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內牆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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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烙的指關節敲在生鏽的消防梯上發出空洞的回響。她仰頭望著這座被稱為“幽飼館”的灰色建築,三扇狹長窗戶像被刀劃開的眼眶,正滲出淡黃色的黏液。
    “第七夜了。”她對著領口別的骨傳導錄音設備說,“那些被它標記的人...”
    話音戛然而止。消防梯下方傳來膠底鞋摩擦砂礫的聲響。景烙反手抽出後腰的陶瓷匕首,刃口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這是她花三個月工資在黑市弄來的殯儀館專用刀具,據說能切開某些不該存在的東西。
    “誰?”
    陰影裏走出個戴防毒麵具的男人,肩上交叉背著兩台改裝過的熱成像儀。當他摘下麵具時,景烙注意到他右眼瞳孔是詭異的銀白色。
    “賀隍。”男人晃了晃掛在脖子上的記者證,上麵用紅漆塗著“非人類事件調查科”幾個字,“我知道你在找什麽——那具會走路的屍體。”
    景烙的匕首紋絲不動:“你說的是哪一具?上周被消化完的保安?還是正在文化廣場跳廣場舞的"王阿姨"?”她突然壓低聲音,“或者...是長得和我一樣的那個東西?”
    賀隍的銀白色瞳孔微微收縮。他取下背包,抽出一遝照片鋪在地上。每張都拍攝於不同時段,卻驚人地記錄著同一幕:穿紅裙子的景烙站在幽飼館正門前,而真正的時間戳顯示那些時刻景烙正在城郊汙水處理廠值班。
    “共生型擬態。”賀隍用鑷子夾起其中一張照片,畫麵裏的“景烙”正在撕扯自己的臉皮,“它需要活體樣本完善擬態係統,所以昨晚...”
    “所以它抓了那個流浪漢。”景烙突然指向建築西側。排水管正在蠕動,管口不斷吐出黏連著血絲的碎骨,其中一塊指骨上還套著褪色的銅戒指——正是昨夜失蹤的老乞丐的標誌物。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衝向消防梯。賀隍的熱成像儀突然發出尖銳警報,顯示屏上整麵東牆浮現出密集的毛細血管網,那些紋理正以每分鍾三厘米的速度向他們所在位置蔓延。
    “它發現我們了。”景烙突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蜈蚣狀的疤痕,“上次我逃出來時留下的。這東西的消化液有記憶侵蝕性,我現在還會夢見自己變成走廊牆紙的圖案。”
    賀隍從背包抽出個鉛盒,裏麵裝著六支裝有暗綠色液體的安瓿瓶:“從火葬場偷出來的未燃盡物質,理論上能暫時麻痹它的神經簇。”他頓了頓,“但需要有人把它引到消化區節點。”
    排水管突然爆裂,噴出大量混著碎肉的黃褐色液體。景烙翻身躍上通風管道,衣擺還是被濺到幾滴,瞬間腐蝕出焦黑的洞。
    “節點在停屍櫃後麵!”她甩出繩索纏住屋頂天線,“我引誘,你注射。記住,別看它的核心器官,那玩意兒會——”
    整棟建築突然劇烈抽搐,所有窗戶同時滲出黑色黏液。賀隍看到那些液體在地麵聚集成人形,漸漸浮現出景烙的五官。擬態產物張開沒有牙齒的嘴,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嘯叫。
    真正的景烙已經蕩到建築背麵。她踹開通風井蓋的瞬間,聽見裏麵傳來黏膩的吞咽聲——十七小時前被吞噬的流浪漢,此刻正倒吊在井道裏,用融化的眼球凝視著她。
    “歡迎回家...”他的聲帶像老式錄音機般沙沙作響,“新媽媽需要更多孩子...”
    賀隍的戰術靴陷進地麵三厘米——整個走廊的地麵突然變成了暗紅色的肉質。他拔出腿時帶起一串血珠,那些粘液在空中扭結成蛛網狀的血絲。
    “這不是擬態。”景烙用匕首劃開擋路的膜狀物,黃綠色膿液噴濺在防護麵罩上,“它開始二次蛻變了。”
    幽飼館深處傳來擂鼓般的心跳聲。賀隍的熱成像儀顯示前方拐角處有團人形高熱源,但當他切換成電磁波模式,看到的卻是無數蚯蚓狀的神經索在空氣中擺動。
    “退後!”景烙突然拽著他撞進右側停屍間。幾乎在同一秒,他們原本站立的位置爆開肉色噴泉,半融化的保安製服從地下湧出,紐扣上還掛著腐爛的工牌。
    賀隍的銀白瞳孔劇烈收縮。在超光譜視覺裏,整個房間的金屬櫃門都在滲出黑色汗珠——那些是高度濃縮的記憶萃取物。他抓起台麵上的骨灰鏟,鏟尖剛碰到液體就浮現出走馬燈般的畫麵:穿保安製服的年輕人被肉牆包裹,在極度清醒的狀態下看著自己變成建築養分的全過程。
    “它在學習痛苦。”景烙突然扯開第三排冰櫃,“看這個。”
    冰櫃裏蜷縮著穿紅裙的複製體,皮膚呈現半透明的蠟質。當賀隍的銀瞳聚焦時,能看到它胸腔裏跳動的不是心髒,而是一團不斷變換形狀的黑色結晶。
    “記憶核。”景烙的匕首精準刺入結晶,“每個被消化者都會...”
    複製體突然睜眼。它的眼球在眼眶裏融化成液體,順著臉頰流下時重新凝固成文字:「餓——」
    整麵牆的冰櫃同時彈開,二十多具半成品複製體像牽線木偶般坐起。它們張開嘴,發出的卻是幽飼館主體建築的嘶吼聲,音波震得天花板落下血肉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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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隍摔碎兩支安瓿瓶,綠霧中複製體們像被按下暫停鍵。但下一秒,它們的皮膚開始龜裂,裂縫裏鑽出電纜般的神經束,在空中織成一張發光的大網。
    “電磁脈衝!”景烙甩出三枚銅釘釘入地麵,形成簡易法拉第籠。賀隍趁機啟動改裝過的熱成像儀,強光照射下神經網發出油炸般的滋滋聲。
    他們撞開備用通道時,整條走廊的牆皮正在剝落。暴露出的鮮紅肉壁上浮現出無數張人臉浮雕,那些被吞噬者的表情凝固在極致痛苦的瞬間。賀隍注意到有張臉正在形成景烙的特征——比冰櫃裏的複製體完成度更高。
    “它要拿回樣本。”景烙突然割破手掌,將血抹在賀隍的銀瞳上,“現在你能看見真實通道。”
    視野驟變。賀隍看到原本的死路變成了向下螺旋的肉質階梯,階梯表麵布滿會收縮的纖毛。更深處傳來機械與血肉混合的轟鳴聲,像是某種巨型器官在運作。
    “核心在下麵。”景烙的聲音開始失真,她的左耳正在融化,“記住,待會無論看到什麽...”
    她的囑咐被突如其來的崩塌聲打斷。天花板裂開一道十米長的口子,垂落下來的不是建材,而是由數百隻人類手臂編織成的巨型觸須。每根手指的指甲蓋上都刻著不同的名字,最新鮮的那隻正抓著半消化狀態的流浪漢。
    賀隍的銀瞳突然劇痛。在超出人類理解的視覺頻譜裏,他看到了更可怕的東西——觸須內部包裹著棺材狀的黑色晶體,裏麵沉睡著二十多個景烙的克隆體。最古老的那個穿著七十年代的的確良襯衫,胸口別著“幽飼館初代管理員”的銅質徽章。
    “原來你早就...”賀隍的聲帶被神經毒氣灼傷,但景烙聽懂了未盡之言。
    “1974年第一次蛻變時我就該死了。”景烙扯開衣領,露出頸椎處嵌入的黑色晶片,“它需要活體導航員來捕獵...”
    觸須突然分裂成無數血線。賀隍在最後一秒擲出全部安瓿瓶,綠色煙霧中景烙的身體像蠟像般融化,露出內部蚯蚓狀的神經叢。她的頭骨像花瓣般裂開,伸出三根熒光藍的神經索刺向賀隍的銀瞳。
    銀光炸裂。賀隍的右眼突然脫落,在空中分解成百萬顆納米級金屬顆粒。這些微粒組成電磁風暴,將撲來的神經索寸寸絞碎。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聽到景烙本體——或許是最初代的景烙——在黑色晶體裏發出非人的尖嘯:
    “你才是它等待的第九十九個培養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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