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昶便是其中之一。
    那個時候，他雖然離開了驃騎營，但沈承聿許下了承諾，說是終有一日他們還會回來。所以他雖然身處在別的軍營中，卻是一點都沒有懈怠，就等著沈承聿一紙軍令能隨時歸營。
    “多大的人了，還哭，”沈承聿捏捏他的胳膊，滿意道，“沒荒廢？”
    “稟沈帥，沒荒廢！”
    “很好。”
    沈承聿點點頭道：“既然回來了就好好練吧，先去歇著。”
    “是！”
    廖昶高聲應了，沒憋住，吹出個鼻涕泡。
    幾個人都笑了。
    廖昶被其他人帶了下去，歇息一陣子便能操練。
    林冬放下簾子道：“大人，現在弟兄們都陸陸續續地往回趕了，約摸不出月底，便都能到。”
    “嗯。”
    將那五千驃騎營召回，也是沈承聿的主張。
    他有這個想法，便跟宋傾嵐提了。宋傾嵐倒是覺得無所謂——反正現在國富民強，以前的一萬個驃騎營是養，現在的一萬個驃騎營也是養，不過是和從前一樣，沒什麽差別。
    所以他當即就點了頭。
    沈承聿也是沒廢話，馬上叫林冬將這五千人召回，越快越好。
    林冬作為沈承聿身邊的人，能夠感覺到沈承聿這一連串動作的不尋常，但他明白，隻要沈承聿這定海神針在，所有人都不會慌亂。
    “對了，大人。”
    “最新一批的火箭也已經製好，我已傳令，為每個弓箭手都配備了下去，也許咱們可以試試這東西的威力了。”
    沈承聿重新坐了下來，道了聲好，“帶他們去山裏試，小批小批的去，不要驚動任何人。”
    “是。”
    林冬剛想走，又被沈承聿叫住了。
    “傳我軍令。”
    “即日起，自九邊以南充州以北調兩萬府兵，糧草輜重並行，務必於下月十五之前到達九邊，不得有誤。”
    林冬驚訝。
    他道：“大人，孫將軍沒有幫咱們？”
    沈承聿搖頭道：“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無論如何，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我們早一日布防，九邊便多一分勝算。”
    林冬皺眉道：“孫將軍從不是個陽奉陰違的人啊……”
    沈承聿也是有點心煩，他已經沒有餘暇理會孫令輝到底是怎麽想的了。
    “去吧。”
    “是。”
    ==
    半月前，大淵的使團到達了目的地。
    使團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由右相鄭連贏帶領前往北宣，一部分由衡親王宋高寧帶領前往西狄——而宋高寧此去還有另一個任務，便是給剛上任的西狄皇帝萬俟紹恭送賀禮。
    而北宣這邊，鄭連贏帶領的使團一到他們的皇城，就被熱情地請進了宮中商榷。兩個國家通商對於彼此來說都是極大的好事，所以北宣皇帝也樂見其成。
    一連幾日，這事情基本也快定下來了。
    沒有任何意外。
    一切都很順利，所以沒多久，大淵的使團就該回去了。
    臨行之前，北宣皇帝公孫勝於主殿招待大淵使團，設歌舞宴飲，算是將地主之誼盡了個徹底。
    北宣皇宮與大淵的沒什麽太大區別，隻是在個別的裝飾上會摻雜一些神秘的色彩。如梁上的彩繪圖騰，金柱上雕刻的奇珍異獸，還有王座上那繁複難懂的金紋。
    而他們的宴席也不那麽精致，每人麵前一口銅製小鍋，裏頭煮著的是鮮美無比的牛羊肉，熱氣騰騰，香氣四溢。
    北宣人秋冬都喜愛的。
    “鄭卿且好好嚐嚐我們北宣的牛羊，”公孫勝捏著酒杯，笑意和善，“這樣寒冷的日子，吃上一口，再飲些酒，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鄭連贏聞言道了聲好，夾起一塊牛肉放進嘴裏，再趁熱飲下一口酒，刺激辛辣的烈酒自喉嚨滑穿而過，簡直要把人的肺都要炙烤了起來。
    “好酒！”鄭連贏麵色通紅地感歎。
    公孫勝大笑。
    殿內眾人一同欣賞舞樂。
    北宣的舞是熱情奔放的，身著鮮豔長裙的女子若姹紫嫣紅的花朵，每一個眼神都含著山頂飄搖的烈火。
    人們隨著鼓點歡唱，拍手，甚至有的人站起身來，與舞姬一同跳了起來。
    有人歡聲笑語，有人沉默寡言。
    季葦依舊是一身官服。他規規矩矩地坐著，眼睛看著那些舞姬，麵前的吃食也沒動，酒樽中的瓊漿也點滴未沾。
    若仔細觀察，便不難看出他眸中掩著的一絲煩躁。
    他官職不大，這次隨行其實本沒有他的事情，但他可是帶著任務來的。
    隻要能見到公孫鳴，他便能把遲允的話給傳達到——可是讓人心焦的是，他一連求見了幾日，公孫鳴都閉門不出！
    態度倒是非常客氣——汝為遠道而來之客，本宮深知不可怠慢，但兩國通商是為天下大事，本宮隻是太子，並不能決定什麽……
    說得非常好聽，但就是不見。
    現在他們都要走了，他甚至連公孫鳴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季葦當然心煩。
    不行，宴席過後他們就得離開北宣了，不能再拖了。無論如何還要再試試。
    他不再端正地坐著，幹脆短暫告了個退，走出了大殿。
    皇帝的主殿熱鬧非常，太子公孫鳴的東宮卻十分安靜。
    公孫鳴非常悠閑。他正在抄寫譜子——這譜子也是從大淵那邊尋來的，公孫鳴還花了一點工夫。
    北宣人對音律了解不多，尤其是這樣細膩的需要多種樂器相和的曲子，更是欣賞不來，但公孫鳴卻覺得很是絕妙，他非常喜歡這種各有千秋又渾然天成的感覺。
    他甚至花了不少的時日去專門學習大淵的音律。
    公孫鳴伏在案上，一邊動筆一邊輕哼，優美的旋律便漸漸地成形了。
    他心情不錯。
    “太子殿下。”
    洛金烏走了進來，下跪行禮。
    公孫鳴“嗯”了一聲，提起狼毫筆來，道：“什麽事啊？”
    “大淵使臣求見。”
    公孫鳴嗤笑了一聲，瞥了洛金烏一眼。
    “幾天了，他也不嫌累。”
    洛金烏低頭道：“所以殿下您可要召見？”
    “不見。”
    公孫鳴把另一隻手背到身後，道：“咱們雖然答應了大淵左相會適時合作，但他這人狡詐得很，本宮可得提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