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是司禮監總管周用，雖然本朝有規製，司禮監總管沒有前朝的那種煊煊赫赫，但依然是內宮品級最高的內監總管，非皇帝心腹不可用。
    趙安和周用還算是熟悉，他匆匆的披著衣裳出來，見了麵也不廢話。
    “出什麽事了？”趙安的聲音極低沉，還有著不易察覺的一絲緊張。
    父子倆的感情，這一月來升溫極快，遠超數月筆墨之間的往來，趙安對親爹心裏還是依賴的。
    周用的表情極為嚴肅，他急行兩步來到趙安的身前，話說的也十分急促。
    一瞬間，趙安的臉色大變。
    “什麽？那人呢？”
    周用不停地頓足，“哎呦，我的太子殿下，都什麽光景了，您還隻是問，咱們路上說吧。”
    趙安微一思忖，轉身大步朝內室走去。
    周用心裏急的火燒火燎的，但他也知道太子妃娘娘在太子殿下心裏的地位，隻是著急，並不敢多催。
    趙安大步回到內室，一眼便見著林柔已經穿上了衣裳。
    她並沒有叫人服侍，自己手忙腳亂的跟身上的衣裳做鬥爭。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林柔心知必然出了大事，兩個孩子都在宮裏，她此時也是心急如焚。
    趙安麵沉如水，冷聲說道：“母後宮裏有人出了天花。”
    林柔的腳下一軟，眼前一黑直接往地上栽了過去。
    趙安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攬住了她。
    林柔急的雙眼發花，皇後婆婆是每天都見孩子的，倘若她得了天花……
    她緊緊的抓著趙安的手臂，“孩子……”
    “如今暫且沒有事。”
    趙安的聲音低沉，讓林柔的心一定。
    她伸手抓著趙安的手臂，“那我們快些走吧。”
    她急著回去看孩子。
    誰知趙安卻如同腳底生了根一般，一動不動。
    他低頭輕吻林柔的額頭，溫柔的說道：“你在這裏別動，我過些日子來接你。”
    林柔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你什麽意思？”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惱火。
    孩子們都在宮裏，皇後婆婆也病了，這個時候她怎麽能躲起來？
    趙安伸手撫上他的臉頰，語氣中有著一絲強硬，“你在這裏別動。”
    天花在民間傳播能十室九空，這是趙安親眼見過的事。
    這種東西的可怕遠超山上的猛虎。
    老虎發瘋都不可能一夜之間咬死那麽多的人，可是天花能做到。
    雖然如今皇帝已經封了後宮，但畢竟是皇城之內，趙安也不能保證平安無事。
    但他必定要回去，皇帝不上朝，太子再不見蹤影，這朝廷就要亂了。
    但是這麽危險的地方，趙安不想讓林柔去。
    林柔吸了吸鼻子，伏在趙安胸口說道：“家裏出事了，你讓我待在這裏，怎麽可能？再說，你忘了我們有朱果和紫果。”
    趙安的眼前一亮，朱果是能解毒的，那個紫果沒準也有用。
    夫妻倆對視一眼，眼中都帶著希望。
    京城的城門在深夜洞開，皇太子夫妻連夜趕回了皇城。
    不過一刻鍾的功夫，京城中無數的府邸都亮起了燈火。
    無數人在夜色中踏著青磚來回踱步，眉頭緊鎖。
    在無數的猜測中，林柔和趙安一路直奔勤政殿。
    皇帝早已下了聖旨，後宮完全封禁，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林柔隻得跟著趙安暫時在勤政殿的暖閣裏歇息。
    “說罷，到底怎麽回事？”
    眾人一路疾馳，趙安也沒來得及問，此時坐在榻邊緩了一口氣，方才問道。
    周用垂著雙肩，雙目通紅。
    “就是傍晚的事，皇後娘娘宮裏的一個小丫頭突然被發現得了天花，皇後娘娘立刻下令封了鳳安宮閉門不出。皇上知道後匆匆下了聖旨和手諭，令太子監國，便急匆匆的闖了進去。”
    周用的聲音裏帶著無奈。
    他跟著皇帝已經有大半輩子了，這位主子什麽都好，論起英明睿智那是沒得說，隻是有一條，什麽事兒都不能牽扯皇後娘娘，沾一點邊就犯糊塗。
    從來都是這樣！
    趙安垂眸不語。
    按常理來說親爹這事辦的不聰明。
    他應該立刻封了後宮自己在勤政殿主持大局。
    而不是匆匆的跑進了事發之地，這不管不顧的樣子，真的有些讓人痛恨。
    不過，就如同上一次皇帝能理解兒子一樣，趙安也能理解親爹。
    換成是他沒準也會犯糊塗。
    “太醫怎麽說？”
    如今，太醫院的所有人都在皇帝跟前服侍，隻有小內監每日隔著門傳遞消息。
    “好消息是，目前皇上太後並皇後娘娘連同小皇孫都無大礙，壞消息是鳳安宮又出現了好幾例病患。”
    林柔的心一抖，也就是說還在蔓延。
    趙安冷聲道：“查出來是怎麽回事了嗎？”
    周用搖頭：“如今事態緊急，當務之急是控製天花蔓延，好在皇上的聖旨下的快，參照了太子妃娘娘在民間整治疫病的法子，如今見效很快。”
    趙安揮手，“你去吧，有消息速報。”
    周用腳步匆匆的去了，他是司禮監太監總管，是內宮太監中品級最高的人，皇帝把他留在前朝，便是輔助太子穩定局勢，周用的事兒多著呢。
    趙安去上早朝之後，林柔將暖閣裏的眾人都打發了出去。
    她摘了兩枚紫果下來，又同朱果一起搗成汁液，用玉瓶裝了送進了布口袋中的白玉台。
    原本以為這玩意兒用不著了，萬萬沒想到，這麽快就有在用到的一天。
    眼見著白光一閃，玉瓶消失在布口袋中，林柔狠狠的鬆了一口氣。
    她有預感，這東西有用。
    鳳安宮中，帝後二人抱著孩子都是眉頭緊鎖。
    殘餘的燈火剛剛熄滅，化成一道青煙消失在空中。
    寶鼎中有艾草的氣味不停的升騰飄散，宮女內監們的臉色都帶著緊張。
    皇後將臉頰貼在果果的臉上，心疼的雙目通紅。
    “可憐的孩子，才這麽一點點大，就遭這樣的罪。”
    她抬起眼眸，嗔怪的看了皇帝一眼。
    “你進來做什麽？萬一前頭有什麽事兒子一人支應不開又當如何是好？”
    皇帝淡淡的說道：“趙乾已經成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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