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天的時間，祁府上下好像已經忘卻了憐姐兒這個人，沒人再提起過這個被祁老爺養在外麵多年的外室，同時，祁府大大小小的事情漸漸都歸祁夫人一人掌管。
    祁府的掌權人逐漸變成了祁夫人一人。
    或許再過不久，祁府就要改名叫杜府。
    祁老爺沒了當家大權後，便被雷厲風行的祁夫人禁足在祁府一處偏遠的小院子裏。
    除了每日一日三餐有下人按點去送，其他時候祁老爺見不到任何人。
    祁夫人沒有選擇直接殺了祁老爺，反而選擇了這麽個溫水煮青蛙的溫吞法子。
    最開始時，祁老爺對此不屑一顧，不過是軟禁罷了，還能拿他如何？婦人之慈。
    可是一天、兩天……十天過去了。
    偏遠的小院子裏，沒有一絲人煙。
    幽幽的樹影成了奪人性命的鬼魅，寂靜便成了無聲的利刃，一刀刀刺向自己，成為致命的傷痕。
    沒有人，這裏沒有人。
    吱呀——
    祁老爺聽見門外的動靜，猛地站起來跑了過去，大門已經被堵死了，飯菜都是通過最下麵的狗洞送進來。
    原本的狗洞較大，能讓人勉強爬出去。
    祁夫人特意叫人來將狗洞加固了一圈，同時也將狗洞封小了些，隻能過一個小小的食盒。
    祁老爺瘋了般推開那個小小的食盒，一把抓住外麵下人的腳踝，語氣中滿是懇求：“替我去跟夫人求求情吧，放我離開吧，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讓我出去吧，不能再呆在這裏了，我會瘋的！”
    祁老爺神色癲狂，不，他已經瘋了。
    人都是群居動物，沒人忍受長時間的孤獨，至少祁老爺不行。
    自出生起，他便是祁氏子孫，受萬人敬仰，人人都會圍著他，讚美他。
    這是他第一次品嚐孤獨的滋味。
    極致的獨孤已經將他逼瘋了。
    送飯的下人被這突然的一抓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一腳踹了過去，聽到那頭祁老爺痛苦的呻吟，下人第一時間不是害怕，而是一陣快意。
    曾經高高在上的祁老爺如今成了個被軟禁的廢物，隻能吃著他從狗洞裏送過去的食物。
    送飯的下人之前是祁老爺的貼身小廝，因為倒水時不小心濺出來幾滴茶水燙到了祁老爺的手背，便被打斷了腿，成了府中最下等的下人，每日幹著最髒最累的活。
    下人手裏沒錢，自己的腿最後也沒能治好，落下了病根，成了一個瘸子。
    曾經隨意一句話便能決定他生死的人如今卻要靠著他送的食物來苟活，怎麽能讓人不痛快？
    “老爺可還記得小的？”
    那邊半晌沒了反應，下人陰沉一笑：“老爺貴人多忘事，自然不會記得我一個下人，可小的卻是一輩子都忘不了老爺啊，小的這條腿就是給您打斷的啊。”
    “小的辦事不利，自然不敢再去惹得老爺心煩。“下人瞥了一眼灑落一地的飯菜：“既然老爺不餓，那便餓上一頓吧。”
    說著，下人便徑直離開了。
    說來也奇怪，明明是報仇雪恨的好機會，他很清楚，哪怕如今祁老爺被他整死了，祁夫人也不會怪罪他，說不定還會因為沒有髒了自己的手而獎賞他。
    可下人並沒有這麽幹。
    如果他真這麽幹了 那豈不是成了跟祁老爺一樣的惡人？
    他如今是身體殘缺了，可他的心依舊是完好的。
    他不屑於幹這種事情。
    ————
    “夫人，那位瘋了。”
    嬤嬤在祁夫人身邊小聲道。
    祁夫人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隻是輕輕嗯了一聲：“瘋了倒算是便宜他了。”
    “憐姐兒可是處理好了？”祁夫人問道。
    嬤嬤：“處理好了，夫人放心。”
    祁夫人：“嗯，做的幹淨點，不要讓慕兒知道了。”
    其實那日沒過慕兒就告訴了祁夫人自己的選擇。
    他選擇了中間的位置。
    他不願意與祁老爺同流合汙，卻也不忍心親眼看著祁夫人殺死祁老爺，索性什麽都不選，整日待在自己的臥室裏不出來。
    嬤嬤歎氣道：“少爺還是性子太軟了，這性子到底像誰呢？”
    祁夫人沒有作聲。
    嬤嬤看了眼祁夫人，嘴上不說，心裏卻道，慕兒少爺不愧是夫人親手養大的孩子，心軟這點怕不是學的夫人。
    夫人怕是早就忘了年幼時的自己是什麽模樣了。
    祁府這一樁樁事，皆是孽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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