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持續了整整十秒。
    當應急電源啟動時，血紅的光像粘稠的血液灌滿整個球形空間。雲曇在金屬網格平台上翻滾，右肩撞在控製麵板銳角處，溫熱的液體立刻浸透了三層工裝。她抬頭看見通風管道的鐵皮正在扭曲變形——林梟要來了。
    生物cpu劇烈抽搐，三十七個培養艙中的大腦像受驚的水母般收縮。最近的那個培養艙裏，徐明的大腦額葉上那道疤痕清晰可見，那是他大學時騎摩托車摔傷的。雲曇突然想起自己入職第一天，徐明遞來咖啡時說的話：“這地方專吃活人，連骨頭都不吐。”
    警報聲驟然拔高到人類聽覺的極限。球形空間底部，標著“丙烷液氧混合”的燃料管開始超壓報警，壓力表指針在紅色區域瘋狂跳動。徐明最後的電子音在她耳中回響：
    “炸了...熔爐...”
    五隻機械守衛同時從不同角度撲來。雲曇抓起掉落的鋼管，一個側滾躲過第一隻的利爪，鋼管狠狠砸在第二隻的關節處。金屬碰撞的火星濺到她臉上，帶著焦糊的皮肉味。第三隻的鑽頭觸須擦過她左肋，帶走一片血肉。
    “識別：入侵者。處置方案：神經提取。”機械音冰冷地宣告。
    第四隻守衛的攝像頭眼突然射出紅光，雲曇的視野頓時血紅一片。她憑著記憶向後翻滾，後背撞上控製台。就在鑽頭即將刺入她太陽穴的瞬間——
    守衛的頭顱突然被電磁脈衝炸得粉碎。電火花如煙花般綻放，照亮徐明殘破的機械軀體。他的左臂隻剩裸露的導線，右腿液壓管斷裂漏著淡藍色冷卻液，但右手的振動刃仍在高頻嗡鳴，刃口因為過載泛著暗紅。
    “跳...現在...”他的電子音夾雜著刺耳的雜波。
    雲曇沒有猶豫。她縱身躍向五米下的燃料管，下落時看見三個守衛將徐明撲倒。他的機械眼最後一次轉向她，虹膜突然閃爍出特定頻率——是《茉莉花》的摩爾斯電碼，他生前總在深夜加班時哼的歌。
    燃料管表麵的溫度超過80c，雲曇的掌心立刻燙出焦糊味。黑色裝置從她口袋滑出，屏幕在高溫下依然清晰：
    倒計時145
    建議：立即接入b7區控製閥
    上方傳來非人的咆哮。林梟從通風管鑽出，他的形態已經超出認知——六根機械脊椎完全展開，每根末端都連接著從生物cpu扯下的神經索。那些銀白色纖維像活物般蠕動，表麵不時鼓起可疑的腫塊。
    “你毀了兩百零七個完美樣本。”林梟的聲音混雜著數十人的聲線，包括徐明年輕時的聲音，“但你的神經架構...是更好的培養皿。”
    雲曇貼著滾燙的管道爬向控製閥。林梟的神經索突然激射而來，一根刺入她的小腿肌肉。“啊！”劇痛中她感到無數納米級的機械單元正在血管裏遊走。
    控製閥麵板需要六級動態密碼。當她把黑色裝置貼上去時，界麵突然跳轉為血色文字：
    超控權限確認：夜鶯
    熔爐過載協議就緒
    原來知更鳥早就在係統中埋下了這個毀滅程序。
    “不！”林梟的聲線扭曲成數百人的尖叫。他的主體撲來，機械觸須化作十二把旋轉的合金刀片。
    雲曇按下確認鍵。
    時間突然變得粘稠。她看見燃料管爆裂出比太陽更刺眼的白光，看見林梟的機械軀體在三千度高溫中像蠟一樣熔解，看見生物cpu的神經纖維如瀕死的蛇群般扭動。衝擊波將她掀飛，後背撞碎檢修通道的柵欄。
    在墜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瞬，她恍惚看見徐明的機械殘軀爬向培養艙。他的振動刃刺入艙體，將那顆帶疤的大腦切成兩半——這是比死亡更決絕的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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