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星明城忙碌而有序的景象。
    這座城市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擴張。
    “蘇白，餓。”
    蘇虹霓扯了扯蘇白的衣角，仰著小臉，烏溜溜的大眼睛裏寫滿了對食物的渴望。
    剛才台上的那枚徽章不能吃，讓她有些失望，現在需要用真正的美食來彌補。
    “好了，都別站著了。”方詩涵關上門，走到吧台邊，熟練地為每個人倒了一杯溫水，“蘇白，若泠，你們兩個昨天一夜沒合眼，先在這裏休息一下。這裏絕對安全，不會有人來打擾。”
    “我才不累，”陸若泠習慣性反駁，她從沙發上坐直身體，證明自己的精力還很充沛。
    方詩涵端著水杯走過來，將其中一杯遞給她，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是嗎？可我剛才看到有人打了好幾個哈欠了。眼圈下麵也有淡淡的青色，再好的粉底也遮不住。”
    陸若泠的動作一僵，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嘴硬道：“那是燈光問題！”
    “詩涵說得對，”蘇白轉過身，打斷了她們的對話，“你確實該休息了。”
    還是蘇白說話管用，陸若泠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再反駁，隻是哼了一聲，接過水杯，小口地喝了起來，算是默認了。
    方詩涵又將另一杯水遞給蘇白，然後轉向另外三人，開始安排接下來的行程。
    “清洛，”她看向一直安靜地站在角落的銀發女孩，“你昨天剛動完手術，雖然蘇白說已經沒事了，但為了穩妥起見，我還是帶你去做個全麵的身體檢查，協會的醫療部就在樓下，我已經預約好了。”
    蕭清洛抬起眼簾，看了看蘇白，見他微微點頭，便也跟著點了點頭，用一個“嗯”字作為回答。
    她信任蘇白的判斷。
    “夢言，你也跟我一起吧。”方詩涵的目光轉向了從進門開始就恨不得把自己嵌進牆縫裏的沈夢言，聲音放得更柔了，“我帶你四處轉轉，熟悉一下星明城靈劍協會的環境，順便幫你辦一下入會的正式手續。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了。”
    沈夢言的身體輕輕一顫。
    她抬起頭，看到方詩涵眼中真誠的暖意，緊張的情緒被安撫了許多。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小聲地擠出一個字：“好......”
    最後，方詩涵笑著蹲下身，與蘇虹霓平視。
    “正好，我也餓了。虹霓，姐姐帶你去吃好吃的，怎麽樣？”她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顆包裝精美的糖果，“聽說協會的餐廳裏有剛從東海運來的冰鮮龍鱗魚，味道特別棒。”
    蘇虹霓的眼睛瞬間就亮了，她看看方詩涵手裏的糖，又看了看蘇白。
    蘇白走過來，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去吧，跟詩涵姐姐她們一起，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得到許可，蘇虹霓立刻高興起來，她接過糖果，奶聲奶氣地對方詩涵說了聲：“謝謝姐姐。”
    “那我們就先走了。”方詩涵站起身，對蘇白和陸若泠說道，“你們好好休息，午餐我讓餐廳直接送到這裏來。”
    說完，她便帶著一言不發的蕭清洛、亦步亦趨的沈夢言，以及已經開始專心致誌剝糖紙的蘇虹霓，離開了休息室。
    門再次關上，房間裏瞬間安靜下來。
    這突如其來的靜謐，讓陸若泠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
    她把腿盤上沙發，整個人蜷成一團，抱著一個柔軟的靠枕，側過臉，看著窗邊的蘇白。
    房間裏很安靜。
    柑橘的香薰味道在恒溫的空氣裏彌漫，落地窗將午後的陽光切割成整齊的形狀，投射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
    蘇白靜靜地站在窗前，目光越過下方車水馬龍的街道，投向了更遠的天際。
    他的側影被陽光勾勒出一圈金邊，神情平靜，卻又透著一種若有若無的疏離感。
    陸若泠抱著靠枕，蜷在沙發裏看了他很久。
    她看著他挺直的背脊，看著他垂在身側的手，看著陽光在他黑色的發梢上跳躍。
    她忽然覺得，雖然他們身處同一個空間，呼吸著同一片空氣，但蘇白的精神，卻飄去了很遠的地方。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喂。”
    她開口，打破了這份過於沉重的寧靜。
    蘇白聞聲回頭，看向她。
    “你在想什麽？”陸若泠把下巴擱在柔軟的靠枕上，歪著頭問他，“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站在這裏發呆。別告訴我你是在欣賞星明城的風景。”
    蘇白的眼中掠過一抹細微的訝異，他反問：“你看得出來我在想別的事情？”
    “廢話。”陸若泠得意地哼了一聲，坐直了身體，將靠枕丟到一邊，“你以為我像沈夢言和蕭清洛那倆小笨蛋一樣遲鈍嗎？”
    “你這個人，隻要一開始想那些複雜的事情，整個人的氣場就不對了。雖然你站在這裏，但魂都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說吧，又在琢磨什麽？”
    蘇白看著她那副故作輕鬆的模樣，沉默了片刻，最終決定說出實話。
    “我在想，是不是該進行靈劍契約了。”
    他的語調很平淡，完全沒把這當成什麽大事。
    但這句話落入陸若泠的耳中，卻完全不同。
    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陸若泠臉上的笑容，一寸一寸地收斂，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地就收緊了。
    靈劍契約。
    這四個字，對於任何一個執劍人和靈劍使而言，都擁有著非凡的意義。
    這是靈劍使與執劍人之間，通過靈魂建立的、最古老也最牢固的羈絆。
    契約一旦成立，執劍人將獲得靈劍使的部分力量加持，實力會得到質的飛躍。
    但與此同時，靈劍使也將真正成為執劍人的所有物。
    她的劍，她的生命，她的一切，都將與執劍人綁定。
    執劍人生，她便生；執劍人死，她亦會隨之隕落。
    在漫長的曆史中，無數執劍人為了追求力量而簽訂契約，也有無數執劍人在契約的束縛下，淪為靈劍使的工具。
    蘇白和她們不一樣。
    從始至終，他從未提過契約的事情。
    他給予她們力量，教導她們戰鬥，卻從不索取她們的忠誠。
    他給了她們隨時可以離開的自由。
    沒有人提起過契約。
    她們的關係，建立在並肩作戰的信任之上，而非冰冷的契約。
    可現在，蘇白親口提起了它。
    為什麽？
    “為......為什麽突然提這個？”
    為什麽要在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