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安安剛結束了一整晚的夜班，身體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疲憊感如潮水般洶湧襲來，雙眼卻異常清醒，毫無睡意。
    其實，幾天前她就已經不再做甄阜跳樓的噩夢了。不，準確地說，是她逼迫自己不再去做那個可怕的夢。
    然而，極度的恐懼就像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揪住她的心髒，讓她的睡眠變得淺得如同薄紙，哪怕隻是輕微的聲響，都能讓她瞬間從半夢半醒間驚醒。
    這種糟糕的睡眠狀態，根本算不上休息，倒像是時刻警惕著捕食者靠近的草食動物，神經始終緊繃著。
    因為害怕陷入深眠，害怕那個揮之不去的噩夢再次襲來，她的大腦就像一道堅固的防線，拒絕進入深度睡眠。
    終於，一陣令人不適的昏沉感如潮水般緩緩襲來，薑安安心想，就讓自己這樣睡去吧。一想到那個可怕的噩夢在黑暗中等待著她，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為了分散對噩夢的恐懼，她緩緩地將注意力轉移到天花板上。
    她盯著看了許久，越看越覺得像是一張淒慘絕望的臉。
    “都是你的錯！”一個低沉而又陰森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她的腦海中響起。
    與此同時，她仿佛看到天花板上那張人臉的眼睛動了起來，細如木偶般的眼睛瞪得極大，死死地盯著她。
    “人是你殺的！”那聲音再次響起，漆黑的嘴一張一合，不斷重複著同樣的話。
    “你以為能逃得掉嗎——”
    “他馬上就會來找你——”
    “讓你嚐嚐同樣的滋味——”
    薑安安的身體猛地彈起，冷汗瞬間浸濕了她的睡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醒了。
    她顫抖著伸手看了一眼時鍾，發現已經過去了約半小時。她戰戰兢兢地再次看向天花板，什麽也沒有……用汗濕的手臂胡亂地擦了擦額頭。
    她緩緩地環顧這間肮髒的出租屋，一切看起來都和往常一樣，感覺有什麽人，從某個隱蔽的角落，在暗中窺視著她。
    “安安姐…”
    “是你嗎？”薑安安屏住呼吸，心髒在胸腔裏瘋狂跳動，她做好了麵對那個渾身是血、骨骼扭曲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的準備。
    下一秒，預想中的恐怖場景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意想不到的手機震動聲。
    她那緊繃的神經和狂跳的心髒，她皺著眉頭，滿是厭煩：偏偏這時候來電話？！她粗暴地伸手抓起手機，心想如果是垃圾短信，就直接把手機砸了。長期情緒不穩定讓她的壓力已經達到了極限。
    當她看到屏幕上那個熟悉的名字時，她的頭腦瞬間冷卻，緊接著又沸騰起來。她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沒好氣地說道：“你他媽的有病啊！！想死是不是？！”
    清晨八點半，突然接到這樣的電話，任誰都會生氣地掛斷。可電話那頭的人非但不惱，反而傳來一陣笑聲。那笑聲從普通的笑逐漸變成憋笑……
    “哇哦，安安一大早火氣這麽大？”
    “大清早的打個屁電話！”
    “大清早？……八點半過了啊，早上好？！”
    “好個鬼，我要睡了。”薑安安打著哈欠，準備掛斷電話。在她看來，打電話多半是無聊閑扯，早點掛斷為妙。
    張曉霞似乎預判到了她的動作，急忙阻止道：“喂喂等等！有正事！”
    “說。”
    “今天有空嗎？”
    這人是聽不懂人話嗎？薑安安剛下夜班，困得要死，雖然睡不著，但也不想出門。
    “有空的話陪我去個地方？”
    “沒空。”
    “夜班不是結束了嗎？”
    薑安安心裏暗暗罵道：我他媽……算了，a型的我永遠搞不懂ab型的腦回路。
    “抱歉，今天一步都不想踏出家門。”
    “哇，真要當家裏蹲啊？”
    “你他媽現在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不如你來車站吧？”
    “我——不——去——”
    完全變成夜行動物的薑安安，狀態差到根本不想曬太陽逛街。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她也不會動！
    正要問清楚什麽事改天再說，張曉霞拋出了誘餌：“請你吃早餐，五星級！！！”
    ……嘖……這條不上鉤的“魚”被輕易釣起。
    兩人碰頭後，薑安安一臉不耐煩地問到底要幹什麽時，張曉霞遞來一張車票。“散心。”
    “啥？車票？去哪兒？”
    沒等薑安安再問，這人就刷卡進站了。
    “搞什麽啊突然叫人出來。到底去哪兒？”
    動車緩緩行駛了幾分鍾。對坐的張曉霞心情很好地喝著冰咖啡，薑安安則打開早餐袋。
    “還有食欲，不錯不錯。”張曉霞把她那份塞進她手裏，自己把冰咖啡放在小桌板上。
    “偶爾吃一次還挺好吃的。”
    “是還不錯……不對！你他媽倒是解釋啊！順序反了吧！”
    張曉霞漫不經心地回答：“就是覺得……安安最近狀態不太對。”這人說話總是倒裝句特多。
    她們這群人裏張曉霞是最聰明的，總感覺她哪裏好像有點奇怪。
    “看你沒什麽精神，就打電話了。”她在洞察人心方麵準得可怕。
    明明沒見麵，她到底是怎麽感覺到自己狀態不對的？
    “直覺吧。”
    “這也太準了。”在張曉霞麵前逞強也沒用。
    “算是吧……臉色確實不太好……最近睡得著嗎？”
    “睡不踏實。”
    “還能看見那些東西？”
    薑安安聽到這話，身體微微一顫，緩緩看向車廂末端的座位。
    一個戴著耳機靠窗酣睡的大個子男人，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在他緊貼的窗戶外麵，一個瘦骨嶙峋的老太太正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從下方凝視著他。注意到薑安安的視線，老太婆慢慢轉動眼球與她對視，幹癟的嘴唇微微蠕動著，仿佛在說著什麽。
    薑安安立刻別過臉，假裝沒看見。
    張曉霞從她的反應中明白了狀況，表情複雜地喝了口咖啡，輕聲問道：“沒辦法解決嗎？”
    “目前不行……他肯定不會原諒我。”
    “他是甄阜？”
    “對……最近開始出現在我麵前了，保持著死時的樣子……”
    上次喝酒時沒提的事——最近的遭遇、接二連三的事件、便利店的怪事、王竹的秘密、甄阜的事……薑安安全都告訴了張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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