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歸城。
    在這顆被稱作藍星的星球北境中，一座曾經屬於人類的主城。
    如今，它有了新的主人。
    城市不再回響著懸浮車的嗡鳴，取而代之的是沉重蹄爪踏碎柏油路麵的悶響。
    摩天大樓的玻璃幕牆上，不再倒映人類匆忙的身影，而是攀附著巨大的藤蔓與巢穴，猙獰的頭顱從中探出，俯瞰著它們的領地。
    這裏，是異獸的國度，一座由征服者建立的巢都。
    這與那些異獸們臨時占據的廢墟截然不同。
    燕歸城曾是人類文明在北方的璀璨明珠，一座超級主城。
    它的陷落，是北方異獸崛起的標誌，是它們將昔日獵人變為獵物的功勳碑。
    現在，整整十位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九階獸王，將這座城市分割統治，以此為基點，與北方的人類勢力進行著漫長而血腥的對抗。
    是的，對抗。
    這個詞在藍星南方聽起來像個笑話。
    在那裏，異獸的浪潮淹沒了一切，人類隻能龜縮在少數幾個壁壘城市中苟延殘喘。
    但在北方，這裏最鼎盛的時期，人類曾同時擁有四座與燕歸城同等級別的主城，他們的兵鋒所向，異獸隻能奔逃潰散，被成群結隊地追逐，獵殺，剝取獸核，成為人類強者晉升的階梯。
    今天，這份屈辱之上，又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影。
    燕歸城曾經的市長辦公室，此刻被改造成了一個巨大的巢穴。
    穹頂被完全打通，冷冽的北風灌入，吹動著懸掛的巨大獸骨風鈴，發出嗚咽般的碰撞聲。
    十道龐大的身影占據了這裏，它們形態各異，散發出的威壓讓空間都變得粘稠。
    坐在主位上的，是撼山熊王。
    它身軀龐大，黑色的毛發如同鋼針，僅僅是坐在那裏，就給人一種山巒壓頂的窒息感。
    它用厚重的熊掌摩挲著由整塊圓桌，那曾是人類市長的辦公桌，現在上麵布滿了深刻的爪痕。
    “都到了。”撼山熊王開口，“召集各位來此的目的，我想你們心中都有數。昨天發生的事情，關乎我們所有獸族的存亡。”
    它的話音剛落，一道尖銳的聲音就迫不及待地響起。
    那是裂空隼王，它的身形在十位獸王中最為嬌小，但無人敢輕視。
    “那個叫蘇白的人類，那個所謂的執劍人，就在昨天，和他的靈劍使締結了契約！你們看到了嗎？那貫穿天地的光柱！那股力量，隔著數千公裏，都讓我的羽毛根根倒豎！整個藍星的天空，都被那場儀式照亮了！”
    一時間，無人應答。
    或者準確來說，是無獸應答。
    廢話，整個藍星當然都看到了。
    撼山熊王心中煩躁。
    那驚人的景象，即便是身處地底萬米的巢穴，也能感受到那股源自生命層次的戰栗。
    它不需要裂空隼王用這種誇張的方式來重複一個所有人都明白的事實。
    “締結契約......這沒什麽了不起的。”一個陰冷的，帶著嘶嘶聲的語調慢悠悠地插了進來。
    幽影巨蟒盤踞在角落的陰影中，它那雙豎瞳散發著幽綠的光。“人類的強者總有各種各樣的手段，我們見得多了。關鍵在於......”
    “那條龍。”
    幽影巨蟒吐出這三個字，整個大廳的溫度都降低了數分。
    “星空中的那條巨龍，據說，是他的靈寵。”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過了許久，崩岩犀王才從鼻孔裏噴出兩道灼熱的氣流，它用粗壯的蹄子跺了跺地麵。
    它不善言辭，但這一跺，已表達了它內心的震動。
    “靈寵？一條......能夠盤踞在星空裏的巨龍，是他的靈寵？”
    嘯月狼王終於忍不住了，它站起身，銀色的毛發無風自動，金色的瞳孔中滿是暴躁與懷疑，“你們確定自己的腦子沒有被人類的武器轟壞嗎？”
    “那樣的存在，怎麽可能成為一個人類的附庸？那體型，光是一片龍鱗，就比這座燕歸城還要巨大！它打個噴嚏，我們經營了數十年的基業就會化為烏有！你說，它是人類的靈寵？”
    嘯月狼王越說越激動，它的祖輩曾是北方草原的統治者，在人類的擴張中被追殺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它對人類的仇恨最深，也最無法接受人類再次出現如此顛覆常理的強者。
    “這不合常理，這違背了力量的法則！”它來回踱步，利爪在地麵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九階就是頂點，這是這個世界的規則！可那條龍，那是什麽？總不可能是傳說中的獸神吧？獸神會給人類當寵物？”
    “冷靜點，嘯月。”撼山熊王沉聲喝止了它，“事實就擺在眼前，那條巨龍確實出現了，而且它出現的時間點，恰好是蘇白與靈劍使締結契約的時候。所有的情報都指向一個結論：那條龍，與蘇白有關。我們不能因為無法理解，就去否定它。”
    撼山熊王何嚐不希望那隻是一個幻象，一個巧合。
    但身為九階獸王，它對能量的感知不會出錯。
    那條巨龍散發出的威壓，是真實不虛的，是超越了它們認知極限的。
    那是一種麵對天的無力感。
    “太恐怖了......”一個體型較小的蝠翼獸王顫抖著說，“在它的注視下，我感覺自己就是地麵上的一隻蟲子，隨時會被輕易地撚死。我們......我們真的要與這樣的存在為敵嗎？”
    這個問題，讓所有獸王都沉默了。
    為敵？
    他們有選擇嗎？
    人類與異獸，在藍星這片土地上，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他們占據了燕歸城，殺光了城裏所有反抗的人類，將這裏變成了自己的王座。
    這本身就是一份無法化解的血仇。
    蘇白作為人類最頂尖的執劍人，他的劍鋒，遲早會指向這裏。
    “關於那個蘇白，”幽影巨蟒再次開口，它的聲音讓狂躁的氣氛重新變得冰冷，“我們一直在研究他，從他出現開始。他崛起的太快，快得不正常。現在，他又弄出了這麽大的動靜。我想問各位一個問題，你們覺得，他......真的是人類嗎？”
    這句話，問出了所有獸王的心聲。
    是啊，蘇白真的是人類嗎？
    人類這個種族，它們太了解了。
    他們統治燕歸城，與人類廝殺了數十年。
    他們見過人類的英雄，也斬殺過人類的強者。
    他們熟悉人類的戰鬥方式，了解人類的科技武器，也洞悉人類的勇氣與脆弱。
    有天賦異稟的，有氣運加身的，但終究有一個成長的軌跡，有一個力量的上限。
    可蘇白呢？
    從他初露鋒芒到成為藍星聞名的執劍人，用了多久？
    他們這些異獸用了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時間才晉升到九階，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