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致沒能送出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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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會排球賽開幕當天,氣溫飆升到三十五度,熾熱的陽光烘烤著大地,仿佛要將世間萬物都點燃。
薑安安站在排球場中央,抬手抹了把額頭上不斷滾落的汗珠,帽簷在滾燙的陽光下投下狹長的陰影,將她的麵容切割成明暗兩半。
看台比想象中擁擠得多——明明隻是地區預選賽,卻連後方都站滿了人,密密麻麻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將整個操場圍得水泄不通。
“攔網得分!”裁判的聲音尖銳地刺破熱浪,在喧鬧的場地上空回蕩。
觀眾席瞬間爆發出一陣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其中夾雜著熟悉的銅管樂聲,那聲音在嘈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突兀。
薑安安假裝調整護腕,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透過餘光掃向聲源。吹奏樂隊的方陣裏,甄阜正舉著長笛朝這邊揮舞。他今天沒戴眼鏡,白色運動服背後用紅顏料塗著誇張的“1”,在人群中醒目得像麵旗幟,仿佛要穿透這悶熱的空氣,直直地映入薑安安的眼簾。
“喂,專心點!”二傳手用力拍了拍手,試圖將薑安安有些飄散的注意力拉回到比賽上。
第三局下半場,她們領先兩分。但對方正逐漸適應薑安安她們的進攻節奏,剛才那記強攻差點被對方主攻手扣出界外,好在二傳手及時調整戰術,才勉強化解危機。
深呼吸時,泥土和防曬霜混合的氣味撲麵而來,那股刺鼻的味道讓薑安安感到一陣惡心。
看台突然騷動起來。
吹奏樂隊的應援曲中途莫名走調,幾個隊員慌張地站起來,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
甄阜的身影突然消失了,隻剩下地上的長笛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
“暫停!”薑安安瘋了一般衝向休息區。
“搞什麽!比賽還沒——”教練的怒吼被淹沒在薑安安耳邊。翻過護欄,聽見女生們驚恐的尖叫聲:“甄阜同學突然暈倒了!”
醫務室的門被薑安安撞得劇烈搖晃。校醫正在給病床拉上簾子,地上散落著聽診器和撕開的包裝袋,一片狼藉。薑安安顧不上這些,焦急地問道:“他怎麽樣?”
“低血糖而已。”校醫頭也不抬地寫著記錄“已經注射葡萄糖了。你是參賽選手吧?快回賽場吧。”
簾子縫隙間露出甄阜蒼白的指尖,那指尖毫無血色,仿佛失去了生機。薑安安心中一陣刺痛,想要上前卻被護士攔住:“不要打擾病人休息。”
回到賽場時,裁判毫不留情地給了警告。第五局,薑安安的狀態完全被打亂,連續幾次傳球失誤,比分被對手反超。
最終,她們以兩分之差輸掉比賽,連晉級下一輪的資格都沒拿到。
更衣室裏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沒人說話。薑安安呆呆地盯著儲物櫃上剝落的貼紙,突然發現那裏原本該有枚校徽紐扣,此刻卻空空如也。
醫院消毒水的氣味比想象中更刺鼻,那股濃烈的味道直往鼻腔裏鑽。
她抱著花束站在病房前,向日葵與百合的搭配顯得格格不入,在這充滿消毒水味的病房裏顯得有些突兀。透過門上的小窗,能看到甄阜靠坐在床頭,正在翻閱一本樂譜。他瘦了很多,病號服領口露出明顯的鎖骨凹陷,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將他吹倒。
“喲~”薑安安推門時故意弄出很大聲響,想要打破這壓抑的氛圍。甄阜抬頭時眼鏡滑到鼻尖,看起來比平時蠢得多。
“學姐居然會買花給我?”甄阜合上樂譜“該不會在路邊搶了老奶奶的祭品吧?”
“閉嘴,路上撿的。”薑安安沒好氣地將花束扔到她懷裏,“長話短說,什麽病…”
甄阜慢條斯理地調整著輸液管“貧血加輕度心力衰竭,醫生說靜養兩周就能出院。”他突然笑起來,如同春日裏的陽光,溫暖而又明亮,“學姐以為我得了絕症?”
“......”薑安安心中一陣慌亂,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甄阜的玩笑。
“騙你的啦!其實是——”
“夠了。”薑安安不想再聽他的玩笑話,拽過椅子坐下,“舊校舍拆到哪一步了?”
話題轉得生硬,甄阜默契地接住了。
他們像往常那樣聊著無關緊要的事:音樂教室搬到了新校舍三樓,天台的門鎖被施工隊焊死,他住院前偷偷在鋼琴室牆上畫了塗鴉。
直到護士來換點滴,薑安安才發現窗外早已暮色四合,整個城市被籠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我該走了。”薑安安起身時踢到床底的樂器盒,發出清脆的聲響。“長笛還帶著?”
“嗯,醫生禁止劇烈運動”甄阜眨眨眼“不過偷偷給學姐準備了餞別禮物~”
甄阜從枕頭下抽出手機,播放鍵按下的瞬間,熟悉的前奏流淌而出——是比賽當天那首應援曲的錄音。
這次沒有其他樂器幹擾,純淨的長笛音色像月光般盈滿病房,每一個音符都仿佛敲打著薑安安的心弦。
“最後那段......”甄阜指著播放進度條“是隻給學姐的 s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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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分 23 秒處,原本該是全體合奏的段落突然變成獨奏。甄阜在這裏即興加入了變調,歡快的旋律變得溫柔綿長,像夏夜掠過麥田的風,輕輕拂過薑安安的心田。
“什麽時候錄的?”她不敢相信這是甄阜為她精心準備的禮物。
“轉院前一天。”甄阜關掉播放器,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本來想等學姐在排球賽上打出好成績......”
我們都沉默下來。遠處傳來晚間新聞的開場曲,窗外的樹影在牆上搖晃。
“明年。”
“嗯?”甄阜疑惑地抬起頭。
“明年我考上大學。到時候......”薑安安喉嚨像被什麽堵住了“你來看我的第一場正式比賽吧。”
甄阜的眼鏡片上泛起霧氣。他摘下眼鏡用被單擦拭,這個動作讓病號服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住院手環,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好啊。”甄阜重新戴上眼鏡時,鏡框在鼻梁上壓出淺淺的紅痕,“不過學姐要答應我一件事。”
“把紐扣別在隊服內側。聽說這樣能帶來好運。”
離開前,薑安安回頭看了一眼。甄阜站在窗前對她揮手,背後是逐漸亮起的城市燈火。她的剪影單薄得像張紙片,仿佛隨時會融化在光海裏。
直到很久以後薑安安才知道,那天甄阜偷偷拔掉了心率監測儀的電極片,隻為給她留下這段珍貴的回憶。
畢業典禮當天,舊校舍的廢墟上開滿了蒲公英。
薑安安蹲在曾經的鋼琴室位置,從碎石堆裏挖出半塊樂譜殘頁。雨水已經泡糊了音符,隻有角落的塗鴉還清晰可辨——戴著棒球帽的簡筆畫小人,旁邊寫著“給笨蛋學姐”。
身後傳來腳步聲。吹奏樂對的學生們捧著花束走來,為首的是現任部長。
“甄阜同學今早轉去第一醫院了。”她遞給薑安安一張光盤,聲音有些哽咽,“這是他改編的安可曲。”
光盤標簽上用熒光筆寫著《致沒能送出的夏天》。薑安安回到家,懷著忐忑的心情播放時,發現最後一軌是手機錄音的環境音——舊校舍天台的風聲,混著遠處排球隊的訓練哨響。
在 2 分 17 秒處,隱約能聽見甄阜的輕笑:
“要是能重來......果然還是想聽學姐說那句話啊……”
薑安安的淚水奪眶而出,滴落在光盤上,模糊了那熟悉的字跡。有些事情,一旦錯過就再也無法挽回;有些人,一旦轉身就可能再也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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