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玉骨(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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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火全熄,少女乖巧躺在地鋪上,背對著林驚鶴,一頭烏黑柔順的青絲籠著纖細單薄的身子。
    林驚鶴的目光從少女白玉似的耳垂上挪開,順著如波紋的起伏而下,最後落在她裸露在被褥外的腳踝上。
    纖細,瑩白,恍若一手可握。
    流光似的細銀鏈鬆鬆圈著,晃動的銀鈴襯得那微微凸起踝骨更是精巧剔透。
    他沒有誆騙白苓,這月靈鎖確實是專門為她煉製,還就在這幾日——那日宴席之後。
    雖說林驚鶴從第一麵就覺得這小花妖有趣,把她當做這荒誕無聊生活的一個消遣,不免在她身上會多放幾分注意力。
    但那日宴席時,他清楚感知到自己對這小花妖的格外不尋常——
    過分的關注和忍耐,已經超過他以前對認為有趣的一切事物。
    雖然以前他從沒覺得什麽有靈識的人或者妖有趣過,但林驚鶴清楚認知到他的情緒正在朝著未知的、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他討厭不可控。
    也不允許不可控。
    青年望向少女的目光陡然淩厲,一寸一寸凝結出幽寒刺骨的冰刃。
    睡夢中的少女似乎能感覺到什麽,身子蜷縮,裸露在外的腳也縮進了被子裏,銀鈴輕顫發出極細微的響動。
    那一瞬間,那對點綴在狹長鳳眸中的墨玉冷珠,漸漸如春水消融,化為圈圈漣漪。
    林驚鶴唇角微掀。
    雖說這種不可控讓他徒生戾氣,可不得不承認,這小花妖極為有趣,他舍不得殺。
    且這人間太過無聊,他也有心看看未來會如何失控。
    殺不得,但也不能任由著這小花妖,所以要……拴條鏈子。
    “小花妖,你一定會給我很多驚喜吧。”
    這一聲呢喃恍若遊絮,逸散在逐漸濃鬱的霧氣中。
    林驚鶴心情極好地闔上眼眸,讓自己完全沉入神識中。
    而借著黑夜的隱藏,地鋪上的白苓卻慢慢睜開眼,然後,大大翻了個白眼。
    “還真是個蛇精病,比那蛇妖還神經。”
    她小聲吐槽了一句,把被褥往胸口提了提,又重新闔上眼眸。
    熟睡之前,她不忘又腹誹蛇妖幾句:
    沒事找事,如果不是她,自己怎麽會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還沒什麽骨氣,都沒打呢,就嚇怕了。
    花想容胭脂鋪。
    被評價沒有骨氣的華容幾乎是倉皇逃回到房間,坐在床榻上時,蛇尾幻化回來的小腿還在打顫。
    她的心髒在狂跳,似乎隨時都能跳出嗓子眼,強烈的恐懼感如陰影將她圍裹得喘不上氣,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用力扼住她的咽喉。
    她手腳冰冷,妖力似乎在經脈中凝固,動彈不得。
    方才那一幕一遍又一遍在她眼前回房。
    她不明白,區區一個捉妖師,怎會又那般駭人的威壓。
    不過是輕飄飄投來一個眼神,黑眸中碎金浮動,那一刹那,她似乎能感受到千萬把寒光淩冽的劍朝她刺來,狠厲穿透的脊骨和經脈,將她的血液和妖力凝結成冰晶。
    她像是被釘在原地,死亡的窒息感鋪天蓋地。
    在找回意識的下一秒,華容隻有一個想法——逃。
    快逃,否則,她必死無疑。
    華容忽然明白手下身上一擊斃命的上從何而來的了,根本不是少女所為,而是那個男人,那個看似溫和清雅的捉妖師。
    那種讓人瀕死的壓迫,她上一次感受到還是在百年前遇到一隻九階大妖的時候。
    也不知是否是時間太久遠了的緣故,她竟有一種幻覺,那捉妖師的威壓似乎比那隻九階大妖還要強。
    這念頭一冒出,又被她很快否掉。
    太荒謬了,怎麽可能比九階大妖還強,除非是……華容心口一顫,硬生生把那個禁忌的詞吞下去,連想都不敢在想。
    畢竟,那個存在已經不是簡單的可怕了,而是能——毀天滅地。隻幸好,五百年前,那個存在已經被天道法則消滅了。
    華容靜靜想,心緒逐漸平緩下來。
    她揉了揉太陽穴,正要打坐調息,一條勁瘦有力的手臂卻從床幔後,悄無聲息攬住她的細腰,把她帶了進去。
    男人把她摟進懷裏,灼熱的吻迫不及待覆蓋她的紅唇。
    “討厭!”華容先是象征性推搡了兩下,漸漸就在濃烈的侵略氣息中嬌媚順從。
    許久,許久,月光從窗戶收回去,黑夜裏傳來男人微啞的氣音:“怎麽,今日的興致不太高,是狩獵不成功嗎?”
    “可不是。”華容咬牙,“碰見了個程咬金。”
    男人輕笑:“哦,什麽程咬金能難倒你?”
    “你也認識。”華容哼哼笑,敷粉眼尾上挑,“就是那幾個捉妖師。”
    “捉妖師?!”男人語氣陡然淩厲,把她從懷裏推出去,眸中有火焰躍動。
    他沉怒道:“你怎麽敢去碰捉妖師的?是怕暴露的不夠快嗎!”
    “稍安勿躁嘛。”華容又軟綿綿依靠回他的懷抱,手順著他的胸膛,“奴家也不想冒險的,隻是其中有個小姑娘生得太漂亮,奴家沒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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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你放心,隻有那小姑娘知道奴家,其餘人都不知道。”
    當時在窗外,林驚鶴雖然看了她一眼,但華容可以確定,當時霧氣濃重,他肯定沒有看清她的麵容。
    “有那一個還不夠?”男人擰眉。
    “放心,她不會說的。”華容紅唇彎彎。
    “為何?”男人困惑於她的篤定。
    “自然是因為……”
    華容掩唇嬌笑,“她也是妖啊。”
    白苓是被敲門聲吵醒的,從床鋪上爬起來時腦子還是渾渾噩噩的。
    她邊揉眼睛邊走去開門,可指尖剛觸碰到門栓,就被一道靈力擊中。
    她嘶了聲,含著灼疼的指尖,委屈巴巴望向攻擊她的男人,水漉漉的眼睛寫著不理解。
    “阿憐這般去給人開門,是想讓別人猜測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嗎?”林驚鶴摁了下眉心,聲音透著無奈。
    白苓的大腦遲疑運轉了下,慢慢低頭,就看見自己堪稱香豔的淩亂著裝。
    昨夜她既是嫌麻煩又是表忠心,便直接穿著林驚鶴給的白衫,因著白衫寬大,還特地用腰帶綁好,確認滴水不漏才安心睡去。
    可不知怎麽地,經過半夜,腰帶就已鬆鬆垮垮,肩膀滑落、衣襟敞開,白衫還皺巴巴的,露出繡著水芙蓉的粉色小衣,活脫脫像是……
    白苓瞬間清醒,忙不迭把衣裝整理好,尷尬側開臉。
    她訥訥:“非禮勿視不懂啊……”
    林驚鶴的目光從少女咬唇的那一點雪白上挪開,波瀾不驚:“阿憐莫非覺得隻穿寢衣,別人不會誤會?”
    白苓又是一驚,忙用妖力換好一身桃花粉的輕紗襦裙,還梳好發髻,對鏡確認無異樣後,對著林驚鶴攤手:
    “現在可以了吧。”
    少女歪著頭,發髻上戴著與衣服同色係的可愛珠花,兩隻眼睛因為無奈而瞪圓,又因為剛睡醒漂浮著淡淡霧氣,乖巧得讓人想把她捏扁搓圓。
    林驚鶴眼底劃過一絲清淺笑意,不過還未被少女捕捉到便化為無痕。
    他輕哂:“可以,那便開門吧。”
    白苓撇撇嘴,正要拿下門栓,突然想到什麽,手倏然頓住。
    就算她著裝得體,可一大清早就出現在男人房間裏,不也很奇怪嘛?
    若是被風逸之和胡枝音瞧見見,肯定是有八張嘴也解釋不清。
    “不行,不行。”
    白苓猛然後退,左顧右盼了一會兒,便著急忙慌地躲進層層疊疊的床幔後麵。
    “阿憐這是?”林驚鶴望向鼓起的一團床幔,神情漸漸變得古怪。
    “維護我倆共同的清白!”白苓義正辭嚴。
    林驚鶴很想說,就剛才那番動靜,就算她躲,外麵的人也能聽出這裏有個女人,如此遮遮掩掩才是更像是欲蓋彌彰。
    不過他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自己打開門,門外是笑得滿麵喜慶的店小二,手捧著一個托盤。
    托盤上是一個深褐色的陶瓷罐子,散發出陣陣幽苦的氣息。
    “客官,這是您昨晚要我今早再送來的藥。”
    “好,辛苦了。”林驚鶴接過托盤後,又遞給小二一錠銀子。
    小二眉開眼笑接下:“您還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我就好。”
    “好。”
    吱呀——
    門再次關上,一直在床幔後麵支著耳朵偷聽的白苓,立即就鑽出來,好奇盯著他手裏的藥罐子:
    “你在喝藥,是生病了嗎?”
    “生的什麽病?”
    她興衝衝靠近,就見青年把藥罐子抬起,倒了一些在茶碗裏,濃鬱的褐色液體打著旋,幽苦之氣撲鼻,明明沒喝,她卻被苦得俏臉一皺。
    林驚鶴抬眼,見少女眉飛色舞的神情,似笑非笑:“阿憐似乎很高興某生病。”
    白苓意識到自己居然把幸災樂禍掛在明麵上,瞬間變了表情,眉毛愁苦耷拉下來,關心望向他。
    “怎麽會,阿憐當然是希望林公子健健康康的。”
    她歎了口氣,深情款款狀:“病在林公子身,痛在阿苓心啊!”
    見她如此矯揉造作,林驚鶴眉心一跳,過了半晌,他恢複麵無表情:“放心,某沒有生病,阿憐的心不必痛了。這藥也不是我的,而是……”
    青年目光深深:“給你喝的。”
    白苓:“啊?”
    她呆滯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什麽,瞳孔猛然一縮,捂唇掐尖了嗓音:
    “你竟要毒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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