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往生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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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順著鹿鳴的鬢角滴落,他在檔案室門口徘徊了十分鍾,手中鑰匙捏得發燙。昨晚的經曆像一場高燒中的噩夢,但褲腳上殘留的停屍間消毒水氣味提醒他那都是真實的。
    “進來吧。”門內傳來白硯的聲音,仿佛早就知道他在外麵。
    檔案室裏彌漫著紙張黴變和某種草藥混合的古怪氣味。白硯站在梯子頂端,正在整理一批泛黃的檔案盒。晨光透過積塵的窗戶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模糊的輪廓,像是整個人正在慢慢溶解在光線裏。
    “周師傅他...”鹿鳴的嗓子幹得發疼。
    “死了。”白硯頭也不回,“今早被發現坐在化妝間的椅子上,手裏攥著這個。”他拋下一個被燒過的紙片。
    鹿鳴接住紙片,上麵隻有殘缺的幾個字:“…生契...三...魂渡...”朱砂寫就的字跡像未幹的血跡般粘膩。紙片接觸皮膚的瞬間,一股寒意順著指尖竄上脊背,耳邊突然響起無數細碎的私語聲。
    “別看太久。”白硯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麵前,蒼白的指尖輕輕抽走紙片,“這是往生契約的殘頁。”
    “什麽契約?”
    白硯走向檔案室最裏側的金屬櫃,取出一本包著牛皮封麵的厚冊子。封麵上燙金的“特殊服務記錄19271933”幾個字已經斑駁脫落。翻開內頁,密密麻麻記錄著某種交易:
    “1927年4月15日,王李氏,換取兒子病愈,典當三世姻緣...”
    “1928年11月3日,趙金水,換取賭場連勝,典當死後屍身...”
    每一條記錄後麵都附著一張泛黃的契約照片,落款處按著血手印。
    鹿鳴的視線被一條1929年的記錄吸引:“杜望山,換取商會壟斷,典當...”後半截文字被墨水汙漬遮蓋,但附著的契約照片上清晰可見那個變體的“杜”字刺青。
    “這些人都...”鹿鳴聲音發顫。
    “都死了。”白硯翻到最後幾頁,“而且都來過444號殯儀館。”
    周師傅的遺體躺在3號化妝台上,表情安詳得近乎詭異。鹿鳴戴上橡膠手套,輕輕撥開老人的衣領——頸側赫然有一個新鮮的刺青,正是那個變體的“杜”字,但缺了最後一筆。
    “和那個女屍一樣。”鹿鳴低聲道。
    白硯站在門口陰影處:“周叔在館裏工作了四十年,他肯定知道些什麽。”他的目光掃過化妝間的每個角落,“今早我查了監控...”
    “監控拍到什麽了?”
    “淩晨2點17分,周叔自己走進化妝間,坐在椅子上...”白硯頓了頓,“然後就再也沒動過,直到死亡。”
    鹿鳴猛地掀開蓋在周師傅身上的白布。老人雙手交疊在胸前,右手緊握成拳。鹿鳴用力掰開僵硬的手指,一小撮紙灰從指縫間飄落。
    “他在燒東西...”鹿鳴突然注意到周師傅的指甲縫裏藏著暗紅色碎屑,“這不是血,是...朱砂?”
    白硯突然轉身看向門外:“有人來了。”
    走廊上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白硯迅速拉過白布蓋住屍體,拉著鹿鳴躲進器械櫃後麵的狹小空間。兩人緊貼著站在一起,鹿鳴能聞到白硯身上那股特殊的味道——像是陳年的墨香混合著某種草藥的苦澀。
    門被推開,館長和杜青山走了進來。
    “老周也走了啊。”館長歎息道,“這半個月第三個了。”
    杜青山站在周師傅遺體前,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個精致的紫檀木盒:“按老規矩辦。”他打開盒子,裏麵是一支毛筆和一小碟朱砂。
    館長麵露難色:“杜先生,現在不比從前,隨便在屍體上畫東西要是被家屬發現...”
    “他不是沒家屬嗎?”杜青山已經蘸了朱砂,在周師傅額頭畫下一個古怪符號,“再說,這是我家祖傳的安魂符,能有什麽問題?”
    鹿鳴屏住呼吸,看著那個符號最後一筆落下時,周師傅的眼睛突然睜開了。杜青山似乎早有預料,平靜地合上老人的眼皮,然後從周師傅另一隻手裏取出什麽塞進了自己口袋。
    等兩人離開,鹿鳴和白硯從藏身處出來,立刻檢查周師傅的遺體——額頭上的朱砂符號正在慢慢滲入皮膚,而老人左手掌心有一個新鮮的小傷口,像是被什麽尖銳物刺破的。
    “他們在收集血。”白硯突然說,“契約需要活人血和死人血混合。”
    城西廢棄的聖瑪利亞教堂矗立在雨幕中,彩色玻璃早已破碎,隻剩下黑洞洞的窗口像被挖去眼珠的眼眶。鹿鳴跟著白硯穿過雜草叢生的墓地,每塊墓碑上都刻著變體的“杜”字。
    “這裏以前是杜家的私人教堂。”白硯推開鏽蝕的鐵門,“1930年代,杜望山在這裏進行過某種儀式。”
    教堂內部比外觀更加破敗,長椅東倒西歪,祭壇上的十字架被倒掛著。白硯徑直走向懺悔室,從地板下抽出一個暗格,裏麵是一本殘缺的古籍。
    《渡魂譜》三個燙金大字已經褪色,書脊處有明顯的燒灼痕跡。白硯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一頁,鹿鳴看到上麵畫著七個人圍繞一口棺材的圖案,其中一人的輪廓與白硯驚人地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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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
    一陣刺骨的陰風突然席卷教堂,書頁瘋狂翻動,最後停在某一頁上。泛黃的紙麵上畫著一個儀式場景:活人站在圈內,死人站在圈外,中間是用血畫的契約符號。
    鹿鳴突然感到手臂一陣刺痛,卷起袖子一看,皮膚上浮現出淡淡的青色紋路——正是契約上的符號。白硯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臉色變得煞白:“你碰過契約殘頁?”
    “就那一次...”
    白硯快速翻動《渡魂譜》,找到一頁記載著&34;契約反噬&34;的內容:活人接觸往生契約後,會逐漸呈現死者特征,最終成為“非生非死”的狀態。書頁邊緣的小字注釋寫著:“唯契約雙方之血可解”。
    “我們得回殯儀館。”白硯合上書,“在下一個死者出現前。”
    離開教堂時,鹿鳴注意到墓地裏有一塊新翻動的土,隱約可見下麵露出一角紅布。他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撥開泥土——是一件繡著杜家刺青的壽衣,裏麵包裹著一具尚未完全腐爛的屍體,麵部輪廓與杜青山有七分相似。
    屍體突然睜開眼睛,腐爛的嘴唇蠕動:“時辰...未到...”
    鹿鳴踉蹌後退,撞進白硯懷裏。白硯死死盯著那具屍體,眼中閃過一絲鹿鳴從未見過的恐懼:“那不是杜青山...”
    “是杜望山。”白硯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他根本就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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