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是什麽意思？”
    薑安安拿著冰涼的奶茶，表麵凝結的水珠悄然沾濕指腹。甄阜突然靠近，鏡片後的眼睛彎成狡黠的月牙：“因為我下個月就要轉學啦……”
    薑安安心中一種莫名的失落感瞬間蔓延開來，麵上依舊不動聲色。
    “......”
    “學姐剛才心跳加速了吧？臉都僵住了～”甄阜得意洋洋地戳了戳薑安安的手臂。
    “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但是學姐的反應比想象中有趣呢。”甄阜突然湊近，洗發水的薄荷味混著奶茶的氣息撲麵而來，薑安安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小步。甄阜渾然不覺，繼續說道：“其實是因為——”
    “甄阜！過來合影啦！”遠處傳來女生的呼喊。
    三個抱著單反相機的女生正在體育館拐角揮手，其中戴發箍的那個晃了晃手裏的拍立得。
    甄阜倒退著跑開“來了來了！學姐想知道真相的話，今晚七點鋼琴室見！”
    “誰要去啊！”薑安安沒好氣地喊道。
    “我會等到鎖門～k甄阜的聲音很快被喧鬧聲淹沒，黑發在跑動中揚起又落下，很快就消失在了薑安安的視線裏。
    薑安安仰頭喝光奶茶，甜膩的滋味卻黏在舌根，怎麽也散不去。
    轉學？鋼琴室？薑安安心中冷笑，這又是騙人的把戲吧。
    六點五十分，薑安安站在走廊的陰影裏。昏黃的燈光在牆壁上搖曳，給這狹窄的走廊蒙上一層神秘的色彩。
    鋼琴室的門虛掩著，暖黃光線在地板上切割出狹長的梯形。按理說運動會期間所有教室都應該開放到八點，但這棟年久失修的舊校舍早就不在被允許活動區域內。
    薑安安深吸一口氣，手指剛碰到門板，琴聲就漏了出來。
    《月光》第三樂章，卻錯了好幾個音，彈到中段甚至即興改編成滑稽的圓舞曲節奏。薑安安心中湧起一股無名之火，抬腿踹開門，就看見甄阜正用左手手肘壓著琴鍵製造噪音。
    “就知道學姐會來。”甄阜坐在三角鋼琴前，樂器表麵的烤漆映出窗外漸紫的暮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虛幻。
    “解釋一下…”薑安安反手鎖上門“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甄阜突然掀開琴蓋，露出藏在琴弦間的牛皮紙袋：“鏘鏘！機密文件！”他抽出張皺巴巴的申請表，“下個月舊校舍就要拆除啦，今天真的是最後一次在天台看夕陽。”
    施工許可書的紅色印章刺眼地蓋在校長簽名欄。薑安安盯著竣工日期——正好是運動會結束後的周末。“什麽時候決定的？”
    “上周三的教職工會議。”甄阜翻著文件“本來想等學姐比賽完再說的......”
    甄阜站了起來，沒戴眼鏡的臉在逆光中模糊成剪影：“但是呢，剛才在突然想到——”他一腳踩上琴凳，“要是就這麽消失的話，學姐絕對在畢業前找不到我！”
    “少自作多情！”薑安安冷哼一聲。
    “那你為什麽來赴約？”甄阜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薑安安，眼神中帶著一絲挑釁。
    被他這副姿態激怒，薑安安拽住她手腕往下拉。甄阜失去平衡時另一隻手按到琴鍵，刺耳的和弦聲中兩人雙雙跌在地板上。
    “疼疼疼......”甄阜揉著手肘坐起來，突然僵住了。
    薑安安的嘴唇擦過他耳垂，此刻的距離近得能看清他虹膜裏的茶色斑點。
    甄阜的呼吸明顯停滯了兩拍，隨後突然大笑起來：“學姐該不會——”
    “閉嘴。”薑安安撐起身子，聲音裏帶著一絲慌亂，急忙轉移話題，“所以拆除前都不能去天台了？”
    “嗯，施工隊明天就來封樓梯。不過比起這個......”
    他從口袋裏掏出個小盒子。打開，是枚生鏽的排球形狀紐扣。
    “去年預選賽的紀念品？”薑安安認出特有的雙線縫法“你從哪......”
    “撿的哦。”甄阜捏著紐扣在指尖轉動“學姐的那個砸碎了計分板玻璃記得嗎？我在器材室後麵草叢找到的。”
    金屬表麵還留著凹痕。記憶突然複蘇——那場比賽慘敗後自己在更衣室扔了一些東西，原來他一直在默默關注著自己。
    “為什麽要留著這個？”
    “因為......”甄阜把紐扣按在薑安安掌心，鏽跡蹭出淺褐色的軌跡，“從那天起就注意到學姐了。”
    暮色完全沉了下來。遠處運動會的喧鬧聲變得縹緲，鋼琴室的老舊日光燈管滋滋作響，仿佛隨時都會破碎。
    甄阜的指尖比琴鍵還涼，卻帶著不可思議的熱度灼燒著薑安安的皮膚。
    “說謊。”薑安安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當時觀眾席根本沒人提前退場。”
    “我在醫務室窗口看的。”甄阜歪頭露出狡黠的笑，“學姐邊哭邊扔東西的樣子超——可愛。”
    “......”
    “騙你的啦！其實是在校刊上看到的照片。”甄阜跳起來躲開薑安安揮過去的手“不過紐扣是真的撿到了，本來想等學姐打進決賽再當幸運物品送的......”
    突然噤聲。
    兩人同時聽見了鐵門晃動的聲響——是風？還是巡查的老師？
    甄阜飛快關掉燈，黑暗如潮水漫過房間。在視覺消失的刹那，其他感官突然敏銳起來。
    甄阜急促的呼吸聲，在寂靜的黑暗中格外清晰。
    窗外樟樹搖晃的沙沙聲，像是在訴說著古老的故事。
    還有自己胸腔裏越來越響的心跳，仿佛要衝破胸膛。
    “甄阜。”薑安安在黑暗中抓住他手腕“今年運動會比賽，你會來看吧？”
    甄阜的脈搏在薑安安拇指下方急促跳動：“不是說對戀愛沒興趣嗎？”
    “少轉移話題。”薑安安緊緊握住他的手腕，不肯鬆開。
    “如果......”甄阜的聲音突然變輕“如果我能堅持到決賽的話。”
    沒等薑安安追問，走廊傳來手電筒的光束。甄阜像尾遊魚滑出薑安安的掌控，後門消防通道的熒光標誌亮起綠光。
    他回頭時的表情被光影切割得支離破碎，唯有嘴角還掛著那個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剛才的要求——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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