭，隻見那隻三花貓站在門口，身後竟拖著那具早已腐爛的貓的屍體。那屍體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緩緩靠近店門。
    殺馬特少年們也愣住了。鼻環青年皺眉：“什麽鬼東西？”他揮棍指向貓的屍體，“誰弄的惡作劇，老子弄死他！”
    話音剛落，貓屍體突然動了一下。它的頭歪向一邊，幹癟的眼眶裏流出一滴黑紅色的液體，滴在地麵上，發出“嗒”的脆響。緊接著，屍體胸口微微起伏。
    “啊啊啊……”一個跟班尖叫著後退，其他人也被這詭異的一幕嚇得臉色發白。
    薑安安捂住嘴，強忍住尖叫的衝動。
    三花貓低吼一聲，貓屍體的四肢猛地抽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它張開嘴，露出腐爛的牙齒，發出一聲模糊的嘶吼，內髒從腹腔拖在地上，散發出一股濃烈的腐臭。
    鼻環青年終於慌了，揮舞鐵棍砸向貓屍體：“去死吧！”然而，棍子剛碰到屍體，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他整個人摔倒在地。緊接著，他捂住肚子，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嘴裏噴出一股黑紅色的液體。
    “老大！”跟班們驚恐地圍過去，卻不敢靠近。
    鼻環青年在地上翻滾，臉色迅速變得灰白。他的手抓向空氣，嘴裏含糊地喊著：“救……救我……”
    薑安安呆住了。她想起前幾天自己說的：“欺負貓的會受到懲罰……”難道……
    貓屍體搖晃著靠近鼻環青年，腐爛的爪子搭上他的肩膀。下一秒，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身體劇烈痙攣，皮膚上浮現出詭異的黑色紋路，像被什麽東西侵蝕。其他殺馬特嚇得四散逃竄，摩托車引擎聲在夜空中混亂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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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分鍾後，店外恢複了寂靜。鼻環青年躺在地上，氣息微弱，被抽幹了生命力。貓屍體倒在他身旁，不再動彈。
    三花貓則靜靜地蹲在一邊，綠眼睛盯著薑安安，似乎在等待她的反應。
    薑安安癱坐在地，心髒狂跳。它在複仇。
    天亮前，薑安安拖著疲憊的身體處理現場。她用帶來的紙板和手套，小心翼翼地將貓屍體裝起來，準備埋葬它。她不想再讓它暴露在路邊。
    她來到便利店旁的小樹林，挖了個淺坑。三花貓跟在她身後，靜靜地看著。薑安安把貓屍體放進坑裏，又拿出一罐貓糧放在旁邊，輕聲道：“希望你能安息……對不起，我沒能救你。”
    埋好後，低頭默哀。三花貓走過來，輕輕蹭了蹭她的腿，發出一聲低沉的“喵”，然後轉身消失在樹林深處。
    薑安安鬆了口氣，卻感到眼角濕潤。她擦了擦臉，發現自己在哭——不是恐懼，而是某種莫名的悲傷。她隱約覺得，這淚水不完全屬於自己，而是那隻貓殘留的情感。
    回到店裏，天已經蒙蒙亮。鼻環青年被同伴拖走，生死不明。薑安安看著空蕩蕩的便利店，突然感到一陣釋然。她決定繼續留在這裏工作，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她開始相信，有些事隻有她能麵對。
    李雲聽說此事後都露出複雜的表情。拍著她的肩：“安安，你比我想象的堅強。我都沒見過這麽怪的事，這地方不對勁。安安，你可能被選中了哦。”
    李雲點點頭，指著店外的樹林：“這兒以前是個亂葬崗，埋了不少人啊，動物啊，怨氣重得很。那隻貓可能是來找你幫忙的。”
    薑安安沉默了。她想起三花貓的眼神，原來某種請求。從那天起，她再也沒見過它，但每當夜深人靜，她總能聽到遠處傳來一聲低沉的貓叫，像是在守護這片土地。
    便利店的夜班還在繼續，薑安安卻不再害怕。她知道，自己已經成為這個怪異世界的一部分，而那些無法安息的靈魂，或許正等著她去解開更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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