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渡魂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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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持續了三天,殯儀館的地下排水係統不堪重負,走廊上積了一層薄薄的水。鹿鳴蹚水走過停屍間,冷藏櫃不夠用了,十幾具蓋著白布的屍體臨時停放在推車上,像一支沉默的隊伍。
    “第十七具。”老張在登記簿上劃下一筆,“今早在後門發現的,沒名沒姓,也沒人認領。”
    鹿鳴掀開白布,是個年輕女性,麵色青白但表情安詳,仿佛隻是睡著了。她的嘴唇微微張開,隱約可見裏麵有什麽東西。
    “別碰!”白硯突然出現在門口,手裏捧著一疊檔案袋,“這些屍體有問題。”
    鹿鳴用鑷子小心撥開女屍的嘴唇——口腔裏塞著一張對折的黑色符紙,上麵用銀粉寫著扭曲的文字。他展開符紙,那些銀粉在空氣中迅速氧化變黑,散發出淡淡的硫磺味。
    “今天送來的每一具都有。”白硯遞給鹿鳴一份清單,“年齡在20到35歲之間,無外傷,死亡時間無法確定,而且...”他壓低聲音,“她們的眼球都呈現同樣的混濁狀態,像是被高溫蒸汽燙過。”
    鹿鳴檢查了幾具屍體,果然如此。當他翻開第三具屍體的眼皮時,一滴黑色液體從眼角滑落,在臉頰上留下灼燒般的痕跡。
    “這不是普通的屍體防腐。”白硯戴上手套,從檔案袋裏取出一遝照片,“我查了往年記錄,每隔十九年,殯儀館就會收到一批這樣的&39;無名氏&39;。”
    照片上是1958年和1977年的記錄,同樣的年輕屍體,同樣的黑符紙。鹿鳴注意到一個細節:“都是農曆七月收到的?”
    白硯點頭:“下次血月就在三天後。”
    回到檔案室,鹿鳴將今天收到的七張符紙拚在一起。氧化後的銀粉形成一幅詭異的圖案:七個人圍著一口棺材,棺材上方是一輪滴血的月亮。圖案邊緣有一行小字:“渡魂宴,七月半,七門開,望山還。”
    “這是一份邀請函。”白硯的聲音變得異常冷靜,“或者說,一份菜單。”
    午夜的電閃雷鳴中,鹿鳴猛然驚醒。白硯的公寓裏彌漫著一股焦糊味,來源是書桌前那個搖晃的背影。
    “白硯?”
    書桌上攤著一張巨大的黃紙,白硯正用毛筆蘸著某種暗紅色液體在上麵繪製複雜的符咒。他的動作嫻熟得不似初學者,每一筆都精準得令人心驚。房間裏沒有開燈,偶爾的閃電照亮他專注的側臉——眼神空洞,嘴角卻帶著詭異的微笑。
    鹿鳴悄悄靠近,發現黃紙上是一個七芒星陣法,每個角上都寫著一個名字。其中五個名字已經被血一樣的顏料圈出,剩下兩個是空白。白硯的右手懸在其中一個空白處上方,毛筆滴落的液體在紙上暈開,像一滴血淚。
    “你在寫誰的名字?”鹿鳴輕聲問。
    白硯的手突然頓住。一道閃電劃過,鹿鳴清楚地看到毛筆上蘸的根本不是顏料——是血,正從白硯自己割破的指尖源源不斷地湧出。
    “時辰...快到了...”白硯的聲音低沉沙啞,與平日截然不同,“還差兩個祭品...”
    鹿鳴想奪下毛筆,卻在碰到白硯手腕的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白硯的頭緩緩轉向他,眼睛在黑暗中泛著詭異的青光:“你不該在這裏,見證者。”
    一聲炸雷震得窗戶嗡嗡作響。白硯像斷了線的木偶般突然倒下,鹿鳴及時接住他。白硯在他懷裏顫抖,眼神恢複了清明:“我...我又夢遊了?”
    鹿鳴沒有回答,隻是看向書桌——黃紙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殯儀館平麵圖,上麵用紅筆圈出了七個位置,連成北鬥七星的形狀。最末端的那個點,正是他們發現的第一道暗門。
    白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臉色瞬間慘白:“這是...七祭壇的位置。”他摸向自己的後頸,那裏正在滲出暗紅色的液體,“我的記憶...越來越清晰了...”
    “什麽記憶?”
    “被埋葬的記憶。”白硯的眼神飄向遠處,“1927年冬至,杜望山在地下室準備了七口棺材...其中一口,躺著我的前世。”
    杜家老宅坐落在城郊的山坡上,巴洛克風格的建築在雨中顯得陰森而怪異。鹿鳴和白硯翻過鏽跡斑斑的鐵柵欄,踩著濕滑的苔蘚靠近側門。
    “管家每天淩晨四點會檢查酒窖。”白硯的聲音輕得像耳語,“我們有二十分鍾。”
    鹿鳴驚訝於白硯對杜家作息的了如指掌,但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他們溜進一條狹窄的傭人通道,牆壁上掛著的肖像畫裏,曆代杜家當家人都有著相似的眼睛——冷酷而貪婪,像某種猛禽。
    地下室的門鎖著,但白硯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古老的黃銅鑰匙,嚴絲合縫地插進鎖孔。門開的瞬間,一股混合著蠟和防腐劑的氣味撲麵而來。
    “這是...”鹿鳴的喉嚨發緊。
    地下室裏整齊地擺放著七具真人大小的蠟像,每一具都栩栩如生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蠟像腳下各有一個銅牌,刻著名字和日期。鹿鳴認出了其中三個——都是近期殯儀館接收的那些“無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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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品。”白硯走向最裏麵那具蠟像——一個穿長衫的年輕男子,麵容與他有八分相似。銅牌上刻著:“白寒舟,1927.12.22”。
    旁邊一具蠟像的銅牌讓鹿鳴血液凝固:“鹿鳴,2023.8.30”——正是三天後的日期。更可怕的是,這具蠟像已經開始“融化”,麵部輪廓變得模糊不清,像是正在與什麽融合。
    “找到了。”白硯突然說。他從白寒舟蠟像的手中取出一把青銅鑰匙,“這是開第七道門的鑰匙,杜望山當年...”
    “祭品終於齊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杜家的老管家站在門口,手中提著一盞油燈,昏黃的光線照出他臉上詭異的笑容,“白少爺,老爺等您很久了。”
    白硯的身體僵直了一瞬,隨後以一種鹿鳴從未見過的優雅姿態轉過身:“告訴杜望山,血月之夜,我會親自去取他欠我的東西。”他的語調完全變了,帶著民國時期特有的抑揚頓挫。
    管家深深鞠躬,竟對白硯稱呼的改變毫不驚訝:“老爺說,您一定會想起來。畢竟...”他看向鹿鳴,笑容擴大,“’見證者&39;已經就位了。”
    鹿鳴想拉白硯離開,卻見白硯自己踉蹌了一下,眼神重新變得迷茫:“我...我剛才說了什麽?”
    管家笑而不答,隻是側身讓出一條路:“三天後見,二位。渡魂宴上,老爺會親自解釋一切。”
    他們離開杜家老宅時,雨停了。東方的天空泛起詭異的紅色,像是被血染過。白硯摸著自己的喉嚨,表情困惑:“我的聲音...為什麽這麽沙啞?”
    鹿鳴沒有回答。他口袋裏裝著從自己蠟像腳下偷偷取走的銅牌,背麵刻著一行小字:“見證者當見證七門開,往生者當歸往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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