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嘉一拍食案怒道：“再胡說八道一句試試看呢！”
    貴女們小聲地議論了起來。
    也不怪沈清嘉如此生氣。
    無論如何，寧芙在明麵上都是安北侯府的人，所以其實她的一言一行和安北侯府休戚相關。而今天她這一句輕飄飄的“不就是妾”無甚要緊，但毀壞的可是安北侯府和左相府的臉麵。
    要知道左相和大將軍雖然私下有齟齬，卻都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至少在明麵上，二人是沒有任何矛盾的。而這一句話，若是蘇晚淩和秦瑤緊抓不放，恐怕就要上升到相府和侯府對峙的高度去。
    到時候可就不是朝堂上吵兩句嘴那麽簡單了。
    將相不和，必然影響國祚。
    沈清嘉作為豪門貴女，怎麽可能不懂這個道理。她這麽快地站出來，也是在變相告訴蘇晚淩，寧芙這句話和他們安北侯府沒有任何關係。
    寧芙見沈清嘉居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拂她的麵子，一時之間怒火頂上了眉心，當即和沈清嘉對上了針尖：
    “你是什麽身份，敢與本宮這麽說話？”
    “本宮說的有什麽錯？可有人指出來？”
    誰敢說話。
    誰敢接話？
    接了話，就是得罪相府。
    保不齊連安北侯府都要一起得罪。
    除了沈清嘉，誰敢妄言？
    就連沈清嘉，在被寧芙嗆了一嘴後，也是麵色一緊，不再多言。
    沒錯，無論如何寧芙現在就是順妃，她隻是個沈家嫡女，水家主母，沒有任何資格與寧芙叫板。
    見沈清嘉吃癟，寧芙心中騰起快意——是了，從前她在沈清嘉的麵前是何等人微言輕？今時今日，也該換換了！
    就在寧芙要繼續發難的時候，太監的通傳聲響起。
    “皇後娘娘到——”
    沈清嘉麵色一鬆，冷笑了一聲。
    寧芙皺眉，隻能跟著眾人起身行禮。
    “臣女\臣婦\臣妾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金安。”
    林婉遙搭著元夕的手走了進來，微笑如常。她在上首的位置上安坐，而後抬手道：“諸位平身吧，不必多禮。”
    “謝皇後娘娘。”
    見眾人神色有些緊張，林婉遙道：“諸位這是怎麽了？可是這些酒食不合胃口？”
    命婦閨女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發言。見她們支支吾吾的樣子，林婉遙皺了皺眉。
    “皇後娘娘！”
    沈清嘉提著裙子走了出來，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她指著寧芙朗聲道：“稟皇後娘娘，臣婦有言！順妃今日對相府夫人言語不敬，還請皇後娘娘裁斷！”
    林婉遙抬抬眉尖，眼神掃了掃，當即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她道：“哦？順妃是如何不敬的？”
    有一小宮女上前，在林婉遙身邊耳語了幾句。
    大殿內眾人皆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等待林婉遙的決斷。而寧芙則是死死地盯著沈清嘉，滿眼的恨與怒都要噴薄而出。
    林婉遙聽完，麵色不變，隻掃了寧芙一眼。
    然後她拂拂袖子道：“順妃向來心直口快，今日也是吃了酒，口不擇言，諸位都見諒吧——來人，送順妃娘娘回宮。”
    很明顯，林婉遙這是要輕輕揭過。
    畢竟她無論站在誰的立場上，都是有失偏頗的——偏袒秦瑤，重罰寧芙，那沈承聿的麵子往哪擱？可反過來呢？遲允就是什麽好拿捏的人了嗎？
    所以隻能先搪塞過去，事後再給相府補償。
    而林婉遙一言算是直接蓋棺定論——順妃沒腦子，再加上喝醉了，誰能和這種人計較？
    於是蘇晚淩和秦瑤對視了一眼，也打算著此事就這麽過去了。畢竟皇後娘娘發話了，不可能不給這個麵子。
    這下，原本還在看戲的眾人眼神皆變了又變，而落在寧芙身上的，則是由原本的諂媚變成了同情。
    同情什麽？同情經此一事，寧芙以後恐怕再也出席不了這樣的宴會了。
    原本她可以在命婦們麵前好好地露個臉的——看在沈家人的話語權上，幾乎沒人會落她的麵子。
    可現在因為這幾句話，她便要失去這樣的機會，又和從前一樣，泯然眾人。
    寧芙怎麽可能甘心？
    不是都說她是沈家人嗎？她就算是死，也要拉沈家人來墊背！
    就在太監們上前請她離開的時候，寧芙啪的一下打開他們的手，怒氣衝衝地走了出來，跪下了。
    她上半身挺直，好似含著極大的冤屈，眼神盯著麵前明亮的磚地，一字一句朗聲道：“皇後娘娘若是覺得臣妾說得不對，大可以降罪臣妾，臣妾甘之如飴，隻是臣妾認為妾就是妾，不該來的場合便是不該，還請皇後娘娘決斷！”
    “臣妾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她直接俯身，往地上一磕，頗有一種視死如歸的大義。
    嘩。
    原本以為這事兒也沒多大，但沒想到，這順妃居然是個性子軸的。
    殿內頓時議論紛紛了起來。
    林婉遙坐在上頭，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皮，蓋住了眸子裏一閃而過的煩躁——但凡這個寧芙懂事一些，事情都不會這樣難辦。
    放著台階不下，到底是要鬧到什麽地步去？
    罰她嗎？明日那些武將們質責的折子就會成堆成堆地送到宋傾嵐的案上去。不罰？遲允手下的言官一人一口唾沫就足以將朝堂淹沒！
    怎麽總是這個寧芙！
    饒是林婉遙淡定無比，此刻也不免心生怨懟。
    而寧芙這一做派，更是讓原本想息事寧人的蘇晚淩也坐不住了。
    關上相府的大門，她和秦瑤再怎麽不和也是自己家的事情。現在寧芙明麵上是羞辱秦瑤，實際上卻是把整個相府的臉麵都摁在大殿的地上踩！
    蘇晚淩若是繼續忍下去，不免要被人議論相府軟弱可欺。
    於是她也端莊地站起，對林婉遙行了一禮道：“事已至此，還請皇後娘娘早做決斷。”
    意思就是，不給相府一個說法，今日誰也別想善終。
    林婉遙歎氣，抬眼。
    隻一眼，便和沈清嘉對上了。
    沈清嘉何等機靈，立刻就明白了。她擼起了袖子，對手心哈了哈氣，大聲道：“你這毒婦，今日我非打得你滿地找牙！看招——”
    她動作很是迅速，蹭的一下帶起一陣香風就竄了出去。
    還是旁邊的太監眼疾手快，攔住了沈清嘉的動作。
    “夫人不可啊！夫人請三思！”
    “夫人您冷靜啊！！！夫人——”
    就在沈清嘉掙紮著非要給寧芙來上兩個大鼻竇的時候，平生的聲音由遠及近。
    “長公主，長公主您慢些啊！等等老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