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我們占據燕歸城，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的家園，才不用再像喪家之犬一樣被人類追著跑......”蝠翼獸王的聲音裏帶著哭腔，“難道這一切，都要結束了嗎？”
    撼山熊王看著它，又看了看其他神情各異的獸王。
    有的驚恐，有的不甘，有的茫然。
    它何嚐不是如此。
    曾經，站在這裏，它心中充滿了征服的快意與自豪。
    這是它們異獸一族的榮耀。
    但現在，它看著這座城市，心中卻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就在這股絕望的情緒即將蔓延開來時，一股截然不同的威壓毫無征兆地降臨了。
    這股氣息陰冷詭譎，充滿了死亡與寂滅的味道，與在場任何一位北方獸王的能量屬性都大相徑庭。
    所有獸王瞬間繃緊了身體。
    “誰！”
    撼山熊王猛地站起，龐大的身軀投下山巒般的陰影，它金色的獸瞳鎖定了巢穴的正中央。
    那裏的空間正在扭曲，一道道漆黑的電弧憑空產生，發出滋滋的輕響。
    嘯月狼王全身銀毛倒豎，喉嚨深處發出警告的低沉咆哮，獠牙畢露，已經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幽影巨蟒的豎瞳縮成了兩條危險的細線，無聲無息地調整著盤踞的姿態，將自己隱藏得更深。
    它們都是這片土地的王者，對彼此的氣息熟悉到了骨子裏。
    而這個不速之客，來自一個它們未曾踏足，卻又無比忌憚的方向。
    嗤啦！
    一道沒有雷鳴的黑色閃電劃破黑暗，在巢穴的中央撕開了一道裂口。
    一個黑影從中緩步走出，隨著它的出現，周圍的光線都被吞噬了，那片區域化作了絕對的虛無。
    那是一頭狼。
    體型並不算特別巨大，與嘯月狼王的雄壯威武相比，它更加精悍，線條流暢。
    通體毛發漆黑如墨，沒有雜色，唯有在它的四肢和脊背上，纏繞著一道道不斷遊走的電弧。
    它的雙眼，是兩點幽深的冥火，燃燒著的是純粹的理智與冷漠，不帶任何情緒。
    “劫煌冥狼。”
    幽影巨蟒嘶啞的聲音打破了死寂。
    它認出了來者。
    這個名字讓在場的獸王們心中同時一凜。
    南方大地上最富盛名的九階獸王之一，一個以狡詐和背叛著稱的獨行者。
    關於它的傳聞，在整個異獸族群中都算不上光彩。
    最近的一件，便是南方人類主城高山城的覆滅戰。
    所有情報都顯示，是劫煌冥狼一手策劃並召集了異獸大軍，信誓旦旦要攻破那座南方人類最後的壁壘。
    它描繪了一幅宏偉的藍圖，許諾了豐厚的戰利品，成功鼓動了以防禦著稱的熔岩之厄與它結盟。
    然而，當戰爭進行到最慘烈的階段，當高山城的人類動用了所有底牌，與熔岩之厄打得天崩地裂時，作為主謀的劫煌冥狼，卻消失了。
    它甚至沒有參與最後的總攻，在高山城被異獸的浪潮淹沒之前，它就帶著自己的部族悄然遠遁，不知所蹤。
    結果是，高山城雖然陷落，但熔岩之厄也在人類強者的攻擊中犧牲。
    在異獸的世界裏，力量至上，但這種公然背棄盟友，踩著同伴屍骨上位的行為，為所有獸王所不齒。
    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家夥，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南方的鬣狗，這裏是燕歸城，不是你那肮髒的泥潭。”嘯月狼王毫不客氣地譏諷道，它對這種懦夫行徑最為鄙夷，“滾出我們的領地，否則我不介意讓你見識一下北方狼族的獠牙。”
    劫煌冥狼對它的挑釁置若罔聞。
    它那雙燃燒著冥火的眼睛緩緩掃過在場的獸王。
    “我來這裏，不是為了與你們爭奪地盤。”
    “事實上，地盤、榮耀、仇恨......這些東西，很快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它笑了笑，享受眾獸王們疑惑的表情，然後才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我此行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給各位一個忠告，一個來自屍山血海中的忠告。”
    “什麽忠告？”撼山熊王甕聲問道，它沒有放鬆警惕。
    劫煌冥狼的嘴角咧開，露出一排森然的利齒，那不像是一個笑容，更像是一個嘲弄的表情。
    “投降。”
    它清晰地吐出這兩個字。
    整個巢穴，陷入了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的獸王都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投降？
    對誰投降？
    “你說什麽？”嘯月狼王簡直不敢相信，它向前踏出一步，金色的瞳孔中怒火升騰，“你再說一遍？”
    “你以為你在對誰說話？”
    “你讓我們，向你投降？一個在戰場上拋棄同族，獨自逃竄的懦夫，有資格對我們說這兩個字？”
    它的質問，是所有北方獸王的心聲。
    它們或許畏懼蘇白，或許對未來感到迷茫，但這絕不代表，它們會向一個聲名狼藉的南方鬣狗低頭。
    這是一種源自地域和榮耀的鄙夷，是強者對背叛者的天然唾棄。
    “不，你們誤會了。”劫煌冥狼對那幾乎要將它撕碎的殺意視而不見，它漆黑的身軀上，電弧遊走得更加歡快，“我沒有那麽大的野心，也沒有那麽強的實力，能讓十位北方的王者臣服。”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情緒，那是憐憫。
    “我說的是，向人類投降。”
    巢穴內，針落可聞。
    撼山熊王龐大的身軀僵住了，它甚至忘記了維持自己的威壓。
    幽影巨蟒藏在陰影中的豎瞳，也在此刻驟然放大。
    它們聽到了什麽？
    向人類投降？
    向那些被它們從這座城市趕出去，如今隻能在北方荒原上掙紮求存的獵物投降？
    短暫的死寂之後，爆發出的是山洪般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崩岩犀王第一個笑出聲，它那粗壯的四肢因為狂笑而不斷跺地，整個巢穴都在嗡嗡作響，“我聽到了什麽？人類？向人類投降？劫煌冥狼，你是瘋了嗎！南方的沼氣把你的腦子腐蝕幹淨了！”
    “這是我成為九階獸王以來，聽過的最荒謬，也是最可笑的笑話！”裂空隼王尖銳的笑聲刺破穹頂，“讓我們向那些手下敗將投降？那些被我們當做食糧的蟲子？你是在侮辱我們，還是在侮辱你自己？”
    嘯月狼王更是笑得前仰後合，銀色的毛發劇烈抖動。
    “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它用爪子指著劫煌冥狼，金色的瞳孔裏滿是譏諷與憐憫，“高山城一戰，你被人類嚇破了膽！你不是背叛，你是直接被嚇得跪下了！”
    嘲笑聲此起彼伏，充滿了整個空間。
    這是它們發自內心的鄙夷。
    它們是征服者，是勝利者。
    燕歸城是它們的戰利品，是它們用同族的鮮血和人類的屍骨堆砌起來的王座。
    現在，一個同為九階獸王的存在，卻要它們放棄這一切，向曾經的失敗者搖尾乞憐？
    這是對它們所有功績的最大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