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走到院子裏，尋了個石凳坐下。
    院子裏靜悄悄的，仿佛連風都放輕了腳步。
    門口雖然站了許多人，但他們安靜得像影子一般，幾乎讓人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張玉隨手拿起一本書，低頭翻閱起來，書頁在指尖輕輕翻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突然，一片陰影籠罩下來，遮住了書頁上的字。
    張玉一愣，下意識的轉過頭，正對上一雙深邃而平靜的眼眸。
    是宇譽。
    他的眼睛生得極好看，卻平靜得像一潭深水，波瀾不驚。
    張玉再次驚歎，長得真好看。
    上次來的李辰逸，容貌已是俊美非凡，可眼前的宇譽，卻有著一種獨特的氣質。
    更好看。
    宇譽在張玉身邊坐下，淡淡道，“你很喜歡讀書？”
    張玉點點頭。
    “是啊，我很喜歡讀書，我要準備考舉人了，大侄子，你說我能考上麽？”
    宇譽看著那一把年紀的張老漢，目光緩緩落在他拿在手中的書上。
    沉默片刻。
    “可以。”
    張玉聽到宇譽的回答，眼裏還是有一絲的詫異。
    “大侄子，你這麽說，我可就更有信心了！雖說我這年紀是大了點，可讀書這事，從來都不嫌晚嘛！”
    宇譽沒有接話，隻是靜靜的看著他，目光依舊平靜如水。
    張玉見他不說話，也不在意，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不過啊，這書裏的東西，有時候還真挺難懂的，大侄子，你學問好，要不你給我講講？”
    宇譽微微側頭，目光落在張玉手中的書上。
    書頁已經有些泛黃，邊角也磨得起了毛邊，顯然是被翻過許多遍。
    他伸手接過書，修長的手指輕輕翻動書頁，目光在上麵掃過，隨後停在某一頁上。
    隨後。
    宇譽合上書，將它遞還給張玉，語氣依舊平靜。
    “你想當官？”
    “是的。”
    宇譽冷笑道，“你倒是誠實。”
    “大侄子，我這人沒什麽大誌向，就是覺得，當官能為民做點事，我們村裏的百姓日子過得苦，要是能有個官兒替他們說話，興許能好過些。”
    宇譽聞言，目光微微一動，似乎對張玉的回答有些意外。
    他沉默片刻，語氣依舊冷淡，卻少了幾分嘲諷，“為民做事的官，可不多見，而且，你認為，你當官了，還能保持初心嗎？”
    張玉笑著點頭。
    “可以，我都這把年紀了，變鬼，能變到哪裏去？”
    “嗯，有理，你好好努力，我在京城等你。”
    宇譽站起身，走了出去。
    沒一會兒，李慕白和皇後從書房出來。
    皇後手中還拿著張玉送的衣服。
    看到他們出來，張玉站起身。
    “師姐，現在就走嗎？”
    皇後點點頭，“嗯，時候不早，該回去了，我爹這邊，就麻煩你和二賴子多照看了。”
    “師姐，我會的，有空你和大侄子就來啊。”
    三人一邊說著，一邊朝院外走去。
    走到門口，皇後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李慕白，輕聲說道，“爹，您保重身體，別太操勞了。”
    李慕白點點頭，目光溫和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是，別太累了。”
    皇後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一絲淚光，但很快被她掩飾過去。
    她轉身看向張玉，一時間，有些感慨。
    “師......師弟，麻煩你們了，我和譽兒先回去了，二賴子回來，你跟他說下。”
    二賴子現在還在集市賣豬下水，不知道他們今天要走。
    張玉不舍的看著皇後。
    “師姐，你們一路順風。”
    皇後點點頭，最後不舍的看了一眼李慕白，扶著李媛的手，上了馬車。
    而宇譽，一直坐在馬車裏，沒有出來。
    馬車緩緩啟動，車輪碾過石板路，發出沉悶的聲響。
    張玉站在門口，看著馬車漸行漸遠，直到它消失在路的盡頭，才收回目光。
    他轉頭看向李慕白，見師父依舊站在原地，目光深遠，仿佛還停留在馬車離去的方向。
    “師父，”張玉輕聲喚道，“我們回去吧。”
    李慕白這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悵然，“好，我們回去。”
    兩人轉身回到院子裏，張玉扶著李慕白坐下，自己坐在一旁，手裏還攥著那本泛黃的書。
    “師父，師姐和大侄子有空還會來的。”
    李慕白落寞的點點頭。
    “嗯，其實他們來不來，都沒關係，我就是希望......他們能好好的。”
    唉，到了那個位置，除非你是贏家，不然，怎麽會好。
    李慕白仰著頭，看著頭頂的大樹，很是惆悵。
    “他們會好好的，對吧。”
    “師父，”張玉輕聲說道，“師姐和大侄子都是聰明人，他們一定能照顧好自己的，就別太擔心了，保重身體才是正經。”
    李慕白歎了口氣，目光依舊有些恍惚。
    “是啊，他們都是聰明人，可越是聰明，越容易......我隻是怕……怕他們走得太遠，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樣。”
    張玉看著惆悵的李慕白，心裏表示理解。
    不過他很想說。
    師父，你們什麽時候會跟他表明身份。
    不然這種擔心，無奈，還有欲言又止，讓他都不知道要說什麽。
    李慕白突然看向張玉，直白道，“徒兒，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你可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
    嘿，剛想這個問題，師父就開口了。
    張玉茫然的搖搖頭。
    “師父不說，徒兒不知，徒兒隻知道，你們是我的家人。”
    嘿，這波便宜先占上。
    不吃虧。
    李慕白歎了口氣，目光中帶著幾分複雜。
    “徒兒，既然你這麽說，那就不知道吧，這樣對你也好。”
    張玉，“......”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蠻想笑的。
    “師父，徒兒聽你的。”
    李慕白欣慰的點點頭，“徒兒，師父不告訴你，都是為了你好，你現在好好讀書就好，知道嗎？”
    還神秘上了。
    張玉認真的點頭，舉起手中的書，“嗯，師父，我會好好讀書，考上舉人，然後去京城當官，給師父養老。”
    李慕白一愣，嘴角抽搐一下。
    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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