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能對寧秋來說是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東西。
    一直擁有但從來沒什麽用。
    至於為了提升異能要付出代價之類的，他更是一無所知。
    “老師，真的沒有徹底解決的方法麽？”
    眼睜睜看著杜丫痛苦不堪的樣子，寧秋心裏很不是滋味。
    杜丫緩緩搖了搖頭，露出一絲無奈。
    若真有根治之法，她又何苦煎熬至今。
    現階段，異能者對抗詛咒和汙染的方式，一是靠自身的異能進行壓製，隻要免疫力足夠強大，體內的隱患便不敢出來作祟。
    二是用更強的詛咒和汙染來以毒攻毒，但這種方式類似於飲鴆止渴，次數一多，體內的平衡總有一天會被打破，到時候各種隱患就會一齊爆發。
    通常，其他係的異能者若是遇到了自身無法解決的詛咒或者汙染，就會尋求詭秘側的異能者幫忙“醫治”，將原本的“大病重症”轉為“小病小災”。
    隻要以後不再染上新的“疾病”，自身“免疫力”也沒出問題，完全可以平安度過很長一段時間，運氣好的甚至可以平安到老。
    然而，詭秘側的異能者卻沒這麽幸運。他們本就是“醫生”，整日與各種各樣的詛咒和汙染為伍，不知不覺間就會被感染。
    這也是詭秘學院人數為何這麽少的原因，學著學著就可能暴斃了。
    等到他們發現端倪的時候，問題往往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單憑他們自己是萬難解決的。
    所謂醫者不自醫就是這個道理。
    同樣，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向更高級的詭秘側異能者求助，用更強的詛咒和汙染來壓製原先的病症。
    就算是那些處在a級中下遊的，情況也不至於糟糕到令人絕望的地步。可要是像杜丫這種頂尖的詭秘側異能者自身出了問題，就隻能靠自己想辦法緩解和壓製。
    因為，他們上麵已經沒有人了。
    其他幾位同樣頂尖的同僚，最多隻能提供一些想法和建議，或者壓製的時候他們在側麵輔助一下。
    況且，別人也有隱患在身。很有可能是被幫助者的病緩解了，幫助者卻病得更重了，如此根本得不償失。
    “或許，哪一天詭秘側真正出現了一位s級異能者，這樣的困境才會好轉。”
    杜丫心中暗自說道，隨即又否定了這個荒謬的想法。
    因為這是一個悖論。
    好比一道無法逾越的高台，台下是一群行動能力不便的病患，想要攀登卻無能為力。
    唯一的辦法就是有一個人在上麵拉他們一把。
    可實際情況卻是，上麵根本就沒有人。
    此時此刻，寧秋神情複雜，腦海中萬千思緒交織在一起，猶如亂麻。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的……”
    恍惚間，寧秋總感覺他好像忽略了什麽重要的事。
    見寧秋焦急的樣子，杜丫倍感欣慰的同時，又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寧秋自己也才剛突破到e級，卻試圖解決連她都束手無策的難題。
    休息片刻，杜丫已經差不多緩過勁來，於是整理了一下儀容，重新戴上了那張烏鴉麵具。
    “去去……換身衣服，都……有味道了。”
    “啊？”
    被杜丫打斷的寧秋隻能暫停思考，他之前昏迷時出了不少汗，身上的衣服確實該換了。
    二人默默地離開了病房，在路過第二條走廊時，恰巧碰見另一對師徒迎麵走來。
    顧招娣和陳清瑤本打算來此探望一下寧秋的情況。
    作為招邪儀式的主祭，又是比試的發起者，過程中出了這麽大的亂子，顧招娣難辭其咎。
    更何況，雖然寧秋招來了某位非常任性的存在，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但是在此等“危急關頭”，顧招娣卻隻想著護住自家徒弟陳清瑤，全然不顧杜丫弟子的安危。
    於情於理，她都有些說不過去。
    “杜……”
    顧招娣剛想開口解釋，當時不是她見死不救，而是事起陡然，她隻能先顧著離自己最近的陳清瑤。
    然而，杜丫卻沒有理睬她，甚至看都沒看她一眼。
    場麵一度有些尷尬，幾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寧秋禮貌性地對顧招娣點了點頭，目光觸及一旁的陳清瑤時又忽然縮了回來，仿佛看到了什麽可怕的猛獸。
    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轉角，陳清瑤小心翼翼地問道。
    “老師，杜老師是不是還在生氣？”
    顧招娣神情複雜地歎息一聲。
    “或許吧……無論誰遇到了這樣的事，不生氣才不正常。”
    “可是，這分明是個誤會，老師您為什麽不向他們解釋清楚呢？”
    搖了搖頭，顧招娣對著陳清瑤說道。
    “算了，過段時間他們倆應該會懂的。”
    “其實，我舉辦這次招邪儀式的目的，不單單是臨時起意。”
    “除了讓清瑤你嶄露頭角之外，另一方麵我也是想試試，能不能通過這次儀式吸引出那隻隱藏起來的詭異。”
    停頓了幾秒，顧招娣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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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的情況究竟如何，大家都有目共睹，那隻s級詭異實在過於恐怖，我倆能全身而退都已是僥幸。”
    “不過話又說回來，此事我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忽略了這種極小概率發生的事情。”
    陳清瑤眨了眨眼。
    “老師，以往這種事情並不經常發生麽？”
    聽到陳清瑤天真的言論，顧招娣有些啼笑皆非。
    “經常發生？詭秘學院有史以來，能在招邪儀式上喚來s級詭異的有且隻有三人，你說這樣的概率小不小？”
    “原來如此……”
    陳清瑤不明覺厲，小聲嘟囔了一句。
    “寧秋哥哥的弟弟好厲害……”
    話音剛落，陳清瑤似乎意識到這句話好像有歧義，隨即緩緩低下了頭，白皙的臉蛋變得通紅。
    “嗯？清瑤你剛剛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
    陳清瑤連聲否認，神色略顯慌張。
    見自己弟子這副反常的模樣，顧招娣回憶了一下，緊跟著表情也變得不自然。
    如今的孩子都這麽早熟的麽？腦子裏平時都在想些什麽東西。
    “那……那個，老師。在來的路上我聽到好多人在談論寧無雙同學的事情，都說他是什麽詭秘之子。請問這是什麽意思，某種頭銜嗎？”
    為了緩解尷尬，陳清瑤連忙轉移了話題。
    “詭秘之子，嗬嗬，確切來講那算是一種榮耀。”
    顧招娣轉頭望向走廊的拐角。
    “隻有剛入學就表現出驚人天賦的學員，才能被冠以這個名號。”
    說著，顧招娣的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酸味。
    “沒想到，杜丫這次又收了一個好弟子。”
    “記得上一個被稱作詭秘之子的人，同樣也是她的學生。”
    “上一個？”
    陳清瑤產生了些許好奇。
    “還有和無雙同學一樣厲害的人麽？”
    “不錯。”
    顧招娣點頭說道。
    “當初他在招邪儀式上同樣引來了s級詭異，不過可惜最後也沒成功。”
    “那個人從覺醒異能開始，隻用了不到五年的時間就突破到了a級，如今實力早已是深不可測。”
    “他的名字，叫做傅長生。”
    聽完老師的介紹，陳清瑤神色略微黯淡。
    由於她剛來學校還沒幾天，並不清楚傅長生是何許人。在她的期望裏，還以為老師會說出另一個她最熟悉的名字。
    不是他麽……
    心裏這麽想著，陳清瑤注意到顧招娣此時的臉色並不怎麽好。
    回憶起自己老師和杜副院長之間的關係，她不由心虛地問了一句。
    “老師，我之前……是不是給您丟人了？”
    孤兒院裏長大的孩子，身邊的人誰對自己好，很容易就能辨別。
    正因如此，她才會想著要努力爭氣，報答老師的栽培。
    察覺到陳清瑤此時的情緒，顧招娣聲音一軟，趕緊安慰道。
    “不是你的錯，要怪也隻能怪我太著急了。”
    原先顧招娣認為，憑借陳清瑤的資質，怎麽也該比杜丫那個十二三歲的小屁孩徒弟要強。
    哪曾想，結果卻是被對方硬生生搶走了詭秘之子的稱號。
    擔心陳清瑤會因此事遭受打擊，顧招娣便和她講起了曾經的往事。
    “清瑤啊，這個世上一直都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也不必太過氣餒。”
    “雖然傅長生和寧無雙天賦超群，可比起另外兩人，他們還是差遠了。”
    “是誰？”
    陳清瑤神色稍霽，抬頭看向自己的老師。
    望著這雙明亮的眼眸，顧招娣依稀從陳清瑤身上見到了故人的影子。
    “陳青陽，雲蒼月！”
    話落，顧招娣拉著陳清瑤的手走到窗邊，此處正好能看見學校廣場上，那尊參天的巨大雕像。
    “傅長生雖然是杜丫的弟子，但兩人實際的年齡相差不大，勉強也能算作和我們同一時代的人物。”
    顧招娣眺望著遠方，向陳清瑤講述著那尊雕像的故事。
    “那是個群星璀璨的時代，像傅長生這樣驚才絕豔的人也不在少數。陳青霓、高難問、柏世命……這些人哪一個不是有著妖孽般的天賦。”
    “然而，這樣一群不可一世的天才，卻被那兩個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陳青陽，雲蒼月，日月行天，絕代雙驕！”
    “剛剛二十出頭的年紀，就已經攀登到了人類戰力的巔峰，如今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時，顧招娣忽然轉頭，眼神複雜地看向陳清瑤。
    “他們就是你的……奮鬥目標，你要以他們為榜樣，刻苦用功。”
    短暫地取舍過後，顧招娣最後還是選擇隱瞞了陳清瑤的身世。
    畢竟，雲蒼月還活著，即便多年未歸，不知去向，但再怎麽樣也輪不到她這個才當了幾天的恩師來做主。
    陳家的事，還是由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嗯！我一定不負老師您的期望！”
    拍了拍發育良好的胸脯，陳清瑤臉上浮現一抹遠超同齡人的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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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招娣看在眼裏，心底忍不住升起一絲酸澀和同情。
    這孩子的出身雖然好，身世卻淒慘了些。
    二人沉默片刻後，陳清瑤像是想起了什麽，欲言又止，表情也變得羞答答的。
    “老師，我……向您打聽一個人。”
    “嗯，你說。”
    “那個，寧秋哥……學長您認識嗎？”
    “寧秋？”
    顧招娣頓了頓。
    “寧秋不是杜丫的弟子麽，你打聽他做什麽？哦……對了，你們是同一家福利院裏出來的。”
    陳清瑤紅著臉，眼神也不再直視顧招娣。
    “他這幾天在學校嗎？我……我想見見他。”
    顧招娣想了想，隨後說道。
    “這段時間很多人都在找他，聽說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在學校裏出現過了。”
    “是這樣啊……”
    聽到這個回答，陳清瑤不免有些失落。
    “寧秋學長進大學差不多有八年了，現在是不是已經博士生畢業了？”
    沒有得到寧秋的下落，少女並未放棄而是進一步追問。
    “他？”
    顧招娣一愣，緊接著麵色變得相當古怪。
    “要是我沒記錯，他已經在大四留級四年了。”
    “啊？”
    迄今為止，寧秋在陽光福利院裏的形象都是憑借自身努力考入名牌大學，然後又在青陽大學裏留校深造的高材生。
    雖然這個說法寧秋一直沒有承認，但也從來沒站出來辟謠。
    這會兒，知悉真相的陳清瑤猶如遭受晴天霹靂，好長一段時間沒反應過來。
    “那……那寧秋學長的異能等級應該還沒超過e級吧？”
    陳清瑤開始做最後的確認，這件事對她來說相當重要。
    “e級？要是e級就好了，八年裏他的異能等級始終是f級，和大部分新生一個樣。”
    嗤笑一聲，提起寧秋的情況，顧招娣的心情頓時好轉不少。
    雖說她的老對頭杜丫有傅長生和寧無雙這樣的天才弟子，可也有像寧秋這樣吊車尾的學生。
    “杜丫，你手上也不全都是好牌。”
    自言自語地說了句，顧招娣莞爾一笑。
    “這種情況，頂多算是倆王帶個二。”
    陳清瑤站在一旁，明亮的眸子中異彩連連。
    正常人得知偶像人設崩塌後的反應大多數是失望和氣憤，埋怨自己當初為什麽瞎了眼會粉上這種貨色。
    但是陳清瑤不一樣，她不是粉絲，她是病嬌。
    “也就是說，寧秋哥哥的實力現在已經不如我了。隻要我努力提升異能，將來總有一天可以把他永遠留在我身邊，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一個月才來院裏幾次。”
    不得不說，病嬌的腦回路就是異於常人。
    於是，這對師徒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裏，直到有人靠近之後才清醒過來。
    “小姑，你們在聊什麽呢？”
    一個身穿黑色製服的青年笑著打了聲招呼。
    “是萬裏啊，沒聊什麽，我正在給清瑤介紹學校的曆史呢。”
    顧招娣回了一句。
    來人正是異常調查局的顧萬裏，受顧招娣邀請來青陽大學處理劉青山一案。
    “案子調查得怎麽樣？發現什麽線索沒有？”
    即便冒著得罪同僚的風險，顧招娣也要請她這個侄子過來，多少還是存了些私心的。
    連學院裏這麽多頂尖異能者都難處理的事件，要是被顧萬裏偵破了，他在調查局裏就能被記上一大功，未來仕途一片光明。
    再一個，侄子破了大案，她這個做姑姑的臉上也是有光的。
    “不好意思，還沒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顧萬裏抱歉道。
    “對了，剛剛我好像聽到你們在說一個人，叫寧秋是嗎？”
    十分鍾後，顧萬裏微笑著離開了。
    此行，他收獲不小，得到了一個重要消息。
    寧無雙是寧秋的堂弟。
    與此同時，寧秋正和杜丫在學校的服裝店裏挑選衣服。
    由於貨架上的服裝都是成人的尺碼，寧秋如今的身材根本穿不了。
    正在發愁之際，他忽然感覺背後一陣惡寒，不禁打了個冷顫。
    “不是吧，真虛了？”
    暗暗吐槽一句，寧秋不知道的是，盡管他的大號已經下線一段時間了，可還是有不少人仍然惦記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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