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空墓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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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當空,給墓園覆上一層猩紅的麵紗。巫雁冬站在母親墳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縷纏繞在無名指上的銀發。二十四年了,她第一次來祭拜這個生下她就“死去”的女人。
“墓碑被動過。”端木煌蹲下身,手指輕觸花崗岩基座的邊緣,“最近幾天。”
巫雁冬看著墓碑上簡單的銘文:“慈母巫林晚之墓”,生卒日期隻有相隔一天。沒有照片,沒有悼詞,就像她的人生被濃縮成一次失敗的生育。
“父親從不讓我來。”她低聲說,聲音在寂靜的墓園裏顯得格外清晰,“每次提起媽媽,他都會大發脾氣。”
端木煌從風衣口袋取出一個皮製工具包,展開後是幾件奇怪的器具:一根細長的銀針,一把刻有符文的折疊小刀,還有一個小玻璃瓶,裏麵裝著暗紅色液體。
“我們需要開棺。”他平靜地說,仿佛在討論天氣。
巫雁冬的胃部一陣絞痛:“什麽?”
“藍霽說第二部分藏在&39;所愛之人的墳墓&39;。”端木煌檢查著工具,“你母親是你第一個所愛之人,即使你不記得她。”
巫雁冬想說這太瘋狂了,但自從踏入444號殯儀館那天起,瘋狂就成了她的日常。她點點頭,看著端木煌將銀針刺入墓碑底部的一個幾乎不可見的小孔。
“扶住墓碑。”他指示道,“當我說&39;現在&39;時,用力向左推。”
巫雁冬照做了,雙手抵在冰冷的石麵上。端木煌將小刀插入基座另一側的縫隙,低聲念誦一串音節。刀身上的符文開始發光,先是暗紅,然後轉為刺眼的藍白色。
“現在!”
巫雁冬用力一推,墓碑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竟然整個旋轉了九十度,露出下麵一個黑洞洞的通道。一股冷風從裏麵湧出,帶著防腐劑和某種腐朽甜味混合的氣息。
“這不是...正常墳墓。”巫雁冬後退一步,心跳如雷。
端木煌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當然不是。這是個通道。”他點燃提燈,藍綠色的火焰在洞口搖曳,“準備好見你母親了嗎?真正的她。”
梯級向下延伸進黑暗,由某種光滑的黑色石材製成,表麵刻滿細小的符號——和巫雁冬掌心印記相似的羽毛形狀,但更加複雜。每下一步,那些符號就微微發光,隨即熄滅,仿佛在記錄他們的通過。
“別碰牆壁。”端木煌警告道,他的羽毛胸針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銀光,“這些是警戒符文。”
通道比想象中長得多,至少下了三層樓的高度。空氣越來越冷,巫雁冬呼出的白霧在提燈照耀下變成詭異的藍綠色。終於,梯級盡頭是一間圓形墓室,中央孤零零地放著一具石棺,棺蓋上刻著一個巨大的羽毛圖案,與巫雁冬掌心的印記一模一樣。
“這是...”她聲音顫抖。
“渡靈者標記。”端木煌輕觸棺蓋,“你出生時就有,對嗎?”
巫雁冬下意識捂住右肩胛骨下方——那裏有一個從小就有、醫生無法解釋的胎記,正是這個形狀。她從未告訴任何人,連巫秋陽都不知道。
“你怎麽...”
端木煌沒有回答,而是將雙手平放在棺蓋上,用力一推。石棺出人意料地輕鬆滑開,露出裏麵的內容——
不是骸骨,而是一個栩栩如生的蠟像。一個美麗的女人,穿著二十多年前的時尚服飾,雙手交疊在腹部,仿佛隻是睡著了。最詭異的是,蠟像臉上凝固著極度驚恐的表情,嘴巴大張,像是在無聲尖叫。
“這不是...我媽媽?”巫雁冬感到一陣眩暈。
端木煌檢查著蠟像:“是替身。有人移走了真正的遺體,留下這個。”他指向蠟像交疊的雙手,“看這裏。”
蠟像的腹部衣服被刻意隆起,像是表現孕婦。端木煌用折疊小刀小心劃開布料,露出下麵的蠟質皮膚——腹部刻著一個精細的剖腹產疤痕,疤痕中央是一個發光的羽毛印記,與棺蓋上的如出一轍。
巫雁冬雙腿發軟,不得不扶住石棺才能站穩。那個疤痕,那個位置...和她掌心的印記完全一致。
“觸碰它。”端木煌突然說,“印記會傳遞記憶。”
“我不想——”
“你必須知道真相。”端木煌的眼神異常堅決,“關於你的出生,關於為什麽&39;它們&39;對你如此感興趣。”
巫雁冬深吸一口氣,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按在那個發光的印記上。
世界在瞬間崩塌。
她站在一個陌生的醫院產房裏,時間是夜晚,窗外雷雨交加。一個與她有七分相似的女子——巫林晚,她立刻知道這就是母親——正在產床上痛苦掙紮。但這不是正常分娩,有什麽地方非常非常不對...
醫生和護士都戴著奇怪的無麵麵具,他們的手異常細長,動作精準得不像人類。巫林晚的尖叫被雷聲淹沒,她的腹部詭異地蠕動著,像是裏麵的胎兒在瘋狂掙紮。
“時間到了。”主刀醫生的聲音像是金屬摩擦,“取出渡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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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使用麻醉,而是用四根銀釘將巫林晚的手腳固定在產床上。手術刀劃過腹部時,巫林晚的尖叫聲達到了頂點,但更可怕的是——腹部的切口自行張開,像是有什麽東西從裏麵推擠著要出來。
巫雁冬想閉上眼睛,卻無法控製這個“記憶”中的自己。她眼睜睜看著醫生從母親子宮中取出一個渾身是血的嬰兒——她自己。但嬰兒的胸口有一個發光的羽毛印記,而且...她在笑。新生兒不該有的那種有意識的、近乎邪惡的笑容。
“完美標本。”醫生將嬰兒遞給助手,“準備轉化液。”
巫林晚虛弱地掙紮著,嘴裏喃喃著一個名字——不是巫雁冬,而是另一個陌生的名字。助手將嬰兒放入一個裝滿發光液體的玻璃缸,嬰兒的哭聲不像人類,而像是某種鳥類的尖嘯。
“處理掉母體。”醫生冷漠地指示,“她已經完成了使命。”
記憶突然切換,巫雁冬現在站在一個圓形房間裏——444號殯儀館的那個房間!巫林晚被綁在中央石台上,五個戴無麵麵具的人圍繞著她念誦咒語。天花板上,血色漩渦緩緩旋轉,伸下無數細小的觸須,探入巫林晚大張的嘴裏...
“不!”巫雁冬尖叫著掙脫記憶,踉蹌後退,撞在墓室牆壁上。她的喉嚨火辣辣地痛,像是自己也經曆了母親的尖叫。
端木煌抓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看著自己:“繼續看下去!你必須知道全部!”
“我不要!”巫雁冬掙紮著,“太可怕了!那不是...那不可能是我!”
“那不是你。”端木煌的聲音異常嚴厲,“那是它們試圖創造的東西。但你母親...她做了些什麽。繼續看!”
他強硬地抓住巫雁冬的手,再次按在蠟像腹部的印記上。
記憶再次湧入,但這次視角變了。巫雁冬現在通過母親的眼睛看世界。巫林晚被綁在石台上,但她的意識異常清醒。當那些觸須探入她體內時,她做了些什麽——念了一個名字,一個咒語...
天花板的漩渦突然劇烈震動,觸須被某種力量反彈。巫林晚趁機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將血噴向最近的那個麵具人。血液接觸麵具的瞬間,那人發出非人的尖叫,麵具融化,露出下麵...什麽都沒有,隻有一團蠕動的黑影。
“記住這個名字...”巫林晚的意識直接傳入巫雁冬的腦海,“當時候到來時,用它對抗它們...埃雷瑟亞斯...”
記憶突然中斷。巫雁冬回到現實,發現自己蜷縮在墓室角落,劇烈顫抖,滿嘴都是血——她不知何時也咬破了舌頭。端木煌跪在她麵前,羽毛胸針抵在她掌心的印記上,針尖閃爍著危險的紅光。
“回來。”他厲聲道,“它們想把你困在記憶裏!”
巫雁冬大口喘息,口腔裏滿是血腥味:“那個名字...埃雷瑟亞斯...是什麽意思?”
端木煌的表情變得異常震驚:“那是...上古語中的&39;叛逆者&39;。傳說中第一個反抗&39;它們&39;的渡靈者。”他盯著巫雁冬,“你母親怎麽會知道這個名字?”
“我不知道...”巫雁冬擦去嘴角的血,“但她做了些什麽...改變了它們的計劃。”
端木煌若有所思地看向蠟像:“所以它們移走了她的真身...也許還囚禁著她的某部分。”
他轉向蠟像,仔細檢查其頭部,然後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將手指插入蠟像大張的嘴裏,一直探到喉嚨深處。蠟像突然劇烈顫抖,眼睛翻白,發出可怕的咯咯聲。
“端木!”巫雁冬驚恐地喊道。
“它在反抗...”端木煌咬牙堅持,“裏麵有東西...”
隨著一聲令人不適的撕裂聲,他從蠟像喉嚨裏掏出一個沾滿粘液的小銀盒。蠟像立刻癱軟下去,變成一堆無形狀的蠟塊。
銀盒上刻著與巫雁冬掌心相同的羽毛印記。端木煌小心翼翼地打開它,裏麵是一縷銀白色的頭發——與巫秋陽的那縷幾乎一模一樣。
“第二部分。”他輕聲說,將銀盒遞給巫雁冬。
當巫雁冬的手指觸碰那縷銀發時,它突然活了過來,與纏繞在她無名指上的妹妹的頭發糾纏在一起,形成一個複雜的結。結成形的瞬間,一道藍光閃過,在空中投射出一個模糊的影像——一棟被火燒過的老房子。
“青藤巷47號。”端木煌立刻認出來,“下城區那座鬧鬼的孤兒院。”
銀發結又射出一道光線,指向墓室另一側原本空無一物的牆壁。現在那裏出現了一扇之前不存在的門,門縫裏滲出暗紅色的光。
“我們該走了。”端木煌迅速收起工具,“它們已經發現我們在這裏。”
他們衝向那扇新出現的門,背後傳來蠟像重新塑形的粘稠聲音。端木煌推開門,外麵不是他們來時的通道,而是一條陌生的隧道,牆壁上布滿跳動的血管狀組織。
“這是哪裏?”巫雁冬緊跟著端木煌,銀發結在她的指間微微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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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閾界的邊緣。”端木煌加快腳步,“它們正在把墓穴拉入自己的領域。”
隧道不斷扭曲變形,時而狹窄得需要側身通過,時而寬敞如大廳。遠處傳來一種類似巨型昆蟲爬行的窸窣聲,而且越來越近。
端木煌突然停下,從風衣內袋取出那把銀刀,在自己左臂劃了一道。銀色血液滴在地上,立刻形成一個小型符文,發出刺眼的白光。
“跑!”他推著巫雁冬向前,“不要回頭!”
他們拚命奔跑,身後的隧道在銀血符文的作用下開始崩塌。巫雁冬聽到一聲非人的怒吼,然後是液體潑灑般的聲響,但她不敢回頭。前方的光點越來越大,終於,他們衝出了隧道,跌倒在墓園潮濕的草地上。
身後的隧道口像傷口愈合般迅速閉合,最後消失在一棵老橡樹的樹幹上,仿佛從未存在過。
巫雁冬癱坐在地上,銀發結仍在指間發光,現在更加明亮了。她看向母親的墓碑,已經恢複原狀,但上麵的刻字變成了奇怪的符號,不再是她認識的語言。
“它們抹去了你母親的記憶。”端木煌喘息著說,檢查著自己左臂的傷口,已經詭異地愈合了,“現在普通人都不會記得這裏埋的是誰。”
巫雁冬握緊銀發結:“但我們得到了第二部分。”
端木煌點點頭,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草屑:“第三部分在青藤巷47號。但今晚不行,你已經消耗太多精力。”他看向遠處,“而且...444號有麻煩了。”
順著他的目光,巫雁冬看到遠處的444號殯儀館籠罩在一片詭異的紅光中,不是來自二樓窗戶,而是整棟建築都在發光,像是一個巨大的燈籠。更可怕的是,建築的輪廓在輕微蠕動,仿佛有了生命。
“它蘇醒了。”端木煌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緊張,“我們得回去。現在。”
巫雁冬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母親的墳墓。不知是否是幻覺,她聽到風中傳來一個女人的低語:“埃雷瑟亞斯...”
然後他們奔向那輛老式黑色轎車,背後的血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兩個奔向末日的逃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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