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昌的聲音在地板縫隙間回蕩，帶著某種非人的回響，仿佛同時有幾個人在說話。陸懷瑾感到一陣惡寒順著脊背爬上來，手中的銅錢突然變得滾燙。
    “他...怎麽變成這樣？”陸懷瑾壓低聲音問道。
    林秋螢沒有回答。她迅速從法壇抽屜裏取出一把朱砂，在地板上畫了個簡易的八卦圖。朱砂線條在接觸到木板的瞬間，竟然微微泛起了紅光。
    “不是他本人，”她終於開口，聲音緊繃，“是&39；倀鬼&39；——被他控製的亡魂在傳話。”
    樓上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這次更加緩慢，每一步都伴隨著木頭不堪重負的吱呀聲。突然，一聲巨響震得地下室頂部的灰塵簌簌落下——有什麽重物砸在了地板上。
    陸懷瑾緊握手槍，目光在房間內搜尋其他出口。這個地下室除了他們下來的樓梯，隻有牆上一個小小的氣窗，勉強能容一個孩子通過。
    “我們得...”
    “噓！”林秋螢突然捂住他的嘴。她的手掌冰涼得不似活人，但陸懷瑾敏銳地注意到，她手腕上的青黑色血管已經蔓延到了手背。
    樓上安靜了幾秒，接著傳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像是鋒利的金屬在慢慢刮擦地板。那聲音從門口一直延伸到地下室正上方，然後停住了。
    一滴暗紅色的液體從地板縫隙滲了下來，落在朱砂繪製的八卦圖上。“嗤”的一聲，紅光驟然增強，又迅速暗淡下去。
    “它在腐蝕結界。”林秋螢的聲音幾乎聽不見，“把銅錢含在嘴裏，現在！”
    陸懷瑾剛將銅錢放入口中，就嚐到一股濃烈的鐵鏽味。銅錢在舌下劇烈震動，震得他牙齒發麻。與此同時，他感到一種奇異的清涼感從口腔擴散到全身，心跳和呼吸都變得異常緩慢。
    林秋螢也含住了銅錢。她抓起法壇上的一個瓷瓶，將裏麵的粉末撒在兩人身上。那粉末帶著淡淡的檀香味，接觸到皮膚的瞬間，陸懷瑾感覺自己的存在感變得稀薄起來，仿佛正在融入周圍的陰影。
    “憋住氣，”林秋螢貼著他耳邊說，“它能幫我們隱身三十秒。”
    就在此時，地下室的木門轟然碎裂！
    桃木劍斷成兩截飛了出去，門框處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光，陸懷瑾隻能看出那人穿著趙世昌常穿的灰色長衫，但頭部異常腫大，幾乎頂到了門框上沿。更可怕的是，那&34；人&34；的腳下沒有影子。
    “秋螢...”長衫身影發出沙啞的呼喚，聲音裏夾雜著詭異的回響，“爹爹來接你了...”
    它緩步走下樓梯，陸懷瑾這才看清它的真麵目——那確實穿著趙世昌的衣服，但露出的皮膚上布滿縫合痕跡，像是用不同屍塊拚湊而成的。最駭人的是它的頭部：三張不同的人臉被粗暴地縫合在一起，正中的赫然是趙世昌的麵容，左右兩側則分別是王巡捕和李會計的臉。
    三張嘴同時開合：“時辰到了...該回家了...”
    陸懷瑾的肺部開始灼痛，但他死死憋著氣。怪物在距離他們兩步之遙的地方停住，六隻眼睛在昏暗的地下室裏泛著綠光。右側李會計的臉突然抽搐起來，鼻子像獵犬一樣抽動。
    “我聞到了...”李會計的嘴發出尖細的聲音，“活人的味道...”
    林秋螢的手悄悄探入袖中。就在怪物彎腰湊近的瞬間，她猛地揚手灑出一把銀粉！粉末在空中燃燒起來，形成一道耀眼的火牆。怪物發出三重疊加的慘叫，踉蹌後退。
    “走！”林秋螢拽著陸懷瑾衝向樓梯。
    兩人從怪物身邊擠過時，陸懷瑾瞥見趙世昌那張臉上的眼睛突然轉動，死死盯住了他。一種難以形容的寒意瞬間貫穿全身，仿佛有冰冷的蟲子順著脊椎爬進大腦。
    “陸家的...小子...”趙世昌的嘴扭曲著說，“你哥哥也...”
    林秋螢一把將陸懷瑾推出門外，反手甩出三枚銅錢釘在門框上。銅錢劇烈震動，發出刺耳的嗡鳴，暫時將怪物困在地下室裏。
    “它認識你？”她邊跑邊問，聲音因含著銅錢而含糊不清。
    陸懷瑾搖搖頭，舌下的銅錢震得他下巴發麻。兩人衝出藥鋪，夜色已深，遠處傳來子時的更聲——這次敲了整整六下。
    林秋螢吐掉銅錢，劇烈咳嗽起來：“去殯儀館...必須趕在子時結束前...”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陸懷瑾轉頭看去，隻見她僵立在原地，雙眼圓睜。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街道盡頭的陰影裏，站著十二個高矮不一的身影。月光照在他們身上，投下長長的影子——那些影子全都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著，有的多出頭顱，有的長出利爪。
    “十二時辰...”林秋螢的聲音發抖，“他湊齊了...”
    最前麵的身影向前一步，月光照亮了它腐爛的麵容——是那個本該在地下室裏的縫合怪物。它的三張嘴同時咧開，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
    “時辰已到...讓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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