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囍事(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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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撕拉——
    錦裂帛碎的聲響刺破焦灼的空氣,紅綢如殘蝶紛揚墜地。
    青銅鈴鐺觸地瞬間騰起青煙,在焦土上烙下扭曲的暗影。
    雲殊踉蹌後退,靴底在沙礫間拖出蜿蜒血痕。
    他瞳孔震顫著望向眼前少女,喉間湧上腥甜:“這不可能”
    怎麽可能有妖能從五階靈虛一次躍入七階破妄,掙脫這雨霖鈴的禁製,還能完好無損?
    紅衣少女青絲迤邐及踝,發梢在熱浪中漾開漣漪,秀美的麵容似珍珠浸潤,柳葉眼漫不經心瞥來時,眸色如霜刃冷冽。
    她眼尾瑩白玉簪花紋路如冰晶凝結,將嫵媚與凜冽糅作致命毒藥。
    雲殊呼吸一滯,目光不由得又染上癡迷。
    實在太美了,美到讓人驚心動魄,有一種即使粉身碎骨也想飛蛾撲火的誘惑力。
    “你最好別用這麽惡心的眼神看我。”
    “再看一眼。”白苓冷笑,掌心騰起雪白靈焰,“本姑娘就把你眼珠子串成糖葫蘆。”
    琥珀瞳中殺意凝成實質,映得眼角霜花寒光凜凜。
    雲殊抹去唇邊血漬,胭脂色眼尾洇得更豔:“阿苓這般顏色,叫人剜目剜心也甘願呢。”
    “阿苓真是讓人驚喜萬分呢。”
    “驚喜?”白苓挑起眼尾,似笑非笑,“你確定是驚喜,而不是驚嚇,畢竟……我可是要殺你。”
    噬雪刃懸在躍動的靈焰之上,雪色火舌舔舐著鋒刃。
    她笑得莞爾卻惡劣:“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阿苓是五階……不,現在是七階。”雲殊一副盡在掌控的模樣,“但你還是殺不了我的。”
    “不如,我們皆放下恩怨……”他蠱惑出聲,“做一對歡喜鴛鴦可好?”
    “歡喜鴛鴦?”白苓像是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眉宇譏誚,“雲員外不是要複活聽雪姑娘麽?十年相思竟比不過見色起意?”
    “忽然發覺……我似乎更喜歡阿苓。”狐妖廣袖翻卷如雲,暗香隨動作彌散,“聽雪已經死十年了,我對她應該隻剩執念,不是愛了。”
    他笑得妖冶:“活色生香的小花妖,可比冷冰冰的牌位有趣得多。”
    好渣。
    好惡心。
    殺了了事。
    白苓心中冷嗤。
    不過他說的對,即使他現在受傷,也是九階大妖,而她剛入七階,實力還不穩定,對上他依舊勝算渺茫。
    除非……她能再次趁他不備,用噬雪近身刺他。
    “真的嗎?”白苓眼波一轉,忽然捂唇驚歎,像是受寵若驚,“雲殊,你真的不愛聽雪姑娘了?”
    “當然,我現在心裏隻有阿苓你一人。”
    “那太好了。”白苓感動不已,“你知道的,你是我拜堂的夫君,若我們能重歸於好,那邊便太好了呀。”
    她咬下唇瓣,作羞赧忸怩的模樣。
    少女轉變得太快,雲殊心生疑慮,可仔細打量著她表情,看不出什麽破綻。
    他試探靠近,見少女雙頰羞紅,琥珀眸水色盈盈,似乎很是喜歡他。
    雲殊對自己的外表很有信心,沒有女子能拒絕九尾天狐的美貌,曾經,魚聽雪那般冷情冷心、心若磐石的女子,還不是拜倒在他的美色之下。
    他相信,白苓也不會例外。
    雲殊癡癡望向麵前的美人,顧盼生輝,楚楚動人,一機一容盡態極妍。
    若是與這樣的花妖美人生的小狐狸,一定又香又漂亮。
    “雲殊,阿苓方才真的很傷心,你為了別的女人要傷我。”白苓泫然欲泣,用手帕擦拭眼角。
    她哭哭啼啼的,單薄的身子隨之輕顫,宛若一株被狂風肆虐的柔軟花枝,惹人憐愛。
    “我們已經拜過堂了,是夫妻了,你怎能如此傷我?”
    她抬起沾淚的長睫,嬌聲嬌氣:“雲殊,你抱我去……去洞房好不好呀?”
    少女眸中波光流轉,直白的鉤子。
    這麽烈性的小花妖,竟然低下身段勾引他。
    觸及到她眼尾那抹桃花緋色,雲殊心口滾燙如燒,任何顧忌、猜疑、警惕都拋到腦後。
    他隻有一個想法——得到她。
    雲殊喉結滾動,啞著聲:“好。”
    話音未落,他已經迫不及待擁少女入懷,清幽馥鬱的花香湧入鼻息。
    雲殊呼吸驟亂,燥熱在血脈中沸騰,仿佛身上的痛苦都已不複存在。
    他的唇落在她柔嫩頸側,含糊道:“阿苓,我們去——”
    “噗嗤——”
    利刃穿透心髒的聲音打斷他的聲音,疼痛如潮水般鋪天蓋地。
    雲殊愣住,後退了兩步,呆滯低頭望向貫入心口的匕首。
    少女雪白纖細的手正握在匕首末端的白玉刀柄上,指尖如削蔥根似的剔透。
    白苓看著他錯愕的神情,唇角微勾,手中匕首又往內深了一寸,然後將他狠狠推開。
    狐妖跌坐在地,眼睛猙獰瞪大,口中不斷湧出鮮血,一句話都說不出。
    “色字頭上一把刀。”白苓碾著足下狐尾冷笑,“你們狐妖不該最懂這個道理嗎?”
    “阿苓,你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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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到臨頭,雲殊依舊強撐著笑,原本玉秀漂亮的臉鮮血遍布,像是地獄中爬出的猙獰惡鬼。
    噬雪刃的寒冰之氣從他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讓他根本使不了任何妖力,隻能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他每說一個字,就吐一口血。
    白苓嫌棄別開眼:“行了,你別說了,本姑娘心善,直接給你一個了斷。”
    她用妖力催動噬雪,雲殊突然笑得極為瘋癲:
    “九尾天狐,向來隻有旁人死於我們的美色之下,我雲殊居然被有一天因色欲熏心而死,真是……有趣至極。”
    “不過,阿苓這般貌美。”他直勾勾望向她,勾起一抹詭豔的笑:“倒是也值了。”
    “瘋子。”白苓翻了個白眼。
    他笑容不變,隻是聲音更柔,眸中有幽藍光圈流轉:
    “阿苓,若我在聽雪之前遇到的是你,會不會,結局會不一樣?”
    “不會。”白苓嗬嗬,“你是渣滓的本質不會變,頂多就是早點死、晚點死而已,我為聽雪姑娘感到惋惜。”
    “阿苓……”這一聲如泣如訴,很是哀婉勾人。
    他那雙細長嫵媚的眼睛裏幽光更甚。
    白苓冷笑:“不必再費勁給我下魅術了,現在你的任何魅術對我都無用。”
    雲殊的表情陡然一變,扯了下唇角:“你看出來了?”
    “是啊。”白苓彎唇,笑得妍麗至極,“別掙紮了,你該死了。”
    她聲音溫柔好聽,可噬雪卻毫不留情穿透他的胸膛。
    雲殊猛然吐出一口血。
    “聽雪……聽雪……我來找你了……”
    垂死的九尾狐掙紮著爬向古槐,血爪在焦土犁出深溝:“聽雪……等我……”
    白苓冷漠望向他,死前都要演這麽一出虛偽深情的戲碼,也不知在惡心誰?
    雲殊努力伸手去夠紅綢,可已經徹底沒了力氣,手從紅綢上滑落,徹底寂滅。
    “聽雪……”
    尾音被寒冰封在喉間,幽藍磷火自七竅湧出,將妖身焚作漫天流螢。
    須臾之後,身體幻化為狐狸,雪白皮毛被鮮血浸透,幾根斷尾落在身後。
    白苓正要收回噬雪,忽有冷息拂過後頸。
    玉骨似的手截住利刃,金絲攀上刀柄蜿蜒生長。
    她怔愣了下,看向那道熟悉的清冷身影。
    青年廣袖翻飛,喜服紅得像是浸過血海。
    “林……”白苓抿了下唇角。
    果然,和她拜堂的是他。
    “阿憐……”青年莞爾向她走來,眉目如鬆間明月,可卻毫不留情將噬雪刃拋向那隻狐狸。
    白苓看見,噬雪刃的刀鋒割開狐妖的天靈,下一刻,鮮血噴濺。
    但她還沒看得仔細,青年如玉的掌心已經覆上她的眼皮,薄唇吻上她的耳根:
    “好阿憐,莫要髒了你的眼睛。”
    視野被擋住,其他感官越發清晰。
    擦著她耳根的柔軟觸感,指腹在她的頸側曖昧摩挲,而另一邊則是令人牙酸的剝裂聲,分明是在剝皮剔骨。
    白苓心口微顫。
    青年清淩如玉碎的聲音響起,輕描淡寫的口吻:
    “據說,被鮮血染過的白狐毛,洗淨之後會是晚霞的顏色,很適合做披肩。”
    “阿憐穿著,定然漂亮。”
    白苓長睫顫抖,吞咽了一口。
    果然,再瘋癲的九尾狐妖,都蛇精病不過這位。
    有些人的瘋是骨子裏的天賦。
    她心中咂舌,忽然又聽見他危險的呢喃:
    “阿憐的頸側,怎會有一個血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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