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囍事(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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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唇印,想都不用想,是雲殊留下的。
白苓記得方才在和他周旋時,脖子被親了一下,雖然隻是短促的一下,後續他就被她捅了一刀,但雲殊唇上沾血,不可避免落下了痕跡。
真是……
白苓覺得有點惡心,抬手就想去擦,可手腕卻被冰玉似的五指扣住。
她抬眸撞進青年那雙似笑非笑的鳳眸,碎金流轉間恍若寒潭映月。
她僵硬扯出點笑:“意外,意外而已。”
“意外?”林驚鶴意味不明嗤了聲,指尖撫上那道嫣紅唇印。
白苓感覺脖子有點涼,縮了一下。
林驚鶴輕輕一哂,拿出一張錦帕擦拭那道礙眼紅痕,動作異常輕柔。
幸好隻是血,而不是……否則他對那隻狐狸可不隻是剝皮剔骨那麽簡單。
而是挫骨揚灰。
瞧著少女的頸側又恢複白嫩光潔,林驚鶴胸中湧動的暴戾才褪去些許。
白苓看見,那條沾血的錦帕被他隨手丟掉,還未落地,即被暗金靈焰吞噬化成灰,火舌卷著灰燼在空中勾勒出詭異圖騰。
她望著他慢條斯理收攏袖口,薄唇噙著三分笑意,鳳眸也彎著,像是極為平靜。
平靜到詭異。
可白苓總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這種異常的平靜,就像是暴雪壓城前凝固的雲翳。
她清楚記得自己在被狐妖魅術控製的這兩天發生的事——
被禁錮在床榻方寸之地,呼吸徹底被攫取;還有,被一身嫁衣被摁在梳妝台上,鳳冠霞帔晃出靡靡之音。
不過是一個假成親就能讓他如此方寸大亂,而且現在僅僅是占有欲的階段,白苓有點好奇,若他真的愛上她,又會如何?
她思考的間隙,青年忽然掰過她的下頜,溫熱吐息染著苦香掠過耳際:“阿憐在想什麽?”
白苓望向他眼尾暈開的薄紅,鬼使神差道:“你。”
林驚鶴鋒利的眉骨微挑,眸光躍動了下,心情奇好:“哦?”
尾音上揚的刹那,白苓驚覺失言,慌張辯解:“不是,我沒想你,我在想……雲殊,他太壞了,你不知道吧,他居然……”
少女忿忿講述著自己所見所聞,美目噴火、情緒激動,蒼白的臉頰暈出緋色。
在說到“狐妖要睡她”時,林驚鶴眸光沉暗,終究是忍不住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帶著冰冷寒氣的吻驟然而下,像雪山崩落封住所有退路。
青年的修長指尖慢條斯理穿過她的發絲,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強勢撬開她的牙關,肆無忌憚地攻城掠地。
幽冷的苦香鋪天蓋地,如冰冷的遊蛇,順著她敞開衣領往下逡巡。
白苓“唔”了一聲,青年的力道便更加凶狠,指骨攏住她纖腰,像是要揉她入骨血。
她快要喘不過氣時,青年總算鬆開,可還沒等她喘上一口氣,細細密密的吻落在頸側。
尖牙懲罰性質廝磨著頸側薄膚,在瑩白的皮肉上烙下緋色印記。
白苓總有種在被野獸吞食的錯覺,她無助地在他懷中顫抖,指尖攥皺他的衣襟。
“林驚鶴……”她的聲音幾乎變調。
青年輕笑一聲,酥酥麻麻,明知故問:“怎麽了,阿憐?”
“我——”可白苓發了個音,唇瓣再次被堵住。
這次的吻輕柔許多,像是春天綿綿的細雨,一點一點把人潤濕。
白苓被這溫柔弄得有點暈乎乎的,腿軟,使不上力,腳也像踩在棉花上,隻能用力攀著他。
林驚鶴對少女主動貼近的動作很滿意,加深了這個吻。
兩人都有點忘我,直到,一道驚雷炸響,才堪堪分開。
轟隆——
在巨大的一聲中,古槐硬生生被劈成兩半,分倒在兩邊,樹根中心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大洞。
而原本在樹旁的狐狸屍骨也被劈成一堆焦黑,狐皮也被燒了個幹淨,唯有噬雪刃安靜躺在焦黑灰燼中,光潔如新。
林驚鶴裝模作樣“呀”了聲,故作遺憾:“阿憐的狐狸披肩沒了,真是可惜。”
白苓無語扶額,這時候還在想披肩,這老狐狸的腦回路究竟是什麽構造?
“林公子不也是老狐狸?”她斜了他一眼,故意幽幽笑,“你若真可惜,不如把自己的皮送給我。”
林驚鶴沒有絲毫不悅,反而笑容加深:“若是阿憐願意穿某的皮,那也不是不可以,隻是,某的皮可能不太保暖。”
見他似乎認真考慮起來,白苓眼角猛抽,搓著手臂遠離這位蛇精病,朝古槐樹心的大洞走去。
在到達之前,她半路拾起噬雪刃,還順帶踢了那堆狐骨一腳。
林驚鶴被少女這些小動作逗笑,慢慢撫過唇瓣,垂下黑睫,回想著方才的觸感。
他原以為小花妖隻是唇格外香甜,原來這皮肉,竟有另一番滋味。
頸側是這樣,那其他地方呢……
“林驚鶴,你快過來看!”少女的聲音喚回他逐漸失控的思緒。
林驚鶴施施然走到她身旁,看見了大洞裏的情形。
被雷電燒焦的黑漆漆的焦土中,赫然躺著一隻做工粗糙的泥塑人偶,依照模樣應該是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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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聽雪。”白苓念出人偶的名字,神情凝重,“我見過與這個人偶是一對的男人偶,那應該是雲殊,不過被他親手捏碎了。”
“這就是狐妖要複活的人?”林驚鶴不動聲色攬住她的細腰。
“是她。”白苓正沉浸在對這個女孩的惋惜中,絲毫沒有注意到腰肢上扣了一隻手。
林驚鶴:“那這應該是她的魂器。”
“魂器?”白苓眼睫顫了顫,“所以,這裏盛放著魚聽雪的魂魄?”
“阿憐真聰明,這都能猜出來。”林驚鶴哄小孩似的口吻。
白苓嗬嗬笑:“多謝您的誇獎呢。”
“誇獎阿憐是某的榮幸。”林驚鶴鳳眸更彎。
白苓對著他那對如墨玉的眼睛,錯愕眨眨眼。
不知今日這毒舌老狐狸是吃錯藥了啊,這麽會說話呢?
不過尚未理清心緒,耳畔驟然炸開一聲雀躍的驚呼:“阿苓,太好了,你沒事!”
紅衣少女歡喜跑來,白苓也迎接過去和她抱上,沒有注意到一隻被她落在後麵的手。
林驚鶴垂眸望著自己僵在半空的指尖,扯了下唇角,望向那對熱情擁抱的少女們,慢慢收回了手。
幸好是胡師妹,不然……
風逸之正欣慰地看著他們,突然感到脊背一陣發涼,看過去時,隻看見林驚鶴清風朗月的笑顏,莫名撓了撓頭。
他一定是感受錯了,林兄怎麽可能對他釋放殺意呢。
“枝音姐,你是說這裏的雨霖鈴的結界?”白苓有些震驚。
胡枝音:“之前是,現在不是了,應該是雨霖鈴被破壞,結界裏的世界和現實融合了。”
“阿苓你不知,這一棵槐樹上有成百上千隻銅鈴,每一隻就是一個小結界,而你在其中一個,但我們根本無法確定是那一個,隻能一個一個找,一個一個破。”
“那你們也太辛苦了。”白苓感動不已,握緊她的手,“謝謝你,枝音姐,還有風大哥,也謝謝你。”
“沒事,阿苓妹妹不必多謝。”風逸之爽朗擺手,“我拿你當親妹妹,救你是應該的。”
“你倒是裝起來了。”
胡枝音沒好氣嗔他一眼,又看向白苓。
“阿苓,你不必謝我們,我們倆勢力不濟,其實沒破多少鈴鐺,林師兄才是最大的功臣,他破了至少有上千個,一個一個進、一個一個出。”
“要知道,每一隻銅鈴裏都機關重重,危險四伏,林師兄是真的很在意你。”
白苓怔了下:“林驚鶴他……”
胡枝音緩了口氣,鄭重道:“阿苓,此番你被魅術蠱惑執意嫁給旁人,我同林師兄確認過了,他如同你的心意一般,也喜歡你。”
白苓瞳孔驟縮,睫毛飛快顫抖。
雖然她心知肚明老狐狸現在還沒有心,做這些無非是因為占有欲,可從旁人那裏聽到“他喜歡她”,心跳還是控製不住紊亂。
胡枝音揶揄:“恭喜啊,阿苓,你與林師兄是情投意合。而且這次……你是與林師兄拜堂,也算——”
“好了,姐姐。”白苓捂住她的唇,“這些事暫且放到一邊,我們先討論正事吧。”
“好好好。”胡枝音見她耳根紅得滴血,理解她害羞,從善如流,“行,那就聊正事。”
白苓瞥了眼那邊還穿喜服的青年,那人緋紅衣袖在風中翻卷,金線繡的鶴紋掠過腰封上暗色血漬。
她飛快挪開目光,強製壓下起伏的心緒,眉眼冷肅:“枝音姐,風大哥,你們可知,雲殊就是靈仙。”
“什麽?”風逸之目瞪口呆,“靈仙不該是一個被負心的女子嗎?”
胡枝音蹙眉,按緊劍柄:“我們已經知道雲殊是狐妖,也猜測他和靈仙有關係,沒想到……阿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白苓手指向那個大洞:“姐姐,你們跟我過來,我好好講給你們聽。”
一炷香過後,風、胡二人了解全部真相,神情俱是沉重。
風逸之抱劍冷嗤:“我早就說那雲殊不是什麽好人,就是你們女子會被他那張漂亮皮囊蒙騙。”
“誰是被皮囊蒙騙了?”胡枝音不滿瞪他,“你別胡說好不好,我又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才相信他的。”
風逸之揚起下頜:“誰知道呢。”
見男女主這對歡喜冤家又要吵起來,白苓及時叫停:“好啦,要不我們先想想怎麽處理聽雪姑娘魂器吧?”
林驚鶴冷不丁附和一句:“阿憐所言正是。”
胡枝音也冷靜下來,望向洞中那個人偶,歎了口氣:“這位聽雪姑娘也是個苦命人。”
風逸之點頭:“我們將她好好安葬吧,再豎一個碑。”
胡枝音也讚同他這個說法。
而白苓卻微微蹙起了眉頭,一根冰潤的手指卻將她眉心撫平。
她抬頭對上一雙清冽含笑的鳳眸,心口又是一跳。
林驚鶴彎眸:“阿憐覺得該如何處理?”
“我覺得……”白苓緩緩呼了口氣,“聽雪姑娘的魂魄被壓在這樹根下十年之久,或許,她不想再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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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埋葬了?”風逸之愣,“那該如何?”
“其實這不該由我們決定。”白苓輕歎,“而是該聽雪姑娘自己選擇。”
自己選擇……
她話音剛落,泥塑人偶便寸寸龜裂。
瑩白魂魄如月華流淌,漸漸凝成素衣女子模樣。
她發間簪著半朵枯萎的山茶,沒有漂亮的五官,沒有精致的眉眼,通身氣度卻似浸在春水裏的白玉,很是婉約動人。
“多謝諸位,尤其是你,白姑娘,你救了我。”
她飛過來輕輕抱了下白苓,“我終於能從這陰冷之地離開了。”
白苓對上她如湖水般清亮的眼睛,也笑了下,隻說:“你很漂亮。”
魚聽雪彎眸,重重點頭:“嗯,我很漂亮。”
她慢慢鬆開了白苓,魂魄一點一點化作萬千流螢,唯有餘音嫋嫋:
“願化青風起,遨遊萬裏川。
拂山成玉鑒,攬月作雲箋。”
輕柔好聽的聲音回蕩在天地間,泠泠清音與之相合。
風逸之輕咳一聲:“那個——咱們是不是該給聽雪姑娘立個衣冠塚?”
胡枝音無語踹了他一腳:“沒聽見人家說要化作青風嗎?”
“等等,你們快看!”
她忽然驚呼,指向流螢匯聚處——焦黑的槐樹根下,竟有嫩綠新芽破土而出。
白苓尚在感歎,忽然察覺掌心被輕輕勾了一下。
她錯愕側目,隻見那人莞爾在笑,鳳眸中映著漫天流螢,竟比星河更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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