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地下室的樓梯比記憶中更長，每一級都像是向地獄深入一步。魚玄墨的左手灼痛難忍，“444”三個數字已經完全浮現，最後一個“4”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虞清霜的靈體在前方引路，散發著微弱的藍光，照亮潮濕的牆壁。
    “還有多久到月晦時刻？”魚玄墨低聲問，右肩的傷口雖然不再潰爛，但每走一步仍傳來陣陣刺痛。
    虞清霜的身影閃爍了一下：“不到一小時。我們必須在那之前找到林明，集齊所有靈魂碎片。”
    樓梯盡頭是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上麵用紅漆畫著複雜的符文，中央是一個倒五角星。魚玄墨伸手觸碰，立刻縮回——門把手的溫度低得能凍傷皮膚。
    “這是第一道屏障，”虞清霜說，“隻有守門人或祭品能打開它。”
    魚玄墨看了看自己左手上的標記，深吸一口氣，再次握住門把手。這次，刺骨的寒意順著胳膊蔓延至全身，但門鎖發出“哢噠”一聲，緩緩打開了。
    門後的空間比預想中寬敞，是一個直徑約十米的圓形石室，牆壁上刻滿日文和古怪符號。地麵中央擺著一麵被黑布覆蓋的落地鏡，周圍呈圓形擺放著七盞青銅油燈，其中六盞已經熄滅，隻有一盞還跳動著微弱的火苗。
    “紅房間...”魚玄墨喃喃道。魏三說得沒錯，這裏確實是儀式的中心。更令人不安的是，鏡子上方的牆壁掛著一幅褪色的黑白照片——一群日軍軍官站在鏡子前，中央是個穿神官服飾的老人，手裏捧著一個打開的盒子，裏麵似乎裝著什麽活物。
    虞清霜飄到鏡子前，黑風衣無風自動：“林明就在這裏，我能感覺到。”
    魚玄墨體內的三塊靈魂碎片突然劇烈共鳴，引導他看向房間角落。那裏蜷縮著一個模糊的人影，比虞清霜更加透明，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林明？”魚玄墨小心靠近。
    人影緩緩抬頭，露出一張憔悴但英俊的臉。雖然隻是靈魂碎片，但魚玄墨仍能認出這就是照片中和虞清霜在一起的年輕人。
    “清...霜...”林明的靈魂發出微弱的聲音，“你...回來了...”
    虞清霜的靈體劇烈波動，黑眼睛裏流下透明的淚水：“我帶你走，這次我們一起走。”
    林明卻搖頭，指向那麵被遮蓋的鏡子：“必須先...關上門...它變強了...”他的聲音斷斷續續，“記住...鏡子害怕...自己的...”
    魚玄墨剛想追問，整間石室突然震動起來。唯一亮著的油燈火焰躥高半米，變成詭異的綠色。鏡子上覆蓋的黑布無風自動，掀起一角，露出下麵漆黑的鏡麵。
    “它知道我們來了。”虞清霜的聲音充滿恐懼，“魚玄墨，快收集最後一塊碎片！”
    魚玄墨衝向林明，伸手觸碰他的靈魂。接觸的瞬間，一段記憶如潮水般湧入：
    三年前的月晦之夜，林明和虞清霜潛入紅房間。林明舉起鐵錘砸向鏡子，鏡麵卻如水般波動，毫發無損。突然，館長和幾個穿和服的人影出現，按住虞清霜。林明奮力相救，卻被從鏡中伸出的黑色觸須纏住。千鈞一發之際，他大喊：“鏡子害怕自己的——”然後主動讓觸須刺入胸膛，將自己的部分靈魂喂給鏡中的存在，換來虞清霜逃跑的機會...
    記憶中斷，魚玄墨回過神來，發現林明的靈魂碎片已融入自己體內。現在他擁有完整的四塊碎片，左手上的“444”標記發出刺目的紅光。
    “鏡子害怕自己的什麽？”魚玄墨急切地問。
    林明的靈魂已經非常微弱：“…倒影...它不能看見...”
    沒等魚玄墨理解這句話的含義，石室再次劇烈震動。黑布完全從鏡子上滑落，露出完整的鏡麵——那不是普通的鏡子，而是一片湧動的黑暗，如同通往深淵的窗口。鏡中，一個戴著能劇麵具的高大人影緩緩浮現，正是魚玄墨之前見過的那個存在。
    “第七個祭品...”鏡中的存在發出多重聲音，“和新娘一起回來了...”
    虞清霜突然尖叫一聲，抱住頭跪倒在地。她手腕上的“新娘”標記發出黑光，與鏡中的存在產生共鳴。
    “清霜！”魚玄墨想去扶她，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
    虞清霜的身體開始扭曲變形，黑風衣化為煙霧，露出下麵的白色壽衣——正是12號櫃無名女屍的裝束。她的黑眼睛完全被黑暗占據，嘴角咧開到不可能的角度：“謝謝你帶我回來，守門人。現在儀式可以完成了。”
    魚玄墨這才恍然大悟：“你一直在引導我來完成儀式？”
    “新娘”發出不屬於虞清霜的笑聲：“她以為自己在反抗，其實每一步都在我的計劃中。七個守夜人的靈魂，加上新娘的引導，足夠我跨過這道門了。”
    鏡中的存在伸出手，六根細長的手指穿透鏡麵，如同穿過水麵。石室內的溫度驟降，牆壁上凝結出冰霜。七盞油燈全部亮起，燃燒著綠色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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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玄墨握緊銅錢和匕首，大腦飛速運轉。林明說“鏡子害怕自己的倒影”，這是什麽意思？如何讓鏡子看到自己的倒影？
    “新娘”飄向鏡子，準備迎接門內存在的完全降臨。魚玄墨注意到她的動作有些僵硬，眼神時而清明時而混沌——虞清霜的本體還在抗爭！
    “虞清霜！”魚玄墨大喊，“想想林明！他是為誰犧牲的？”
    “新娘”的身體一頓，黑眼睛裏閃過一絲琥珀色——魚玄墨眼睛的顏色。這一瞬間的猶豫給了魚玄墨機會。他想起祖父的照妖鏡，立刻從懷中掏出它。
    鏡中的存在已經半個身子穿過鏡麵，能劇麵具下的黑暗凝視著魚玄墨：“古老的把戲對我沒用，守門人。”
    魚玄墨沒有回答，而是做了個冒險的舉動——他將照妖鏡對準那麵大鏡子，讓兩者互相反射。
    起初什麽也沒發生。然後，大鏡子的表麵開始波動，如同被攪動的水麵。鏡中的存在發出痛苦的嚎叫，伸出的手臂上出現裂紋。
    “不！你怎麽知道這個秘密？”它的聲音充滿憤怒和難以置信。
    魚玄墨繼續調整角度，讓兩麵鏡子無限反射彼此，形成一條無限延伸的光之隧道。隧道深處，有什麽東西在尖叫、掙紮。
    “新娘”突然撲向魚玄墨，冰冷的手指掐住他的脖子：“停下！你會毀了一切！”
    魚玄墨艱難地呼吸，但仍堅持舉著照妖鏡：“虞清霜...我知道你能聽見...這是最後的機會...”
    “新娘”的手勁鬆了一瞬，黑眼睛裏再次閃過掙紮。就在這時，林明殘存的靈魂碎片從魚玄墨體內飛出，環繞著“新娘”旋轉，發出溫柔的藍光。
    “清霜...回來吧...”林明的聲音雖然微弱，但充滿愛意。
    “新娘”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鬆開魚玄墨，抱住頭跪倒在地。當她再次抬頭時，黑眼睛已經恢複清明：“魚玄墨...現在！”
    魚玄墨抓住時機，衝向大鏡子。鏡中的存在正在崩潰，能劇麵具出現裂縫，露出下麵無盡的黑暗。他掏出銅錢，按在鏡麵上，念出背麵的咒文：
    “以吾之血，封汝之門，陰陽永隔，各安其所！”
    銅錢接觸鏡麵的瞬間，魚玄墨左手上的“444”標記完全變紅，劇痛傳遍全身。他感到生命力正通過銅錢被吸入鏡中，但與之相對的，鏡麵開始凝固，如同結冰的湖麵。
    鏡中的存在發出最後的怒吼，六根手指抓向魚玄墨：“我不會被同一個家族封印兩次！”
    就在危急時刻，“新娘”——不，虞清霜——撲了過來，用身體擋住那一擊。黑色觸須貫穿她的靈體，但她緊緊抓住它們：“林明等我太久了...這次我不會逃...”
    魚玄墨加大力度，銅錢幾乎嵌入鏡麵。隨著一聲玻璃碎裂般的巨響，整個鏡麵出現蛛網般的裂紋，然後爆裂成無數碎片。鏡中的存在發出不甘的嚎叫，被吸回黑暗深處。
    七盞油燈同時熄滅。石室陷入一片黑暗，隻有魚玄墨左手上的“444”標記發出微弱的紅光。他精疲力竭地跪倒在地，感到體內的四塊靈魂碎片正在分離。
    黑暗中，兩個半透明的身影浮現——虞清霜和林明，手牽著手，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和平靜。
    “謝謝你，守門人。”虞清霜的聲音恢複了最初的溫柔，“我們終於可以一起走了。”
    林明向魚玄墨點頭致意：“門隻是被暫時封印，它還會尋找新的&39；新娘&39；和&39；守門人&39；。小心你手中的銅錢...”
    沒等魚玄墨詢問這句話的含義，兩人的身影就開始消散，化為點點藍光升向天花板，最終消失不見。
    魚玄墨獨自坐在黑暗的紅房間裏，左手上的標記逐漸褪色，但並未完全消失。他撿起地上的銅錢，驚訝地發現它已經變成了黑色，背麵的咒文模糊不清。
    遠處傳來第一聲雞鳴。月晦之夜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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